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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iba (就等回国了), 信区: Reading
标 题: 高高的十月35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Jan 13 17:22:14 2004), 站内信件
或许一个哈欠里或许有丰富的超声波、次声波什么的,无声胜有声?不知道有
没有人研究过。这件事对我来说暂且是个迷。据说世上有很多迷都被解开了,那些
曾经令人感到神秘莫测的东西一点都不神秘。甚至连火车,有人对我说,也是因为
那低频的隆隆声,有如打鼓——想想你小时候听到有人在远处敲鼓时的情景吧,你
是不是一样心潮澎湃,渴望去看看热闹?
唉,我的神秘火车 = 低频震动 + 高声大吼 + 一缕怀旧 + 绵绵运动 + 庞然大物 +
要去什么地方的冲动 + ……?假若有天我揭开这火车之迷,我就去当导演,去拍
《忧愁火车》;我大手一挥:“嗳!‘一缕怀旧,’再怀旧一点,还不够怀!对,再旧
一点——‘庞然大物,’先靠边站着,还没轮到你!‘要去什么地方的冲动,’别急,别
急!‘绵绵运动!’赶紧朝‘一缕怀旧’迎上去,咋回事!慢吞吞的,昨晚没睡好?又跟
‘高声大吼’单独约会去了吧!……。”
10
记忆
94年9月什月去了涂门师范专科学校。那年冬天我在省城碰见过她,她是和几个女
同学一起来省城玩的。我提出请她和她的几个同学吃饭,可是她的同学们都嘻嘻哈
哈地拒绝了,单独撇开什月去逛城隍庙。我也没有勉强挽留,其实我根本没有请六、
七个女学生下馆子的实力。剩下什月一个人,我也只能挑个干净点的小饭店而已。
我发现什月很能喝酒。在高桥镇的时候,有时我们满屋子都是啤酒,但从来没
问过什月喝不喝。那时她是学生我们是老师,而且我们不知为什么理所当然地认为
她是不会喝酒的。
什月说,那时她看到我们喝酒,心里烦得很,尤其是崔威,经常喝得像个傻瓜
似的。
什月变了,我说,才几个月,都感说崔老师像个傻瓜了。
什月说,当然啦,平起平坐了嘛,您已经从老师降为大学生了;我从高中生升
为大专生了——可您还是强点儿,本科。
我打趣道:“看来我得拼命努力,不然你很快就爬到我头上去啦!”
她说她发挥得不好,所以只填了个涂门师专。她说她其实倒不在乎什么学校,
只是涂门离高桥镇太近了,抬脚就到,一点神秘感也没有,她想到“外面的世界”
去看一看。如果可能,她说,哪怕去个俄罗斯小镇也行啊,一想到熟悉得底儿掉的
涂门,就灰心丧气。
“每个人,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我说,“每一个人都想‘乘风归去,’最
好是到月亮上去——人天生就这样,大概是因为某种激素的作用,或者几种激素共
同作用,可是到了晚年,腺体萎缩了,药力不挤了,又成天盼着叶落归根。”
现在我在离高桥镇很远的地方,高桥镇也变得神秘了,连鬼屋也有一种悚然的
美。如果我现在回到高桥镇,一定会失望——我现在所怀念的高桥镇已经不是那个
在地球的某处,实实在在的高桥镇。那个让我感伤,迫使我回忆的高桥镇只在我的
记忆中。
我跟你说这些的时候,恍惚间仿佛依旧置身鬼屋,窗外红霞漫天,远处南山安
详地守望涂河。我甚至觉得我的身后还垒着一堆啤酒瓶,而什月不久便要到来。
记忆是不安分的,它不断丢掉一些事情,而把另一些事情变得可以理解。但是
还有些事情,记忆丢不掉,也不能把它们变得可以理解。记忆转而对它们特别厚爱。
在高桥镇的记忆里,有件事就是如此:
每次由鬼屋出发,穿过学校后门,去学校家属区的一个公共厕所出恭,来回要
走十分钟的路程,这使得每回出恭都象一次远征。
那是个夏天的中午,我出征归来,正朝学校后门走去,经过一幢住宅前的一小
块菜地,看见一个穿深蓝色上衣的老妇人,背对着我,收拾着豇豆藤。当时整个住
宅区了无声息,太阳在天上毒毒地烤着,四下里看不到一个人,只有那个老妇。
我经过她的身后,听见她自言自语道:“个性太强,个性太强!” 这句话她
反反复复地说了四、五遍,然后沉默良久。当她又咕咕哝哝说起来的时候,我已经
离她十几米远,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这情景一直异常清晰地留在我的记忆之中。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老
妇人可能正和家里的某个成员发生龃龉,独自一人不能释怀, “个性太强”或许
就是她对那个人的评判和抱怨吧。看来她没处可倾诉,只好对着低垂的豇豆藤发牢
骚了。
此情此景,在我的记忆中像鬼屋似的孤伶独处。但凡我回想起高桥镇,便有一
个老妇人,背对着明晃晃的太阳,收拾着豇豆藤,自言自语:“个性太强!个性太
强!”我已经不记得她的衣服是蓝色还是黑色,或者她的豇豆藤是否茁壮,只有这
句“个性太强”充天斥地,像一块立在七月阳光下的墓碑,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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