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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ndromeda (雨蝶),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张欣 《都市爱情》 1 (转载)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Oct 14 13:15:50 2000), 转信

【 以下文字转载自 Love 讨论区 】
【 原文由 lipp 所发表 】
作者:张欣
扫描整理:lipp
    岳影儿踏进“新空气”轻音乐团排练场时,离排练时
间还有两分钟。鼓手冷军、到她便直杀过来,风风火火
地说:“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我迟到了吗?”岳影儿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皮,她花一
百五十块钱新烫了一个浪板,秀发有节奏地弯曲着,披满
一肩.配上一条黑色塔夫绸的连衣裙,的确明艳得不同凡
响。
    “可还有两分钟!”
    岳影儿毫不专心地东张西望,口气懒懒地说:“两分钟
太长了,可以爆发珍珠港事件。”
    冷军有些沮丧地低声说:“你太不理解我的心情了,我
等你半天……,,
    “等我干吗?”
    “还有一分钟,等排练完再说吧。”冷军转身跑去,他
穿一身泛白毛边的牛仔装,高帮运动鞋,留“鸿运头”,挺
潇洒的,团里团外都挺好,可惜岳影儿总不正眼看他。
    排练开始。
    冷军手里的鼓槌儿快速地依次落在架子鼓上,他动作
娴熟,手法花哨,看得人眼花缭乱。岳影二嫌他玩噱头,便
背过脸去。跳伴舞的女演员,外号“小尾巴”却瞪着眼珠
子,一个劲儿地冲他放电。
    岳影儿走上台前,舒缓地唱起:
        我曾用心地爱过你,
        为何不见你对我用真情,
        无数次在梦中与你相遇,
        惊醒之后你到底在哪里?
    指挥拍了两下巴掌:“停!停!”
    岳影儿闭嘴,乐队的声响夏然而止。指挥对着岳影儿:
“‘在哪里———’要用气声,唱得虚一点!”
    岳影儿点头.在重起的音乐声中依旧从容不迫地演唱,
她的下巴微微扬起,脸上没有一丝故作的温柔:
        不管时光如何被错过,
        如果这一走,你是否会想起我,
        这种感觉往后日子不再有,
        别让这份情欢成空。
    此时岳影儿闭上眼睛,猛地一抖浓密纷飞的秀发:
      你总是如此如此如此的冷漠,
      我却是多么多么多么的寂寞!
    指挥大声喊起来:“如醉如痴,“如醉如痴!”他大幅度
地挥动着双手,把额前的头发甩到脑后去。
        事隔多年你我各分东西,
        我会永远把你留在生命里。
    一次次地跟乐队和伴舞合成,好容易指挥才说:“好吧,
今天就练到这里。今晚是星期日夜场,都准时来呵!”
    岳影儿马上去收拾皮包准备走。
    冷军赶过来:“岳影儿.有空吗?我请你吃一个‘夏日
诱惑’。”
  “我害怕诱惑,再说也没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在这儿?”
  “这儿不是挺好吗?!”岳影儿连坐下的意思都没有。
    冷军还是充满热情地说:“你刚才那首歌唱出了我全部
的心情……”
  “那我相信.现在情歌那么多,十亿人民的心情都能唱
出来!”
    冷军觉得岳影儿不得要领、便急着声明心境:“岳影儿,
咱们为什么就不能成为最好的朋友?”
    岳影儿道:“我们已经是最好的朋友了,在一个团工作,
偶尔也能聊上一聊,你还要怎么样?!”
    “我再请你一次,今晚演出完一块吃夜宵?”
    “我减肥,晚上从不吃东西。”
    冷军忍无可忍:“算了!我见过的妞儿多了,你少给我
摆架子!”
    “我摆骨头架子。”岳影儿微笑着说,把深栗色的真皮
包往背上一甩,扬长而去。
    这时小尾巴背着包跑到冷军面前:“冷军,我渴了。”
    冷军无名火起:“你渴了找我干吗?我又不是你爸爸!”
    “你怎么了?我是想请你去吃一个‘热带风情’!”
    “我现在想吃北冰洋风情!”冷军扭身就走。
    每回走进这个大杂院,岳影儿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她嫂子刘玉凤是个截瘫病人,导致与他们关联的人都生活
在阴影里。哥哥是建筑设计工程师,但没法住标准住房,就
为了轮椅出入方便……这样一个生存空间只能扼杀天才,
卡拉扬也得患痴呆症。。
    小保姆莲莲正在给刘玉凤的猫拌剩饭,嘴里“露露露
露”地唤着。发现水开了就大声喊:“岳叔叔,水开了,你
把壶灌上!”
    岳毅凡拿着本书出来,迷迷瞪瞪地去提开水壶。
    岳影儿站在院子里不客气地说:“莲莲,到底你是保姆
还是我哥是保姆?你指挥起他来了!”
    莲莲吓得低着头,一声不吭。
    岳毅凡一边灌暖瓶一边说:“算了算了,她占着手呢,
再说谁灌不一样?!”
    “只有你们家的保姆会是这个样子!”
    “多大个事?你一口一个保姆保姆的,岳影儿,你待人
不要太刻薄。”
    岳影儿用鼻子哼了一声,走进屋去。
    “哥,今晚有事没有?”
    “干吗?”邑
    “去看我演出。”
    “我没兴趣,太热闹了!”
    “你一定得去,我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条件特别好!”
岳影儿面露得意之色。
    岳毅凡严肃地说:“别胡闹!”
    “完全是正经八百的,票我给你压这儿了!她就在你的
左手边,记住,左手,你会眼睛一亮的!”
    “岳影儿,我求求你,这种把戏你不止闹一回了!”
    “可哪回也没有成功……”岳影儿瞟了一眼空荡荡的大
床,“她呢?”
    岳毅凡没好气地:“别她、她的,应该叫嫂子,可你从
来也没叫过……”
    “我恨她……”岳影儿咬着嘴唇轻轻地说,“她又住院
了?”
    “嗯,她知道我要出差回来,叫莲莲去买鱼,结果自己
从床上摔了下来……”
      岳影儿不为所动:“如果她真爱你,不是去买鱼,而是
应该主动提出来跟你离婚!”
    “放肆!你怎么可以这样去说一个病人?!”
    “哥,这是我的心里话!她有病,这是一个不可改变的
事实,可你是一个正常人,你封闭了自己多少年?她为什
么不替你想想?!”
    岳毅凡不语,转身看着窗外。
    岳影儿冲着他的后背说:“既然她要保住名分,那就应
该允许你找女朋友,否则对你太不人道了!”
    岳毅凡勃然大怒:“你给我滚!”
    “滚就滚,你除了会冲我发火儿,还有什么本事?!你
们那一代人的爱情观早就该更新了!那种拉了一回手,激
动半辈子的模式,大可不必津津乐道!像你这样长期压抑
自己,事业上也不可能有任何突破性的建树……”
    岳毅凡将一本精装书砍了过去。
    岳影儿一歪身子,闪出门去,又不放心地伸进一个脑
袋:“别忘了,七点半开演。”刚关上门,另一本书又咚地
砸在门上。
    岳影儿若无其事地对满脸惊愕的莲莲说:“别理他,更
别劝他,这样也是一种发泄!”
    她都走了,莲莲才不明不白地点了点头。
    花剧场后台化装室里,岳影儿正在对镜整装。
    冷军新吹了头,又抹了摩丝,显得黑亮黑亮的一颗脑
袋颇新潮。他穿白色灯笼袖的演出服,上面钉满了银片,处
理成一定的图案。
    他出现在岳影儿对面的化装镜里:“怎么样?”他自我
感觉良好地踮了踮脚后跟儿。
    大方镜里面的岳影儿皱了皱眉:“像个马戏团的驯兽
员。”
    冷军马上反唇相讥:“你好,像个甲壳虫似的!”他上
下打量岳影儿。
    岳影儿没说话,做了个不屑的表情。她穿的演出服赭
石色,上面是指甲盖大小的黄点点,高领,无袖,腰间又
紧束着.裙摆先宽后窄,线条利落,后腰上缚了一个极大
的蝴蝶结,显得雍容、华贵。
    “你从来不戴装饰物,哪儿都光秃秃的!”冷军并没走
可在一旁献计献策。
    “我讨厌那些破铜烂铁。”
    “可这样显得暗淡无光。”
    “我想光彩照人主要是指气质,而不是指人工亮片。”
    “别挖苦人!”
    “我就是没空,要不每周给你开半小时审美讲座,你就
不至于穿这一身上台了。”
    冷军刚要说什么,舞台监督走过来,手捧一大束鲜花:
“这是一伙女孩儿指名献给鼓手的。”
    冷军看了岳影儿一眼才说:“她们为什么不叫我签
名?!”
    岳影儿笑笑说:“你还没那么光辉灿烂。”
    “哼,你嫉妒我!”
    “是吗?!”岳影儿夸张地转过身去走了,刚走到门口,
就被拥进来的一伙年轻的大学生们围住,他们旁苦无人,七
嘴八舌地嚷嚷着:
    “你就是大学毕业不当干部要当歌星的岳影儿吧?!”
    “你胆敢辞职,真有勇气!”
    “我崇拜你,你给我一张签名的照片吧!”
    “今天我们学校来了好多同学,你都成了偶像了!”
    岳影儿满脸的不自在,不知说什么好……舞台监督赶
紧过来救驾:“谁叫你们到后台来的?!走走走……”
    冷军心里颇不是滋味地向另一个边门走去,无意间被
绊了一下,发现是一个插满鲜花的大型花篮,上面有写着
赠给岳影儿的彩绸。
    走进过道,他便把手中的鲜花往墙角一扔,正要离去,
小尾巴迎面跑来,劈头就问:“你收到了吗?”
    “收到什么?”冷军莫名其妙。
    小尾巴一眼看见墙角的鲜花,忙心痛地蹲下来拾起它
们,仰着脸说:“你怎么给扔了?几十块钱呢!”
    “你怎么知道多少钱?”冷军更奇怪了。
    “我买的,叫别人献给你,希望给你一个惊喜……”
    “你……”冷军气得大声喊道,“我讨厌你!!”
    他扭头就走,小尾巴跟在他后面一个劲地解释。
    侧幕条处,岳影儿正探头探脑地向观众席看,可是,直
到演出铃响,她哥哥的座位上依旧空空如也。
    岳毅凡赶到五号病房时,刘玉凤刚刚睡着,她的邻床
病友林默兰食指放在唇上,轻轻向他嘘了一下,又低下头
去看信。
    刘玉凤曾多次住院,每回的邻床不是老太太就是大妈
大婶,只有这回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姑娘。出于好奇,岳毅
凡第一次来就看她床头卡片,姓名林默兰,年龄:二
十五岁,工作单位:省图书馆、病症:低烧待查。
    默兰留着长长的直发,脸色苍白,唇色也浅,唯有一
双长睫毛的大眼睛漆黑明亮,笑的时候温柔地眯着,让人
顿生怜意。她常常主动照顾刘玉凤,和岳毅凡也渐渐地熟
了。
    看见她这么专心致志,岳毅凡便看了看放在她床上的
外文信封:“新泽西州来的?李小山?”
    默兰抬起头来,脸颊飘起两抹少见的红云:“我的男朋
友,在普林斯顿大学读书。”
    他们的声音都很轻,怕吵醒刘玉凤。
    岳毅凡说:“那你将来也要到美国去?”
    “不知道,从没想过……”
    “他去多久了?”
    “快两年了……岳工,你去过美国吗?”
    岳毅凡点头,默兰马上说:“那里生存不容易吧?!”
    “因人而异,他信上怎么说?”
    “他总说挺好,我根本不相信……”默兰斜靠在被子上,
眼里充满着忧虑。
    岳毅凡说:“不过美国的确是一个对女人宽容对男人却
十分苛刻的社会……他去磨炼一下,会有好处。”
    默兰没有说话,只是两眼痴痴地望着前方。她跟小山
曾经在同一个大学读书,小山在中文系,她在图书馆系。两
人不约而同地参加了学生会组织的湖畔诗社,才得以相识。
小山热情、奔放,富于诗人气质,跟她的性格完全不同,然
而他们之间还是发生了奇迹。
    最初示爱的那个晚上,是隆冬。他们听完了音乐会,错
过了回学校的末班车。
    李小山担心地说:“郊线车的每一站都很长,要走到总
站。你行吗?”
    “我别无选择。”
    她记得那一回他们第一次拉了手,他们手拉着手走进
了深冬。
    一路上,他们谈着交响乐。小山说:“……你看我这个
人挺浪漫吧,不知为什么,我最喜欢的古典音乐家偏偏不
是浪漫派的贝多芬或肖邦,我喜欢较早的巴赫。巴赫的曲
子不纤巧,可也没有很张扬的英雄气。”
    默兰说:“那里面的世界是笨重的,使人想起小木屋里,
墙上的挂钟滴答摇摆;羊奶从木桶里用木勺盛进木碗;草
原上散淡的牛羊和一动不动的白云……一切都那么得心应
手。”
    “你的感觉太棒了!你也喜欢巴赫?”
    “不,我还是喜欢贝多芬,他的英雄气并不张扬,倒是
具有一种大将风范,尤其乐章的过度,相当从容……还有
就是恢宏的气势,非一般音乐家可比。你想,所有的音符
在高压的声响中冉冉上升,我便感到是在人生的风浪里突
然站直了身子……”
    “那是因为你太弱,所以对于勇敢和力量特别敏感,我
们就不同了,追求的是另一种境界。”
    林默兰停下步子,认真地反驳:“我并没有一定要你喜
欢贝多芬,你也不必说服我们爱巴赫。”
    李小山笑着走过来,搂住她的肩膀叫她继续走:“……
小傻瓜,你以为我真的是要跟你谈交响乐?!这些废话跟班
上的哪个女同学都能说……我是怕我胡言乱语……”
    她疑惑:“胡言乱语?”
    他一下站住了,紧紧抱住了她的脑袋——她的脑袋正
在他的胸口,小山身材伟岸像个运动员。
    她本能地要挣脱。“别动!”他说。
    这样站了多久,她完全不记得了,只记得双脚冻得僵
了,麻了,最后便毫无知觉了。
    ……那个晚上格外地丰富,他们还在点着煤油灯的小
贩那里,一人吃了一碗热馄饨,紫菜虾皮汤……他们脸对
着脸,凑得那么近,黑夜和寒冷都不存在了,世界上只剩
下他俩对坐着,喝着热汤,吸溜着清鼻涕……
    小山出国以后,默兰曾两次去重温走在那条路上的感
觉,结果都失败了。半路上的那种疲劳、困顿和孤独,迫
使她不得不坐上中途的公共汽车。
    她终于明白,那一段夜路,已经过早地成了她一生的
最高记录,恐怕以后是难以超越了。
    护士进来发药,刘玉凤醒了,林默兰也从遐想中惊醒,
岳毅凡扶刘玉凤起身吃药。林默兰也接过药片。
    她突然啊了一声,使全病房所有的眼睛随着她的目光
射向病房门口。那里站着一个头发、胡子都留得很长、衣
着极其马虎的青年,他阴沉着脸。
    “冷平!”默兰急忙迎了上去。
    冷平对人们的诧异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已经习惯了。他
径自走到默兰的床边,一屁股坐下,面冲窗。
    林默兰急忙把药片吞下去,却把茶缸递给了冷平:“你
眼圈怎么这么黑,又是几天几夜没睡?”
    看上去冷平有些心神不定,他说:“默兰……你这儿有
没有钱和粮票?”
    “有啊,要多少?”默兰从枕下拿出钱包。
    “先借给我点,我想马上离开这个城市,到外地去……
躲……”
    默兰不解地望着他:“躲?”
    “不不不……”冷平急忙改口,“是去外地转一转,散
散心什么的……”
    默兰这才把钱递给冷平。
    冷平说:“我不在的这些天,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别出
什么事,小山又给我来信了,叫我好好关心你。”
    默兰笑笑,冷平和小山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好朋友,小
学、中学都在一个学校读书。上大学时,冷平进了美院,小
山走时,是把默兰托付给冷平,其实简直讽刺,默兰无时
无刻不在照顾冷平,冷平生性古怪,孤傲,创作思想又特
别狂放,常人很难与他相处。
    看到他又是一副落魄的样子,默兰关切地帆:“你真该
好好关心关心自己……你看你呀,像个劳改犯……”
    冷平似乎一惊:“我得赶紧走了?”他站起来。
    “你还没说你去哪儿呢?北京?上海?深圳?”
    “走哪儿算哪儿吧……”他哺哺地说。
    “哎,我想起来了!”默兰说,“你们画院的现代雕塑展
不是今天开幕吗?怎么样,盛况空前吧?!”
    冷平低下头去:“嗯。”
    “你的作品反映怎么样?”
    冷平神不守舍地望望病房门外:“嗯。”
    “你怎么老是嗯嗯呵呵的……”默兰很是不解。
    “不行,我真得要走了!”冷平向门口走去,默兰送他,
一个劲地劝慰:“艺术上的事别太性急……”
    冷平表情冷漠:“没什么意思……搞艺术真没意思
……”
    他拉开病房的门,两位穿白色警服的公安人员对他说:
“冷平,你被拘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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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在LOVE版的灌水原则:
1 不用理想主义苛求人
2 不用教条主义教训人
3 不用虚无主义打击人
4 当搞笑的时候以上三条都可以违反


※ 修改:·lipp 於 Oct  7 15:57:32 修改本文·[FROM:   166.111.74.47]
※ 来源:·BBS 水木清华站 smth.org·[FROM: 166.111.7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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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andromeda.bbs@smt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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