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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jlinjie (水狗),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桃李》第三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5月28日14:26:28 星期三), 站内信件
第一节 法学研究生被依“法”拿住
多年前老板和他的初恋情人为了同居手挽手地去找房子,这个过程显得暧昧而
又刺激,复杂又辛苦。后来,当老板和我们谈到那个过程时,显得还是那样激动。
只是老板和初恋情人预谋的同居生活最终也没能成功。这次失败给老板留下了一生
中最大的遗憾,使老板谈起此事便处在一种向往之中。这又该证明那句“越是得不
到的越觉得珍贵”的时髦用语了。
我们看到在八十年代的大街上,老板和他的初恋情人行色匆匆,东张西望,像一对
出道不久的小偷。在他们前面有一位房屋中介公司的业务员,业务员望着沉沉的暮
色,时时停下脚步发愁地等待着他们。也许两人紧紧握住的手心里都是汗,哪怕是
碰到最要好的同学也会使他们惊惶失措。老板青春期时的偷情,现在讲起来还是那
样让人着迷。
八十年代的房屋租赁市场一派混乱,骗子多多,加上老板和女友又是初尝禁果
,有些做贼心虚。所以他们根本无法判断中介公司设下的陷阱。在中介公司,几位
无所事事的业务员见有业务送上门来,便像苍蝇一样嗡地一下围了过来。当得知两
人找房子的要求后,业务员一连声说了无数个“有”,并十分惊喜地说:“真是太
巧了,就在你们学校西门,二居室才八百元一个月,而且马上可以带你们去看房子
。”业务员说着当即给房东挂了电话,并约好了见面地点。
没想到找房子这么容易,两人觉得这是上帝在成全他们。两人在走进中介公司
时还犹豫过,因为中介公司的不好名声他们也有耳闻。可是,不找中介公司怎么办
,来不及了。时间不等人,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春宵一刻值千金呀!
在业务员的游说下,两人当即和一个叫“政通嘉业”的中介公司签了一份《房
屋租赁责任委托书》,并交了八百元的中介费。
当两人紧跟着业务员来到那处被说得天花乱坠的二居室时,他们大吃一惊。这
个月租金八百元的两居室简直不能住人,一间堆满了杂物,另一间养了几十只鸡,
不大的门厅里四处是鸡屎。房东说:“那堆东西的屋子你们最好别乱动,晚上也最
好早点睡,别影响我那鸡的休息,鸡休息不好是不下蛋的!”
邵景文问:“我们住哪?”
房东说:“这厅那么大还不够你们住呀,摆个床就住了,厨房、厕所都有。”
邵景文愤怒地冲出了房子,在门口冲业务员吼:“他妈的,让我们住在鸡窝里
,我们花八百元为他看鸡来了。”
业务员说:“我们也不知他房子里养着鸡,没关系,你们不满意我们明天可以
再看其他房子。如果不想找了还可以退中介费。”
两人一听业务员这样说,气也就消了,说好明天再看房。临走时业务员拿出了
出租车票,说先把车费报了。邵景文说:“没找到房子为什么要替你付出租车费?
”
业务员拿出委托书说:“这上面第二条第四款写得很清楚,看房期间,乙方带
甲方看房的车费凭票由甲方支付。如服务成功,则由乙方承担。”业务员说,“这
只不过由你们先垫付,等租到房子后我们公司报销。”
邵景文极不情愿地把车费给了业务员。两人回到学校心情都不好,那房子和两
人幻想的玫瑰房间相差太远了。
这样两人便登上了漫漫的看房路。在一个多星期里两人几乎天天看房,有时一
天要看两处,最后出租车费都垫了二三百了,也没找到心中的玫瑰房间。在一次次
的绝望后,两人决定中止委托,要求中介公司退中介费。
“好吧!”公司经理非常干脆,“你们先写一个撤销委托的申请。”
邵景文很潇洒地刷刷刷迅速写了一个申请。公司经理接过申请如获至宝,说:
“你们明天来吧,申请要总经理批一下。”
第二天,两个人如约前往。
经理说:“你们的申请总经理没有批下来。”
邵景文问:“为什么?”
经理指着《房屋租赁责任委托书》说:“你们看第二条第五款:‘如甲方所看
房屋均不满意,应在本委托书期满第二天退款,并应携带本委托书,收据及身份证
件来我公司办理。我公司退款只在指定日期,如在指定日期未能来办理退款事宜,
则视为自动放弃。’”经理又指着第五条第一款说:“如甲方违反本协议任何条款
,则自愿由乙方全额扣除信息咨询服务费押金,作为违约赔偿金。”又指着第二款
说:“在委托期内,甲乙双方不得单方终止本协议,否则视为违约。”经理抬起头
望望两人,笑笑,“你们这是单方终止协议,违约金不退。”“什么?”邵景文
暴跳如雷,“你敢不退我钱,我砸烂你的狗头。”
经理笑笑说:“要砸便砸,喊什么喊,只要你敢砸,什么事都好办了。”说着
向四周的业务使了个眼色。
曲霞见状连忙将邵景文拉住了,说:“走走走,他们不就是想骗那点中介费嘛
,给他们。”邵景文指着经理发誓说:“你别想拿这破委托书和我抠条款,告诉
你,你瞎了眼了,我是堂堂正正的法学研究生,还怕你和我扣条款,咱们走着瞧。
”
经理说:“那好呀,你们去法院告我们,我等着。”
邵景文大声喊道:“我不去告你誓不为人。”
走在大街上,两人沉重得都不吭声。邵景文觉得在女友面前丢尽了脸面,一个
未来的法学研究生居然让一个小中介公司“依法”拿住了,这实在让人难咽这口气
。在后来的日子里,两人也无心找房子了,邵景文也无颜见女友了,整天躲在图书
馆里查有关政策法规,阅读法律文献,研究《房屋租赁责任委托书》,寻找其中之
破绽,下决心和中介公司打一场官司。一周后,邵景文写出了起诉书。他找到女
朋友曲霞,把起诉书给曲霞看。曲霞望望邵景文说:“这一个星期你都在写这个东
西?”
邵景文愤愤然地说:“是的。你放心,我不把那八百元钱要回来誓不为人。”
曲霞说:“不就是八百元钱嘛,我看算了。”
“怎么能算了呢?”邵景文坚定地说,“这不是钱的问题,人活一口气。我不
把那骗去的钱要回来,我还有脸见人吗?”
曲霞说:“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可是我们没时间了呀!”
邵景文说:“我有的是时间。读研究生期间我慢慢和他们打这场官司,权当我
实习了。我又不用请律师,连律师费都省了。”
“唉——”曲霞叹了口气,说:“你这个人有时候就是犟,偏执得让人无法忍
受。不就是八百块钱嘛,我都说无所谓的。”
“你无所谓我有所谓。别忘了我爹为了几十块钱去割电线送了命。八百元对你
这位千金小姐也许是个小数目,可是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大数目。”邵景文振振有词
。
“你在乎什么呀,这钱又不是你的。”曲霞动了气。
邵景文冷笑了一下说:“的确不是我的,但是从我手里被骗去的。我不能甩手
不管。”邵景文最后喊道,“难道就这样算了?难道让他们逍遥法外?”
曲霞望了望邵景文转身离去。
第二节 永恒的遗憾和懊悔
谁也没想到,我们老板在年轻时为了和女友寻找那玫瑰房间差点进行了一场诉
讼。如果真进行了诉讼,那将是老板一生中打的第一个官司。可是,老板和中介公
司的官司还没打成,老板的女友曲霞的行程已经到了。
第二天就要上飞机了,曲霞晚上找到了邵景文,两人再次来到了草坪。曲霞不
提就要来临的分别,故作轻松地说:“你那起诉书我看了,写得真好,文采飞扬,
说理明确,适用法条准确,我想将来你会成为一个大律师的。”
邵景文眼望星空踌躇满志,说:“我发誓要当一个好律师,用法律的手段为千
千万万的受害者讨回公道。”
曲霞说:“你真要打这个官司?”
“那还有假。”
曲霞说:“你想过吗?打这个官司要用多少时间,多少精力?即便你不需要请律
师,但是法院的诉讼费你要支付吧?”
邵景文说:“我有时间,有精力,也掏得起那笔法院的诉讼费,即便掏不起我
借钱也要打这场官司。我已在起诉书上写明了,诉讼费由败诉方支付。”
曲霞说:“你不觉得你花的代价太大了吗?为了这个所谓的案子,你已经把我
们在一起的最后日子都用上了。这些日子对我们来说是多么美好,又是多么重要,
这是八百块钱能买到的吗?”
邵景文叹了口气说:“都怪那该死的中介公司。”
“是的,中介公司是让人恨,但你为什么不从自己找找原因呢。我们完全可以
把那事放在一边,两人幸福地在一起生活一个月。大不了我们去宾馆开房间。”
“可是,我能把那事放在一边吗?我如何面对自己?面对你呢?”
曲霞摇了摇头说:“我不想和你争,明天我就要走了,我只想告诉你法律只是
解决问题的一种方式,但不是惟一的方式。当我们用法律这种方式解决问题时,我
们不能不顾成本,意气用事。说穿了法律也是讲诉讼成本的,也要讲投入和产出。
即便你本人可以不计后果,不计成本,你也应当为整个社会计算一下成本。就拿这
个租房案来说吧,如果你真的进行了一场诉讼,一旦进入程序,整个司法,审判、
执行,监督等程序都要运转起来,这个运转的过程你算过需要多少时间和金钱,多
少成本了吗?这些国家机器可是纳税人养起来的。为什么不让他们去办理标的更大
更重要的案子呢?也许有人会说,不要光看案子的标的,应当看到人们法律意识的
觉醒,用法律的手段保护自己的合法权利,这是人类的一种进步……我们不能为了
唤醒人们法律意识的觉醒而去鼓励人们乱用诉权。这种唤醒的方式是不是花的成本
也太大了。如果大家都为一些屁大的事去打官司,并美其名曰为了唤醒人们的法律
意识,或者为了讨个说法,出口气。我们的法院无论如何也忙不过来,也承受不了
压力。”
邵景文说:“你的观点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人总要坚持原则吧。古人云:人
活一口气。”曲霞说:“你别忘了还有‘退后一步自然宽’也是古人说的。”
“过分的忍让是怯懦的表现。”邵景文忿忿然。
“好吧,我不想和你争论。我明天就要上飞机了,咱们早点休息。”
“那明天我送你。”
曲霞望望邵景文欲言又止,转身离去。那一夜老板和他的女友肯定都没有睡
着,两人心中都有一种怨气。谁也说不清在分别的最后时刻怎么会搞成这样。虽然
在曲霞上飞机时,老板都没放弃打这场官司,但是当女友走后,老板回到宿舍一头
栽在床上,连想想这件事的力气都没有了。老板为此用去了太多的精力,老板一个
人在宿舍里吃了睡,睡了又吃,无所事事地过了好多天。随着时间的推移,老板更
不想翻开那痛苦的一页。后来那官司便不了了之了。再后来那官司成了我们老板嘴
里的故事,老板十分遗憾地告诉我们他和初恋女友的最后一个月的经历。老板并不
遗憾他没打成那个官司,老板遗憾的是最终也没能和女友进行一次亲密接触。这使
老板把本来属于自己的女人,拱手让给了一个假洋鬼子。
这种遗憾和懊悔对于老板来说是永恒的。
在老板后来的律师生涯中,他也许认真思考过初恋女友临行前的忠告,对于那
些小标的案子他基本上是拒绝代理的,并劝阻当事人停止诉讼,双方通过谈判解决
。
当然,在老板开律师事务所之前,也就是说在成为别人的诉讼代理人之前,老
板也曾身不由己地为自己打了一场标的并不大旷日持久的官司。这就是那著名的楼
梯案。当时老板连婚都还没有结,老板用了几年的积累通过中学同学去县城为母亲
买了房子,没想到房子没住几年就没法住了,楼下的业主不让走楼梯。于是,老板
被迫回老家为楼梯和人家打了一场官司。
以下是老板当年打官司时,某媒体的一篇有代表性的文章。该文章的副标题为
:“家住二三楼,楼梯不让走,墙外搭木梯,回家让人愁”。正标题为:“回家难
,难于上青天”。引题为:“常回家看看,没门;木梯子搭墙,有窗”。文章如下
:
“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这是五六十年代人们梦想的现代化,是那个时代
人们对自己居住条件的一种理想。能住上楼房是让人向往的事。现如今住楼房已
经十分普遍了,住楼房自然分楼上楼下的。除一楼的住户外,二楼以上的住户回家
肯定要爬楼梯。可是,如果一楼的住户声称有独立产权不让你使用楼梯,你该怎么
办?莫笑,不要觉得这问题荒唐,这是现实生活中的真事。而且官司已从基层法院
、中级法院、高级法院,打到最高人民检察院了。有一户叫邵景武的人家(邵景
武为我们老板邵景文的弟弟。笔者注),家住二三楼,因为不能走楼内的楼梯,他
们每天只能用木梯子搭在墙上,上下楼。邵景武一家有十多口人,四世同堂,上有
八十岁的老母(我们老板的母亲当年只有六十多岁,此为记者的春秋笔法。笔者注
),下有五岁的小孙。楼上没厕所,老太太要想方便一下得先弄得全家不方便一回
;小孙女去幼儿园之前,得先坐一下自己家的滑滑梯……一家人的生存状态有点“
返朴归真”。
邵景武所住三层小楼,是几年以前机电公司和外贸公司两个单位合建的。建成
后外贸公司在二三楼办公,拥有二三楼产权。机电公司在一楼经营机电产品拥有一
楼产权。虽然两个单位在使用一楼楼梯的问题有过矛盾,但楼梯还是走了十年。后
来外贸公司迁往自己新建的办公楼,二三楼卖给了邵景武。
邵景武一家走楼内楼梯一月有余,邵景武没法走了。因为一楼是门面要营业,
门厅和楼道被商品全占了。于是和对方协商,自己先在外面建个临时楼梯,走着。
这一走就走了三年。三年后楼梯失修,邵景武要求走楼内楼梯,双方发生争执。
对方说当初有协议,你同意永远不走楼内楼梯的。邵景武说你们当初答应我随时可
以改走楼内楼梯的……
双方争执一起,自然引起有关部门的关注。县建筑质量监督站认为私自在户外
搭建楼梯属于违章建筑,必须立即拆除。年底,室外楼梯拆除。由于对方不让走楼
内楼梯,一家只有在墙外搭木梯上下楼。为了要回自己走楼内楼梯的权利,邵景武
向县人民法院起诉。
不久县人民法院一审判决,邵景武已在室外楼梯走了三年,致使他现在要求走
室内楼梯的请求,已超过了两年的诉讼时效,法院不予支持,判决不能通过一楼楼
梯。
邵景武对此不服,上诉到市中级人民法院。
市中级人民法院撤销了县人民法院的一审判决,认为可以通行。认为邵景武的
请求没有超过两年的时效期,时效期应从邵景武提出诉讼那天算起。另外,邵景武
三年前在外搭建楼梯属于违章建筑,如果双方有协议,协议违法属无效协议,应恢
复原状。邵景武应走楼内楼梯不存在诉讼时效问题。
机电公司对二审不服又申诉到省高院。
省高级人民法院又将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判决撤销。认为邵景武所主张权利已超
过我国法律规定的诉讼时效。
省高院让邵景武自行在原来搭建的临时楼梯处重新修建室外楼梯。邵景武依照
省高院判决向县消防大队提出申请。消防大队认为占用了消防通道,不允许建室外
楼梯。另外,根据《建筑法》规定,楼梯的净宽度必须够一米,而邵景武所住楼和
另一建筑物距离也只有七十公分,建楼梯也是违反《建筑法》的。
为此,邵景武又依据法律程序向最高人民检察院提起申诉。据悉最高人民检察
院已立案审查,并派员前往现场调研。
此案的争议焦点是诉讼时效问题。那么让我们看看我国《民法通则》关于时效
的规定。
第一百三十五条,向人民法院请求保护民事权利的诉讼时效期间为二年,法律
另有规定的除外。
第一百三十七条,诉讼时效期间从知道或者应当知道权利被侵害时起计算。但
是,从权利被侵害之日
起超过二十年的,人民法院不予保护。有特殊情况的,人民法院可以延长诉讼
时效期间。根据一百三十五条的规定,邵景武的诉讼时效好像已超期,因为他走
房外自建楼梯已三年。县法院和省高院都是根据这一条判案的。关键是在一百三
十七条,诉讼时效期间从“知道”或者“应当知道”权利被侵害时起计算。在本案
中邵景武走房外自建楼梯并不知道他将来永远不能走楼内楼梯了,也就是说他并不
知道自己的权利被侵害。他在楼外自建楼梯只是图个方便,并不意味着他就放弃了
自己走楼内楼梯的通行权。当楼外楼梯不方便了,属违章建筑被拆除了,他决定走
楼内楼梯,才知对方不让他走了,他才知道自己的合法权利被侵害。这时如果他不
提起诉讼,或者不主张自己的权利,并且拖了两年多,那么诉讼时效就肯定超过了
。关键是他时时刻刻都在主张这种权利。所以他的诉讼时效根本不存在过期问题。
本案中的双方都声称曾达成协议。如果有协议恰恰证明了当事人邵景武并不知
自己的通行权被侵犯这个事实,否则他不可能去达成侵害了自己合法权利的协议。
邵景武并不知道自己的权利被侵犯,而这种侵害的事实只要不超过二十年,受害人
什么时候知道了权利被侵害,什么时候都可以提起诉讼。而诉讼时效从知道那一天
算起。
况且,如果双方有协议,此协议也是违法的,因为协议所规定的在室外自建楼
梯本身违法。违法之协议只能恢复原状,邵景武应该继续走楼内楼梯。
再说,邵景武的诉讼时效果真过期了,难道就让他一家老小天天爬墙?这不符
合立法精神。所谓的立法精神其实也是我国民法的基本原则。我国《民法通则》第
四条有明文规定,民事活动应当遵循自愿、公平、等价、有偿、诚实信用的原则。
公平,在这里就尤为重要了。为了一方的利益,剥夺了另一方的通行权,这显然
是有失公平的。违反了这个公平原则,无论你双方是否有协议,也无论到没到诉讼
时效期,都已经不重要了。皮将不存毛将焉附,失去了法律的大前提还侈谈什么时
效,还侈谈什么协议呀?更不用说还有“公共良俗”,还有“礼让”,还有“爱
心”,还有“良知”呢!这些做人的最起码的公德和美德都到哪去了?难道你真忍
心眼睁睁地看着八十岁的老太太和五岁的小女孩一家十几口整天从墙上爬上爬下吗
?
邵景武一家十几口住在楼上,高处不胜寒呀!这让人“心寒”。我们的法律是
否也应当送送“温暖”。
第三节 师娘的功劳
老板在打楼梯案官司时已是法学院的教授了,在法律界已开始有了影响。为此
老板在打这个官司时不但动用了他法律圈里的同学、门生,而且还动用了他本科时
中文系的同学、朋友。这些中文系的同学大都在各个媒体工作,不乏知名记者和知
名节目主持人。媒体介入了,整个案子受到了社会的关注。
那篇题为《回家难,难于上青天》的文章也许有不冷静之处,但电视节目中法
学家和节目主持人的对话还是比较客观冷静的。从中我们不难了解其中的法律问题
。
以下是某电视台法律栏目节目主持人和法学家的对话:
栏目主持人(以下简称甲):一个小小的楼梯,引出了三级法院的判决,问题还
没有最终解决,连最高人民检察院都惊动了。可见,此案标的虽小,但牵扯的法律
问题却让人关注,首先我想问一个问题,当你买了楼上的产权之时,包不包括共有
面积的使用权?法学家(以下简称乙):本案二三楼的产权和一楼的产权属于不同
的人,楼上的人出入必须走楼下的通道。依照我国民法规定,这叫相邻关系。不动
产有了相邻关系后,法律就赋予了他一种通行权,这种通行权受法律保护,无论对
楼梯有没有所有权,楼上之人都有权通过。
甲:但就本案看来,这种权利的时效是否已过期呢?几级法院的认识不尽相同
。判决结果也不一样。
乙:所谓的诉讼时效就是当你行使某种权利时,发现权利被人家侵犯了,这时
你可以向法院提起诉讼。从发现权利被侵犯到要求行使这种权利这段时间,我们称
之为诉讼时效。换句话说,如果你发现自己的权利被侵犯,而你又不去要求行使这
种权利,超过了法律规定的时间,就叫超过诉讼时效。就本案来说,我赞成中院的
判决。因为邵景武的通行权虽三年没有行使,但并不意味着这种权利消失,也就是
说邵景武走了外面更方便的自建楼梯并不意味着他楼内楼梯的通行权就消失了。同
时他也不知道这种权利会消失。当他决定走楼内楼梯而对方又不让他走时,他才提
起诉讼,时效从此算起。
甲:也就是说时效没过。
乙:而且每一次遭到对方拒绝通行之时,时效就中断了。新的时效又从最近一
次被拒绝之日起算。
甲:退一步说,如果邵景武的诉讼时效真的超过,他又不能在室外再建楼梯,
难道他一家老小只能天天爬木梯吗?我突然觉得法律在有些事面前显得那么软弱和
无奈!
乙:法律有一种本质的精神,叫公平合理,你总得给人家一条出路吧?现在只
是二三楼,要是八楼怎么办?那要搭天梯了。此案虽小,却涉及到我们的法律如何
保护老百姓的利益,这是最起码的道理。法律的精神不能从死的条文中去理解。
老板的楼梯案打到这个分上居然也没能解决问题。老板的母亲和他的弟妹、侄
儿、侄女在问题没解决之前还必须通过木梯子翻窗。就连老板回家也不得不爬了一
次梯子。这对一个堂堂法学教授来说实在是莫大的讽刺。这件事对老板的打击是巨
大的,老板别无选择,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官司进行到底。
在内心深处老板或许还有些埋怨他新闻界的朋友。在后来老板谈到此事时说:
“你们将来如果谁当了律师,在诉讼过程中千万别让媒体参与,媒体给你煽呼,你
就骑虎难下了。就不是简单的法律问题了,就难办了。”老板说,“就拿我那楼梯
案来说吧,整层楼买的时候也不过几万块钱,结果为了那几万块钱我几乎动用了我
所有的社会关系,从北京回老家的机票都用了上万,请人吃饭花了上万,就不说耗
用的时间和精力了。当时想想如果媒体没有向外报道,我何苦非要硬着头皮打那官
司呢?双方可以协商解决,解决不下来我完全可以为母亲再买一套商品房。那房子
先空着,随着时间的推移问题迟早是要解决的。”
虽然那楼梯案给老板带来了不少痛苦的回忆,但通过此案他却掌握了诉讼的过
程,这使他后来还没有申请律师资格时,就能代理宋总的“28%案”。另外通过此
案他也磨炼了意志,把一块棱角分明的砾石磨成了圆滑光亮的鹅卵石。这使老板在
后来为当事人代理诉讼时,总能保持一种不焦不躁的平和心态和顺其自然的状态。
老板曾对我们说:“打官司不能急,更不能为官司背思想包袱。当律师的要尽
可能地放轻松,同时还要时时提醒当事人不要把诉讼当成思想负担,整天坐卧不安
的怎么行。现在打个官司一般都要一二年,一些复杂的诉讼打三四年的也没有什么
稀奇。如果你不能拿得起放得下,案子未结,你身体先垮了,到时就是打赢了官司
你也享受不了胜利成果了。”只是我们觉得老板现在太稳重了,遇事考虑的也太
周全了,他身上少了青年时的血性,多了中年人的圆滑。不过,老板要是喝多了,
我们还是能看到他昔日雄姿英发、激扬文字的热血男儿形象的。
楼梯案的结案出人意料,充满了戏剧性,让人觉得可叹。在老板一筹莫展之时
,他的师兄也就是现在的法学院院长找到了他。
院长问:“你那楼梯案进展如何?”
老板哭丧着脸,叹了口气说:“还没有解决呢!”
院长说:“有一个人说不定可以帮你。”
老板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谁还能帮我,连高法、高检的关系我都用上了。
”院长说:“在中国有些事通过法律渠道不一定能解决问题。现在我们的法律还
不完善,有些问题通过其他方式可能解决的还快些。”
“请师兄指点迷津。”
院长说:“有一个人你把她忘了。”
“谁?”
“我们的师妹赵茹影呀!”
“她……”老板摇了摇头,“我不信她的学术水平在我之上。”
“这和学术无关。”
“论关系她也没法和我比呀。”
院长神秘地说:“有时候关系找偏了也没用。”
“那你说她有什么高招。”
院长说:“据我所知师妹赵茹影和你是老乡对吧?”
“对!”老板点头,“是一个地区的。”
“你知道他父亲是干什么的吗?”
老板摇摇头说:“不知道。”
“她父亲是你那个地区的副专员。”
“副专员又如何,我找的关系级别都比他高。”
院长说:“光级别高不行,还要对口。”
“我找的都是公、检、法系统的都对口。”院长说:“你这人就是一根筋,
怎么那么糊涂呢,你要把思路放开,跳出公、检、法系统。”院长很神秘地说,“
只要师妹愿意帮你的忙,你这官司就不需要打了,他父亲只要给他所属的那个县打
个电话,那个什么公司马上就会软下来。”
老板望望院长有些恍然大悟了。老板笑笑说:“这事还要请你在师妹那儿美言
几句。”
院长说:“人家早有心帮你,就等你开口了。”
“真的?”老板有些不相信。
院长说:“师妹心里早就有你了。”
“去你的。”老板有些不好意思。
院长说:“你呀,院上谁都看出来了,有人还问我呢,说一个是年轻有为的法
学教授,另一个是花容月貌的院花,这两人都不结婚干耗着,这是哪门子事。我对
同志们说,别急,要等到瓜熟蒂落,我邵师弟搞跨国恋搞昏了头,舍近求远呢。”
院长说:“人家师妹从读研究生时就暗恋你了,远远地瞄着你,就等你和国外
的那个断呢。怎么样,现在国外的那个也嫁给假洋鬼子了,你也该把目光从大洋彼
岸收回来吧?”接下来的事简单得让人提不起兴趣。师娘赵茹影回了一趟老家,
让副专员写了个条,然后师娘赵茹影拿着条到县里走了一趟。不到三天,那公司不
但让邵家人走楼梯了,而且在楼梯上还铺了地毯,说是怕老太太滑着。
据师娘私下说:“连老板打官司的差旅费人家公司都悄悄报了。”师娘提到此
事显得很骄傲,那往往是我们在师娘面前表示对老板崇拜的时候。师娘说,“他有
多少能耐我还不知道,他忙了两年的事,我两天就解决了。”
所以,老板在我们面前极不愿意谈楼梯案,要不是他喝醉了他不会提及一字。
老板怕谈楼梯案倒不是有意隐瞒师娘的功劳。其实老板心中有一种永远的痛,一个
堂堂的法学教授却无法打赢一个法律问题十分清楚的官司,最后靠关系,靠权势给
对方当事人施压,才得到了庭外和解。这是老板最不愿看到的,因为老板曾经认为
法律高于一切,可是活生生的案例放在那里,老板无话可说。
老板在打楼梯案官司时已是法学院的教授了,在法律界已开始有了影响。为此
老板在打这个官司时不但动用了他法律圈里的同学、门生,而且还动用了他本科时
中文系的同学、朋友。这些中文系的同学大都在各个媒体工作,不乏知名记者和知
名节目主持人。媒体介入了,整个案子受到了社会的关注。
那篇题为《回家难,难于上青天》的文章也许有不冷静之处,但电视节目中法
学家和节目主持人的对话还是比较客观冷静的。从中我们不难了解其中的法律问题
。
以下是某电视台法律栏目节目主持人和法学家的对话:
栏目主持人(以下简称甲):一个小小的楼梯,引出了三级法院的判决,问题还
没有最终解决,连最高人民检察院都惊动了。可见,此案标的虽小,但牵扯的法律
问题却让人关注,首先我想问一个问题,当你买了楼上的产权之时,包不包括共有
面积的使用权?法学家(以下简称乙):本案二三楼的产权和一楼的产权属于不同
的人,楼上的人出入必须走楼下的通道。依照我国民法规定,这叫相邻关系。不动
产有了相邻关系后,法律就赋予了他一种通行权,这种通行权受法律保护,无论对
楼梯有没有所有权,楼上之人都有权通过。
甲:但就本案看来,这种权利的时效是否已过期呢?几级法院的认识不尽相同
。判决结果也不一样。
乙:所谓的诉讼时效就是当你行使某种权利时,发现权利被人家侵犯了,这时
你可以向法院提起诉讼。从发现权利被侵犯到要求行使这种权利这段时间,我们称
之为诉讼时效。换句话说,如果你发现自己的权利被侵犯,而你又不去要求行使这
种权利,超过了法律规定的时间,就叫超过诉讼时效。就本案来说,我赞成中院的
判决。因为邵景武的通行权虽三年没有行使,但并不意味着这种权利消失,也就是
说邵景武走了外面更方便的自建楼梯并不意味着他楼内楼梯的通行权就消失了。同
时他也不知道这种权利会消失。当他决定走楼内楼梯而对方又不让他走时,他才提
起诉讼,时效从此算起。
甲:也就是说时效没过。
乙:而且每一次遭到对方拒绝通行之时,时效就中断了。新的时效又从最近一
次被拒绝之日起算。
甲:退一步说,如果邵景武的诉讼时效真的超过,他又不能在室外再建楼梯,
难道他一家老小只能天天爬木梯吗?我突然觉得法律在有些事面前显得那么软弱和
无奈!
乙:法律有一种本质的精神,叫公平合理,你总得给人家一条出路吧?现在只
是二三楼,要是八楼怎么办?那要搭天梯了。此案虽小,却涉及到我们的法律如何
保护老百姓的利益,这是最起码的道理。法律的精神不能从死的条文中去理解。
老板的楼梯案打到这个分上居然也没能解决问题。老板的母亲和他的弟妹、侄
儿、侄女在问题没解决之前还必须通过木梯子翻窗。就连老板回家也不得不爬了一
次梯子。这对一个堂堂法学教授来说实在是莫大的讽刺。这件事对老板的打击是巨
大的,老板别无选择,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官司进行到底。
在内心深处老板或许还有些埋怨他新闻界的朋友。在后来老板谈到此事时说:
“你们将来如果谁当了律师,在诉讼过程中千万别让媒体参与,媒体给你煽呼,你
就骑虎难下了。就不是简单的法律问题了,就难办了。”老板说,“就拿我那楼梯
案来说吧,整层楼买的时候也不过几万块钱,结果为了那几万块钱我几乎动用了我
所有的社会关系,从北京回老家的机票都用了上万,请人吃饭花了上万,就不说耗
用的时间和精力了。当时想想如果媒体没有向外报道,我何苦非要硬着头皮打那官
司呢?双方可以协商解决,解决不下来我完全可以为母亲再买一套商品房。那房子
先空着,随着时间的推移问题迟早是要解决的。”
虽然那楼梯案给老板带来了不少痛苦的回忆,但通过此案他却掌握了诉讼的过
程,这使他后来还没有申请律师资格时,就能代理宋总的“28%案”。另外通过此
案他也磨炼了意志,把一块棱角分明的砾石磨成了圆滑光亮的鹅卵石。这使老板在
后来为当事人代理诉讼时,总能保持一种不焦不躁的平和心态和顺其自然的状态。
老板曾对我们说:“打官司不能急,更不能为官司背思想包袱。当律师的要尽
可能地放轻松,同时还要时时提醒当事人不要把诉讼当成思想负担,整天坐卧不安
的怎么行。现在打个官司一般都要一二年,一些复杂的诉讼打三四年的也没有什么
稀奇。如果你不能拿得起放得下,案子未结,你身体先垮了,到时就是打赢了官司
你也享受不了胜利成果了。”只是我们觉得老板现在太稳重了,遇事考虑的也太
周全了,他身上少了青年时的血性,多了中年人的圆滑。不过,老板要是喝多了,
我们还是能看到他昔日雄姿英发、激扬文字的热血男儿形象的。
楼梯案的结案出人意料,充满了戏剧性,让人觉得可叹。在老板一筹莫展之时
,他的师兄也就是现在的法学院院长找到了他。
院长问:“你那楼梯案进展如何?”
老板哭丧着脸,叹了口气说:“还没有解决呢!”
院长说:“有一个人说不定可以帮你。”
老板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谁还能帮我,连高法、高检的关系我都用上了。
”院长说:“在中国有些事通过法律渠道不一定能解决问题。现在我们的法律还
不完善,有些问题通过其他方式可能解决的还快些。”
“请师兄指点迷津。”
院长说:“有一个人你把她忘了。”
“谁?”
“我们的师妹赵茹影呀!”
“她……”老板摇了摇头,“我不信她的学术水平在我之上。”
“这和学术无关。”
“论关系她也没法和我比呀。”
院长神秘地说:“有时候关系找偏了也没用。”
“那你说她有什么高招。”
院长说:“据我所知师妹赵茹影和你是老乡对吧?”
“对!”老板点头,“是一个地区的。”
“你知道他父亲是干什么的吗?”
老板摇摇头说:“不知道。”
“她父亲是你那个地区的副专员。”
“副专员又如何,我找的关系级别都比他高。”
院长说:“光级别高不行,还要对口。”
“我找的都是公、检、法系统的都对口。”院长说:“你这人就是一根筋,
怎么那么糊涂呢,你要把思路放开,跳出公、检、法系统。”院长很神秘地说,“
只要师妹愿意帮你的忙,你这官司就不需要打了,他父亲只要给他所属的那个县打
个电话,那个什么公司马上就会软下来。”
老板望望院长有些恍然大悟了。老板笑笑说:“这事还要请你在师妹那儿美言
几句。”
院长说:“人家早有心帮你,就等你开口了。”
“真的?”老板有些不相信。
院长说:“师妹心里早就有你了。”
“去你的。”老板有些不好意思。
院长说:“你呀,院上谁都看出来了,有人还问我呢,说一个是年轻有为的法
学教授,另一个是花容月貌的院花,这两人都不结婚干耗着,这是哪门子事。我对
同志们说,别急,要等到瓜熟蒂落,我邵师弟搞跨国恋搞昏了头,舍近求远呢。”
院长说:“人家师妹从读研究生时就暗恋你了,远远地瞄着你,就等你和国外
的那个断呢。怎么样,现在国外的那个也嫁给假洋鬼子了,你也该把目光从大洋彼
岸收回来吧?”接下来的事简单得让人提不起兴趣。师娘赵茹影回了一趟老家,
让副专员写了个条,然后师娘赵茹影拿着条到县里走了一趟。不到三天,那公司不
但让邵家人走楼梯了,而且在楼梯上还铺了地毯,说是怕老太太滑着。
据师娘私下说:“连老板打官司的差旅费人家公司都悄悄报了。”师娘提到此
事显得很骄傲,那往往是我们在师娘面前表示对老板崇拜的时候。师娘说,“他有
多少能耐我还不知道,他忙了两年的事,我两天就解决了。”
所以,老板在我们面前极不愿意谈楼梯案,要不是他喝醉了他不会提及一字。
老板怕谈楼梯案倒不是有意隐瞒师娘的功劳。其实老板心中有一种永远的痛,一个
堂堂的法学教授却无法打赢一个法律问题十分清楚的官司,最后靠关系,靠权势给
对方当事人施压,才得到了庭外和解。这是老板最不愿看到的,因为老板曾经认为
法律高于一切,可是活生生的案例放在那里,老板无话可说。
第四节 舞会
我们和老板见过面后,已是晚上九点多了。那时的校园正热闹,林荫道上成群
的和成对的学生正进行着性质不同的散步。草坪上有人正弹着吉他,不时传来一声
声忧伤的歌。三师弟骑着单车路过第二体育馆时,发现二楼上正歌舞升平、彩灯闪
烁,舞会开得正酣。三师弟不由心念一动,何不抓紧时间去舞他几曲。
三师弟在舞会上像饿狼一样四处寻觅。三师弟干什么总是很贪,跳舞会把最好
的姑娘搂在怀里。如果在舞厅有好几个漂亮的姑娘,三师弟会一个一个地搂一遍。
三师弟在彩灯闪烁中,眼睛绿着围着舞厅走。这时三师弟看到了坐在黑暗角落里的
一位长发披肩者。三师弟当时没看清她的面孔,也拿不准这个坐在角落里的姑娘会
是什么样子,但是凭着一种无法说清的感觉,三师弟觉得应当请这位坐着的姑娘跳
一曲。三师弟喜欢请坐着的姑娘跳舞,特别是那些不示声张坐在黑暗里的姑娘。三
师弟不喜欢那些打扮得十分妖娆的女孩就站在舞厅边搔首弄姿,好像生怕没人请她
们似的。这种女孩一般都是些舞林高手,舞跳得好,见的也多了,不太好对付。其
实跳舞只是一方面,如果去舞厅单纯跳舞那就没劲了。
于是,三师弟弯腰、伸手、点头、微笑向那坐在黑暗角落里女孩发出了邀请。
三师弟的邀请是那样彬彬有礼,那样优雅,女孩在三师弟的邀请下似乎愣了一下。
她也许被三师弟绅士般的邀请震住了,有些不知所措了。这是因为在学校的舞厅里
跳舞,同学们之间相互邀请总显得随意又不拘小节。特别是站在舞池边的女孩,很
多都是拍拍肩就听你的安排。
女孩对三师弟西化了的邀请方式只不过是愣了一下,她迅速从那一瞬间的迟疑
中反应过来,然后很淑女地将手伸了出来。三师弟的手掌向上,女孩的手掌向下,
两只手的指尖自然而然地扣在了一起。然后三师弟把她的手轻轻向上一带,女孩就
像一条美人鱼似的脱离了水面,从黑暗中现出身来。大凡垂钓者总是这样,在鱼儿
上钩时并不知鱼儿大小,当鱼儿离开水面垂钓者发现是一条大鱼时,那种由意外带
来的总是欣喜和欢快的。即便是一条小鱼垂钓者也会觉得那是一条最美丽的。这也
许就是垂钓的魅力吧?
在垂钓时一切都是未知的,一切都处在一种悬念中,而这种悬念最终会在自己
的等待中水落石出。三师弟发现她的身材很好,亭亭玉立这个词仿佛是专门为她造
的。她穿了一条银灰色的纯羊毛连衣裙,质地不错的那种,十分雅致。三师弟搂着
那腰有一种不忍心的感觉,仿佛一用力就会把那腰箍断了似的。
由于她给三师弟的感觉太好了,三师弟一直没敢和她说话。或者是两个人的舞
跳得太和谐,忘了。总之,一曲都完了,三师弟都还没有找到机会和她说话。其实
三师弟是多么想认识一下怀里的这位姑娘呀!可是,怎么认识呢?第一句话怎么说
呢?如果换了一位姑娘三师弟会毫不犹豫地问,你是我们学校的吗?这是三师弟在
舞厅里最常用的开场白,这个开场白其中不但问了对方,而且还顺便告诉了自己的
身份。如果是本校的,三师弟又会问是哪个系的呀?大几啦?什么专业呀?最后就
是住哪一幢楼呀?如果对方把一切都告诉你了,你就可以在某一个傍晚去找她了。
接下来的故事就是天知道了。如果不是本校的,三师弟就会问是工作了还是读书呀
?如果是读书就会问是哪个学校的呀?如果是工作就问在什么单位呀?总之,这
一切和陌生女孩交谈的方式都成了程式化了。往往在这些问题还没问完之时,舞曲
就已经结束了。在分手之时三师弟会做出依依不舍的样子说,下一曲我还请你好吗
?我们预定了。就这样连着几曲,姑娘不知不觉就站在你身边了,不走了。这样其
他的人就不会请她了,还以为是一对呢。
可是,三师弟面对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三师弟觉得那一套方式太庸俗了,不
应该用在怀里的姑娘身上。但是,三师弟也知道如果一曲结束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姑娘被三师弟带着在舞厅中一转悠,还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曲子终了,两
人一分开,下一曲肯定有不少人尾随她而至。这样,三师弟和她就会像宇宙里的繁
星擦肩而过,此后再不会相逢。三师弟有些急了,一急便冲口而出,对怀里的姑娘
说:“我们俩是不是太严肃了。”
三师弟说出这句话便有些后悔,怎么说了这么一句。不过,她却不好意思地笑
了。她的一笑便冲毁了两个人之间的堤坝。这使三师弟终于找到了机会和她交谈。
三师弟问:“大几了?”
“已经毕业。”
“在哪个单位上班?”
“还没上班。”
“还没人要呀?”
“嫁不出去了。”
“哪能呢,像你这样的可能抢还抢不到呢。”说过两人都笑起来。
三师弟和她正说着话,手机响了。
三师弟气急败坏地溜到一边接电话。是师哥老孟打来的。三师弟说:“你他妈
的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这时打。”
“你在哪呢?这么乱。”老孟问。
“在跳舞。”
“他妈的,跳舞怎么也不喊一声,下课就不见你的人影,一个人快活不管兄弟
死活,有情况吗?”
“说不清,要来就来吧。”
“有情况打电话,手机开着呢。”老孟说。
“好吧。”三师弟挂了电话,在心里骂老孟,每次都享受现成。
打完电话三师弟来到她身边,发现还有一个穿背带裙齐耳短发的女孩紧挨她坐
,两人正叽叽咕咕说着什么。三师弟对她轻轻说声对不起,她看了看三师弟又瞄瞄
背带裙,微微笑了一下,不做声。
当舞曲响起的时候,背带裙先被请走了,她却拒绝了另外的邀请。在拒绝人家
的时候,眼角向三师弟瞟了一下。三师弟心领神会,她还在等我呢。三师弟连忙上
去请。
一曲终了,三师弟和她又退到舞池边,两人都不说话,仿佛也无心跳舞。当一
曲又开始时,又有人来邀请她,她看了看三师弟微笑着委婉谢绝了。然后她向三师
弟靠了靠,她的靠近像产生了一个磁场,使三师弟身不由己地将一颗轻飘浮躁的心
沉了沉。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三师弟觉得沉默是金。它使心开始有分量,那如
电的磁场使他们在黯然的彩灯下心灵相通。
三师弟暗暗心惊怎么会有这种感觉,毕竟才认识一会,怎么就让人有所心动呢
。不过,
那种心向水深火热之处沉沦的感觉只是一瞬,便挣扎着浮出了水面。三师弟的
心是空的,就像一个大鱼浮子,在情感的海面上漂浮,很难投入深情。因为在这方
面三师弟吃的苦头太多,每一次深情的投入都会给三师弟带来灭顶之灾。
三师弟和她几乎跳了一个晚上的舞,正如三师弟曾经经历的那样,她不知不觉
地站在了三师弟的身边,两个人的交谈在外人看来就如绵绵情话不绝于耳,这让人
无法打扰,不敢打扰,不忍心打扰。这样就没有人来请她跳舞了。当曲子响起之时
,三师弟有意迟疑一下才请她,看有没有人来请。结果有几个人在三师弟们面前来
回走过好几次,却没敢伸出手来。有一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还真邀请她了,可是她只
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便把他拒绝了,这让三师弟心中暗暗得意。
三师弟一只手搂着她跟着舞曲的节奏走,一只手从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名
片。三师弟把名片递给她说:“你只要不把它扔到门口就行。至少带回家再扔,别
让我一不留神拾到,那就太没面子了。”
她说:“不会的,怎么会呢!说不定我明天就会给你打电话呢!”
“是吗?”三师弟有些伤感地笑了一下,觉得有一种让人忧伤的东西突然像一
块灰布一样遮住了自己的心头。三师弟觉得她正在和他演戏,三师弟觉得她根本不
可能给自己打电话。三师弟苦笑着望望她说,“行啦,别逗我了。也许从此以后我
们再也不会见面,杳无音讯。”“真的,我说的是真的。”她十分认真地说,“
你这人怎么一点儿都不相信人呢。”
“对,对,”三师弟不住地点头,其实心中根本没把她的话当真。这事换了谁
都不会当真的,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大家只不过到舞厅寻找一点儿临时的快乐,谁
会把舞厅里彼此的谈话当真,那才叫傻到家了。
三师弟回想起在舞厅里认识的那么多姑娘,自己哪一次对她们说了真话,自己
又哪一次听到过真话。三师弟不止一次地和一些姑娘们逢场作戏,打情骂俏,大家
都不当真的。舞会一结束,人走茶就凉。在记忆中不会留下一点儿痕迹。
三师弟是属于那种对女人不报什么希望的男人。在三师弟看来女人是无星也无
月的漫漫长夜,漆黑一片,黯淡无光。你只能不负责任地在那黑夜的边缘任意点燃
一把本能的欲火,把黑夜搅乱,让黑夜燃烧,你却不能投入进去。那样你会迷失自
己。当你醒悟过来弃暗投明之后,你已经伤痕累累了。你那原来像白纸一样的心会
被黑色涂抹得乱七八糟,从此失去洁白。
研究生的学习是轻松而散漫的,不泡妞干什么?舞会快结束了,三师弟和她又
跳了一曲。三师弟问她:“累吗?”
她答:“累!口干舌燥的。”
三师弟说:“等会咱们去喝一杯?”
她说:“你请客。”三师弟说:“那当然。”
她说:“我还有一个女伴呢。”
“一起去呗。”三师弟说,“我还有师哥呢。”
她说:“那也一起去吧。”
三师弟心中一阵高兴,没想到她如此痛快地答应了邀请。今晚没白来跳舞,认
识了一位这么漂亮的女孩。至于将来会怎样三师弟不敢多想,谁知道呢,上天自有
安排。披肩发去找背带裙去了,三师弟连忙给师哥老孟打电话。三师弟说:“情况
紧急你来不来,两个。要来你付酒钱,否则太便宜你了。”
老孟兴高采烈地说:“师哥请,师哥请。”
我和师兄一听有情况,便在一边大喊大叫起来:“我们也去,我们也去,一有
情况就把我们忘了。”老孟对我们说:“你们就别来了,只有两个女生。”
电话中三师弟也对老孟说:“他们俩就别来了,来了也当电灯泡。”王莞说
:“不管,大家公平竞争,到时候还不知道谁当电灯泡呢。”
三师弟在电话中对老孟说:“那就让他们来吧,我们在老地方见。”
三师弟心想,那一个背带裙也不错,让你们竞争去吧。披肩发你们连门儿也没
有,我先入为主了。
第五节 “欧福”酒吧
出了小南门向左一拐就是三师弟说的老地方“欧福”酒吧。王莞是这个酒吧的
常客,有贵宾卡。王莞就是在这个酒吧认识“一条河”的。酒吧老板是韩国人,他
国内经济正闹危机呢,他却在中国大赚其钱。“欧福”是音译,这种翻译方式可能
是受“托福”的影响。我们曾注意过英文原文,为OFFER,就是“要约”的意思。
不知老板是不是把这个词理解为中国
的“邀约”之意了。若是如此,这酒吧名还是有些情调的,要是直接理解为“要约
”,那就商业味十足了。
酒吧营业面积不大,也没有富丽堂皇的装修,然而却有艺术情调。没有大款用
的包厢也没有为破锣嗓子准备的卡拉OK,不过倒有个一米见方的小舞台,摆着吉他
、小号、萨克斯。麦克风也在那里静静地候着。如果你不怕献丑不妨上前一试。酒
吧里大多时间有音乐伴着,不高不低不轻不重地环绕着你。在营业高峰时才有职业
的表演者,比方吉他弹唱,或者萨克斯独自呜咽,要不就是小号在那里低沉着诉说
。节目主持人也是有的,大半是本校的学生,经常换。主持人也是演唱者,一晚上
大约唱三五支歌,在演唱中随便邀约一个同唱,把气氛弄得热烈着。
由于酒吧消费水平适当,很适合大学生。为此常见孤独的女生在周末或者不是
周末的晚上带着书,要一扎啤酒,点根烟,对着红烛孤坐,一泡就是几个小时。
三师弟带着披肩发和背带裙站在那里等了一会才有位子,刚坐下我和师哥老孟
还有王莞就来了。三师弟把我们介绍给披肩发和背带裙,她们十分大方地冲我们点
头说:“你们好!”老孟就十分激动的样子上去和两位女生握手。本来两位女生没
准备握手的,见老孟伸出了手,也不好不握。握过了手,王莞就要酒。六个人要了
六扎啤酒。披肩发和背带裙都嚷着:“不会喝,不会喝。”王莞说:“喝吧,今儿
咱老百姓高兴,都喝都喝,慢慢喝。”或许她们俩推辞只是客气吧,也没再反对。
我们想不出两位柔弱的女子怎么把那一升的啤酒喝下去。我们的坐次是这样排的
,两位女生对面而坐,不能让她们靠得太紧,否则一说起悄悄话就把我们晾一边了
,这是无数经验告诉我们的。师兄坐在披肩发身边,我坐在背带裙身边,老孟和三
师弟张岩坐在两位女生之间。师哥对师兄的安排十分满意,野心勃勃的那种。酒
上来了,六个人都举起了杯。师兄说:“为我们的相识干杯!”
老三说:“为了两位小姐干杯!”
老孟说:“为了我们心与心的相碰干杯!”
随着叮叮当当的脆响,大家都喝了一口。老孟说:“我们的心刚才也算相碰了
,咱们就算是朋友了。”
披肩发看了看背带裙说:“你刚才有心被碰撞的感觉吗?”
背带裙摇摇头说:“没有。心没那么容易相碰的,如果心像玻璃杯那样说碰就
碰了,那还不早破碎了。”说过了两人便笑了起来。
老孟说:“你们两个女生互相没有相碰的感觉,不代表大家都没有,比方他俩
。”老孟说过便把目光在张岩和披肩发之间拉来拉去,好像要把三师弟和披肩发拴
在一起。披肩发偷偷望望老三,三师弟装着没看见,独自喝了一口。老孟回过头来
又对背带裙说,“刚才你没感觉到,这次我们单独碰一下吧!用心碰。”老孟举着
杯子说,“瞧我的心多么纯洁透明呀!这叫明明白白我的心。”
背带裙望着老孟手中的啤酒杯说:“透明倒是透明,不过不纯洁,是黄色的。
”
“哈哈……”
我们都笑了起来。老孟弄得脸红着,却显得特别开心,端起杯子说:“我们碰
一下吧,只是碰杯不是碰心。”背带裙举杯和师哥碰了,说,“这就对了,碰的是
杯子不是心。”两人便一人喝了一口。我便趴在师兄耳边说:“没想这女生那么难
对付,老孟今天遇到对头了。”师兄听了含笑不语。
这时,背景音乐停了,有人在拍麦克风。师兄看了看表正是十点,这是酒吧的
营业高潮,有节目。师兄抬头看了看节目主持人,不由吃了一惊,那不是那个用白
纸占位置的女生吗?怎么到这来了?不注意看还真认不出来了。此刻她换了另外一
种打扮,比上课时显得简单多了。如果说她上课时打扮得像个白领丽人,如今却更
像个学生。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把屁股包得紧紧的,让人心动。上身穿了一件印
有本校名称的文化衫,可能是没戴胸罩的原因,胸部若隐若现的像藏了一对鸟儿。
只是她用的口红却没变,还是那种暗紫色,像吃多了桑葚染的。其实,校园内有很
多女生用这种口红,特别是韩国和日本的留学生。涂着乌嘴唇,错身而过,一股醉
人的香风,不是洋货才怪了。可是,她肯定不是留学生,怎么也涂了乌嘴唇。不
过,师兄还是对她着装上的聪明和机智而暗暗赞叹。上课时大家都是学生打扮,她
却穿价格不菲的套装,这样在整个教室里就显得特别醒目。周末来酒吧坐的女生逮
着机会翻箱倒柜煞费苦心地穿戴,淡装浓抹地把自己打扮起来;她却来个返朴归真
,穿着学生装上台主持节目,反而给人一种潇洒整洁之感。真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女
孩。
师兄正望着台上的她发愣,披肩发碰了师兄一下,说:“发什么愣呀,来我敬
你,祝你事业有成。”师兄端起杯子说“谢谢”就喝了一下。喝过了,又把目光投
向台上。
台上的她手拿麦克风环顾了一下四周,说:“这是我第一次来‘欧福’唱歌,
从今后我每个周末都会在这里迎候大家,请各位多多捧场,常来光临。今晚来这里
的很多是我的同学,大家一周的学习辛苦了,能选择这个极有情调的地方轻松一下
,实在是极好的选择。刚才我巡视了一下,发现还有刚刚和我上同一堂课的同学,
我感到十分亲切。”
说着她把目光远远地投向师兄。显然她已认出了师兄。师兄不由向她点头微笑
,她又向师兄招了招手。
老孟是个细心人,他看了看主持人又看了看王莞问:“你们认识?”师兄很暧
昧地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老孟有些起急了,说:“你小子走桃花运了,不是刚认识‘一条河’吗,怎么
又认识了一个吃着碗里看到锅里。”
师兄说:“去你的,你瞎说什么呀,我们只不过一面之交。”
就在师哥和王莞说话期间,老三和披肩发谈得正投机,时不时发出畅笑。师兄
看了看身边的背带裙对老孟说:“别转移目标了,否则今晚当电灯泡的是你。”
台上那女生开始唱歌,一个女生在跳舞。歌伴舞,舞随歌,歌舞升平。酒吧里
一片欢呼。王莞说:“这不是师弟女朋友嘛!”
此话一出,我们连忙细看。那不是蓝娜才怪。
“李雨呢?他没陪着来。”老三说。
大家都搞不清楚。周末李雨是应该和女朋友在一起的。
歌舞表演后,然后一个男士上去吹小号。这时唱歌的下来径直向我们走来。到
了我们桌边,她把手首先伸向王莞:“你好!”
师兄站起来和她握手,说:“你好。”
“谢谢你让给我位置!”
“那不是你用白纸占的嘛。”
她笑了,说:“是你让的,见笑了。”“怎么谢我?”王莞笑着说。
“为你唱支歌吧。”
“好哇,”师兄指着大家说,“他们正夸你歌唱的好呢。”
“不好意思,献丑了。”她说着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道。“我叫刘唱,法学院
的,大三了。”然后望着披肩发问张岩,“这位漂亮女生是谁呀?”张岩一时语塞
,因为到目前为止三师弟还不知她们的名字。披肩发连忙站起来说:“别客气,我
在中文系进修,叫王愿,笔名董小令,小令是词的一种,意思是短小的词。”
“哇,还有笔名。是美女作家吧。”王莞说。
王愿说:“是美女,不是作家。”我们都笑了。
张岩说:“取笔名怎么把姓都改了。”
王愿说:“董是我妈的姓。”
然后,背带裙也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叫姚旋,和王愿是中学同学,学计算机
的,现在在一个外企上班。”
“哇,是白领丽人呀。”大家都赞叹。
姚旋说:“是丽人,不是白领。”姚旋望望王愿说,“她可是真正的美女作家
,用董小令这个笔名发表了好多作品呢。”
“哇,真厉害呀。”大家都说。
老孟望着姚旋说:“你都工作了,看不出呀,还像个学生似的,很纯真嘛。”
王愿问:“你认为白领是什么样子的?”
老孟说:“应该是一身名牌珠光宝气吧。”老孟又说,“姚旋的名字挺怪。”
姚旋笑笑。
张岩问董小令:“你的真名是哪个字,不会是怨恨的‘怨’吧?”
王愿说:“哪有取那个字的。”
张岩道:“说不定你父母是研究李清照的,沾了些凄凄惨惨的怨气,就记在你
身上了。”
王愿在张岩肩上打了一下,说:“你没有好话,如果有怨气我就记在你身上。
”老孟便起哄说:“对,有怨的伸怨,有仇的报仇,不能饶他。”张岩瞪了老孟一
眼然后回过头来对刘唱说,“看不出法学院还能培养出歌星来,我还以为是艺术系
的呢!”
“嘿,看你说的,什么歌星,唱着玩的。”刘唱说,“不过我唱歌是父母教的
,和法学院无关。”说着向台上望望,说,“我还有一个同伴是跳舞的,我们是同
宿舍上下铺,我们是黄金搭档。”
我们都笑了,说那个跳舞的就不用你介绍了,我们和她是亲戚。她是我们的弟
媳妇,大名鼎鼎的蓝娜是也。
刘唱说:“真的?这么巧。”
张岩说:“她在法学院联欢会上跳过舞,蓝教授的独生女,法学院谁不认识蓝
娜呀?”
刘唱说:“她每次跳舞都是我唱歌,你们难道没看到我。”
我们都摇头。
刘唱失落地说:“我和蓝娜形影不离,你们竟然没注意到我,看样子我是被蓝
娜的光辉遮挡了,感情我是生活在蓝娜的阴影里。”
我们都笑着打趣,说没关系,你在法学院出名还有戏。这不是认识我们了嘛。
“是呀,是呀,是呀,我认识你们多么荣幸呀!”刘唱说,“为了感谢你们,
我唱最后一首歌献给你们。”说过了却意味深长地看了师兄一眼。师兄独自喝了口
酒。
刘唱走上台说:“这是我今晚的最后一首歌,希望大家喜欢。同时,我将这首
歌特别献给我的师兄,希望他在今后的学习中帮助我,关心我,常常为我占位置。
”说完向师兄挥手。
师兄被刘唱的热情弄晕了头,便激动地拍起了巴掌。由于没有其他人响应,师
兄的掌声显得单调而又突兀,就像泥潭中垂死挣扎的鱼。这时传来了刘唱的歌声。
那是一首叫《北京一夜》的歌:不想再问你,你到底在何方
不想再思量,你能否归来么
想着你的心,想着你的脸
想捧在胸口,能不放就不放
One night in BeiJing
我留下多少情
One night in BeiJing
我留下多少爱
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触动了伤心的人
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走到了地安门
不说地安门里面,有位老妇人
犹在痴痴等那出行的归人……
歌声住了,酒吧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老孟说:“你们认识多久了,我怎么
一点也不知道。”
王愿说:“人家认识多久怎么会让你知道,都到了‘想捧在胸口,能不放就不
放’的地步了,不简单。”
王莞说:“别逗了,我们和刘唱认识只比你早了几个小时。”王莞便把刘唱用
白纸占位置的事说了。
王愿听了说:“看不出学法律的女生也挺浪漫的,刚认识就献起情歌来了。”
王莞说:“那也不叫献情歌,酒吧里的歌是下酒的作料,对任何人都没有意义
。”王愿向大家眨着眼显得意味深长地说:“我觉得有意义,是不是……”
张岩和老孟都不住地点头,姚旋大睁着眼望望王莞说:“为了那句‘想捧在胸
口,能不放就不放'干杯!”张岩和老孟都欢喜着举起了杯。老孟喝了一大口望着
我挤眉弄眼地特得意。大家刚放下杯子,刘唱和蓝娜一起来了。蓝娜说:“我还
以为是谁呢,原来都是婆家人。
你们这些当师兄的都在这逍遥自在,把我们那位弄哪去了?”我们让蓝娜坐
,蓝娜却说:“算了吧,我还是去陪你们师弟吧。”
我们问:“他在哪呢?”
蓝娜答:“在上自习呢。”
我们说:“他怎么这么刻苦了?”
蓝娜说:“不是让他出国嘛,他说口语不行,天天在练。”蓝娜说着要走,刘
唱送出门,在蓝娜耳边轻轻问:“你们今晚不在外头住吧?”
“怎么啦?”
“我今天肯定回去得晚,宿舍要关门,只有在我们的小天地住了。”
“你去呗,我今天回宿舍。你不是有钥匙嘛。”
“我不是怕和你们撞车嘛,要是你们正在亲热多不好。”
“去你的。”蓝娜说着便急匆匆地走了。刘唱在过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小包。刘
唱在老孟和张岩之间加了个座,说:“我下班了,陪师哥坐坐。”王莞说:“我们
太幸运了,不知俺妹子喝点什么?”刘唱说:“哥喝什么妹子就喝什么。”“好
。”王莞便挥手叫小姐,为刘唱要了杯啤酒。
这时,王愿说:“怎么只拿我们说事,你们也介绍一下自己呀。”
“对。”王莞说:“我们都是法学院的,同宿舍,同专业,同一个老板,是同
门师兄弟。”
王莞指着老孟说,“孟师哥是博士,我们都是硕士。”王莞报了我们的大名后
,大家又喝了一杯。
第六节 金钱与美女
夜渐深,酒半酣,欧福酒吧的客人却有增无减。刘唱和老孟说个不停,姚旋时
不时瞅老孟一眼。后来刘唱干脆把椅子向老孟移了移,两人谈得甚为投机,谈笑风
生的。姚旋时刻都竖着耳朵听老孟和刘唱说话。张岩便打起精神和王愿周旋,王莞
见刘唱缠着老孟,只有和姚旋瞎扯,一时两人唇枪舌剑的。聪明的一瞧就明白,其
实姚旋也对老孟感兴趣,人家老孟
是博士嘛。自从王莞介绍老孟是博士后,老孟就得宠了。看样子博士还是比硕士吃
香。老孟也弄不清刘唱为什么对自己感兴趣。看样子老孟在那张白纸上可以画最
新最美的图画了。老孟望着她的嘴,问:
“你用的什么口红?”
刘唱瞪了老孟一眼,说:“要不你尝尝!”
哈哈……
大家都笑了。老孟弄得十分尴尬。大家笑过了,王愿起身去了卫生间。
这时,王莞突然碰了我一下说:“看,谁来了。”由于王莞的声音有些异样,
大家不由都抬起头来,我们看见老板正挽着梦欣小姐走了进来。我们大吃一惊,连
忙把头埋下去,我们怕老板尴尬装着没看见。可是老板见了我们却不动声色地在我
们桌边站住了。
“你们都在这里呀,放松一下,挺好。我也累了,和梦欣来坐坐,轻松一下。
”
梦欣做出欣喜状:“哇噻,都在这呀,来泡吧怎么也不叫我一声?”望了一眼
我们身边的女生说,“怪不得呢,原来带的有女朋友。真是名师出高徒,女朋友这
么漂亮。”说着笑笑望着老板。梦欣小姐的话里有话,含意深刻,不知是指我们找
女朋友的本事,还是指学术造诣为老板的高徒。老板打着哈哈说:“你们玩,你们
玩,我们到里面去了。”
我们见梦欣也搽着紫色口红,和刘唱的差不多。我不由想问梦欣怎么用紫色口
红,可想到刘唱刚刚的回答,便把话咽下去了。我想不通为什么流行这种的口红。
老板走后,两位女生大眼瞪小眼的,说:“你们师娘真漂亮呀,没想到把我们
当成你们的女朋友了。”
师哥老孟说:“别开玩笑了,她哪是师娘喔,是小蜜。”
王莞瞪了一眼师哥:“别瞎说……”
我连忙把话岔开说:“她是我们老板律师事务所里的律师。”
我和王莞对师哥极为不满,哪有在外头诋毁老师的。别看他年龄挺大了,太迂
,真是一个傻博士。不懂事,不成熟,回去了再批评他。
认为梦欣是老板小蜜的还有师姐,在师姐看来,她和老板的关系目前还保持着
纯洁的师生关系,或者说师姐的穷追猛打没有打动老板的心,主要是老板身边有梦
欣那个狐狸精。师姐的这个认识不是没有道理,据师姐说梦欣早就和老板搞上了。
什么公司的法律联络员,其实是宋总送给老板的美女。宋总用金钱和美女打动了老
板,使老板在不具备律师资格之时,铤而走险做了宋总的代理人。
师姐的这种说法不是空穴来风,那天的确是宋总带着梦欣小姐去宾馆找的老板
。当时,宋总一手提着密码箱,一手挎着梦欣小姐,走成了一道只有在酒店和宾馆
门前才有的风景。宋总走得自信、走得潇洒,宋总志在必得。当老板打开房门时他
被亭亭玉立的梦欣打动了。老板当时有些发呆,目光不知投向何处。宋总上去打着
哈哈紧紧握住老板的手说:“邵教授我们又见面了,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学生。”然
后把梦欣让在身前。宋总所说的学生就是梦欣小姐,梦欣落落大方地也握住了老板
的手。说:“邵先生,我是你的崇拜者。”
老板开始时对梦欣小姐的恭维并不领情,说:“我又不是歌星,怎么会有崇拜
者呢?”宋总说:“梦欣可不是歌星、影星的追星族。她大学学的也是法律。”
梦欣说:“我读书用的教材都是你的专著,所以也算是你的一个学生了。今天
听说要见你,我缠着宋总就来了。”
“哦,是这样!”老板脸上露出了真挚的笑容。老板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
足。老板说,“快,快坐,坐下谈。”
宋总坐下后单刀直入:“今天我把委托书都带来了,我想你不会拒绝吧?”
老板说:“我至今都还不知道你的案情呢。”
宋总笑着说:“案情让梦欣慢慢给你介绍,她是学法律的,懂。”宋总把密码
箱很夸张地推到老板面前,咔嚓一声打开了。宋总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老
板,“这是委托书。”老板接过委托书翻了一下,这时宋总把打开的密码箱推到
了老板面前。老板看看箱子,眼睛不由睁大了。整整一箱人民币齐刷刷地摆在箱子
里,每捆一万共五十捆。老板不知说什么才好。老板向门口和窗外望了望,有些心
虚。老板在现实生活中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钱。老板只有在电影和电视里才见过。老
板见到的是场面火爆的黑社会交易。一露钱必然有场惊心动魄的火并,或者就是警
察从天而降剑拔弩张。这也难怪老板有心虚的表现。老板调整了一下心绪,把箱子
关上,自言自语地说:“不急,不急……”
“怎么不急,都火烧眉毛了。”宋总说,“我说话算数连个白条都不让你打。
我的这个案子就交给你了。另外我把小梦欣也交给你了。她是本公司的法律联络员
,这次就和你去北京。案子的经过她十分清楚,书面资料她也带来了,有不清楚之
处她会告诉你。”宋总说完这番话站起身来,“我先告辞了,公司还有一堆事。”
老板起身握住宋总的手,有些担心地说:“你这就走呀!”
“我不走还干什么,嘻嘻……剩下的事就看你了。”宋总转向梦欣说,“一切
都听邵教授的,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和我联系。”
“遵命,宋总!”梦欣笑眯眯地目送着宋总,并向宋总抛了个媚眼。这个媚眼
让老板放心了。老板思忖着梦欣和宋总的关系,觉得不一般,肯定是宋总的小蜜,
否则一般的公司员工哪敢和老总来这个。老板觉得宋总真是一番苦心,连自己的小
蜜也舍得相送。金钱加美女,谁也抵挡不住。老板知道宋总在拉他下水,不过老板
不怕。不就是做他的诉讼代理人嘛又不是犯罪的事。在骨子里老板说不定还巴不得
中美人计呢。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姐送到门上了,又不让你承担什么责任,不就是玩
玩呗。这样,老板和梦欣在后来的交往中就显得轻松自如了。两个人都知道最终的
结果,都有足够的耐心来品味这个过程,这事如果太直截了当了就没有意思了。他
们都需要过程,需要不清不楚的暧昧,需要一步步朝着那个目标发展。不过,当
时老板还是挺尴尬的,特别是在宋总告别之时把梦欣留下,还说了一句“一切听邵
教授的”之类的话,这种太明确的暗示让老板有点那个。所以老板很聪明地幽默了
一回。
老板把宋总送到门厅,握住宋总的手不松,说:“你这样就走了,就不怕我赖
账。”
宋总笑着说:“我留下了钱也留下了人。梦欣小姐可是我的证人。”
“是嘛!”老板笑笑,说,“梦欣现在是你的人,将来还不定是谁的人呢。”
“哈哈——”宋总拍着老板的肩笑了,说,“看不出你这名教授还是个性情中
人。”这时梦欣不干了,嗔责地望着老板和宋总说:“我谁的人都不是,我是我
自己的。将来你们谁对我好,我就给谁做证。”
“哈哈——”宋总和老板都笑了。宋总说,“这孩子最会左右逢源了。”
有一天老板喝醉了,他和我们说了一晚上的酒话。他告诉我们从文学转向法学
是为了给爹报仇。可见那时老板是把法律当成武器的,后来老板虽然发现法律并不
是无坚不摧的武器,但是却能挣钱。所以在他还不具备律师资格时便急不可待地为
宋总代理了案子。宋总不但一次性付给他了五十万元,还有一位叫梦欣的小姐。
晚上,老板把梦欣小姐打发回家了。老板拉上窗帘,锁死了房门。老板打开密
码箱一扎一扎地数那钞票。老板数完一扎便“嗷”地鬼叫一声向空中抛撒一扎,数
完一扎便“嗷”地一声向空中抛撒一扎……那花花绿绿的钞票不久便在床上、地毯
上、沙发上、桌子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老板数了一夜也没有数完,便躺在厚厚的钞
票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老板发现自己眼角处一张百元大钞被泪水打湿了。老板觉
得奇怪,一次挣这么多钱为什么会在睡着的时候哭呢!老板又觉得丧气,自己在梦
中哭了一夜那泪水才值一百块钱。后来老板对我们说:“钱多了就数不清了,当你
挣的钱你数不清了的时候,那钱对你的意义也就不大了。”那天老板和我们说了
一晚上的酒话。最后老板一个一个地问我们,你们也给为师的说说酒话。你们的本
科没有一个是学法律的,后来为什么都改了专业?老板指着他的博士老孟问:“你
,都三十八岁了还要考我的博士,为什么?”
老孟嘿嘿笑了,说:“我也说句酒话,我考博士一不是慕你大名,二不是为了
法律这个热门专业,我考博士是为了名头。”
什么……我们望望老板又望望老孟,大家觉得老孟真喝醉了。
老孟说:“这主要是和虚荣心有关。我原来的那个单位只有我一个硕士,可是
就我混得不好。别人就讽刺我,整天叫我孟硕士、孟硕士的多难听呀。后来我就下
决心考博士了。孟博士听着就顺多了。一个人官再大也大不过博士,总统也有退下
来的时候。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下来了,大家都叫他基辛格博士。那感觉……老孟
说着微闭了眼睛,沉醉在他博士头衔中。老板哈哈笑着说:“我也不是博士呀!
”
老孟说:“你现在是教授了,如果人家叫你邵副教授,或者叫你邵常务副教授
你心里肯定不是味,如果叫你邵教授那就顺多了。所以考什么专业的博士对我来说
意义不大,关键是要考博士,当然热门专业更好。”
大家听了老孟的一席话都笑了,觉得他的确说了酒话。老板最后指指我们大家
说:“你们也说说酒话,为什么考法学研究生?”
王莞说:“我们几个经常在一起喝酒,大家互相都说过酒话了,我们考法学研
究生为了当律师赚钱。吃了原告吃被告,带着法官去打炮,还要留着大红包……”
老板问:“打炮是什么意思?”
我们哈哈大笑,说:“打炮就是泡妞的意思。”
“呸!无聊,你们说的什么酒话,都是屁话。我承认我们国家现在还存在着司
法腐败,但也不是你们说的那样恶心。”师姐脸都气歪了,说,“我可不和你们同
流合污,我考法学研究生不是为了挣钱。”
“那你为了什么?”
师姐柳条说:“我是为了爱情。”师姐说过这话便忧郁地望了望老板。老板却
醉着眼睛装没看到。
--
世间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而是现在能把握的幸福。
★★★
你不必害怕和人接触,很有可能他们也很害怕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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