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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jlinjie (水狗),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桃李》第五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5月28日14:38:28 星期三), 站内信件
第一节 失恋
刘唱的送信过程是快捷而又急切的。当师弟在五楼的阳台之上看到她时,她的
步子总是匆忙的。她走近我们的宿舍楼时,师弟发现她总是目不斜视的,仿佛正完
成一件十分崇高的任务。如果师弟看到她进了楼门时,师弟便推算着她上五楼的时
间。往往她都比师弟的推算来得快,是跑着上五楼的。敲门声会突兀地响起,师弟
打开门时她在房门口还正大喘着粗
气。她会因师弟如此快捷地开门而惊惶失措。她默默地望着师弟,长发已不再披肩
,是垂鬓而立的。如果她不抬头,师弟肯定看不到她那面若桃花,眸似凝水的脸。
她的眼睛很大,睫毛时不时颤动着,目光中含有一种无边无际的忧伤。忧伤如潭水
将师弟淹没,使师弟在柔情和伤感中不能自拔,使师弟心中微微发颤,产生一种长
长的带有宗教式的悲悯。
她从来不和师弟说话,虽然师弟觉得他们的目光已交流过多次。她总是深情地
打量着师弟,用忧伤的目光把师弟洗一遍。她把纸条轻轻地递给师弟,在师弟伸出
手接纸条时,师弟看到她那纤细而又颀长的手指微微发颤,她松开纸条时手指在空
中不安地抓挠,仿佛要抓什么,仿佛不舍得把纸条给师弟。师弟接过纸条,她会长
长地吁口气,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
然后,她突然地转身离去。她几乎对师弟的道谢充耳不闻便开始下楼。师弟通
常都送她到楼梯口,师弟的目光像丝一样落在每一级楼梯上,可是对她的匆匆脚步
却无力羁绊。师弟真想请她留下来,坐坐。
每次刘唱给师弟送信时师弟女朋友肯定处在一种焦急的等待之中。从师弟女朋
友的信中,师弟们可以看到她凭窗而立的样子。她会看到师弟们所在的宿舍楼带着
信使刘唱正无奈地沉入黄昏后的阴影之中,就如大海里正要沉没的帆船,只剩下了
桅杆。这使师弟女朋友绝望如夏末的秋蝉,无论在心中怎么呐喊都于事无补。师弟
女朋友的绝望天长日久便生成了怨恨,于是她开始把怨恨发泄在师弟身上。这让
师弟心情烦躁而又沮丧。蓝娜一封接一封地给师弟写信,然后折叠成纸条,变成各
种各样千奇百怪的鸟,这些鸟又让信使放飞到师弟手中。师弟所能做的就是长时间
立在五楼的阳台之上,望着对面那几棵葱郁的白杨树,盼望着信使刘唱的出现。那
时候他的心绪如树叶间枯枝,孤独而又焦灼,干枯得连一点水分都没有。那枯枝和
葱郁的白杨树叶极不协调,而师弟用青春浇灌的爱情之树和整个季节也格格不入。
师弟注定要失去一个季节了。这样,每当夜晚来临,忧伤便和着黑夜开始浸泡着
师弟的心,使师弟在无奈的守望中黯然伤神。女朋友不和师弟见面,可她又随时让
师弟感到她的存在,让师弟感到她对师弟的不满以及那恶劣的心情。在相当长的时
间,师弟真渴望看到她的信,可又怕看到她的信。她信中的那些话如一枚浸泡了毒
药的话梅,越品味毒性越大。那毒性渐渐侵蚀着师弟的心。师弟觉得快要支持不住
了,心中的爱情之树眼睁睁地就要枯死。
这样,在第二天的黄昏,刘唱送到情书。一种爱情鸟儿又开始在师弟心中歌唱
,歌声如阳光雨露滋润着师弟,使爱情之树不至于完全枯死。师弟女朋友在头一天
刺伤师弟,又在第二天为师弟疗伤医治。师弟便是在这种备受折磨中生活着。
李雨失恋了。李雨失恋之后,失眠便成了他走向第二天的必经之路。
一夜的失眠使早晨的时间像磨盘一样沉重地压迫着李雨,使李雨在床上无法起
身。李雨虽然没睡,可是李雨却无法苏醒,沉重使李雨抬不起头。最初把李雨吵醒
的是正对着宿舍窗口的高音喇叭。每天七点钟它会准时对着李雨大喊大叫,告诉李
雨一些李雨并不感兴趣的新闻。每次那大喇叭开始对着李雨吵闹,李雨便痛下决心
,一定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将它捣毁。可是,事情过去后,这件事也只得作
罢,李雨的确没有勇气去破坏学校的公共财产。大喇叭在七点钟开始吵闹,在七点
半又准时关闭。这时,李雨会觉得天地蓦然寂静下来,李雨在床上翻一个身准备睡
个懒觉。这时,另一种声音又会响起,那声音若有若无,细若抽丝,像一条小虫子
爬进李雨的耳朵里,钻进李雨的睡梦里。那是什么?这是什么呢?渐渐的那细若抽
丝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响亮汇成了一种合唱,就如无数根细丝扭到了一起,扭
成了一根鞭子。那用声音拧成的鞭子抽在李雨的神经上,使李雨无法再入睡。如果
李雨细听那声音,每一种发音都有所不同。有细腻如丝竹之声的,有奔奔突突如拖
拉机之声的,有嗡嗡如发动机之声的。这都是些什么声音?当李雨真正清醒之后,
李雨自然会明白那是剃须刀之声。唉,一群大男人,已到一天不刮脸便面目全非的
年龄了。
每天早晨在整座研究生楼,剃须刀之声响成一片。在宿舍里在楼道里同学们一
个个睁着睡意惺忪的眼睛,打着呵欠,一手端着块破玻璃,一手操着把劣质剃须刀
开始进行一天一次的收割。在收割中互相还埋怨对方的质量太差,难听死了,把人
吵得不行。这下李雨该知道了,那像拖拉机声音的剃须刀在收割中肯定遇到了困难
,胡子太粗。那紧一阵慢一阵的肯定是没电池了。那细腻如丝的想必是进口货。一
般情况下有那么好剃须刀的都是有女朋友送的,那是女朋友的定情礼物。女朋友送
男朋友剃须刀是一种最佳选择,如果男朋友脸上收割得不干净,倒霉的还是女朋友
。蓝娜送李雨的定情礼物,那把(PHILIPS)(飞利浦)的剃须刀还在,它发出的声
音在相当长一段时间让整个楼层的同学羡慕不已。那把原装进口的剃须刀不但能十
分干净地收割满脸的胡茬,声音也确如丝竹,时常在清晨演奏出一曲美妙而又动人
的爱情之乐。可是,李雨一时用不上它了,甚至看到它心中都隐隐作痛,这种痛是
不间断的,就如一个小虫子在有条不紊地啃啄着心。那种痛切实存在着,可李雨又
无法去抚慰痛处,李雨只能绝望地一声接一声的叹气。叹气也许可以暂时缓解心中
之痛,可是在暂时缓解了先前的痛之后,接下来的痛会因李雨的叹气而加重。
对付失恋之痛能有什么办法呢?作为男人或许可以找几个哥儿们喝得酩酊大醉
,让酒精化为麻药,麻醉心灵从而减少小虫子啃啄之痛。虽然当时有一种但愿长醉
不愿醒的感觉,可是,你毕竟要醒过来。醒过来再去喝醉。这样要不了多久,你会
变成一个酒鬼,走在路上两腿发软,体内空空,如一个空心人。
酒精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时李雨也许会想到死。死是一件太简单的事也是一
件太难的事。如果李雨真想死,首先李雨为怎么去死而颇为踌躇。如果跳楼李雨会
怕痛,怕摔得粉身碎骨之后被无数小市民围观,那将是一件十分没面子的事;如果
投河,李雨又怕淹不死,空让他人笑话。因为作为一个会游泳的人投河多多少少有
那么一点做给人看的嫌疑;如果用安眠药,又觉得那不够壮烈,平平静静的有些矫
情。
有人说自杀的最好方法,或者说是根本无法救活的方法是上吊。穿了一身新,
比方是绸缎吧,再穿一双绣花鞋,因为大凡发现上吊者首先发现的是一双脚,那双
脚要十分美,才能给人一种凄艳的忧伤。这样一想李雨就会打消上吊的念头,因为
这是女人们死的方式,而且还是中国旧式女人死的方式,那些小姐、丫环们。
既然找不到一个好死的办法,那就暂时不死,先堕落地活着。这样李雨便可以
不刮胡子,不上课,不上图书馆,在学校里幽灵般四处乱走,瞪着陌生人看,目光
直直的。人们不会太在意李雨的,因为一看就知道是个失恋者。对于失恋者人们也
没有太好的方法来对付,让他去吧,只要不打架殴斗,不影响其他同学学习就成。
要想从一个女人造成的痛苦中解脱出来,最好的办法是再找一个女人。所谓解
铃还须系铃人。这时候要找女人不要找曾经爱过自己的也别找自己曾经爱过的,无
论是前一种还是后一种,都可能陷入另一种痛苦之中。特别是前一种,可能会搭进
去自己的一生。这时候要找女人最好去歌厅里找。
歌厅里那种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感觉很好,如果在平时李雨也许想都不敢想。
如今失恋了,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失恋中也最不吝惜钱,去银行取吧,把计划一
年用的钱全部取出来,在一个实在忍受不了痛苦和寂寞之夜去歌舞厅。
唱歌是一个缓解心痛的好方法。原先那歌厅叫练歌房,后来不知不觉地改成恋
歌房了,一字之改绝妙无比。在恋歌房里有坐台小姐可以暂时充当李雨的恋人,可
以和李雨恋歌二重唱,她们都是医治失恋者心灵创伤的老手。在歌厅李雨也学会唱
流行歌了。流行歌在失恋前也没感觉多好,简直是不屑去听。那些软不拉叽的歌都
是唱给中学生或者闲着没事干的人的,人们把这些人称之为歌迷。李雨不是歌迷,
可是失恋后却对流行歌大感兴趣。李雨那天在恋歌房唱了一晚上的《把悲伤留给
自己》。然后,在大街上哈哈大笑起来,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李雨一个人在
空寂的大街上走着,凉风如小细鞭子一下又一下地抽着李雨发热的脑袋,可是李雨
一点都不愿醒来。
李雨也时常到湖边坐,他可以从太阳偏西一直坐到深夜。失恋之后李雨十分怕
这长长的假期。假期使幸福者更幸福,使孤独者更孤独。无论是幸福还是孤独都会
在假期增加分量。那些吃过饭就背着书包去教室或图书馆的乖学生,在假期却打扮
入时和佳人天天相约黄昏后,在属于自己的老地方见面。这样,失恋的同学会触景
生情,被一种淡淡的惆怅攫住。总之,当师弟和女朋友往来的情书绝大部分都是
谈论别人时,师弟觉得这种情书该是结束的时候了;当爱情剩下的只有痛苦之后,
这种爱情已经走到了尽头。于是,在师弟办完了出国手续之后,他写了一封绝交信
。最后师弟在痛苦中飞向了大洋彼岸。
师弟的离去使蓝娜恢复了自由。这样一来刘唱和蓝娜这对黄金搭档再一次出现
在歌舞厅。
第二节 歌舞厅里的女大学生
老板给宋总代理的案子一审判决当时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宋总胜诉。这么快
的判决除了因为民事庭负责此案的法官是老板的学生之外(对方不知情,也没有提
出回避申请),还一个原因就是此案案情简单。老板当时让宋总提出反诉是因为
原告提出的“退股”案由不成立。虽然当时杨甲天通过关系让法院立了案。但根据
《公司法》第三十条规定,股东在公
司登记后,不得抽回出资。也就是说不允许退股,只允许转让。如果转让也是首先
转让给公司其他股东,若公司其他股东不接受转让,可以转让给其他人,但一定要
经公司董事会同意。杨甲天无法退股,其实也无法转让,因为他已和公司其他股东
闹僵,大家不接受他转让的股份,同时也不同意他将股份转让给其他人。
其实杨甲天的股份不是转让不转让也不是退出不退出的问题,而是杨甲天的股
份存在不存在的问题。老板就认为杨甲天的投资无效,在公司的股份不存在。老板
的根据不是《民法通则》,也不是《公司法》的规定。老板根据的是中共中央和国
务院的文件。如果换了我们来代理,我们肯定在《民法通则》或者《公司法》中找
一个角度,没想到老板找到了中央文件。可见打官司找角度是多么重要。
宋总原计划是让对方退不了,也转让不了股份,然后转移财产,做假账,制造
公司亏损,让你也分不到红。而老板却让他投资无效,从根子上把对方挖掉了,这
怎么不让宋总大喜过望呢?他一再说找邵教授代理这个案子,是他今生做的最正确
的决定,打完了官司公司将聘邵教授为常年法律顾问。
老板的根据是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1993年发的一个文件,文件为《
关于党政机关与所在经济实体脱钩的规定》,规定不允许党政干部经商。不允许经
商你却在经商,那就是违法。中央文件属于政策法规,是我们法律体系的一部分,
也是我们法的渊源。然后,老板又根据《民法通则》第六条规定:“民事活动必
须遵守法律,法律没有规定的,应遵守国家政策。”因此,违反国家政策的民事活
动,将导致无效的法律后果,而无效的法律后果应恢复原状。杨甲天属于党政干部
,他自己也承认,为了表功说明自己对公司的贡献,在法庭上杨甲天历数自己通过
关系为公司发展立下的汗马功劳。这样法院一审判决,天元公司退回杨甲天的投资
五万六千元以及几年的银行存款利息,因投资产生的红利收缴国库。宋总说收缴国
库他不怕,他自有办法。另外败诉方杨甲天还将承担双方的诉讼费。这样杨甲天将
血本无归。对于这一结果不仅让宋总欣喜若狂,也让我们对老板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们几个曾在私下里议论过此案,认为老板和宋总的确够黑的,一夜之间便让一个
富翁变成了穷光蛋。虽然我们私下有些同情杨甲天,但也找不到反驳老板的理由。
后来,杨甲天在一审判决后不但上诉而且开始通过各种渠道告黑状,通过媒体制造
舆论,给二审法院施加压力。在这种情况下老板指使我写了一篇文章,以介绍典型
案例的方式在报上发表,以正视听。那篇文章后来被好几家报刊转载,产生了很大
的社会反响。为了奖励我,老板给我发了一万块钱的奖金。在一审胜诉后,宋总
对老板说:“你也该轻松一下了,今天我请你去唱歌。”
老板说:“好呀。”老板自认为歌唱得还是不错的。
老板和宋总走进歌舞厅时,整个歌舞厅还没有什么客人。一群小姐正妖妖娆娆
地冲门而坐,热热切切地注视着门厅。一种笑声和另外一种笑声从她们中间如鸟儿
般扑扑腾腾地飞了出来,正撞在老板的心口。笑过了又笑一回,可你就是不知她们
笑啥。当她们见到老板他们时,顿时安静下来,就如暮色中寂静的山林,鸦雀无声
。
不用说,她们都是坐台小姐,见了老板他们却做起淑女状,用各种各样自我感
觉良好的表情,极职业地迎接着来客。老板在她们肆无忌惮的目光下脸热气粗,有
些不敢迎接她们那美目盼顾的眼波。
宋总低声说:“别走得太快呀,看上哪一位了,我帮你叫。实行三包,包你满
意。”
老板不由皱了皱眉头,对宋总极为不满。老板本来就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经
他这样一咋呼,简直有些无地自容了,觉得脸上发烧。老板说:“什么三包不三包
的,你可别拉我下水。我今天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来唱唱歌的。”“好呀,
”宋总笑着说,“今天让你唱个够。”
老板和宋总刚一坐下,一位穿超短裙美貌妇人款款而来。她冲着宋总笑了,说
:“宋总你咋成了稀客了。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宋总说:“我今天有贵客,你可要安排好。要档次高一点的,我这位客人可是
教授。”
领班夸张地说:“那太巧了,我这今天来了一个大学生。教授配大学生正好。
”
宋总冷笑一下说:“是真的假的?上次你给我介绍了一个女孩,说是个处女,
结果……”领班说:“这次绝对不会有假,我看过她的学生证。”宋总摆了摆
手说:“去吧,去吧,领来看看。”
领班去了一会便领了一群小姐来了。她让小姐在老板面前站成一排,让老板自
选。这种方式有点像唐伯虎点秋香的味道。宋总让老板选,老板让宋总选。领班见
老板和宋总互相谦让,便笑了。说:“不会没满意的吧?”
宋总说:“你就看着安排吧。”
领班说:“不太好意思是吧,那我就乱点鸳鸯谱了。”
领班为宋总安排了一位丰满而又艳丽的。宋总哈哈笑了,说:“看不出你还挺
有眼光的。”
领班为老板安排了一位文静而又素雅的女孩,身上有一点淡淡的书卷气。若是
走在街上你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她和坐台小姐联系在一起。她应当是一个良家女子,
而且出身书香门第。毫无疑问,老板被这位气质不凡的女孩吸引住了。老板几乎忘
记了自己是在歌舞厅,而是在某个艺术沙龙。领班见老板愣着,便偷偷地会心一笑
,说:“她可是刚上几天班,先生可要好好待她。”说过走了。
老板连忙起身和那女孩握手,彬彬有礼地说了声:“你好!”
她对老板的礼貌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意外。她也向老板问了一下好,然后很沉
静地坐在了老板身边。两人互相望望,会意一笑,也不说话,仿佛早就相知了。
老板猜不出她的年龄,现代女性都是这样。不过,老板敢说她年龄不过十七八
岁的样子。她眼睛里有一种淡淡的忧郁,就如淡淡的薄雾,只是每当一笑,那微笑
就如一阵轻风,将那薄雾拂去了,只剩下一潭池水。
她坐在老板身边,老板闻到了她身上有一股甜美而又清香的香水味。这香水味
和她身上少女特有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让人沉醉。老板不由深深地吁了口气。她
望望说:“怎么叹气呀?”
“没,没有。”老板有些不好意思了。
由于舞厅太吵,交谈困难。老板不知道身边的那位小姐的任何情况。甚至连名
字都没有来得及问。老板和那小姐各自默然地喝茶吃瓜子。不知不觉已到了十一点
。这时,舞厅领班向大家宣布:“舞厅已到了午夜柔情十分,请小姐和先生跳舞。
”
顿时,歌舞厅的灯光熄灭了,一线蓝色光柔柔地洒在舞池中间,那首著名的《
蓝色多瑙河》随着蓝光喷洒而出,给人一种梦幻的感觉。
老板身边的小姐起身伸出了纤纤的素手。老板连忙起身握住那手,两人踏着曲
子滑进了舞池。
老板问:“你叫什么名字?”她沉了沉半天没回答。仿佛把自己的名字忘了
似的。末了,她回答道:“我叫董小令。”“是哪几个字?”
“小令,是宋词的一种,意思是短小的词。”老板不由独自发了一下愣,说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个好名字。那‘小令’二字就雅得很了。想必你父母是
知识分子。”
董小令笑笑:“这是我自己取的。”
“什么,哪有给自己取名的。”
“是笔名。”
“喔,你是学文学的吧?”
董小令又笑了一下。
“你怎么当坐台小姐了?”老板问了这话心中便开始后悔,老板觉得不该问这
问题,太唐突。董小令沉沉地跳着舞,不做声,然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叹
息声十分沉重。让老板四肢僵硬,舞跳得就十分吃力了。老板不由低下头来望望董
小令,见她脸上正挂着两行清泪。老板的心一下抽紧了,老板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下
,说:“对不起,是我冒昧了。”
董小令仰起头,腮边挂泪,强作欢笑。说:“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当老板和董小令跳完舞回到位子上后,舞厅里顿时少了许多人。老板见宋总也
不见了,招手叫领班。领班暧昧地笑笑说:“他先走了,让你好好玩,一切费用都
记在他的账上。”老板望望董小令,说:“难道他带小姐出台了。其他客人呢,
怎么说走都走了。集团消费?”领班很有意味地笑笑也不说话。
董小令默默地低下了头。
好家伙,这些人也真敢呀。老板也无心再玩,看看表说:“我也该走了,十二
点了。”
董小令也说:“我也该走了,下班了。”
“你们也是坐班制?”老板打趣地问。
“如果没有客人,我一般都是十二点钟走。”
“一起走。”老板道。
“一起走。”她答,然后又现出了意味深长地笑。她每一次的微笑都让老板心
跳加快。她就像个谜,她那微笑就像蒙在她脸上的面纱。面对她老板有一种无能为
力的感觉。老板简直没有勇气揭开她的面纱。
老板和董小令走出歌舞厅,正巧碰到舞厅领班在门口送客人。她见了两人一起
走,显然吃了一惊。她愣了一下旋即又笑了。说:“路上照顾好我们小令,她可是
第一次和客人一起走。”然后冲董小令做了个鬼脸。
老板有些尴尬地向领班点了点头,觉得她肯定是误会了,还以为自己带董小令
出台呢!老板有心向她解释一下,可是见领班的目光暧昧,便把话咽了下去。觉得
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急忙钻进了一辆出租车。
不久,出租车便上了海滨路,老板让出租车开慢点,打开车窗让夜风吹着。老
板不无感慨地说:“我心烦的时候就喜欢在海边散步。”
“我也是。”董小令说,“要不我们下车走走吧。”看得出董小令兴致很高。
“好!”老板也来了兴趣。
老板付了车款让出租车走了,两人开始沿着海滨路散步。习习的海风带着夜晚
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天上星光灿烂,水中流淌着满满的光彩。老板犹豫了一下
问:“你为什么当坐台小姐?”
“是为了我父亲出书。”董小令回答。
“什么?”老板愣了一下,觉得简直是让人难以置信。
“我父亲一个真正的教书匠,到快退休了还是一个讲师。这是父亲心中的一块
心病。父亲没评上高级职称是因为他没有专著。其实父亲对宋词很有研究,父亲的
书稿有洋洋五十万言。连编辑看了都说这是近年来研究宋词的一部难得的著作。可
是书才征订了几百本,没法出。这年月谁还会对宋词研究感兴趣呀。要是书出不了
爸爸死也不会瞑目的。”
“要自费出书是吧,慢慢来嘛,你也不至于当坐台小姐呀?”
“我爸爸是肝癌晚期,而且已扩散。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哦,是这样……”
两人边走边聊,不觉到了宾馆门口。老板在宾馆门前站住了。老板不由抬头望
望自己三楼的房间。夜幕中窗口没有任何光线,一片黑暗。老板知道自己不回去那
窗口不可能有光线。“哦!”老板说,“都到门口了,要不先上去坐会儿。”
董小令“嗯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地发出了一串鼻音。
第三节 大开眼界
老板住在三楼,懒得等电梯了,和董小令走着上楼。楼道里的灯也许坏了,老
板不得不牵着董小令摸索着上楼。这种感觉挺怪,有一种做贼的感觉。老板不由暗
自窃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在房门口,老板摸房卡开门。董小令却有些紧张地抓住了老板的衣襟,仿佛怕
老板把她丢了似的。老板打开门先将她让了进去,然后打开了灯。董小令被猛然
的灯光刺激得发呆,眼睛眯成一条缝。当她适应了灯光后,老板见她眼眶红红的,
显然是刚才哭的。董小令四处打量了一下“哇”地一声喊道:“好大的套房呀,只
住一个人呀。”老板笑笑不语。老板坐在沙发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然后问:“
我有一个提议,不知你能不能接受。”“什么提议?”董小令意味深长地笑。
“你不要再做坐台小姐了。”
“哦,”董小令望望老板,“我不当坐台小姐谁为我父亲出书?谁供我上学?”
“做坐台小姐,这样会毁了你的。”
老板说着起身从里间拿出了一万块钱。老板将钱放在茶几上,说:“这是一万
块钱,你可以尽快把你父亲的书出了,不要再当坐台小姐。”董小令望着茶几上
的钱,闭了下眼,露出让人不易觉察的微笑。末了,她把钱拿在手中掂掂分量,很
平淡地说:“那就谢谢你了,我不会让你失望,我会让你觉得这一万块钱没有白花
。”
“那就好。”老板很高兴地望着她。老板觉得内心很自豪。一万块能救一位女
孩,这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呀。同时老板对金钱也产生了一种敬意,金钱这东西
可以害人可也能救人。这就是要看谁拥有金钱,拥有者怎么支配它了。过了一会
,董小令问:“有热水吗?”
“热水……”老板不解,“干吗?”“我洗个澡,你也洗洗吧。”
“什么……”老板见董小令的眼神不对劲。
“怎么啦?”董小令见老板一派茫然的样子,说,“走了那么多的路,一身的
灰一身的汗,洗洗睡觉才舒服。”
“你住在我这……不走啦?”老板有点口干舌燥。
“你这是什么意思?”董小令突然很粗暴地站了起来,“难道你今晚不是想让
我在这过夜?”
“我从来没想过让你在这过夜。”老板有些火,不由提高了嗓门。
“那好吧,不洗了。我们去卧室吧,完了,我就走。”董小令愤愤然。“什
么呀,我不是那个意思。”老板对董小令那种视死如归的样子产生一种莫名的怯意
。“有没有搞错?”董小令露出了鄙视的表情,“你不就是想和我上床吗?否则
你带我出台干嘛,给我钱干嘛?”董小令有些神经质地逼视着老板,“你放心,我
没有性病。我刚才说让你觉得一万块钱没有白花,是因为你还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董小令说这话时脸涨得通红,眼眶中沁出了泪,“这,你放心好吧。有几个财大
气粗的老板最多曾出过五万,我都没干。因为我觉得不能太委屈自己,要卖也卖给
一个看着顺眼的,卖给一个好人。我只需一万块钱,如果我看不上的人出再多钱我
也不干。呜——”董小令说着趴在沙发上痛哭起来。“这……你!”老板定定地
坐在那里,束手无策。老板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会搞成这样。老板望着董小令趴
在沙发上哭着,显得还挺单薄的双臂一耸一耸的。老板想安慰她几句,可是又觉得
此刻多说一句话都是多余的。董小令独自哭了一阵,抬头望望老板,说:“对不
起,让你扫兴了。”
“没有,没有。”老板连忙把纸巾递给她,“我知道你心里很苦,哭哭心里会
好受些。”董小令从包里拿出那一万块钱,说:“既然你不想要我,我也不能要
你的钱。”“别这样,我是真心帮你的。这钱算是借你的,你将来有钱了再还我
吧。”
“我拿什么还你?”董小令苦笑了一下,“我大学毕业靠工资一年也挣不了一
万块。”
“那就两年以后或者三年以后再还,反正我也不急用钱,你什么时候有了再还
吧。要紧的是先把父亲的书出了。”老板故作轻松地说,“书出了可别忘了送我一
本哟。”
董小令坐直了身子,脸上现出灿烂的笑。那笑是那样纯真,再也没有了那种意
味深长。老板把钱重新放进董小令的包里,然后起身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
“我……”董小令欲言又止,最后恳求地说,“我在你这沙发上住一夜好吗?
我们宿舍肯定关门了。”
“哦……”老板说,“好吧,我为你找一床被子。”说着老板为她抱了床被子
,“明天你走时别叫我,我有睡懒觉的习惯。”“好。”董小令说,“晚安。”
董小令第二天从老板处离开后就消失了。她早晨走时只留下了一张似是而非的
纸条。纸条写得很简单:
我走了,谢谢你!董小令即日
这是老板手中惟一能证明世界上有董小令存在的证据。否则老板真会以为董小
令只是一个梦。老板觉得董小令应该和自己联系的,自己毕竟帮助了她。老板曾
打电话到歌舞厅,歌舞厅也不知道董小令的下落。领班说董小令曾打过一个电话,
说不来了后来就再没露面。领班还说,坐台小姐流动性很大,今天这个歌舞厅,明
天那个夜总会的。歌舞厅没有固定的坐台小姐。
当时,老板听到董小令没再去歌舞厅坐台,心中还是比较欣慰的。她毕竟听了
自己的话,那一万块钱没白花。其实,宋总请老板唱歌就是请老板嫖妓,这种事
情在一审判决后不止一次。可是老板并不懂其中之含义,所以当宋总请一群小姐让
老板挑选时,老板总是不知所措。在这方面老板就显得十分老土了。不过,后来老
板渐渐锻炼出来了。
这天宋总又请老板唱歌,老板就为自己挑了一个,老板打定主意反正不带小姐
出台,唱唱歌也没什么。老板本来不想去的,想想要是碰到董小令了呢。老板心中
还是想着董小令。宋总自己带着一个去了隔壁,包厢里只剩下老板和那位小姐了
。老板望望小姐说:“那咱们就唱歌吧。”老板说着去找歌本。可是老板却没有找
到歌本,当老板抬起头来见小姐正脱自己的衣服。
老板大惊失色,问:“你要干什么?”小姐莫名其妙地望望老板说:“你不是
唱歌吗?”
老板说:“我说的唱歌不是你想的唱歌。”小姐这时已把上衣脱了,露出了丰
硕的成果。小姐十分坦然地赤胸露体对着老板,说:“难道先生还有更新的唱法?
你要唱‘美声’我可不干,我只唱通俗的。”老板说:“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老板说着起身便走。小姐说:“反正你唱歌的小费宋总已给了,你不愿唱可不怪我
。”
老板甩门而去。老板有些气急败坏地回到了宾馆,老板实在接受不了这种赤裸
裸的方式。
当时梦欣正在老板房间看电视。梦欣见了老板问:“干什么去了?”老板回答
:“唱歌去了!”
“真的?”梦欣的脸一下便拉了下来,“看样子男人真没一个好东西。”
“你说什么?”老板瞪了梦欣一眼。老板说,“宋总请我唱歌,我还以为真是
去唱歌,没想到是去找小姐。我连一首歌也没唱就逃回来了。”
梦欣乐了,说:“他们说的唱歌其实就是去找小姐。”
老板说:“那只能说明我没见过世面了。小姐说只唱通俗的不是唱美声的,这
美声是啥含义?”
梦欣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我不懂你们男人的事。”
老板说:“这可不只是男人的事,要唱还是男女声二重唱。我特别喜欢唱民歌
,特别是西部民歌。西部民歌绵长、悠扬,让人回味无穷。”老板说得很认真。
梦欣望望老板,低垂了眼睑道:“那我们一起唱歌吧!”
老板望望梦欣不知如何回答。因为老板不明白梦欣所说的唱歌是哪种性质的。
便问:“怎么个唱法?”
“怎么唱都行。”梦欣说着向老板抛了一个媚眼,这个媚眼老板很熟悉,曾见
梦欣向宋总抛过。梦欣的回答再明白不过了,不过老板还是坏坏的问了一句,“你
是喜欢通俗唱法还是美声唱法?”
梦欣的脸一下红了,说:“通俗唱法没啥意思,短、平、快,属于无病呻吟;
美声唱法是老外的唱法,不是人干的;我也喜欢民族唱法,悠扬、绵长,让人回味
无穷……”
在案子的二案审理过程中,老板和梦欣常常在一起。老板和梦欣每一次上床都
会想起梦欣向宋总抛的那个媚眼。那个媚眼让老板嫉妒也让老板放心。这使老板可
以在一种极为放松的心情下和梦欣做爱,也就是说老板每一次做爱都把梦欣当成宋
总的女人。只把梦欣当成别人的女人的老板,只享受肉体之乐却毋须投情感之资。
老板和梦欣的关系甚至不能和嫖客与妓女相比,因为嫖客需要付钱,所以嫖客在和
妓女做爱时是十分爱惜的,因为爱惜妓女就等于爱惜自己的金钱。而老板向梦欣什
么都不需要支付。既然老板搞一个赠送给他的女人,那就不必客气了。所以老板和
梦欣做爱极为放肆和放纵,这和老板与师母做爱肯定也大不一样。
老板和师母做爱应该是温柔的小心翼翼的,因为是自己老婆嘛,需要爱惜。
老板的错误在于这种对梦欣的放肆和放纵反而迎来了梦欣的兴奋与激动,梦欣不仅
得到了肉体的极大满足还得出了这是爱的结论。这种结论和老板对梦欣的感觉相差
甚远。
老板和梦欣做爱有一种施虐的成分,也有一种占便宜的感觉。老板野蛮地在梦
欣身上施暴,梦欣在老板身下发出奇怪的声音。这种叫床让老板大惑不解,搞不清
对方是痛苦还是快乐。梦欣发出的声音很大,放开了像唱一首真正的歌,只不过这
首歌的歌词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啊”。其实这是一首女人们都会唱的老歌,所不
同的是有女高音、女低音和女中音之分。梦欣在唱这首歌时有些怪,不是喊不是叫
不是哭不是笑,是一种闹……梦欣基本上是在两个人快达到高潮时闹床。
老板会问:“好吗?”
梦欣说:“啊、啊……”
这时老板就不太敢用劲了。因为声音太大,基本上是女高音了,老板怕隔墙有
耳,影响不好。因为宾馆的过廊里随时都有服务员的走动,隔壁的房间里刚才还有
说话之声,而此时却出现了可疑的安静。这时老板会拿起一个枕巾之类的东西,预
备去堵梦欣的嘴。老板的行为让梦欣觉得可笑。梦欣“嘻”的一声笑了,老板在梦
欣的笑声中疲软下来。疲软下来的老板便会死沉死沉地压在梦欣小姐的身上,闭着
眼睛望着过去的那个“媚眼”问梦欣:“宋总怎么样?”
“什么怎样?”
老板不好说宋总在床上和你怎么样,只是神秘地笑笑,就此打住。
第四节 师兄得了相思病
师兄一直在等待“一条河”的传呼。师兄的等待漫长而又枯燥。师兄的呼机像
一位可敬的智者沉着而又安静,连一点声息都没发出。
我们觉得师兄有病,他在酒吧碰到的那位女生,根本不能算相识了。师兄不知
道那位女生叫什么名字。师兄说姓名只是一个代号,没有必要问,一问就落入了俗
套。师兄自己给那位女生起名“一条河”。师兄说:“你听‘一条河’这名字多
棒,既有纪念意义,也有象征。”这名字记录了师兄和那女生所谓的认识经过。
师兄也不知道那位女生的专业。那女生在酒吧里看一本世界名著,只能说明她
是一位文学爱好者,并不能就此判断她就是学文学的。即便是学文学的,范畴也十
分大。那女生拿的是一本中文版的俄国作家写的长篇小说,是中国语言文学系,是
俄国语言文学系,还是其他文学研究所呢?在这所学校各种研究文学的科研机构很
多。师兄说也没有必要知道她的专业,一个女人学什么专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学
过什么专业,只要学过就行了。大学这种地方对女人来说就像一个窑,各种各样的
女人进入大学这个堆满书籍和鲜花的窑里冶炼几年,走出去就成了满身书香之气的
知识女性。这种女性聪明而又高雅,浪漫而又潇洒。你别指望女人在专业上有太深
的造诣,差不多就行了。对于师兄这充满了男性话语霸权的议论,你不必当真,
也不值一驳,否则在宿舍争论三天三夜也没结果。按师兄的意思,姓名、专业都无
须知道,那么总要知道联系方式吧。据我们分析,一个女人和男人萍水相逢,如果
她乐意和你继续交往,她最起码要告诉你一个传呼。你可呼她,回不回电话就是她
的事了,这取决于她当时的心情和感觉,这样比较容易掌握主动。女人给陌生男人
留传呼这只是一种礼貌,一种感觉而已。如果她愿意和你交朋友,她不但会留下传
呼,还会把住所电话也坦诚相告。这当然比仅留传呼更进一步,不过也只是一种好
感,一种意念罢了。如果她对你有意,她会把宿舍的地址告诉你,这就意味着她已
放弃了拒绝,把主动权交给了你,你可以去宿舍找她,她正等待着你的追求。可
是,师兄这一切都不具备,他怎么就敢宣布认识了一个女人呢!惟一给师兄安慰的
是“一条河”最后留一句话:
“我会呼你的!”
这就是说师兄主动把传呼给了对方。
其实这比女人给男人留传呼更初级。据师兄说他亲自把传呼号写在了那本书上
。师兄说他给对方留传呼留得十分机智,将传呼写在第四十六页第一个自然段的空
白处了。并且,在第九十三字处还打了一个加入号,加入的是师兄的传呼号码。师
兄的这种机智让我们躺在床上思考了许久许久,我们基本上没有弄懂其中极其深刻
的含义。在一瞬间我们都自卑地认为自己智商有问题,连师兄的机智都没弄懂。
师兄解释说:“把传呼号写在第四十六页,表示本人住梅园四十六楼;写在第一自
然段处,表示住一单元;在第九十三字处打加入号,表示持这个传呼号码的人住
93号房间。”如此,师兄就自以为是地将自己的联系方式完全告诉对方了。师兄住
梅园46楼1单元93号房。听了师兄的解释,我们暴跳如雷,骂师兄荒唐,哪有这
样考人家智商的,连我们都弄不明白,那女人咋能弄明白。师兄说破译不了这密码
的,智商一定有问题。如果是那样也不配和本人交往。
最后,师兄充满自信地说,“一条河”一定会打传呼给我,说不定还会找上门
来。因为“一条河”是世界上最聪明、最细腻、最敏感、最多情的女人。她一生的
梦想就是为了破译一位男人向她发出的求爱信号。因为她需要神秘,需要梦幻,需
要深度,拒绝直白,拒绝浅薄,拒绝平面……师兄说,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她的呼唤
。
师兄的等待实在是有些漫长,有些任劳任怨,为了迎接“一条河”的到来,他
开始明显对女朋友董茵冷淡,并且最终向我们宣告和董茵分手了。同样是为了“一
条河”的到来,师兄甚至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习惯,过去他从来不叠被子,现在把被
子叠得如军训时的样子。他基本上不打开水,现在谁没开水喝了,只要去师兄的保
温瓶里倒就是了。
师兄开始进入一种失眠状态。为了使师兄能平静地睡去,在熄灯之后我们不知
不觉转移了话题,由过去鼓励师兄把女朋友董茵办了,变成了为师兄分析“一条河
”迟迟不给师兄打传呼的原因。在师兄等待传呼的最初日子,我们分析“一条河”
会在周末呼师兄,因为平常要上课,要查资料,要写论文等。周末过后,我们又分
析师兄没收到传呼是因为“一条河”和前男友在一起不太方便。我们这样言说,其
实已承认师兄是“一条河”的“后男友”。这样能安慰师兄。周末过去了,我们分
析“一条河”没呼师兄是因为正和前男友闹分手,只有先和前男友分手,才能一心
一意地爱师兄。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我们累得精疲力竭,并且对“一条河”不
传呼师兄的原因失去了想象力,也对师兄和“一条河”爱情故事的未来发展失去了
兴趣。这就像要拍部爱情电影,已经有了一个好开头,可是女主角突然消逝了,这
种情况无论是对男主角还是对导演乃至编剧都是一个打击。
在某一个熄灯之后的晚上,三师弟张岩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哇”地叫了一
声说:“我知道师兄为什么没接到传呼!”此话一出,不由让我们又振奋起来,
难道我们的想象和言说还没穷尽?难道还有一种更可信的原因?张岩说:“说不定
‘一条河’早就打了传呼了,只不过师兄的呼机没有收到。比方正赶上在地下室或
地铁中,而‘一条河’传呼后没有收到回答还以为师兄压根儿就不想和她交往呢!
由于这个误会使‘一条河’自尊心受到打击,也就不可能呼第二次了。”张岩此
话一出倒让我们恍然大悟,这种情况极有可能。别说在地下室和地铁了,平常在一
些死角和高层建筑物旁传呼信号也会弱得收不到。还有服务小姐不太敬业,操作失
误等等原因也会使师兄收不到传呼。各种意外太多了,让人防不胜防。任何一个环
节出现问题,都有可能收不到传呼。师兄和“一条河”就像天上的星星,偶尔相遇
又擦肩而过,然后按照原有的轨道越去越远,消失在茫茫的宇宙之中。我们甚至认
为师兄给那女生起名“一条河”本身就是一种宿命。一条河,河水一去不回头。
最后我们建议师兄复台,一般情况下电脑会有记录的。这是师兄的惟一的希望
。师兄复台后的结果出人意料。师兄当然从呼台没有查到“一条河”的传呼记录
。但是一个奇怪的现象发生了,自从师兄复台后,师兄的呼机由沉默变得浮躁,师
兄的呼机开始在每一个熄灯后的夜晚呼叫。最初我们还以为是“一条河”呢,还为
师兄高兴。问之。师兄显得极不耐烦地回答:“什么‘一条河’,见鬼去吧!”
不是“一条河”那么是谁呢?这传呼有些怪诞居然能让师兄喊“一条河”见鬼
。每当十二点,呼机会准时呼叫,然后师兄在被窝里蒙头回电话,声音时隐时现如
巫师的咒语。这种声音将持续近一个小时。在这一个小时里我们只迎面躺在床上,
徒劳地等待师兄通话结束。我们并不想在师兄通话结束后听他汇报内容,而是等待
着他结束通话我们好睡觉。因为师兄的通话实在是神秘而又诡异,这使我们屏住呼
吸,竖着耳朵想听个仔细。可是师兄的声音又是隐隐约约的,让你听不明白。那声
音属于你想听听不明白,不想听又能听到那种,窃听的努力使我们身心疲惫。第二
天起床,熬红的眼睛如六月的烂桃。最后张岩将熄灯后的传呼命名为“半夜机叫
”,并且还编了几句顺口溜:“这里的黎明静悄悄,46楼半夜机叫,半夜机叫疑
是半夜鸡叫,弄得我们睡不好觉。”张岩将顺口溜编好在早晨的楼道里发表,然
后挥挥手丢在清晨窗外的风里。张岩说:“我看房子去了,一个老师要出国两年,
他愿意便宜租给我。”
为了解决半夜机叫或者半夜鸡叫的问题,我和张岩商量共同请师兄吃饭,饭钱
酒钱一人一半。我们分析请师兄吃饭后无非有几种结果:第一种结果就是花了钱解
决了问题,把半夜机叫移到晚上十点钟左右,那时候反正也不想睡觉,大家正精力
旺盛,师兄用这个时间打电话比较合适;第二种情况就是花了钱解决了一些问题,
半夜机叫还是半夜机叫,只是请求师兄回电话别蒙在被窝里,干脆大大方方地打,
不要怕让我们听,我们也不偷听,也别怕吵着了我们,我们也不怕吵,我们可以听
而不闻,视而不见,把师兄的电话当成春夜的催眠曲;第三种情况就是花了钱一点
儿也没解决问题,一切照旧,那样我们只有再花些钱去买耳塞了。怎么办呢,人家
是师兄,又是大龄青年,你不能不让打电话呀。
当然了,我们要力争第一种情况,确保第二种情况,避免第三种情况。
张岩说:“请师兄吃饭没问题,我可以作陪。不过客还是你请,我无所谓了,
我已在校外租好房子了。”
“他妈的。”我只有骂娘。
第五节 041小姐的故事
当师兄知道我们请客的原因后,笑了,说:“我还以为在被窝里打电话你们没
听见呢。实话给你们说了,我早就想向哥几个汇报一下情况了,苦于找不到合适的
时间和机会,还
有就是又怕哥儿几个替老兄我白高兴一回,这次我吸取了‘一条河’的教训,不把
人落实了坚决不惊动大家。现在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宣布,我这次确实认识了一个姑
娘。”“谁?”我们问。
“一个传呼小姐!”师兄骄傲地回答。我和张岩互相望望,我见张岩嘴角挂
着残羹,示意他抹掉。在我们的心目中传呼小姐应该属于那种靓丽而又清纯可人的
一族。最关键她们的声音都像夜莺一样好听,每次打传呼都让人柔情泛滥,如果每
天和她们有一个小时的通话时间,那才叫美不胜收呢。我们对师兄的羡慕到了无以
言表的地步。同时,我们也能理解师兄了,他为什么要在半夜和那小姐通话,不就
是想听夜莺的声音嘛。师兄说:“我和041号小姐的交谈是在那天复台的时候。
当时我的情绪糟糕透顶,孤独、无助、举目无亲,一种侮辱被伤害被欺骗被抛弃之
感使我痛苦难耐。”师兄说这番话时,曾十分不怀好意地对“举目无亲”作过一次
补充。说所谓的举目无亲,并不是指没有亲人,其实兄弟们就像亲人一样呀。我说
了一些和事实有出入的话那只不过是为了表达一种情绪罢了。
我们暧昧地笑笑没有打断师兄。在他酒后,如果你打断话题那就麻烦了,因为
每一个话题都会有无穷无尽的言说方式。
师兄当时拨通了寻呼台,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这时小姐041的声音出现了。
041小姐动人的声音像一阵和煦春风,扑面而来。041小姐自报家门说:“您好,
041为您服务,请留言。”
师兄在电话这头愣了愣,一时语塞。041小姐又用同样的语气向师兄发问。这
次师兄王莞清醒过来,师兄说:“我呼90173。”
“请您留下姓名,”041说。师兄自报了家门,然后又留了我们宿舍的电话号
码。再然后师兄就糊涂地把电话挂了。
不久,师兄的呼机便叫了。这时,我们都骂师兄有病。让你复台你自己呼自己
干什么?师兄说:“我完全被寻呼小姐牵着走了,她的声音太好听了,我重新打
重新打。”于是,师兄又打了一回,这次师兄把自我意识唤醒了,当041小姐自报
家门时,师兄连忙说我复台。041小姐问师兄查寻什么时间的信息。
师兄说:“从即日一直到永远。”师兄当时恨不得通过寻呼记录顺着时光隧道
回到原始社会。不过,这种无理和不科学的要求被041拒绝了。041说:“对不起
先生,我们只能查客户最近十条信息,超过十条信息计算机会自动删除。”
师兄说:“那好吧。”师兄听到小姐操着计算机键盘的声音。一会儿,小姐说
:“在最近一周内您没有信息,只有刚才一位。”“刚才是我自己呼的自己。”
“为什么您自己呼自己呢?”“因为我找不着我自己了。你看一周内根本没有
人呼过我,我把自己丢了。”041在那边噗的一声笑了,说,“没人呼您就意味着
把自己丢了吗?”“是呀!我孤身一人生活在北京西北郊的一所公寓里,整天面
对着一些不会说话的书,我整天看前人写的书,基本和现代失去了联系,我有了一
种被抛弃感。”“您是在读大学吧?大学生的生活多么丰富多彩呀。”
“你别看那一些臭文人写的小说,其实大学生是最孤独的一类人。他们往往以
自我为中心,自以为是,故作清高。平常大家在一起表面上都其乐融融,其实骨子
里都是自私、自负的,相互间充满了隔膜。在没有利害冲突时可以和平相处,一旦
有了利益冲突,马上就会像一群狗见到骨头那样互相急眼。”师兄说着说着开始愤
世嫉俗起来。041小姐在那边叹了口气说:“看样子谁都不容易。”041小姐的叹
息让师兄动心,这使师兄心中有了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师兄说:“其实我真羡慕你,你可以接到那么多电话。那么多人联系都是通过
你那修长的手指编织起来的。”
041小姐嘻嘻笑了,说:“您怎么知道我的手指是修长的,而不是短粗的。”
“我听你这声音就能判断你的手指肯定十分修长。这种手形属于艺术型,对各
种键盘比较敏感,会像小红鸟的长嘴一样在各种键盘上啄着。如果在钢琴上可以弹
出美丽动人的音乐,如果是在计算机键盘上可以输入各种各样的美妙信息……”师
兄谈兴正旺,041小姐说:“对不起,请等一下。”然后接了一个传呼。〖JP〗
师兄便屏住呼吸听041小姐工作,师兄觉得这也是一种享受。一个传呼完了,小姐
又回到了师兄这边。说:“如果您愿意,每天我可以在十二点呼您一次,我觉得听
您说话挺长见识的。”师兄激动地说:“真的,那就太谢谢你了。如果我每天都
能接到你的传呼,听到你的声音,我别提有多么高兴。”
041小姐说:“不用谢,为客户服务嘛。”师兄听小姐这么一说,情绪有些低
落,声音低沉下来说,“难道仅仅是对一个普通客户的服务?”小姐轻声笑了,说
,“这不是逗您玩儿嘛,我们呼台哪有这种服务。”
师兄显然高兴了一些,说:“那我们就是朋友了,我这样给你打电话不妨碍你
工作吧?”041小姐说:“十二点以后传呼量少,否则我可没有空,其实值夜也挺
无聊的,和您聊聊天,挺好。”
就这样师兄开始了他和041小姐的聊天。这种聊天被张岩命名为半夜机叫。半
夜机叫对师兄来说是一种享受,对我们来说就是灾难了。可是,听了师兄的讲述我
们又不忍心劝师兄结束这半夜机叫,甚至不可能去要求将半夜机叫提前到晚上十点
,因为041小姐只有十二点以后才上班。
吃过饭,我们扶着师兄走,师兄有些醉意了。回到宿舍是八点钟,离半夜机叫
还有四个小时,师兄回来后极为舒心地上床便睡。我们知道四个小时后当困倦向我
们袭来时,师兄会被半夜机叫唤醒,然后他会兴高采烈地去聆听他的夜莺的声音。
在师兄熟睡的时候,我和张岩相对而坐,发愁地听着师兄的鼾声不知如何是好。
末了,我对张岩说,师兄这么大人了怎么一次比一次出格了?当初不让他和董茵好
他不听,认为爱情是没有年龄界限的。他吃了董茵那小蹄子的苦头后,又认识了“
一条河”,“一条河”成了他干枯的记忆之后,他又认识了一位041。前面两个还
见过面,后边这个连面也不曾谋过呢。可见,师兄的恋爱是越来越形而上,越来越
不具体,越来越纯洁,越来越柏拉图了。我们有责任帮助师兄,使他回到现实中,
把爱情生活建立在现实的活生生的人的基础之上,说俗了就是建立在必不可缺少的
肉体接触之上。
当师兄临时醒来在床上翻身之时,我们把他拉了起来:“师兄你不能睡了,有
几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我们。”师兄迷迷登登地问:“啥问题,我还没睡醒呢。”
我们问:“041小姐叫什么名字?”师兄不由皱了下眉,困倦中懒得理我们。
说:“你们怎么了,041就是041,还需要什么名字,任何名字都是代号,任何名字
都无法取代041。”我们不住地点头称是,为自己的俗气而自卑。同时我们又不
得不十分庸俗地问师兄另外一个问题。“041除了传呼台的台号还有其他联系方式
吗?”
师兄摇了摇头,说:“干吗要其他联系方式呢?这样不是挺好嘛。”
我们说:“你想过没有,如果某一天041突然不和你联系了,你又如何去找她
。难道你打电话到呼台?你怎么还不吸取‘一条河’的教训呢?干什么事都不能太
被动,要掌握主动。你现在就打电话到呼台,在041还没有消失的时候通过其他小
姐了解一下,至少要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和其他联系方式。一个呼台的大家都是姐妹
应当知道一些041的情况。既然041现在对你这么重要,你就要想办法和她见面,最
后把她带到宿舍来。你虽然举目无亲,但我们毕竟是你的同学,是你的朋友。”
师兄出神地望着我们,他显然被我们苦口婆心的劝说打动了,同时他也被我们
的“举目无亲”之说弄红了脸。于是,他拿起了电话。我们好奇地凑了上去。师兄
把听筒放下,十分大度地用了免提。师兄在电话中对呼台小姐说:“我有事咨询。
”
小姐说:“我很乐意为您服务。”
师兄说:“谢谢,你能告诉我041小姐叫什么名字吗?”师兄此言一出,我们
不由为他着急,这种问题太冒失,会引起人家的误解,说不定把你当成坏人呢。呼
台小姐顿了顿问:“她是您什么人呀?”
“她是我朋友。”“既然她是您朋友,您怎么连她的姓名都不知道?”师兄
被对方问哑了,我在心中为师兄叫苦,完了,肯定问不出来了。师兄这时有些低
声下气地说:“求求你告诉我041的姓名吧,我真是她的朋友。”师兄的声音像一
位年轻力壮的乞丐,不但不使人同情,反而让人厌恶和恐慌。呼台小姐不做声了,
隐隐约约地听到她正和另一个呼台小姐商量。过了一会儿,小姐说:“既然您要找
人,我把您的电话转给值班主任吧。”值班主任的声音显然老了一些。当她听到
师兄打听041小姐时,声音放得出奇地和气,可能以为有人投诉。她说:“您为什
么想知道她的名字呀?”
师兄说:“041小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寻呼小姐,对人和气,服务周到,她每天
晚上在我最孤独的时候呼我一次,然后我们开始交谈。我希望能真正认识她,见到
她。”值班主任问:“她每天什么时间呼你呀?”
“在十二点过后。”“你们谈多久呀?”
“大约一个小时。她使我孤独的心灵得到了安慰,在这一个多星期里我活得最
充实、最快乐,每天我都像过年一样盼着十二点到来。这样好的服务小姐在今天这
个物欲横流世风日下的社会已不多见了。希望你们能奖励她,她简直就是活着的女
雷锋呀。她做了好事,也不留名,所以我才设法从你处打听她的名字。”师兄的
言辞恳切,情真意长,让人动容。值班主任在师兄的请求下说:“那好吧,我们查
一下041是谁,你把呼机号告诉我。”
师兄连忙把呼机号告诉了值班主任,真挚地说了声谢谢。挂掉电话后师兄“哇
”的一声跳了起来,双手紧握拳头举在头顶,像一个足球流氓或者傻球迷似的。
这时,师哥老孟来了,问:“王莞在叫什么春?”我们告诉了老孟。老孟也被师
兄感动了,陪着师兄高兴了一回。这下好了,一旦师兄把041小姐的情况弄清,当
他再和041小姐通话时,心中就有底了。我们也不必受半夜机叫的罪了。这时,
灯突然熄灭,整座楼都哇地叫了一声,间或有咒骂之声传出,可能谁的电脑又忘记
存盘了。楼长太认真负责,总是准时熄灯,真拿他没办法。有几次大家正看足球赛
,楼长居然也把闸拉了,差点没酿成学潮。灯熄后单身宿舍楼反而热闹起来,精力
过剩的就冲着窗外乱唱。借着路灯的光亮,我们也无心上床,大家的眼睛都贼亮贼
亮地放光。我们一起等待着师兄的半夜机叫。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师兄的呼机
又沉默了,好像一块无用的石头。等到十二点半,我们终于不耐烦了,让师兄打电
话到呼台问。
“你好,请转041小姐。”师兄说。
老孟说:“怎么不先找值班主任?”
师兄说:“041没有准时呼我,我得先找到她。”这时电话中有个小姐回答:
“您好,我是041,很高兴为您服务。”师兄顿了顿道:“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041小姐的声音我能听出来。”“对不起先生,我是041。”“那我找昨晚十
二点值班的041。”
“哦,我刚刚接班,要不找值班主任问问。”“是值班主任吗?”师兄问。
“是的,先生!需要我帮助吗?”“你们的041小姐呢?”
“她不是正在值班嘛。”“不是,她不是我要找的041,我要找昨天晚上十
二点值班的041。”“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不分昨天的041或今天的041,无论
是昨天还是今天或者明天我们只有一个041。041只是一个值班席位。”“怎么是
这样,你是值班主任吗?”
“是呀。”
“你一小时前不是答应帮我查041的姓名吗?”
“是吗?我们的值班主任席也只有一个,不分一小时前和一小时后。值班主任
席的代号为001,无论是我还是别人都用这个代号。现在都是数字化管理的。”
“难道041小姐消失了?”
“您知道她的名字吗?”“我不是正通过值班主任查吗?”“那就没办法
了,坐过041服务台的小姐太多了,谁知道您找哪一位。”
“怎么是这样?”师兄茫然地望望我和张岩。张岩说:“别和值班主任磨嘴
皮子了,她不会告诉你的。她在装腔作势,你永远也问不出名堂。现在只有一线希
望,那就是等041小姐呼你。”
“又等传呼?”师兄恐怖地望着我们,仿佛他等待的不是传呼而是灾难的来临
。
“活该,”老孟说,“谁让你玩虚的,漫无目标,无处抓挠。对于追求浪漫的
家伙,只有用等待进行惩罚。”不过,这一次传呼没等待得太久。大约在一点多
钟的时候,师兄的呼机响了。师兄像捧了一块炭火在宿舍里乱转,不敢看。我们把
师兄的呼机抢过来一看便笑起来,原来是师姐那家伙打来的,说“我也半夜机叫一
回”。好在师姐的留言是“半夜机叫”不是“半夜鸡叫”,否则不就成“鸡”了,
师姐差点把自己也绕进去了。
师兄气愤地捏着呼机肩头一缩缩地使劲,说把你消灭,把你消灭。好在那呼机
不是师姐的脖子,否则师姐岂不是让他消灭了。就在师兄删除留言时,呼机又响了
,师兄一看脸都白了。有一位叫翟虹的陌生小姐给师兄留言。留言的内容为:“
你为什么向公司举报,我和你聊天纯属好意,我被开除对你有什么好处?”
接到这个传呼,师兄脸色苍白地愣在了那里,嘴里念念有词:“我害了她,是
我害了她。”显然,那041小姐叫翟虹。师兄终于知道了041的名字,可是师兄却永
远失去了她。师兄又气急败坏地给呼台打电话。找值班主任。
“是值班主任吗?”师兄问,“你们为什么开除041小姐?”
“什么041小姐,谁开除041小姐了?041是开除不了的。”
“你别装腔作势了,我说的是那位叫翟虹的041小姐。”
值班主任说:“因为她在上班时和客户聊天。”
“可是……”师兄说,“可是她是一个十分好的服务员呀,你们怎么能这样?
”
“这是我们的纪律,”值班主任说,“如果我们的服务员上班时都和客户聊天
,谁还去接传呼,我们的呼台不关门才怪了。”
师兄最后有些气馁地问:“你能告诉我怎么和翟虹联系吗?”
“她已经走了,”值班主任说,“我们也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
第六节 三师弟苦恋王原
三师弟这几天的心情一直不好,也不知为什么。三师弟觉得自己无所事事的,
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也不知道做点什么好。三师弟便去图书馆看书,刚坐下三师
弟的手机突然响
了。电话是李律师打来的,说陈律师已给王愿打了几个电话了,两个人还约定去看
电影呢。三师弟的心当时就咯噔了一下。三师弟当时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三
师弟在电话中毫不在乎地说:“去呗!看陈律师的本事了。”李律师在电话中笑
着说:“你不心疼?”
三师弟说:“有什么心疼的。”
李律师说:“你不心疼就好。”说着就挂断了电话。三师弟接过李律师的电
话后情绪更低落了,三师弟无心在阅览室坐了,他起身走出了图书馆。三师弟觉得
是不是可以给王愿打个传呼之类的,看她现在正干什么?虽然,约定三师弟不准主
动和王愿联系,可给王愿打个传呼的冲动却一直折磨着他。这样三师弟在校园里乱
走了一通,终于忍不住在湖边给王愿打了个传呼。不一会电话就响了,三师弟一接
是陈律师的声音。陈律师在电话中嘻嘻笑着,说:“我现在正和王愿看电影呢,你
有什么事吗?王愿让我给你回一个电话。”三师弟觉得自己的心被重重地刺了一
下,那心中的惟一的一块空白,一下被涂黑了。不过三师弟还是故作高兴地说:“
陈律师真有你的,我没事,你们好好玩吧。”说着便挂了电话。三师弟挂断电话
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三师弟不由自嘲地笑了,
自己这是怎么啦,不就是一个女人嘛。而且自己答应陈律师让给他,现在人家
在一起,你怎么真的心疼了。算了吧,这种女人不值得你这样。可是,王愿不应该
是这种女人呀!三师弟觉得应当给陈律师打个传呼,告诉他在王愿面前别提起自己
。三师弟心中隐隐有一种担心,三师弟怕陈律师会把自己的风流史抖搂出来。三师
弟觉得自己即便失去了王愿,也不想让王愿对自己有一个坏印象。三师弟给陈律
师打了个传呼还有些不放心,又给李律师打了个电话。三师弟对李律师说:“请你
提醒一下陈律师,别让他乱说,否则对他自己也不好。”
李律师说:“对,不能让他乱说,否则,咱们都成什么人了。”
不久,李律师又打来了电话。李律师说他们正在看电影。陈律师是从电影院出
来回的电话。他让你放心,他不会乱说的。李律师说:“陈律师十分高兴,说他们
俩已经成了,他们看电影时手都握在一起了。”三师弟在电话中笑笑说:“是嘛,
那就祝贺他们了。”然后挂断了电话。三师弟挂断了电话独自发了一会愣,摇了摇
头心里说,这种女人不值得。然后吐了口气。
这时,三师弟发现天气晴朗了起来,湖面上升腾出一层如薄纱般的雾霭。三师
弟找个长椅坐了,三师弟坐在长椅的另一头,让长椅空出三分之二,留下很多空白
。三师弟望着那空白,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张岩心中有一种渴望,幻想着有一
个人能填补这空白。可是,这种期待是徒劳的,张岩只能望着那心中的空白独自伤
神。
这时,突然会来一位女生,她望着那空白大胆地问:“有人吗?”张岩的眼睛
便像狼一样红着剜人家一下,这使人家像被烫着了似的,惊惶失措地斜身而逃。然
后走到不远的另一个长椅上,问另一个孤坐的男生有人吗?
那男生回答:“有,你不是吗?”女生笑笑坐下了,中间却留下了另一个空白
。他们时常望望波光粼粼的湖水,有时也望望张岩,哗哗啦啦地各自乱翻书,一
字也看不进去,坐立不安。那时候湖上正升腾着一种淡蓝色的雾霭,很朦胧的美。
可是,他们自始至终也没说话。后来,女生起身走了,走向湖的一边;后来,男
生也走了,走向湖的另一边。他们的距离会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张岩望着他们,
心中淡淡地生出一种遗憾。张岩不知为什么为他们遗憾,或许他们是挺合适的一对
,但他们却都不愿意拂去心中的那层朦胧。可是,他们如果真相识了后来又相爱了
怎么样呢?或许他们最终一样会失恋。这样想起了自己,心便又痛了一下。
夜来临之后,湖边有柔柔的灯光。那灯光有些神秘,像夜的眼闪闪烁烁的。在
那灯光的阴影处张岩会听到细细的哭声。这哭声往往是女生的。那基本上是为情而
诉,非常矫情。更晚一点会有不少围着湖跑步的男生或女生,他们不停地跑不知
疲倦。一个外国留学生不是跑,而是一圈又一圈地快走。那天晚上她至少走了十几
圈。每一次望着她从长椅边走过张岩都不由为她叹气。
王愿再一次给三师弟打电话是在一个中午。当时,三师弟午睡后刚起来,脑子
里昏沉沉的。他站在五楼的阳台之上向对面的女生宿舍楼张望,看到女生们花枝招
展地进进出出,就觉得很好看,也很能提神。
三师弟发现对面女生宿舍一个窗玻璃上贴了一个大红的喜字。三师弟的心不由
动了一下,这是哪个女生结婚了,连毕业都等不了了,好在读研究生可以结婚。是
呀,结婚真是挺好的,两人在学校外边租间小平房,小日子肯定十分甜蜜。我什么
时候才能结婚呢?三师弟想起自己的事不由又叹了口气。三师弟在脑子里把自己认
识的女人像放电影一样过了一遍。三师弟觉得很气馁,没有哪个值得他要。唉,找
个女人容易,找个老婆真难。三师弟正在阳台上想着自己的心事,这时手中的电
话响了。三师弟懒懒地问谁呀?我呀!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是谁呀?”三师弟
又懒洋洋地问。三师弟觉得自己一点心情也没有,连对女人也提不起劲了。
“我是我呀。”电话中的女人继续卖关子。
三师弟笑笑,开始有点兴趣。正准备调戏两句,这时电话中的女人便自报家门
了。“我是王愿,张岩你在干嘛呢有气无力的样子。”“王愿,不就是董小令嘛
。”
三师弟不由冷笑了一下,她给我打电话干什么,她不是和陈律师好了吗?这个
女孩我小看她了,不是省油的灯。三师弟面对挑战,不由兴趣大增,逗她玩玩,谁
怕谁呀。便说:“我正在阳台上看对面的女生宿舍呢,女生都熬不住了,纷纷都嫁
人了。”
“你怎么这么粗俗!”王愿说。
“我这是粗犷,”三师弟答,“你看连集体宿舍的窗玻璃上也贴上了大红的喜
字。”“是吗,真够浪漫的,把喜字贴在集体宿舍的窗玻璃上还真有些新意。”
“是呀,好像全宿舍集体结婚似的,这分明是让我们男生好看嘛。”
“你不是那新郎,是不是觉得很失败呀。”“太失败了,”三师弟说,“你
想过结婚吗?”“结婚,谁要我呀?”
“我要呀。”三师弟打趣说。
“真的?”
“真的,嫁给我吧。”三师弟又说。三师弟说这话时心里没有一点负担。要是
前几天三师弟肯定没有这样放肆。现如今三师弟已经把王愿放到一个无所谓的位置
上了,也就肆无忌惮了。
王愿在电话中沉默了许久,然后在电话中又说了一句:“你把刚才的话再重复
一遍。”三师弟又重复了一遍。三师弟以为王愿生气了,在重复一遍的时候便有
了笑声。那笑声分明向对方传递了一个意思,这是开玩笑,别生气。可是,王愿在
电话中却十分严肃地又问:“真的?”
三师弟便大声笑了:“是真的!你要愿意咱明天就结婚。我去院上开结婚登记
证明……”然后三师弟又说了许多话,都是打情骂俏的话。这样,三师弟的心情好
多了。王愿在电话中说:“那我就等你明天开证明了。”
第二天,三师弟还在睡懒觉,王愿便开始打传呼了。三师弟当时想不出王愿大
清早找他干什么。三师弟打开手机回电话。王愿在电话中问在哪呢?三师弟回答在
床上呢。王愿说我还以为你去开证明了。三师弟便笑了,三师弟觉得王愿挺可笑,
一个玩笑要开两遍。虽然,三师弟觉得用这个题材继续发挥挺没劲的,但三师弟还
是借题发挥了下去。
三师弟说:“大清早的到哪开证明,总要等到院里上班吧。”
“你们院上班那么晚呀,都十点了。”
“啊!”三师弟看看表,原来真十点了。三师弟说,“没想到这么晚了,好!
我这就起来去开。”
“那你就快起来去吧。”
三师弟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说:“这是不是搞反了,是我求婚,你应当半推半就
才好,怎么搞得有点逼婚的意思了。”
“是不是不敢了,怕了吧?”王愿得意地笑。“谁怕谁呀,咱们先说好,我
可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你嫁给我可别后悔,我连买床的钱都没有,别说买房了。
”
“没事,买床的钱我不让你出。”
三师弟不由嘻嘻笑了,三师弟觉得自己被逼到了墙角。这个女孩真怪,你弄不
懂她是真是假。那边和陈律师看电影,这边又和我这样。她不是太傻就是太聪明。
三师弟把牙一咬又说:“开个证明还不简单,我开了证明然后就去开房间,今晚就
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三师弟觉得自己把玩笑开大了,对于一个才见过两面连手
都没拉过的女孩来说,这样开玩笑是有些过分了。可是,这不能怪我,是对方把我
逼到这分上的。三师弟想王愿听到这番话肯定会受不了,肯定会在电话中骂一句臭
流氓,然后就把电话摔了。
可是,对方沉默了半天,突然说:“你开吧。只要你把证明开了,怎么着都行
。”
三师弟不由愣了一下,怎么碰到一位这样的主。三师弟叹了口气说:“算了吧
,就算我怕你了。”
“你怕了,虚伪!你甜言蜜语的逗我开心,原来没一句话是真的。我就是要看
看你还有没有真诚的一面。”
“算了,你也别把自己标榜得很诚实信用的样子,你一边和我打情骂俏一边不
是和我的朋友看电影吗?”
“你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了,就这么着吧。”三师弟一下挂断了电话,三师弟挂断了电
话,心里便有了气。这时电话又响了,三师弟以为又是王愿打来的就说:“你还有
什么要说的吗?”“我要说的多着呢。”电话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原来是李律
师打来的。李律师说,“陈律师这几天很痛苦呀。”
“他痛苦什么,不是把那个妞泡了嘛。”
“拉倒吧,王愿不理他了,打电话不接,打传呼不回。”
“为什么?”
“不知道,这还要问你呀。”
“问我?我怎么知道。陈律师不是还请王愿看了电影嘛。”
“就是在看了电影之后就不理他了。”
“那是怎么回事?”
“据陈律师说:在看电影的时候他握了王愿的手,王愿当时就生气了,从此不
再理他了。”
“哦……是这样,”三师弟不由愣在那里。三师弟挂掉李律师的电话马上开始
给王愿打电话。一连几天三师弟都在给王愿打电话。三师弟的电话如焦灼不安的
夜莺,把王愿宿舍那寂静的黑夜搅得一片喧哗。可是,每一次电话都不是王愿接的
,据说王愿总是不在。王愿宿舍的女生像排着队似的十分可疑地一个一个地接着三
师弟的电话。这让三师弟在电话中无法倾诉,这也让三师弟十分焦急,因为马上就
是王愿的生日。三师弟决定好好给王愿送一份礼物。送什么呢,自然要送能表达
自己心意的礼物。三师弟首先想到了玫瑰。王愿二十二岁生日,送二十二枝玫瑰花
吧。可是,三师弟立刻便把这个念头打消了。这种送花的方式谁都会,没有新意,
一点也没特点。如果在暗中还有一个追求者的话,这岂不是一种可笑的重复,这种
重复只能是两败俱伤。三师弟觉得像王愿这种女孩肯定有不少追求者,而这些追求
者不会不利用她的生日。三师弟不知不觉把自己推到了一个竞争的位置上了。这种
竞争让三师弟平添了几分豪气。三师弟打消了送二十二朵玫瑰的念头便开始在商
店里乱走。这时他被一群外观十分奇特的瓶子吸引住了。那是洋酒柜台,各种各样
的进口红酒立在那里争奇斗妍,散发出一种醉人的芬芳。三师弟决定买一瓶,虽然
那些美丽的瓶子价格不菲。三师弟还是毫不犹豫地付了款。三师弟双手捧着酒瓶对
着太阳照,他看到那美丽的液体在瓶子里曼舞着泛出滚滚红尘。三师弟为自己的决
定很是得意了一阵。
酒,不就是“久”的谐音嘛。尝酒,不就是“长久”嘛。三师弟被自己的发现
或者说解释迷住了,三师弟不由想起了一句话。任何事或物都可以为己所用,关键
是怎么言说,关键是有无权利言说。三师弟觉得对于这瓶自己掏钱买的酒不但有权
利言说,而且这种言说还可以为己所用。
三师弟抱着酒瓶在大街上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花店门前。三师弟还是被
那玫瑰花吸引了。三师弟不由向前问了价格,对那红玫瑰爱不释手。三师弟觉得虽
然不能买二十二朵玫瑰和莫须有的另外一个竞争者重复,但是没有玫瑰花的生日礼
物至少是缺少一种情调的。况且送的还是一个漂亮女孩呢。玫瑰是要买的,但是买
几朵让三师弟颇为踌躇了一番,最后三师弟决定买九朵。九朵玫瑰花和一瓶酒,不
正是应了那首“酒歌”嘛。“九九归一跟我走……”好,三师弟在心里又为自己的
言说喝了一回彩。
晚上,三师弟骑着他那辆老爷车吱吱嘎嘎地出发了。三师弟把酒和玫瑰花放在
面前的车筐里。鲜花和旧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夜晚的路灯下多少显得有些荒诞
,像一幅后现代派的形体艺术。三师弟连自己都觉得可笑,把破自行车随便扔到了
路边,下来走。
三师弟捧着九朵玫瑰和一瓶酒穿行在校园里。他到了杏园,然后走进了漆黑的
楼道。三师弟想不通为什么连女生宿舍的楼道里都不安灯,难道说女生们不害怕吗
?王愿每一次晚上回来肯定会害怕的。这个鬼学校,三师弟心里骂着,顺着无灯的
楼梯在黑暗中向上摸去。三师弟觉得这种感觉有点像小偷一样。不过,这种手捧鲜
花的小偷还是比较少见的。也不一定的,说不定在自己之前,已有无数个男生手捧
鲜花穿过这漆黑的楼道了,每一个男生在穿过这楼道时可能都会有这种感受。偷的
是什么呢?偷的是心。
无论楼道如何黑暗男生们都会奋不顾身、义无返顾。因为迎接他们的是光明,
是自己心爱姑娘的灿烂的如月光一样明亮的笑脸。
三师弟终于摸上了王愿寝室的楼层。楼层上就没有那么黑暗了,各个房间的门
头上都有灯光。三师弟不由整理了一下衣襟,把手中的鲜花用手拨弄了几下,使鲜
花显得有些生机。花们经过一路的奔波,一路的风尘,再加上一路的黑暗,已失去
了鲜活。三师弟用手拨弄了它们一下,有点要把它们叫醒的意思。不过,鲜花在三
师弟的拨弄下真的又显出了一些生机了。三师弟开始寻找王愿的门牌号码。由于
三师弟总是盯着门看,一不留神便一头撞在了晾在走廊里的床单上了。撞在床单上
对于三师弟来说倒没有什么,可是当三师弟抹去遮在脸上的床单时,却发现了一个
严重的问题。三师弟怀里的玫瑰花由九朵变成了七朵,其中两朵被床单挂断了花茎
落在了地上。三师弟的心一下便沉了下去。这……三师弟觉得太不吉利了,这该怎
么办?三师弟痛心地从地上拾起花朵,愣在那里。
这时,一扇门突然打开了,房内的灯光像舞台的聚光灯一样一下把三师弟罩了
进去。三师弟像一个还没准备好上台的演员,一下便暴露在舞台中央。这使三师弟
狼狈不堪地用胳膊挡了下自己的脸,然后眯着眼往房内看,开门的是姚旋。她望着
三师弟笑了,说:“我听到外头有动静,没想到是你来了,请进吧。”
“你怎么在这里?”
“来给王愿过生日呀。”
三师弟极不自然地笑笑不知所措地走进了屋。不过,在他进屋时他没忘记把手
中从地下拾起的花朵装进了裤子口袋。屋里只有姚旋一个人,这让三师弟稍稍定
了下心。三师弟尽量做得很大方很得体的样子。他走到屋内的一张桌子旁,把酒和
花放下,问:“有没有花瓶?”姚旋说:“没有了,已经没有了。”这时,三师
弟看到桌子上的一个大花瓶中插满了红色的玫瑰。三师弟望望那束新鲜的充满生
机的玫瑰,不由将自己的鲜花抓在了手中,就像抢救沙滩上干渴的鱼。三师弟看看
花瓶里的再看看自己手中的,一种怜悯油然而生。自己手中的玫瑰显得多么可怜呀
。那本来由九朵玫瑰组成的花束,只剩下了七朵,而剩下的七朵也垂头丧气的,仿
佛正为失去的伙伴悲哀。三师弟把那束花插在桌上一个干枯的笔筒里。“怎么是
七朵呀?”三师弟本想说原是九朵的……可是冲口却说:“这‘七’不就是‘期
’嘛。七朵玫瑰和一瓶酒,就是‘期望长久’的意思。”“哦!”姚旋情不自禁
地露出了笑容。三师弟说完这话,不由便看了下表。说:“我该走了。”三师弟
望望桌子上的两束玫瑰,觉得有一种不敢见王愿的感觉。姚旋见三师弟望着那大束
玫瑰看,便说:“你猜这一束是几枝?”
“二十二枝!”三师弟毫不犹豫地冲口而答。“咦!你怎么知道的?”三
师弟苦苦地笑笑没有吭声。然后,迫不及待地告辞了。三师弟怕对方再说出那送玫
瑰的人来,三师弟不想知道。三师弟离开时说:“请你照顾一下我那束玫瑰。”
“放心吧,我会为它们找一个瓶子的,但愿如你所说能长久。”姚旋说。三
师弟再一次穿过校园之时,有一种逃亡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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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而是现在能把握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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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害怕和人接触,很有可能他们也很害怕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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