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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iba (就等回国了), 信区: Reading
标 题: 高高的十月38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Jan 13 17:25:39 200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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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威也离开了高桥镇,那是我来省城不到一个月的时候。他走得很突然;当什
月把崔威的辞职信交到高校长手里时,崔威已经乘着火车抵达东南方的一个城市。
高校长彼时想必又是一阵忙乱——崔威的学生已是初三年级。我在省城接到高桥镇
中学总务处的一纸通知,要求我回鬼屋取走留在那里的东西,并帮助清理崔威的物
品。真是人走茶凉,我才不过离开一个月啊。
我是在十月中旬回到高桥镇的。当时整个高桥镇都笼罩在蒙蒙细雨中。我推开
鬼屋的门,一股潮湿腐败的气味便扑面而来。
崔威差不多把他所有的书籍都留在了鬼屋。铺盖和枕头还好端端地搁在床上。
我们共用的煤炉、铁锅、盛井水用的大铝锅等等落落寡合地散布在各角落。一堆酒
瓶子,脖颈上攒着灰尘,依然雄赳赳地立在崔威的桌子上,令你联想起一群黄昏聚
拢的家鸽;其中一只还残留大半瓶透明的液体,你心头一热,头脑里冒出“心若止
水”一类的词儿。一只蜘蛛正在两只铁床之间幸福地忙碌着;它已经将两只铁床用
纤细的丝线连接起来,并张开了锅盖大小的网;新生活的轮廓业已完成,只待细枝
末节的完善了。谁说离开了人,一切都会混沌衰败?诸葛先生[1]已率先解构了我
和崔威的生活,让鬼屋按照它的方式有序下去了。
我掀开铁锅,马上掩着鼻子盖上了——里面似乎有一只荷包蛋,而霉苔正在锅
内壁茁壮成长。真是无孔不入。可喜可贺,什么都没耽误。
[1]涂门儿歌:小小诸葛亮,支开八卦帐;枯卧乾坤中,单等飞来将。
那天我没来得及回省城,又在鬼屋住了一夜。夜里千奇百怪的虫子从蜇伏的角
落里纷纷爬出,把鬼屋闹得沸沸扬扬;还有两只耗子,先蹲在屋子中央自命不凡地
吱吱聊天,后来奔到窗前认认真真啃咬桌腿;完了又奔回屋中央,好不得意地跳起
华尔兹。“来段《蓝色多瑙河》吧”——我刚一出声,它们便“突”地一声消失得
无踪无影了。
第二天早上我挑选了一些崔威的书籍,其余的东西原封不动丢在鬼屋里。我收
拾崔威的书籍时,发现了一只黑色封面的笔记本;它的大部分纸页已被撕去,剩下
的全是空白纸张。我又仔细地翻了一遍,找到了两张遗漏的文字,有一张的正反面
都密密麻麻地写着字,这张纸我保存至今,内容如下:
整体与美
人世所有的问题皆归诸整体与个体的问题,然后才派生一切其他问题
——如阴阳,二律背反……。然而整体与个体又是互相定义的;只有
被看成个体之和的整体才有必要冠之以“整体”之名;也只有属于整
体的个体才有必要称之为“个体”。整体与个体,只不过是意识所感
知的世界之不同层次的表象,真正的世界存于“整体”和“个体”
这类概念之外,不被表述。
一个一个的,单靠“抽象”这个浆糊连接,除此互不相干的个体,仅
在我们的头脑中存在——只有此种个体才可谈整体与个体的问题,否
则,整体的还原就成了枉费心机——不过是我们“头脑”这牢笼的囚
徒罢了,是修道院的处子、镜中之花,它们甚至都不能离开我们头脑
这层薄墙而在。既然这些个体尚不能与我河井无犯,又何谈互不相干?
它们不是因着我而为一体吗?没有什么个体!个体是纯粹的幻象,是
简约,因为我们力不从心。
整体是另一个层次的幻象,当你不将它还原时,它就切切实实以个体
的方式存在,但因其层次之高,易陷于变动与崩溃,担惊于“个体”
们的颠覆,在一阵恐惧之中开了对“个体”的探究及规训。
美就是一个整体。看到一朵美花,就只是看到了它,谁能还原成局部、
个体去探究它的美?你甚至也无法通过探究局部去“再现”它的美。
你可以再现一朵花,却不能再现美。谁能两次爱上同一朵花?那美并
非仅仅与“它”有关,甚至也不是“它”与“我”的相加。时间。空
间。瞬间。所有这些,构成了——缘。缘是瞬间的永决,在瞬间,你
们得以相见,同时走向异途再不能重逢。
追求美岂不是大堕落?精心设计的局面,跃跃欲试的心态,诡诈的
理性埋伏在四周:他们等待着,准备着一次突击、一次绑架。他们要
用绳索和皮鞭去劫持[美],然后,勒索赎金。
这美的绑架勒索者尚不过第一层堕落,接下去,便是将“求之不得”
转化为憎恨,并浇灌这憎恨开花。“这憎恨之花才弥足珍贵!”憎恨
者如是说。 越来越多的憎恨者,聚集在这花的周围。我们都成了憎
恨者,赶这憎恨之时髦。
可是,拒绝此种堕落之后,为什么还是惧怕?将和什么融为一体呢?
难道我不是一片沼泽地的主人吗?
回到美的问题上来;人的本质是存在,而对美的追求使人远离这本
[质?]
(后面的纸页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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