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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eonado (麦田小妖),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周洁茹--<<花>>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May 13 20:03:31 2000), 转信
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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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疼吗
1997年1月28日以后,我和我所有的女友们都决裂了。这个日子对我很重要,真
的,你可以把身份证给你看,上面就是写着1976年1月28日,是这样,她们居然
没有给我过完二十一岁生日就夺门而去。二十到二十一岁之间我就只做了一件事情, 那
就是让她们离开了我,虽然一年前我还拥有着美丽出众的她们,但是一转眼,她们就把
我排挤出我们的圈子了,真让人伤心。她们都是一些多么妩媚的女性啊,即使只是再一
次提到她们那优雅如其人的名字也会让我的心隐隐作疼,于是现在我称呼她们做甲乙丙
丁,或者张三李四什么的,我的心情会因为不直面她们的娇小名字而轻松无比。总之她
们都是一些美丽年轻的小女人,我一再地提到美丽和年轻这两个字眼,是为了表明我也
是一个美丽而且年轻的女性,我们 聚合成了一个比较合适的圈子。她们都曾经是我最好
的女友。其实只能怪我自己,因为 我伤害了她们脆弱而且容易受伤的心灵,她们不约而
同地掩面而去。 有时候拥有众多的女友比拥有众多男人要重要得多,的确如此,现在我
很寂寞,这 种寂寞不是某个男人能够弥补的,他们除了说些无关痛痒的废话之外实在干
不了别的,他们更不能排遣女人的心情难过,在他们面前我只会下意识地说假话,同时
说谎让我紧 张,而和女友们一起我不会,我们一起洗澡、交谈,素面朝天和赤身裸体让
我们的心贴 得很近。 首先是因为我的女友之一甲从海口回来了,她回来的那个下午我
正坐在一家酒店的 大厅等人,或者什么人也不等。那天我本来要去开一个会,关于警民
共建什么的,领导 把我安排在会议上一整天,同时我也作了细密详尽的思想准备。我目
光呆滞地盯牢与会 的市领导良久,看得他们的圆脸上有了近乎羞涩的神色。过了中午十
一点半会议结束, 居然没有招待吃饭。这样就平白地就多了一个半天出来。我就这样到
了那家酒店,坐在大厅里,别人一定以为我是在等什么人,那我就等什么人好了。 我起
初以为它会是一家免俗的大厅,它一定不屑于安插吧台赚住客之外的钱,虽然 今年大家
都有难处,生意清淡,下岗女性增多。但我错了。我坐下来的时候就有总台小 姐开始注
意我,当她开始认为我可能会坐一段时间以后,她就向我的方向走来了,她象 悄无声息
的庞然大物那样移动,我猜测她有一双非常轻柔的脚掌,所以当她靠近我的身 边时虽然
我也在注视着她,很显然地,我还是被她吓了一跳。 “小姐,喝什么?”她俯下身子,
诚挚地问,很快地她又说:“红茶好不好?”很 快地她又转过身走开了,自始自终我都
没有表过态,都是她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我注视 着她走来走去,她形态欢愉。很快地,
我的红茶端来了,同时在下午明亮的光线中,她迅猛地给我上了一根彩烛,而且把圆桌
上的新鲜玫瑰换成了更加新鲜的一朵,并且很快 地,她们为唯一的顾客放了一盘CD,当
然她会把这一切都打进我的账单里。真是一个聪 明女人。 如果天天这样就好了,真是
一种幸福生活,什么也不用想,而且不要做事情,似乎 是空闲的,没有任何安排的一个
半天,什么都不用做。领导一定以为我是在开会,但我 没有,现在是上班时间,但是我
在休息,脑子空空荡荡,喝茶,观察各色人等,等等。 就在这个时候女友甲的讯息出现
了,她象以前和我通长途电话那样今天天气哈哈哈, 我还以为她在海口,坐在沙滩上穿
着很少的服装,头脑发热。然后她告诉我她上午回来了,现在正在洗澡,同时她在热水
的浸泡中发出着舒服的哼哼声,如果她不是在对我说 她在洗澡,我会误会她正在办别的
什么事情。 女友甲的出现必然要让我回忆起女友乙。她们俩几乎会在同时一起出现,这
次有些 特殊,甲先回来了,也许明天乙也会出现。我们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朝夕相
处了三 年,在学校里读书时我们谈论最多的是理想,当然那要比讨论某蠢蠢欲动的小男
生和流 行话题高尚得多,尽管那个时候琼瑶和席慕容很流行,而且早期台湾情歌也开始
羞答答 地登陆,它们吸引了相当数量的一大批女生。 友甲说她想去做生意,好赚钱买
宝马车,女友乙说她要做明星,将来出一本散文集 坐在新华书店签名售书,当然我没有
太大的野心,我表态说:“我只希望明星乙在书店 签名售书,富婆甲驾着加长车出现,
而你们两个名人都认识我,我会觉得很体面。”就 这样。 只是去年我们在一起助养孤
儿姗露的问题上发生了争执,女友甲与女友乙因此而彻 底决裂,她们互相鄙视,互相诋
毁,最后她们甩手一走了之,当然我也没有能力去单独 助养姗露,孤儿姗露现在在儿童
福利院里。那是另外的一桩事情。还好,她们一个去了南方,一个去了北方,除了春节
,她们不可能再互相见到,女 友乙的境遇不如女友甲顺利,她先是在广州发展,但她象
很多坚强但运气不好的女性一 样被那个城市一脚踢了出来,她含着眼泪灰溜溜地去了北
京,住在某个摇滚朋友的房子 里。只是到了春节四处奔波的女人们还是要回来的,我是
她们中间唯一留守的女人,春 节期间我们会见面。 女友乙一直是一个不安分的漂亮女
性,学校毕业后她始终在寻寻觅觅,找一份合适 的营生,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她仍然在
寻寻觅觅。 直到第二年的有一天我在一家连锁饲料快餐店里碰上了她,我不得不承认他
们为了 掩盖把颗料饲料灌进鸡们喉咙的真相,因此不断地进行各种各样的送礼活动,从
纸相册 月份牌到蹩脚手表,起先他们是为了骗小学生的钱,但是同时他们也成功地骗到
了我的 钱,虽然他们目的不在我,他们只是随带便赚点小外快,但是每一次我都没有错
过,每 一次他们换新花招的时候我也换了一个新情人,我所说的情人其实意义很狭隘,
只要他 是能够与我谈点什么的,我就可以认可他可以成为我的情人了。快乐的鸡们吃得
鼓着眼 睛凸着小肚子,飞快地发育着,实际上我们吃的就是饲料,一块又一块。 他们
一定没有玩具倾销的许可证,但他们就是骗小孩子的钱,理直气壮。 那是情人节过后的
第二天,他们又在举行吃套餐送卡通表的赠礼活动,她就戴了那 只手表坐在靠窗的位置
上大块朵颐,说是昨天爱慕她的许多男人送了她许多玫瑰,她就 放在朋友的花店里寄卖
,把卖得的钱用来吃饲料。得意洋洋。 然后女友乙又说,我要去开花店,模样很坚决。
我猜测她是想每天都面对美丽的花, 每天都过情人节,但那终究还是不牢靠的。 我路
过某条街的时候发现了她的小花店,她坐在店子的深处,悠闲地听音乐,有个与她一般
年纪的女孩在外面忙碌,插了许多蹩脚的花篮出来迎风招摇。问她生意,她说, 赚了点
,不多,也还腾得出钱来雇人帮忙。然后又说,平时我都不在店里的,偶然来一 次,今
天你运气好,碰上了。得意洋洋。 再经过那个地方,却看见她的店铺原址已做了一家面
料专卖店,店里的老男人有着 一脸暖昧的皱纹。“你问的那个女人不要做生意了,把店
盘了一万块钱就不知去向了。” 乙应该不会因为他的暖昧而只让他付了万把块钱吧,我
想乙不仅仅是一个不安分的女人, 她还败家当,当初她要下这店一定不止那一万块钱,
她着什么急呢。 几天后乙打来了电话,在电话说,我要结婚了。 就是女友乙让我忽然
意识到了那个问题,让我在以后的一年里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到 解决问题上,所以乙虽然
不再是我的女友了,我还是要死皮赖脸地感谢她。 乙约我聊聊,对于要结婚的女人来说
那自然是要聊她的先生,她的家,还有婚礼筹 备什么的。我认为那是一个很轻松的话题
,决定会很痛苦,让人朝思暮想,但是决定下来了就会很轻松。 灯光柔和,没有心事,
喝茶。乙穿着家常衣服,披散着长直发,象一个贤惠淑静的 少妇的模样,讲她的爱,他
的爱,她和他的爱,在一瞬间,那个问题就象银色的亮光一 样突然出现了,它先是跳出
来闪了一闪,我凝神看的时候它却消失不见,但是第二次它 又溜近来的时候,我把它牢
牢抓住了。 你们上床了? 第一次? 你疼吗? 女友乙当场夺门而去,从此以后她再也
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是乙制造了这样可以 掏心的好气氛,于是我说了真话,而且我关
心她,天地良心,我并不想让她难堪。 我认为她是名正言顺的,而且有什么要忌讳的呢
,尽管谁都想做婊子,但不是每一 个婊子都要立牌坊的。但是她要跟我翻脸。有什么不
妥的,实在没有,我想在这件事上 我没有错,我只是问她疼不疼,同时我的神态很关心
。如果我是男人,也许她会用尖尖 的葱指指着我说我是流氓,但我也是女人。 下流问
题。它是一个下流问题吗?我不认为它下流,甚至它和淫秽、操、交配、性 交、做爱等
词汇都不搭界。你看,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所有我认为最下流的词汇了,如果 你还能说出
一两个,那么你就比我还下流。 后来我才知道她并没有结婚。是女友甲诡秘地告诉了我
所有乙的事迹,我怎么也不 相信她们曾经那么要好过,但是现在甲却在背后打听乙的隐
私和小道消息,然后到处贩 买。最要好的朋友最后必然会成为更危险的敌人,一向如此
,我想我应该守口如瓶。 “她居然会相信,谁会那么轻易地为了一个屁事不懂的小丫头
离婚呢。”甲是这么 说的。我相信,甲尽快地结识了许多生意场上的男人,她现在满嘴
脏话,而且真以为自 己是个人物。但是他们在交谈的时候也必然会漏出点什么真实情况
,我们这个城市并不 大,也许她们还会在某一次饭局上相见,各自充当着某个已婚男人
的美丽花瓶,应付着 场面客套微笑什么的。对付我们这种年纪的女人实在太容易了,他
们处在男人最黄金的 时段,他们有牢实的经济基础,穿着品牌,出手阔绰,显得气度不
凡,知人冷暖,他们 懂得怎样攥住年轻女性的心,经验富有的他们一下子就把那些还没
有发育好的小公鸡们 比下去了。 他们的开头通常都一样。叹气。我的妻子没有文化。
我和她没有共同语言。但我为 了家为了孩子得把这个家撑下去。她不理解我。我只有努
力拼命地工作。我别无他求。 我过着单调枯燥的生活。直到你出现了……他们乐此不疲
,总之每一年都会有新鲜的小 女人出场,她们不谙世事的天真烂漫和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让人又怜又爱,新鲜爱情让人 青春重来,让人情不自禁地投身进去了。他们真是老道,
他们始终都在说和老婆在家里 闹离婚,要离了婚与你结婚,直到他们的黄脸河东狮五个
手指头已经印到你的脸孔上了, 你仍然爱慕着那个男人,并且证实了他是生活在一个多
么没有爱情,没有文化底蕴的痛苦中啊。 他们抛弃了我的女友乙,但她一直认为他们是
有社会责任感的男人,他们不愿意破 坏美满家庭,他们强作欢笑继续那没有爱情的婚姻
,痛苦地活下去。他们抓住了她的弱 点,她的骨子里是怯弱的,她会饱含着眼泪离开,
不改初衷,她会仍然寻寻觅觅。后来 她居然寻到京城去了。 外面是冬天,空气潮湿,
大厅里却是春天,我看见五颜六色的女人们出入,我是指 她们的头发,我们这个小城市
里不多见其他种族的女人,从我们城市里出去的男人会因 为偶然的出差机会见到了其他
皮色的另类女性而心存艳羡。春天还没有来,还没有过春 节,我们对于春节的概念比较
模糊,我只知道过春节别人很兴奋,而且东西比平常贵, 我有一些冲出去搏命的女友会
在春节回来,我们交流思想感觉,谈谈心得体会。 女友甲从海口回来的第二件事是请我
吃饭,当然她的第一件事是洗澡,我们约定了 在一家容易辩认的闹市口餐厅见面。我比
约会时间早到了一个小时,自然是因为我不想 再在那个大厅里坐下去了,她们的磁卡电
话吃了我的一百元电话卡,我早就应该料到的, 看看它的样子就该知道它已经老得不成
样子了,但我还是信任地把磁卡塞进去,一开始 它不收,我还硬塞,于是它就不客气地
把卡吞进去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那个 女人漫不经心地移动到电话机前面,说
:“它也吃了许多我的卡,我有什么办法呢?” 我真不愿意去想她们在我走了以后就会
把电话机拆开,取出里面吃掉的卡,也许她们很 快就会请邮局来修理,总之她们是要把
里面所有的卡都占为己有的。我走了。 我坐着才发现原来里所有的女人都是罗圈着腿走
路,年轻的,不年轻的,漂亮的, 不漂亮的全部都是,她们因为性生活的频繁和不协调
脸上充溢了红苞,她们越发衬出我 的双腿是紧密合闭着的,使我看起来忸怩作态。我当
然不想一直陷身在众多开足的肥厚 花蕊中也成为了一朵吐着欲望舌头的花蕊,我决定再
出去转一圈,到时间再进来。 那真是一个令人迷惑的问题。 你疼吗? 我的问题里可没
有一个脏字,任何下三滥、动物的气息,一点都没有。那要看你的心,你的心里什么都
没有它就只是一句平常话,你的心里有了别的意思,那么它什么意 思都有。 女友甲和
她一年前的模样没什么两样,所以我还认得她,只是她没有化妆,看起来 很难让人接受
,出浴的女人虽然不比化了妆的好看,但她们自我感觉良好,她们以为自 己是很干净的
,洗尽铅华(泥垢?)她穿着月白的内衣,我透过重重衣衫从海口回来的 女友身上闻到
了腐烂的气味,那样的气味从此以后持续不断地出现,从别的女友身上, 从我自己的身
子上,从周围的空气中。 “我的胸看起来怎么样。”这是女友甲与我老友重逢时所说的
第一句话,她是这么 说的:“我的胸看起来怎么样。” “我没有穿文胸。”很快地她
又说。 “你可以从安莉芳或者黛安芬的直销手里买,他们会卖得很便宜。”我说,这是
我 与老友重逢时所说的第一句话,我是这么说的:“他们会卖得很便宜。”女友甲纯情
地 看我:“我只要纯棉的,除了纯棉的我什么也不用。” “我这次回来是办酒来的。
”她说:“我结婚了。”我想起女友乙来了,她也是这 么说的,我要结婚了,结果她却
去了北京。 “我们已经办了证。”女友甲说。突然,非常突然。 如果女友甲做了新娘
,她一定会把家庭生活搞得有声有色。我应邀去看她的新房, 一片漆黑,但是她的房子
亮着灯,我在心里面猜测她的先生是个什么人物,但是房间里 没有一个人。 “他出去
了。”女友甲说:“开着灯是怕我晚上回来看不见锁开门。” 我先是看见了客厅里排放
凌乱的各式新潮小零碎,看来所有潮流中的东西女友甲与 她的先生都已经买来享受过了
。大件家具的基本情调却是不错的,一定是结婚前两个人 细密周详后的成果。广口瓶里
插满了鲜花,一定是她仍然浪漫的先生买来渲染气氛的, 窗帘和桌布也是如同鲜花般灿
烂的色系,那也一定是为了讨巧甲的喜好。总之,到现在 为止一切都很正常,目前所有
的年轻夫妻都是这样的调子。我们微笑,然后坐了下来。 甲利落地扫开桌子上的各式瓶
瓶罐罐,捧上一杯浓咖啡。 “很好喝吧。”她坐在旁边,眼神里满是期待。 “好,好
。”我含糊应答,冲饮的咖啡通常都一样,它们象红茶一样飘了品牌的黄 色标签纸在外
面,其实还不如一杯白开水。很好,一勺调配好的咖啡粉末,加糖加伴侣, 冲水,几分
钟,一杯咖啡。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结婚吗?每次吃过饭以后,我坐在这里,他都会端
一杯咖啡给 我,我觉得很有家的感觉,很温暖很舒服。” “就因为他端咖啡给你你就
嫁给他了。” “他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我们变老。” “你不想做生意赚钱了?” “我
最终还是要一个家,一个家就够了。” 甲收拾杯子,捧去厨房洗涮,我跟在后面,盯着
那些杯子看,杯子上面甲的手十指 尖尖,纤细柔嫩,很快地,我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但是甲镇定自若地把破了的杯子 随手扔进垃圾袋里,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们的
背后是庞大的冰柜,我只看了它一眼,但我记住了以下存放的东西,因为除 了这些再也
没有什么了。它们是各式速冻水饺馄饨,速冻小笼包刀切馒头,速冻汤圆藕 粉圆,速冻
牛排猪排羊肉串,等等,等等,除了铺天盖地多的速冻还有各式搭配好了的 净菜,它们
挤在一起使冰柜看起来很有货色。 然后我参观卫生间餐厅阳台和卧室,那个房间的四周
围都是镜子,中央是一张显眼 的恒温水床。 “他花费了一年时间才离了婚。”女友甲
说。这是例外。我真不愿意相信她居然嫁 了一个有妇之夫,而且他真的为她离成了婚。
“他的妻子很漂亮,比我漂亮,高挑的个子,年纪也不大,二十七岁,起初她还打 电
话去海口哭着求我放手,后来她不吵也不闹就离了。”女友甲说。我可一句话都没说,
甲因为和我要好,所以告诉我真相。 “我觉得我欠了他的,他待我好,我要嫁给他。
”甲说。 “这水床很舒服。”我说:“周围又都是镜子。” “我走了。”我说。 “你
送送我吧。”我说。 甲送我,寂静的大街上,我们走走,扶着腰挽着手各自想各自的心
事,各自打各自 的电话,和各自的朋友说话。 “疼。疼得三天都背不过气来。”女友
甲说,我以为她是在和电话里说话,但我别 过脸却看见她早就关了机,她这话是对我说
的。 一个胖子从我们的后面超过去了,但他频频回头看我们,有什么不对吗?甲没有化
妆,我只是穿了一条荧光的短裙子,他会不会突然拦住我们诡秘地问多少钱?我会痛痛
快快给他一个耳光的。我的心里面有了这个愿望,这个愿望便越来越强烈,我期望着他
能够停下来。停下来吧,停下来吧,但那个胖子走得很快,很快地走,很快地回头看我
们,我真想给他一个耳光。 我想起和女友丙在一起的日子来了。 丙是一个腐败的女人
,她对生活质量的要求非常高,于是她的房子和她的肉体每时 每刻都散发出腐烂的味道
。当然和她在一起我也会去过那种腐烂的生活,那真是一段令 人难忘的日子。 是这样
,我和丙曾经鬼混过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一起做了所有女人应该做的事情, 比如逛街,
买衣服,桑拿,做头发,等等等等。我们出双入对,我们的美丽互相衬托了 对方的美丽
,所以那一段时间就变得很漫长。 我们轮流付帐,那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于是我为了
更多地享受腐败生活而努力延 迟了找一个男人的打算,但丙却为了更高的质量而努力加
快了找一个男人的进程。但是 无论如何我不会因为丙和我要好而否认事实,她的裸体实
在是太糟了,虽然在平时她会 花费大量心血填充胸部,穿紧身上衣,用金属腰带勒住小
肚子,确实那是能蒙骗住大部 分男人的,其实也足够了。 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我发
现大部分时间丙在房子里什么也不穿,她就光着身子走 来走去,给别人打电话,语态自
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叉开着的两条美艳长腿就象一 朵盛开着的拖鞋兰。她一点也不
脸红。总之只要一回到她的房子里她就会很快地脱光衣 服,那样有便于她经常停留在镜
子前面观赏自己的裸体,一遍又一遍,摆出各式的可人模样。有时候我会随手打开炽热
的镜前灯配合她,但我面对丙的裸体实在想不出来有什 么可以赞扬的理由。 我闭上眼
睛,身子松弛。丙躺在我的旁边,深深深呼吸。 我的脸上粘满了油腻腻的灰尘,小姐用
卸妆棉小心翼翼地在我的脸上擦,我很想对 她说化妆总是要洗掉的,不需要仔细,但她
只会笑一笑,然后一如既往地耐心工作。当 然我也不会把这种话也说出来,我仍然把傲
慢摆放在脸上。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小姐刚刚把洁面乳(或者叫洁面奶,总之都一样
)涂上面孔,真让人心烦意乱。 我喜欢小姐们柔软的手,她们都穿着花色的布鞋,不施
粉黛的面孔,我放心地把脸 交给她们,觉得她们是属于赏心悦目的一种。 大厅里仍然
回旋着你情我爱的音乐,唱得声嘶力竭的,丙喜欢,她会因为听音乐而 心情舒畅,于是
她们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的客户都会喜欢。我很想把她们的老板叫过 来,让他把唱片
换一换,我这一辈子最不想听的就是那种东西,但每一次她们都要翻来 覆去地唱,让我
想起阿姨们跳舞时的陶醉来,她们弯曲着两条腿,象一只只螃蟹那样横 行八道。 但是
脸上的面膜已经开始硬起来了,动一动,它们会裂开,裂成细碎的纵横交错, 那样全部
的护理也许就会因为这小小的一点动全部失败。眼睛闭起来的时候,唯一敏锐 的就是听
觉,它们象监视器那样把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记录下来,什么都逃不过去。 听得出来,已
经放完了一遍,应该是从头再开始唱,但是这一次不知哪位小姐忘了 按下循环的键,音
乐便嘎然而止,整个房间里忽然都寂静了,寂静中我便很清晰地听到 了丙那头已经传来
了甜蜜的鼾声,我可从来也不会在美容椅上睡过去,真让人丢脸。 隐隐约约中我还听见
她们的老板在隔壁的房间里教训员工,咕咕噜噜,象一个孤独 的老太婆那样口齿含糊不
清。 “做促销你去吗,你去吗?” “我不去。”小姐坚决地回答。 “你那个柜台做了
一个星期了,只做了两万,别人一天就做到这么多了。” 小姐大声嚷嚷:“你说说,我
跟了你这么久,拿了你什么好处,你还给我一点面子 吧。” …… 小姐重重地摔东西,
夺门而去。 我闭着眼睛耐心听,小姐的话里有些什么意思呢,总之是有点意思的,我跟
了你这 么久,跟是什么,什么是跟,跟的具体含义是什么?我跟你你跟我跟跟你我跟跟
,去他 妈的。 面膜的清香飘散开来,所谓的营养也应该从毛孔里钻进去了,它们无孔
不入,为皮 肤的姣美做出一点贡献。 现在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不做这份工还有另一
份工做,每个人都是很自由的,除 了公务员,他们大概都是要兢兢业业地拿那份稳定的
薪水,我其实很向往那种有茶喝有 报纸看的清闲日子,但也许也有人会向往我的生活,
也许吧。 我缓慢地睁眼,眼睛很娇嫩,它们被柔软的湿棉条敷着,我伸手把它们拿掉,
侧过 身子,在镜子里我发现自己有一张深绿色的脸,小姐垂手坐在旁边,眼神呆滞,但
她马 上就回复到现实中来了,向我俯下了身子:“海藻面膜海藻……极品。”我涂了绿
色面 膜的脸显现不出欢喜或者愤怒,即使要表示不满意,目前我也没有什么心情,其实
新的 东西也很好,我重新躺稳了,面朝上,睁着眼睛。我猜想是丙要换新花样,她一直
在抱 怨水晶蜜蜡是骗人的鬼东西,但是海藻会有什么用,减肥吗,大概海藻是能减肥。
天花 板上也是镜子,于是我看见了一个狰狞的绿色面孔,那张面孔一直在看我。 甜蜜
的鼾声已经开始收敛,那位手脚麻利的小姐已经洗去了丙的面膜,此刻正想努 力把珍珠
粉揉进她的皮肤里,丙的皮肤仍然很糟糕,拍了收缩水,毛孔仍然嚣张地张扬 着,色泽
枯黑。 一切都在顺其自然地发生,但是几秒钟后丙忽然尖叫起来,我立即坐了起来,突
然 的惊吓和担心让我一时间目眩神迷。 “她,她居然给我……珍珠粉……珍珠!!”
丙气得语无伦次,身子颤抖。 当然丙是我的女友,站在女友的立场上我当然会指责小姐
。 “你会做什么?你做了什么?看你做了什么?珍珠粉能这样往死里揉吗?” 我想大
概我凶狠起来的模样还是很吓人的,小姐的眼泪水都要出来了,这也不是我 的错,我也
不想这么说话,但我看看丙,丙满脸委屈,她用面棉纸拼命地擦脸,嘴里嘀嘀咕咕。于
是我更凶狠地扫视了一遍小姐的眼睛。 丙开口说话了,她语态平常地对我说:“我纹玫
瑰红的唇纹会好看吧。”丙居然轻 巧地把刚才发生的事件忽略过去了,真见鬼,现在是
我最难堪了,小姐正鼓着眼睛看着 我而不是她。 “不,不,你化妆的时候画几笔就行
了,不要去纹。”我回答,如果我鼓励她去做, 而且效果碰巧很显著的话,接下来她一
定会去染红乳晕,其实她就是想把纹唇线做铺垫, 丙向往着那种象红樱桃般润泽的乳头
已经很长时间了。 其实最重要的是我不敢把丙交给这家美容院,我是隐瞒了许多事实真
相带丙上这儿 来的。当这家美容院还是草台班的时候,事迹就已经很著名了。老板有着
一张讨巧的精 致面孔,当时他把业务的重点都放在给小姐们化妆那一项上,他把化妆盒
和各样瓶瓶罐 罐摆放在客户的胸上,那自然是为了取用方便,手指动情地在客户脸上勾
绘,很无奈地, 他会碰到客户的胸,但那样的碰是很把握分寸的,所以客户不会觉得他
是一个流氓,而 是喜欢上了那种轻柔的挑撩芳心的若际若离的碰。时间久了,喜欢上手
指调情的徐娘就 会自投罗网,但是她们苦恼地发现,他的要价是越来越昂贵了。当然他
就是因为这项化 妆的专长而结识了现在的他的表姐,这位表姐给了他相当大的一部分资
金让她拓展事业, 当然她是表姐,表姐而已。 当丙再一次光着身子欣赏自己的时候,
我觉得时候到了。那是有一点难度的,因为 在这之前我从来都没有关心过丙的私人生活
,但我想慢慢来。 “你的生活中间好象没有男人。”我说。 沉默。丙继续照镜子。 “
你不觉得那很奇怪吗?”我又说。 沉默。丙继续照镜子。 “没有一个男人爱上你?”
我再次说。 “你要干什么?”她终于缓过神来了,警惕地看着我。 当然我也不想再拐
弯抹角下去了,我想把我的问题很流畅地说出来。“我只是想问 你你疼不疼?很简单。
” “什么?” “我是问你第一次那个疼不疼?” “哦。”丙又转过身子继续照镜子。
我耐心地等待着,眼睛和耳朵紧张地盯牢丙的每一处细节。 “不,不,一点也不疼。
”她终于说。 “你在说谎。”我说:“你骗我是没有什么意思的,我们很要好是吧,你
不应该骗 你的女友。” “我骗你干什么。”女友丙诡秘地说:“爱情的力量是很巨大
的,你会忽略那种疼 的,相信我,一点也不疼。” “你没有觉得那是很伤害你的吗,
你不觉得是侵略吗?”我说。 丙吃惊地看我。“不,不,我很愿意,感觉良好。”她走
近我的身边,伸出粗糙的 手指想抚摸我的长发,但我很怕疼地缩到另一边去了。 “我
想你是有障碍,没关系,你会好起来的。”她宽容地说,眼神和善。 其实我猜测丙是想
告诉我本能冲动的力量是很巨大的,所以没有疼。但我想丙实在 不适合再做我的女友了
,虽然她在其他方面与我很投合,我想我应该很快从丙的生活中 退出去,让她尽早地去
过那种一点也不疼的生活。 然后我把注意力放到我的第四位女友丁身上,我之所以把她
称做我的女友丁是因为 她在我与其他三个女友都结束关系以后才出现,在我们的交情和
互相了解的程度上她应 该算是最浅直的了,但是现在她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我渴望她能
给我答案,正确答案。 我们一起谈论人生,谈论理想,谈论到爱慕她的某男人的时候女
友丁的脸上有带了 淡淡的红晕,她一定是爱上他了,而且这种爱很热烈。 直到我们已
经无话不谈,我们成为了很知己的知己。目前只有两条路给我选择,一 种是我又不得不
再与女友丁决裂,一种是我不再考虑这个愚蠢的问题了。我还是不太想 放弃掉我一直想
要弄明白的问题,即使让我失去最后一个女友。我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和 场合提出了这个
已经让我失去很多要好女友的问题。我会象一个粗鲁小子那样把一切都 搞糟的,但我控
制不了自己。 “我记不得了。”她说。 “不会吧,这是大事情,你会忘记掉?”我提
示她。 “不,不是那种忘记,而是在当时的状况下我头疼、胸闷,所以我只觉得自己什
么 也不记得了。” “我只是问你疼不疼,而不是问你细节,难道你连疼痛都不记得了
?” 丁摇头。 “那好吧,有血吗?”我恼怒起来,觉得自己碰上了一个木知木觉的笨
女人。 丁大概觉得自己是受到羞辱了,她忧伤地看我,叹了口气。 “有。” 我知道自
己自私贪婪,不近人情,但这是唯一的机会了,我用严峻的眼神望着那个 可怜的小女人
在我的面前一点一点萎缩下去。 “是,是很疼,但那种疼是一种在梦中的疼,象在天空
中飘一样,它不实在。”然 后女友丁哭了,出乎意料,她是第一个在与我谈到这个问题
时哭的女人。为什么呢。 “你应该是知道那是很疼的,但是你为什么不因为它会疼而放
弃,你居然还是去实 现。” “因为那一天我喝了很多酒,我喝醉了,我神智不清,身
子瘫软,然后事情发生了。” “你是爱他吗?如果你真是爱他,为什么不和他结婚呢。
” “我不想结婚。”女友丁说。 “……”我说。 “提他做什么呢,总之,现在我们已
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他已经不存在了,你明白 吗,好了,不要再提了。” “……”我
说。 “你怕疼,是吗?”丁说:“但你又想要那种体验,那确实很诱惑人。也只有把自
己灌醉了,神经麻木了你就没有痛觉了。没别的办法,不然你承受不了那么疼。” 我
从镜子里看自己的脸,脸因为苦痛扭曲,我打开炽热的镜前灯,我试着想脱光了 衣服观
赏自己的裸体,但我下不了手,我看自己的脸,脸扭曲。我开始怀疑我死死攥住 这个问
题不放的原因,我需要责问我自己为什么我要这个答案。 我向往么?但是我怕疼。她们
是一群有着坚实腹部的成熟女人。她们不要结婚。她 们疼。她们不疼。她们都是坚强勇
敢的女性。去她们的。 我从来都没有喝醉过,过去将来我都不会喝醉,天生如此,第一
次考试得了不及格 后我就曾想把自己灌醉,但我直着脖子喝下去了一公斤高度白酒头脑
还异常地清醉,不 然我不会清楚地记得我是喝了一公斤酒,还是白酒,除了胃,没有什
么不舒服的,但我 很清醒。清醒的时候我对于痛疼会很灵敏,而且观念上我一直认为那
种疼是撕裂般疼的, 会疼得让你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是类似于强奸的疼。男人强奸你
只是因为你穿了超短裙,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你 勾引了他,你不愿意,你不爱他,但他
愿意,并且迫使你愿意,于是就疼了。就这样。 总之我不能因为要知道疼不疼而去亲身
体验,虽然我们都是年轻女人,我们崇尚潮 流,家境富足,没有生理缺陷,她们做的我
也应该能够做到,但是目前我有别的事情要 做,它们很重要。 各种下流观念无时无刻
地不在影响着我们,但我只想着把疼不疼留到以后再说,心 甘情愿,心情放松。今年我
二十一岁,那至少是要再过五年以后的事情了,我一定代表 了很大一部分年轻女人的真
实想法。如果你嘲笑我,也也会坦然地接受。 我只是为了要一个真实的答案,这个答案
对我来说很重要。但我失败了。你疼吗吗 疼你你你疼疼疼你吗。去你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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