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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Iscream (库尔湖上的野天鹅),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情人无泪(作者:张小娴)1.2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11月08日01:29:02 星期六), 站内信件
1.21
作者:张小娴
他不知道這樣睡了多少天,直到門外響起一個聲音:
「徐宏志,有人來找你。」
他懶懶散散地爬出被褥去開門。
那個來通傳的同學已經走開了。他看到自己的父親站在那裡。
為甚麼父親偏偏在他最糟糕的時刻來到?他睡眼惺忪,蓬頭垢面,鬍子已經幾天沒
刮了,一身衣服邋邋遢遢的。
徐文浩看到兒子那個模樣,沉下了臉,卻又努力裝出一個寬容的神情。他兒子擁有
像他一樣的眼睛,性格卻太不像他了。他希望他的兒子能夠堅強一點,別那麼脆弱
。
「爸。」徐宏志怯怯地喚了一聲,然後拉了一把椅子給他。
徐文浩身上散發著一種他兒子沒有的威嚴和氣度。他穿著一套剪裁一流的深灰色薄
絨西裝,襯上深藍色暗花絲質領帶和一雙玫瑰金袖釦,低調但很講究。他五十七歲
了,看得出二十年前是個挺拔英俊的男子。二十年後,雖然添了一頭灰髮,臉上也
留下了光陰的痕跡,風度卻依然不凡。他的眼神冷漠而銳利,好像甚麼都不關心,
也好像沒有甚麼事情能瞞得過他。他是那樣令人難以親近,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寂寞
的男人。
他一邊坐到椅子裡一邊跟兒子說︰
「沒去上課嗎?」語氣像是責備而不是關心。
徐宏志站在父親跟前,低著頭說︰
「今天有點不舒服。」
「有去見醫生嗎?」不像問候,反而像是審問。
「我自己吃了藥,已經好多了。」他心不在焉地說。
一陣沉默在父子之間緩緩流動。徐文浩留意到一本畫展的場刊躺在亂糟糟的書桌上
,翻開了的那一頁吸引著他。那一頁登了蘇明慧的畫。
他拿起來看了看,說︰
「這張畫還可以。是學生的作品吧?」
徐宏志很詫異他父親對這張畫的評價。父親是個十分挑剔的人,他說還可以,已經
是給了很高的分數。
雖然他心裡仍然恨蘇明慧,為了跟父親抗爭,他偏要說︰
「我覺得很不錯。」
徐文浩知道兒子是故意跟他作對的。有時候,他不了解他兒子。他所有的男子氣概
似乎只會用來反叛自己的父親。
「這一年,我知道你很難受。」他相信他能夠明白兒子的心情。
「也並不是。」徐宏志回答說。他不相信父親會明白他,既然如此,他寧可否定父
親。
他感到兒子在拒絕他的幫助,也許他仍然因為他母親的事而恨他。
「劍橋醫學院的院長是我朋友,我剛剛捐了一筆錢給醫學院。用你前一年的成績,
轉過去劍橋,應該沒問題。」
「爸,我喜歡這裡,而且,我想靠自己的能力。」他拒絕了父親。父親最後的一句
話,使他突然意識到,他去年的成績,在一向驕傲的父親眼裡,是多麼的不長進,
所以父親才想到把他送去英國,不讓他留在這裡丟人現眼。父親不會明白,分別並
不在於此處或天涯。父親也永不會明瞭失敗的滋味。
徐文浩再一次給兒子拒絕之後,有些難過。他努力裝出不受打擊的樣子,站了起來
,說︰
「你吃了飯沒有?」他很想跟兒子吃頓飯,卻沒法直接說出來。
「我吃了。」他撒了個謊。
「那我走了。」他儘量不使自己顯得失望。
徐宏志偷偷鬆了一口氣,說︰「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你休息一下吧。再見。」那一聲「再見」,不像是跟自己兒子說的,太
客氣了。
徐文浩走出房間,下了樓梯。
徐宏志探頭出窗外,看到父親從宿舍走出來。家裡的車子在外面等他,司機為他打
開車門,他上了車。
車子穿過漸深的暮色,消失在他的視線裡。他退回來,把窗關上。
那個唯一可以把他們拉近的人已經不在了。父親和他之間的距離,將來也只會更遙
遠一些。
他溜到床上,把臉埋入枕頭,沉溺在他殘破的青春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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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一种诗意的宗教。
所有浪漫的起因都被搁置在最深刻的背景里,两颗心不再是空寂的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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