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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沉香屑 第一炉香 (con.)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Jun 5 14:31:25 1999), 转信
发信人: sillycat (demoman),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沉香屑 第一炉香 (con.)
发信站: The unknown SPACE (Wed Feb 17 08:21:25 1999) WWW-POST
你这么不爱惜你的名誉,你把你的前途毁了,将来你不
但嫁不到上等阶级的人,简直不知要弄到什么田地!”这一
席话,触耳惊心,薇龙不由自主的把双手扪着脸,仿佛那粉
白黛绿的姿容已经被那似水流年洗褪了色。
梁太太一歪身,把胳膊撑在薇龙的枕头上,低声道:“
一个女人,顶要紧的是名誉。我所谓的名誉和道学家所谓的
名誉,又有些分别。现在脑筋新一些的人,倒不是那么讲究
贞节了。小姐家在外面应酬应酬,总免不了有人说两句闲话
。这一类的闲话,说得人越多,越热闹,你的名望只有更高
,对于你的未来,并没有什么妨碍。唯有一桩事是最该忌讳
的。那就是:你爱人家而人家不爱你,或是爱了你而把你扔
了。一个女人的骨架子,哪儿禁得起这一扔?像你今天这一
回子事,知道内情的人,说你是孩子脾气,想到哪里做到哪
里。给外面嘴头子刻毒的人说起来,说你为了乔琪乔同一个
底下人怄气。这该多么难听?”薇龙叹了一口气道:“那我
管不了这许多。反正我是要回去的。我今生今世再也不要看
见香港了!”梁太太皱眉道:“又来了!你动不动就说回上
海,仿佛回家去就解决了一切似的。问题不是那么简单。我
随你呵——你有你的自由!可是我替你发愁,回家去,你爸
爸不会给你好日子过。这不是赌气的事。你真要挣回这口气
来,你得收服乔琪乔。等他死心塌地了,那时候,你丢掉他
也好,留着他解闷儿也好——那才是本领呢!你现在这么一
跑,太便宜了他了!”薇龙微微一笑道:“姑妈,我同乔琪
,早完了。”梁太太道:“你觉得这件事太没有希望?那是
因为你对他的态度,根本从起头就不对。你太直爽了。他拿
稳了你心里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敢那么随随便便的,不把
你当桩事看待。你应当匀出些时候来,跟别人亲近亲近,使
他心里老是疑疑惑惑的,他不希罕你,希罕你的人多着呢!
”薇龙见她远兜远转,原来仍旧是在那里替司徒协做说客,
忍不住,差一些噗嗤一笑,她觉得她糊涂的地方就多了,可
是糊涂到这个地步,似乎还不至于。她上了乔琪的当,再去
上了司徒协的当,乔琪因此就会看得起她么?她坐起身来,
光着脚,踏在地板上,低着头,把两只手拢着蓬松的鬓发,
缓缓的朝后推过去,说道:“谢谢姑妈,你给我打算得这么
周到。但是我还是想回去。”梁太太也随着她坐起身来,问
道:“你主意打定了?”薇龙低低的应了一声。梁太太站了
起来,把两只手按在她肩膀上,眼睛直看到她眼睛里去,道
:“你来的时候是一个人。你现在又是一个人。你变了,你
的家也得跟着变。要想回到原来的环境里,只怕回不去了。
”薇龙道:“我知道我变了。从前的我,我就不大喜欢;现
在的我,我更不喜欢。我回去,愿意做一个新的人。”梁太
太听了,沉默了一会,弯下腰来,郑重的在薇龙额角上吻了
一下,便走出去了。她这充满了天主教的戏剧化气氛的举动
,似乎没有给予薇龙任何的影响。薇龙依旧把两只手插在鬓
发里,出着神,脸上带着一些笑,可是眼睛却是死的。梁太
太一出去,就去打电话找乔琪,叫他来商议要紧的话,乔琪
知道东窗事发了,一味的推托,哪里肯来。梁太太便把话吓
他道:“薇龙哭哭啼啼,要回上海去了,她父母如何肯罢休
,上海方面自然要找律师来和你说话,这事可就闹大了!你
老子一生气,管叫你吃不了兜着走。我是因为薇龙是在我这
里认识你的,说出去,连我面子上也不好看,所以忙着找你
想补救的方法。谁知道你倒这么舒坦——皇帝不急,急煞了
太监!”乔琪虽来了,依然笑嘻嘻地,道:“我虽然不是中
国通,对于中国人这一方面的思想习惯倒下过一些研究。薇
龙的家庭如果找我说话,无非逼着我娶她罢了!他们决不愿
意张扬出去的。”梁太太盯了他一眼道:“娶她!你肯娶她
么?”乔琪道:“你别说,薇龙有薇龙的好处。”梁太太道
:“你老老实实答一句罢:你不能够同她结婚。”乔琪笑道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我没有婚姻自主权。我没有
钱,又享惯了福,天生的是个招驸马的材料。”梁太太把指
尖戳了他一下,骂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拜金主义者!”两
人商议如何使薇龙回心转意。乔琪早猜着这件事引起法律纠
葛的危机,一大半是梁太太故甚其辞。若要釜底抽薪,第一
先得把自己的行动对梁太太略加解释,剖明心迹。两人谈了
一晚上,梁太太终于得到了她认为满意的答复。
第二天,乔琪接二连三的向薇龙打电话,川流不息地送
花,花里藏着短信。薇龙忙着下山到城里去打听船期,当天
就买了票。梁太太表示对她的去留抱不干涉态度,因此一切
都不闻不问。薇龙没有坐家里的汽车,走下山去搭了一截公
共汽车,回来的时候,在半山里忽然下起倾盆大雨来。陡峭
的煤屑路上,水滔滔的直往下冲,薇龙一面走一面拧她的旗
袍,绞干了,又和水里捞起的一般,她前两天就是风寒内郁
,再加上这一冻,到家就病倒了,由感冒转了肺炎;她发着
烧,更是风急火急的想回家。在家里生了病,房里不像这么
堆满了朋友送的花,可是在她的回忆中,比花还美丽的,有
一种玻璃球,是父亲书桌上面着来镇纸的,家里人给她捏着
,冰那火烫的手。扁扁的玻璃球里面嵌着细碎的红的蓝的紫
的花,排出俗气的齐整的图案。那球抓在手里很沉。想起它
,便使她想起人生中一切厚实的,靠得住的东西——她家里
,她和妹妹合睡的那张黑铁床,床上的褥子,白地、红柳条
;黄杨木的旧式梳妆台;在太阳光里红得可爱的桃子式的瓷
缸,盛着爽身粉;墙上钉着的美女月份牌,在美女的臂上,
母亲用铅笔浓浓的加上了裁缝,荐头行,豆腐浆,舅母,三
阿姨的电话号码……她把手揪着床单,只想回去,回去,回
去……越急,病越好的慢。等到这病有了起色,香港那霪雨
连绵的夏季早已结束,是萧爽的秋天了。
薇龙突然起了疑窦——她生这场病,也许一半是自愿的
;也许她下意识地不肯回去,有心挨延着……说着容易,回
去做一个新的人……新的生命……她现在可不像从前那么思
想简单了。念了书,到社会上去做事,不见得是她这样的美
而没有特殊技能的女孩子的适当的出路。她自然还是结婚的
好。那么,一个新的生命,就是一个新的男子……一个新的
男子?可是她为了乔琪,已经完全丧失了自信心,她不能够
应付任何人。乔琪一天不爱她,她一天在他的势力下。她明
明知道乔琪不过是一个极普通的浪子,没有什么可怕,可怕
的是他引起的她不可理喻的蛮暴的热情。她躺在床上,看着
窗子外面的天。中午的太阳煌煌地照着,天却是金属品的冷
冷的白色,像刀子一般割痛了眼睛。秋深了。一只鸟向山巅
飞去,黑鸟在白天上,飞到顶高,像在刀口上刮了一刮似的
,惨叫了一声,翻过山那边去了。薇龙闭上了眼睛。啊,乔
琪!有一天他会需要她的,那时候,她生活在另一个家庭的
狭小的范围里太久了;为了适应环境,她新生的肌肉深深地
嵌入了生活的栅栏里,拔也拔不出。那时候,他再要她回来
,太晚了。她突然决定不走了——无论怎样不走。从这一刹
那起,她五分钟换一个主意——
走!不走!走!不走!在这两个极端之间,她躺在床上
滚来滚去,心里像油煎似的。因为要早早结束这苦痛,到得
她可以出门了,就忙着去定船票。定了船票回来,天快晚了
,风沙啦沙啦吹着矮竹子,很有些寒意。竹子外面的海,海
外面的天,都已经灰的灰,黄的黄,只有那丈来高的象牙红
树,在暮色苍茫中,一路上高高下下开着碗口大的红花。
薇龙正走着,背后开来一辆汽车,开到她跟前就停下了
。薇龙认得是乔琪的车,正眼也不向他看,加紧了脚步向前
走去,乔琪开着车缓缓的跟着,跟了好一截子。薇龙病才好
,人还有些虚弱,早累出了一身汗,只得停下来歇一会儿脚
,那车也停住了。薇龙猜着乔琪一定趁着这机会,有一番表
白,不料他竟一句话也没有,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他把一只
手臂横搁在轮盘上,人就伏在轮盘上,一动也不动。薇龙见
了,心里一牵一牵地痛着,泪珠顺着脸直淌下来,连忙向前
继续走去,乔琪这一次就不再跟上来了。薇龙走到转弯的地
方,回头望一望,他的车依旧在那儿。天完全黑了,整个的
世界像一张灰色的圣诞卡片,一切都是影影绰绰的,真正存
在的只有一朵一朵挺大的象牙红,简单的,原始的,碗口大
,桶口大。
薇龙回到了梁宅,问知梁太太在小书房里,便寻到书房
里来。书房里只在梁太太身边点了一盏水绿小台灯,薇龙离
着她老远,在一张金漆椅子上坐下了,两人隔了好些时都没
有开口。房里满是那类似杏仁露的强烈的蔻丹的气味,梁太
太正搽完蔻丹,尖尖的翘着两只手,等它干。两只雪白的手
,仿佛才上过拶子似的,夹破了指尖,血滴滴的。薇龙脸不
向着梁太太,慢慢地说:“姑妈,乔琪不结婚,一大半是因
为经济的关系吗?”梁太太答道:“他并不是没有钱娶亲。
乔家虽是不济,也不会养不活一房媳妇。就是乔琪有这心高
气傲的毛病,总愿意两口子在外面过舒服一些,而且还有一
层,乔家的家庭组织太复杂,他家的媳妇岂是好做的?若是
新娘子自己有些钱,也可以少受些气,少看许多怪嘴脸。”
薇龙道:“那么,他打算娶个妆奁丰厚的小姐。”梁太太不
做声。薇龙垂着头,小声道:“我没有钱,但是……我可以
赚钱。”梁太太向她飘了一眼,咬着嘴唇,微微一笑。薇龙
被她激红了脸,辩道:“怎么见得我不能赚钱?我并没问司
徒协开口要什么,他就给了我那只手镯。”梁太太格格的笑
将起来,一面笑,一面把一只血滴滴的食指点住了薇龙,一
时却说不出话来;半晌方道:“瞧你这孩子!这会子就记起
司徒协来了!当时人家一片好意,你那么乱推乱搡的,仿佛
金钢钻要咬手似的,要不是我做好做歹,差一些得罪了人。
现在你且试试看开口问他要东西去。他准不知道送你糖好还
是玫瑰花好——只怕小姐又嫌礼太重了,不敢收!”薇龙低
着头,坐在暗处,只是不言语。梁太太又道:“你别以为一
个人长的有几分姿色,会讲两句场面上的话,又会唱两句英
文歌,就有人情情愿愿的大把的送钱给你花。我同你是自家
人,说句不客气的话,你这个人呀,脸又嫩,心又软,脾气
又大,又没有决断,而且一来就动了真感情,根本不是这一
流的人材。”薇龙微微地吸了一口气道:“你让我慢慢地学
呀!”梁太太笑道:“你该学的地方就多了!试试也好。”
薇龙果然认真地练习起来,因为她一心向学的缘故,又有梁
太太在旁随时地指拨帮衬,居然成绩斐然。圣诞节前后,乔
琪乔和葛薇龙正式订婚的消息,在《南华日报》上发表了。
订婚那天,司徒协送了一份隆重的贺礼不算,连乔琪乔的父
亲乔诚爵士也送了薇龙一只白金嵌钻手表。薇龙上门去拜谢
,老头儿一高兴,又给她买了一件玄狐披风。又怕梁太太多
了心去,买了一件白狐的送了梁太太。乔琪对于这一头亲事
还有几分犹疑,梁太太劝他道:“我看你将就一点罢!你要
娶一个阔小姐,你的眼界又高,差一些的门户,你又看不上
眼。真是几千万家财的人家出身的女孩子,骄纵惯了的,哪
里会像薇龙这么好说话?处处地方你不免受了拘束。你要钱
的目的原是玩,玩得不痛快,要钱做什么?当然,过了七八
年,薇龙的收入想必大为减色。等她不能挣钱养家了,你尽
可以离婚。在英国的法律上,离婚是相当困难的,唯一的合
法的理由是犯奸。你要抓到对方犯奸的证据,那还不容易?
”一席话说得乔琪心悦诚服。他们很快地就宣布结婚,在香
港饭店招待来宾,自有一番热闹。香港的公寓极少,两个人
租一幢房子嫌太贵,与人合住又嫌耳目混杂。梁太太正舍不
得薇龙,便把乔琪招赘了进来,拨了楼下的三间房给他们住
,倒也和独门独户的公寓差不多。从此以后,薇龙这个人就
等于卖了给梁太太与乔琪乔,整天忙着,不是替梁太太弄钱
,就是替梁太太弄人。但是她也有快乐的时候,譬如说,阴
历三十夜她和乔琪两个人单独的到湾仔去看热闹。湾仔那地
方原不是香港的中心区,地段既偏僻,又充满了下等的娱乐
场所,惟有一年一度的新春市场,类似北方的庙会,却是在
那里举行的,届时人山人海,很多的时髦人也愿意去挤一挤
,买些零星东西。薇龙在一爿古玩摊子上看中了一盆玉石梅
花,乔琪挤上前去和那伙计还价。那人蹲在一层一层的陈列
品的最高层上,穿着紧身对襟柳条布棉袄,一色的裤子,一
顶呢帽推在脑后,街心悬挂着的汽油灯的强烈的青光正照在
他广东式的硬线条的脸上,越显得山陵起伏,丘壑深沉。他
把那一只手按在膝盖上,一只手打着手势,还价还了半晌,
只是摇头。薇龙拉了乔琪一把道:“走罢走罢!”她在人堆
里挤着,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头上是紫粲的是密密层层的人
,密密层层的灯,密密层层的耀眼的货品——蓝瓷双耳小花
瓶;一卷一卷的葱绿堆金丝绒;玻璃纸袋,装着“吧岛虾片
”;琥珀色的热带产的榴莲糕;拖着大红穗子的佛珠,鹅黄
的香袋;乌银小十字架;宝塔顶的大凉帽;然而在这灯与人
与货之外,有那凄清的天与海——无边的荒凉,无边的恐怖
。她的未来,也是如此——
不能想,想起来只有无边的恐怖。她没有天长地久的计
划。只有在这眼前的琐碎的小东西里,她的畏缩不安的心,
能够得到暂时的休息。这里脏虽脏,的确有几分狂欢的劲儿
,满街乱糟糟的花炮乱飞,她和乔琪一面走一面缩着身子躲
避那红红绿绿的小扫帚星。乔琪突然带笑喊道:“喂!你身
上着了火了!”薇龙道:“又来骗人!”说着,扭过头去验
看她的后襟。乔琪道:“我几时骗过你来!快蹲下身来,让
我把它踩灭了。”薇龙果然屈膝蹲在地上,乔琪也顾不得鞋
底有灰,两三脚把她的旗袍下摆的火踏灭了。那件品蓝闪小
银寿字织锦缎的棉袍上已经烧了一个洞。两个人笑了一会,
继续向前走去。乔琪隔了一会,忽然说道:“真的,薇龙,
我是个顶爱说谎的人,但是我从来没对你说过一句谎,自己
也觉得纳罕。”薇龙笑道:“还在想着这个!”乔琪逼着她
问道:“我从来没对你说过谎,是不是?”薇龙叹了一口气
:“从来没有。有时候,你明明知道一句小小的谎可以使我
多么快乐,但是——不!你懒得操心。”乔琪笑道:“你也
用不着我来编谎给你听。你自己会哄自己。总有一天,你不
得不承认我是多么可鄙的一个人。那时候,你也要懊悔你为
我牺牲了这许多!一气,就把我杀了,也说不定!我简直害
怕!”薇龙笑道:“我爱你,关你什么事?千怪万怪,也怪
不到你身上去。”乔琪道:“无论如何,我们现在的权利和
义务的分配,太不公平了。”薇龙把眉毛一扬,微微一笑道
:“公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里,根本谈不到公平两个字。
我倒要问了,今天你怎么忽然这样的良心发现起来?”乔琪
笑道:“因为我看你这么一团高兴的过年,跟孩子一样。”
薇龙笑道:“你看着我高兴,就非得说两句使人难受的话,
不叫我高兴下去。”两人一路走一路看着摊上的陈列品,这
儿什么都有,可是最主要的还是卖的是人。在那惨烈的汽油
灯下,站着成群的女孩子,因为那过分夸张的光与影,一个
个都有着浅蓝的鼻子,绿色的面颊,腮上大片的胭脂,变成
了紫色。内中一个年纪顶轻的,不过十三四岁模样,瘦小身
材,西装打扮,穿了一件青莲色薄呢短外套,系着大红细褶
绸裙,冻得直抖。因为抖,她的笑容不住的摇漾着,像水中
的倒影,牙齿忒楞楞打在下唇上,把嘴唇都咬破了。一个醉
醺醺的英国水手从后面走过来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她扭过头
去向他飞了一个媚眼——倒是一双水盈盈的吊梢眼,眼角直
插到鬓发里去,可惜她的耳朵上生着鲜红的冻疮。她把两只
手合抱着那水兵的臂膀,头倚在他身上;两人并排走不了几
步,又来了一个水兵,两个人都是又高又大,夹持着她。她
的头只齐他们的肘弯。
后面又拥来一大帮水兵,都喝醉了,四面八方地乱掷花
炮,瞥见了薇龙,不约而同地把她做了目的物,那花炮像流
星赶月似的飞过来。薇龙吓得撒腿便跑,乔琪认准了他们的
汽车,把她一拉拉到车前,推了进去,两人开了车,就离开
了湾仔。乔琪笑道:“那些醉泥鳅,把你当做什么人了?”
薇龙道:“本来吗,我跟她们有什么分别?”乔琪一只手管
住轮盘,一只手掩住她的嘴道:“你再胡说——”薇龙笑着
告饶道:“好了好了!我承认我说错了话。怎么没有分别呢
?她们是不得已,我是自愿的!”车过了湾仔,花炮啪啦啪
啦炸裂的爆响渐渐低下去了,街头的红绿灯,一个赶一个,
在车前的玻璃里一溜就黯然灭去。汽车驶入一带黑沉沉的街
衢。乔琪没有朝她看,就看也看不见,可是他知道她一定是
哭了。他把自由的那只手摸出香烟夹子和打火机来,烟卷儿
衔在嘴里,点上火。火光一亮,在那凛冽的寒夜里,他的嘴
上仿佛开了一朵橙红色的花,花立时谢了,又是寒冷与黑暗
……
这一段香港故事,就在这儿结束……薇龙的一炉香,也
就快烧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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