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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ark (大漠孤烟),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抉择2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12月02日15:27:35 星期六), 站内信件
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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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高成确实累了,有些心力交瘁地走进家,不禁又怔了一怔,没想到家里还坐着一
屋子人!
老老小小的足有十几个!
能走进自己家里的人,看来并不是些一般的人物,至少不会像刚才在自己家门口冻
了几个小时的工人一样,因为他们可以堂而皇之地坐进家里来,并且可以一直等到深夜
之后。如果没有妻子的首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没有一定的身分,是绝不会这么晚
了还等在这儿要“打搅”他的。
考究的衣着,自负的面容,红润的肤色,矜持的神情,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一双
双手都是那样的松软和柔嫩。
同门外他刚刚送走的那些工人相比,两拨人鲜明的反差和对比,给他的印象是这样
的强烈和铭心刻骨!
他突然记起了刚才回家到了第二道门时,门口停着那么几辆豪华、连他自己也叫不
上名字来的高级小轿车。
正在忙碌的妻子开始笑容满面地介绍这些人,李高成一下子就明白了等在他家里的
都是些什么人:原来全是“特高特”客运公司的头头脑脑们!也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已
经认出了那个胖墩墩的老者,正是刚刚退下来的省银行副行长王义良!
第一个同他握手的是“特高特”的董事长,也就是省委常务副书记严阵的内弟钞万
山。
除了这个董事长,还有两个副董事长,还有一个经理,两个副总经理,剩下的还有
主任、处长,还有总会计师和两个具体办事人员。
起立,寒暄;落座,再接着寒暄。
李高成默默地想着这些人的来意和目的。
眼前的钞万山长得白白净净、落落大方,有四十七八岁的样子,不论模样还是气质
,跟严阵的妻子似乎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
钞万山的到来,使李高成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他们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来他家,肯定同
严副书记有关。如果没有严阵的同意,他们是绝不会这样贸然地连夜闯到他家里来的。
同样,如果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情,他们也绝不会在他的家里等得这么久。
“李市长,这么晚了,我们也不想多打搅您了,我看我们就言归正传、抓紧时间给
您汇报和商量一下。”钞万山这时不亢不卑、泰然自若地说了起来,“李市长,情况是
这样,‘特高特’高速公路客运有限公司开业已经将近两年,这两年的经营情况基本不
错,而且从目前来看,公司的运作也相当稳定。当然,这都是跟有关各方面支持、帮助
和通力合作分不开的,尤其是跟您一贯的扶植和关心是分不开的。作为‘特高特’客运
有限公司的主要董事之一,在新的一年到来之际……”
“等等!”李高成猛然打断了钞万山的话,他本来想听完后再说,然而当听到这里
时,却再也没法沉默下去了,“你们的‘特高特’跟我有什么关系?还有,你们说的董
事又是怎么回事?在这之前我对‘特高特’客运情况,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我连你们都
还不认识,我也从来没帮过什么忙,你们怎么能这样……”
“李市长,您要这样说,我们就更过意不去了。”钞万山很及时也很有分寸地打断
了李高成的话,“‘特高特’当初成立时,如果没有您及时的批示和予以支持,像这样
的公司是不会那么快就能批下来的。这是大家都清楚的事情,尤其是吴局长还专门为此
事疏通过不少关系……”
吴局长?不用说,这个吴局长指的当然就是他的妻子吴爱珍了。这么说,这个“特
高特”从营运之初,妻子就参与了此事?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就是说,妻子不仅在“青
苹果娱乐城”的问题上隐瞒了他,同样在“特高特”的问题上也隐瞒了他!钞万山所说
的主要董事之一,是不是指的就是自己的妻子?
还有,他们说的有关“特高特”的什么批示,那又指的是怎么一回事?老实说,在
他手里批示的文件,每年每月究竟有多少,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并不曾记得有过什
么“特高特”的批示呀。尤其是像“特高特”这样大投资和规模的客运公司,一般来说
,是要上常委会研究后才能批准的,但自己怎么对此一点儿没有印象?是不是……他陡
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已是在两年前了,当时的市委书记还不是杨诚。他记得好像是在医
院里,他因重感冒正在输液,老书记去医院看望他,妻子也在场,后来就掏出一个批文
来,说是办一个什么客运站,省里也同意了,要自己在上面签个字。他还记得妻子当时
也帮腔说,严书记刚才也打了电话,说这是减轻铁路客运压力的一件大事,春节客运高
峰期即将来临,所以让尽快批示给办了。因为在病中,又是市委书记拿来的,严阵书记
嘱咐的,也就没怎么细看,当场就给批示了。其实不要说他当时是在病中,即使不在病
中,他可能也一样会批示的,因为这是件好事,也确实是当时从中央到地方都非常重视
的大事,何况还有严书记和市委书记的一致赞同?
会不会当时批示签字的实际上就是这个“特高特”?
李高成顿时愣在了那里,好久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所有的人都瞒了你,你什么也不知道,所以也就根本没有发言权。如果你的妻
子确实参与了此事的话,而你仍要坚持说你不知道,那么在别人眼里可就地地道道地成
了一个大笑料!
你自己批准的公司,你老婆又是这个公司的主要董事,你怎么能说你不知道?这岂
不是太荒唐、太荒谬了?
只怕连鬼也不会相信你说的是真话!
他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妻子,妻子却始终没有看他。瞅着妻子秋波流媚的样子,给
他的感觉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憎恶和愤怒!
她怎么会这样?又怎么敢这样!
此时钞万山仍在温文尔雅地侃侃而谈:
“……据我们预测,经过这两年的运作和努力,我们也及时地总结了经验教训,不
断地对公司的业务活动进行了调整纠正,在新的一年里,‘特高特’的形势将会越来越
好,我们争取能让它再上一个新台阶。李市长,我们确实非常感谢您,只要有您的支持
,我们也就有了靠山,心里也就踏实了。今天到家里来的,都是咱们这个公司的主要骨
干和业务人员,除了个别的有事没来,能来的基本上都来了,一来大家都非常想见见您
,二来也是当面向您表示感谢。至于今年整个公司收入的具体情况,我们已经同吴局长
详细地谈过了,由于时间关系,我们也就不再啰唆了。李市长,我看就这样吧,您要是
没什么别的吩咐的话,我们就告辞了。”
说到这儿,所有的人就像商量好了似的一齐都站了起来,有的已经准备往外走了。
李高成好像突然清醒了似的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一种直觉告诉他,在这种场合下
,他必须说两句话,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否则一旦他们走出了他这个家门,所有的一
切,包括你知道的和你不知道的,也就全都成为事实了。何况还有这么多的人可以作证
,你想跑也跑不了,想赖也赖不掉,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想到这儿,他摆了一下手
说道:
“你们都坐下,先别急着走,我还有话要说。”等到人们重新坐下,李高成也想好
了自己要说的话,“说实话,我并不想跟你们兜圈子,你们也别给我打哑谜。即便是到
了现在,我还没有彻底闹清楚你们这半天都说了些什么。但我也不是傻子,你们的基本
意思我并不是不懂,所以在这儿我有几句话要对你们说清楚。首先,对‘特高特’的基
本情况我确实一点儿也不清楚,你们说,当初这个公司曾是我批示的,我真的已经记不
清了,我明天一上班就好好再审看一下,如果确是我批示的,那我明天再过问你们的公
司不迟,到时候我会主动去找你们的。其次,你们说今天来我这儿主要是给我汇报和商
量情况,这让我感到很吃惊。‘特高特’已经有两年多的历史了,怎么突然想到要给我
汇报?汇报什么?又商量什么?这样做究竟是因为什么?我实在有些不清楚,如果你们
真要给我汇报,那就请你们明天到我办公室里去。再有,你们所说的主要董事的问题,
我不管你们指的是谁,或者还仅仅只是你们的一个想法,我现在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
,这是我绝对不会答应的,也是绝对不允许的。既然你们急着要走,那好,我现在就说
到这儿,如果你们还有什么想谈的,明天就再到我的办公室里去谈,今天也确实不早了
,咱们就到此为止,请你们自便吧。”
李高成话一说完,径自站了起来,不等他们再说什么,朝他们挥了挥手,便向饭厅
走了过去,一来自己确实饿了,二来他绝不想再跟他们说什么了。
他实在给气得够呛!
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感到了别人对自己如此明显的蔑视和小看,而且用心又是如
此的险恶和霸道。你不是对此有意见吗?那好,我就让你也成为其中的一员,我就让你
看着是一个圈套,然后逼着你钻进去,看你又能怎么样。
简直比强盗还强盗!
就因为他是省委副书记的内弟吗?
就因为他的姐夫是省委副书记严阵吗?
于是,就连他这个市长也可以被他们视作玩物?
保姆很快给他端来两盘一直在热着的烩菜和一碗米饭,他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
边有些愤愤然地想着。
耳旁一阵乱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句埋怨并带有责备的话:
“怎么了,怎么了,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你不知道这是严书记的意思?到底是谁
惹了你了?”妻子一屁股坐在他跟前,喋喋不休地唠叨了起来,“你可以拒绝任何人,
但你怎么可以拒绝严书记?你也不想想,你之所以有今天,不就是因为有个严书记吗?
你当初的副市长是怎么来的?你这个市长又是怎么来的?要是没了严书记,你好好想想
,你还会是个什么样子?又有谁会把你放在眼里?严书记去党校学习也就刚刚离开了一
年,你的市委书记不就没当上吗?说句难听的话,要是严书记不存在了,不就像我没了
你一样,还不就是一条丧家犬吗!你还让我们靠谁去!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你是不想
纠缠到那种麻烦和复杂的关系里去,可你就不想想,当你被人为地划到一个圈子里去的
时候,你还能从这个圈子里跳得出去吗?你就是死也只能死在这个圈子里,就算你完全
离开完全背叛了这个圈子,别人也永远会把你当作这个圈子里的人,何况你又为什么要
背叛这个圈子?如果你背叛了这个圈子,又有谁还能看得起你?又有哪个圈子还会接纳
你?如果你连个圈子也没有,又有谁会来保护你?在你这样的位置上如果没有人保护你
,你岂不是随时都会做了替罪羊?高成,我知道你的脾气,你这个人就是太清高、太死
板,你总是以为你这个市长是靠你自己干上来的。你是实干家不假,可你就不想想,省
里市里的实干家有那么多,为什么就你一个人当了市长?严书记是你这一生一世都不能
得罪的人啊!如今严书记有了事,有不少人都在背后鼓捣他,打他的小报告,在这关键
的时候,连你也不去保护他,连你也想在背后捅他一刀,你在人们眼里会是个什么形象
?你还怎么在这个市里活?人要恩怨分明,中国就是这样的国情……”
李高成自顾自地只管吃着,由着妻子在耳旁长篇大论地诉说。他没有反驳,也不想
反驳。因为今天一天来的遭遇,使他对妻子的认识已经有了一个天差地别的变化。这个
巨大的变化给他的感觉是这样的强烈和如此的痛心疾首,他甚至觉得至少在目前他们之
间已经没了对话的基础。他实在没法对她说,也实在不想对她说。就像眼前她说的这些
话,给他的感觉是那样的陌生,离他又是那样的遥远。
妻子吴爱珍好像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他感情上的变化,仍在情真意切、没完没了地
说着劝着:
“……我知道,你今天一直在生我的气。你以为我在许多地方瞒了你,没有告诉你
。你还会以为我不知吃了多少红利、挣了多少昧心钱。我并不是不想告诉你,更不是想
有意隐瞒你。因为有些事情你根本用不着知道,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你是个市长,犯
得着为这些小事分心?何况这又是合理合法的事情,我的侄子在一个歌厅当代经理,又
有什么不可的?有文化,又有能力,又从未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清清白白、正正派
派,哪儿写着他不能当经理?他又违反了哪里的规定?至于说什么我是娱乐城的董事,
那是我从来也没有承认过的。我水平再不高,觉悟再低,也不会连这样的是非问题都弄
不清楚。但我确实投资了一部分资金,不过这也一样是清清白白的,那都是我哥的钱。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哥在老家承包了一个煤矿,这几年赚了一些钱,他想在城里投资办
个实体,我这个当妹妹的能不帮忙吗?我就这么一个哥哥,从小把我抚养到大,爸妈死
得早,就我们哥妹俩相依为命,能有今天,那容易吗……”
妻子说到这儿,已是哽咽不止、泣不成声了。
李高成依旧默不作声、一言不发。几十年的夫妻生涯里,他们曾有过无数次的争执
,但几乎每一次他都是被妻子的眼泪打败的。如果在平时,他会为妻子的这些话而深受
感动的。妻子的话并不假,说的都是事实。她就这么一个哥哥,长兄为父,把她一手拉
扯大也确实不容易。但这就可以成为你大捞钱财的理由吗?你家的煤矿是怎么开的?那
个歌厅又是怎么开的?而如今这个“青苹果娱乐城”又是怎么建成的?你的哥哥一下子
拿得出几百万来吗?到这会儿了还要骗我?再说,你真的就那么需要钱?何况,这中间
到底赚了多少钱,我直到现在仍然一无所知,又是因为什么?
也许是见李高成不吭声,也许是认为自己的话确实打动了丈夫,吴爱珍越发说得理
直气壮起来:
“是,咱们挣了一些钱,可咱们挣的钱清清白白,一分一厘也没违法乱纪,咱们问
心无愧。我跟了你半辈子,你的为人我比谁不清楚,什么时候多拿过人家一分钱的东西
。市里的干部们不也是有口皆碑,送不进礼的领导里头,头一个就是李高成!这么多年
,多吃了还是多占了?可如今,你眼看着已经五十奔六十的人了,若要再上不去,在这
个位置上你还能干几年?再过两年就又是一届,这个市长还能继续干?市长干到头了,
书记又干不上,提拔也已过了年龄,你也就是这两年的干头,其实这会儿又有谁真正在
乎你?等到市长这个位置设了,到了那时候,你想想你还会有什么?结婚迟,孩子们都
还小,都还在学校念书,等到他们进入社会了,咱们也一样什么都没有了,而如今的社
会,一没权、二没钱,你让孩子去靠啥?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不为孩子们想想?违法
乱纪的钱我们一分不沾,可干干净净的钱我们为什么不挣?”
李高成听到这儿,止不住地想说上几句,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都是些什么话!
想弄几个钱就因为你是个市长吗?假如你没当了市长,假如你还在中纺当你的工程师和
干部,你还会有这些想法吗?你连最基本的生活保证都失去了,你还会想着为你的孩子
和你的晚年多赚一些干净钱?你就不想想,只要你在这个位置上,超过你工资以外的任
何一分钱都绝不会是干净的!一旦提拔不了了,就立刻改弦易辙,转过方向开始大把大
把地赚钱?不是为钱,就是为权,如果共产党的干部都成了这样,在老百姓的心里谁还
会把你们这些干部当一回事?孩子小是事实,但比起一般的孩子来,又怎么样?不管怎
么说,两个孩子都已经上了大学,毕业后都将会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在等待着他们。若要
比起那些贫困职工的孩子们,比起那些连孩子上学都供不起的穷苦人家来,岂不已经是
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莫非因为你是市长,所以你的孩子必须成为百万富翁、亿万富
翁才会让你心满意足,才会让你没有负担,才会同你的身分相配?我们当初结婚的时候
,谁又有过这种世俗的想法和如此贪婪的奢望?而这种想法和奢望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有的?他甚至有些困惑不解和难以相信,自己的妻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又是什么时
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今天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我就给你交个底。”妻子继续毫无忌讳地说
着,“这几年,开煤矿、办歌厅,我们也算挣了一些,虽然不算多,都算下来也差不多
有个二百来万。另外还有一些投资,不过那都还是死钱,只能算在固定资产里……”
二百来万!李高成差一点没把嘴里的饭菜噎在嗓子眼里,他有些不寒而栗、瞠目结
舌地看着眼前的妻子,禁不住呆了!
“我没骗你,就这么多了,还有些别的,都是些有影没影的事情,到时候还得看看
保险不保险。”妻子披心相付、毫不遮掩地给他说着,甚至还显出一副娇嗔的样子,“
你用不着这么看着我,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些钱干干净净,没有一个子儿能脏了你
!今天晚上的事,可是跟我一点儿也没关系。先是严书记打来的电话,说是他的内弟钞
万山要来家里,严书记爱人非要让严书记打个电话不可,他没办法,就给咱家里打来了
。在电话里严书记还一直夸你,说你这个人正派、实在、靠得住,要不是看上你这些,
当初他就不会提拔你。这么多年了,看来他的眼光没有错。其实严书记也没说他内弟来
了到底有什么事。谁知道人家钞万山来了,说这两年的效益如何如何好,到今年年底,
已经基本上把本钱赚了回来,到了明年可就是纯赚净利了。他们说,本来去年就应该表
示的,但主要是因为没有足够的流动资金,所以就没有来。今年的情况终于有了好转,
公司的资金周转也开始良性循环,所以就先把一年的红利送了过来。这可是人家钞万山
一个人悄悄塞给我的,谁也没让看见。总共是30万,去年的等到了明年再给补上……”
说到这儿,妻子便把一个精致的手提箱从桌下放到了饭桌上。妻子一边打开箱子,
一边继续说道:
“钞万山说了,这一切都是合理合法的。他说‘特高特’是有限客运公司,本身就
是私营性质的,既然是股东、是董事,就应该得到红利……”
“……股东?董事?”李高成再次感到震惊和意外。
“你别怕,这也一样跟你没关系。是我用我哥的钱,在‘特高特’投资了一部分资
金。”这时妻子已经打开了箱子,把那一摞摞崭新的钞票亮在了李高成面前,“这些钱
我还没看过,不过我想他们不会……”
忍无可忍、怒火中烧的李高成终于发作了起来,他腾地一下站直了,一把抓过那只
装满钞票的箱子,往上一提,啪地一声便恶狠狠摔在了地板上,那满满一箱子的钞票就
像爆炸了一样,膨的一响,顿时撒得满地都是。
“你要这么多钱究竟要干什么?是想买房子还是想买地!你照照镜子好好看看你,
看看你脸上还有没有人样儿!你就不觉得你挣钱的方式连个妓女都不如!你再好好想一
想,这些钱又有哪一张是干净的?几十年了我还真没想到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又能做
出这样的事来,我真替你脸红!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反贪局长的,让我说,你就根本
不配!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所做的这一切本身就是最大的犯罪!……”
“李高成!你到底算个什么!你还是人吗!”妻子这时也猛地发作起来,横眉怒目
,疾言厉色,全然一副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你这一套我早就听腻了,几十
年了,我早就受够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最后再给你说一遍
,你爱听不听,我告给你,要是没了严阵,你还能算个什么东西!你要没了这个市长,
你好好看看你身前身后还有什么!你再好好想想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正眼瞧你!这一辈
子你什么时候有过男人味,你要是嫌这钱脏,那就找你的干净钱去吧,你以为光靠你的
那点工资,就能供了两个孩子上学!我再告给你,你要是没了这个市长,光凭你那点工
资……”
“够了!钱,钱,钱!你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李高成一口打断了她的话,越来
越怒不可遏地吼道,“你以为只凭这几个钱就可以救了你的后半辈子!就可以保证你的
儿子女儿一生平安!如果国家的干部都像你们这样,如果共产党的领导都像你们这种想
法,等到有朝一日这个国家没了,这个政府没了,就像当初的苏联一样,整个一个执政
党全都不存在了,你手里的那点钱又有什么价值!一万卢布兑换一美元,你手里的几百
万,充其量不就等于是几百美元!就算什么也没发生,你手里放着几百万,你这后半辈
子还会心安理得、还会像现在这么平平静静、这么踏实!我真不明白,你们要这么多钱
究竟想干什么!想想过去,看看现在,比比老百姓,我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地方!你好
好到农村去走走,好好到工厂去走走,你吃的什么,穿的什么,住的什么,又坐的什么
!老百姓又吃的什么,穿的什么,住的什么!别说你对不起老百姓了,你对得起自己,
对得起自己的孩子,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有朝一日,当你面对着老百姓必须作出回答
时,你能说你今天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这几个钱吗!你当初的理想,当初的志向,
当初的热情,当初的宣誓,也都只是为了这几个钱吗!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所做的这
一切,不仅要毁了我们这个国家,毁了我们的改革,还有自己全家的幸福和前程!世世
代代的老百姓永远不会放过你!到了那时候……”
他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意义了,妻子早已掉头离去,把他和那个满脸
惊慌的小保姆丢在了这个撒满钞票的饭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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