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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ndromeda (雨蝶),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张欣 《都市爱情》 4 (转载)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Oct 14 13:16:02 2000), 转信
【 以下文字转载自 Love 讨论区 】
【 原文由 lipp 所发表 】
当冷军听说岳影儿辞职的消息时,眼睛瞪得滚圆,跟
第一次听说飞碟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他逮谁问谁,别人都知道这回事,没谁跟他一块一惊
一乍的。问到小尾巴,小尾巴说:“全团都知道了,我高兴
得在排练场直转圈子!”
“你高兴什么?!你一个伴舞,还能让你上去唱呵?五
音不全。”
“少一个竞争对手呗!”
冷军没理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去了岳影儿的宿舍。
“听说你要走?”他劈头就问。
岳影儿正在收拾东西,脸上一派春光明媚:“对,我辞
职了。”她说辞职两个字特别轻松,没有一点负担。
冷军百思不解:“为什么?”
“唱不红呗!”
“你还不红?!红得都快熊熊燃烧了!”
岳影儿不以为然:“方圆几百里的人知道,那不叫出名,
那是小歌星,我要去干大事!”
“干大事?什么大事?!”
“看把你吓的,反正不会骑自行车去西藏!”岳影儿接
着说,“我跟人出去做生意,到深圳那边去倒彩电!我要赚
很多很多的钱,开始一个崭新的人生!”
冷军垂头丧气:“我劝你再考虑考虑!”
“我考虑过了,经过了三思、五思、十思。”
“思来思去就是把我一脚踢开!”
岳影儿一愣:“我好像没对你承诺过什么……”
“可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冷军梗了梗脖子。
“上帝可怜可怜他吧!”岳影儿轻声地说,像是自语。她
郑重其事地坐到冷军对面:“听着,朋友,我必须告诉你,
我爱的是你哥……”
“难道你是为他……”冷军气得鼻息加重。
岳影儿没有说话,但他心里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她曾为与冷平正式的开场白大伤脑筋,最后决定从冷
军处要来冷平工作间的钥匙。
她那天完全是贫民打扮,盘着头发,穿艺凸恤、短裤、
运动鞋。她先把冷平的全部画笔都洗了,刻刀等擦得锐亮,
盆里换上清水,扫了地,并且把它拖得光可鉴人。
冷平推门进来时,她正蹲在窗台上擦玻璃。
原以为会给冷平一个惊喜,没想到他见状脸色陡变:
“你怎么进来的?”
“我管冷军要的钥匙。”
“混帐!我给他钥匙是叫他来送面包和方便面的!谁叫
他乱给人!”
岳影儿吓得从窗户上跳下来,手里拿着抹布,结结巴
巴地说:“我看你这……太乱了……”
“乱!乱得有秩序,有道理!我这儿又不是罗丹故居,
要一尘不染!”
“可创作需要一个良好的环境……”
“我对环境最大的要求是:习惯!”冷平嘟嘟囔囔,“这
间房子好像都不是我的了……”
岳影儿委屈地低下头去:“我很抱歉……”
“算了算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冷平随手夺过
岳影儿手上的抹布往墙角一扔,还叹了口气。
岳影儿拼命克制住自己才没站在原地放声大哭,换一
个男人,他们不知道会怎么受宠若惊呢!岳影儿从那间屋
子跑出来时发誓,永远不理冷平!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她
岳影儿还没有领略过这样的粗声大气呢!
他实在没什么好,岳影儿安慰自己,还没出名呢就这
样无礼,出了名他会说查尔斯是马脸,史泰龙不过长了一
管鹰钩鼻。
然而,任何自我归劝都无济于事。不想他痛苦,想他
就更加痛苦。他与别人是多么的泪然不同呵!他有性格,又
自我,同时,不为美色改变自己的意志。这简直就是她的
梦里伊人,她等了多久呵……
不出三天,她就双手插兜,靠墙站在画院的大门外。她
穿一条苏格兰式的长裙,白色的露肩装,一头大波浪在浑
圆的肩膀上翻动着。这一身略带野味的打扮,使她显得很
加明媚而充满青春气息。
冷平推着破自行车走出画院,脸上仍然没有什么惊喜,
因为他没认出她来。
“冷平!”她叫他,他周围的人倒露出惊艳的神色。
“你?!到这儿来干吗?”
“等你啊!”
“有事吗?我正要去医院,边走边说吧!”
“听冷军说,你总是到医院去……”
“对,去看一个朋友。”
她看他一眼,他也回望她一眼,非常平静。
她略略有些放心,跟他一块上了人行道。
岳影儿尽可能地显出镇静自若,她宽大的裙摆被风吹
得飘起来。“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她首先打破沉寂。
“谢谢。”
“要不然我给你当模特吧!”
“穿衣服还是脱衣服的?”
“随便!不过我只给你一个人当!”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她选择了喜欢这个词。她不是不想
说爱,一半怕他拒绝,另一半也是怕他断然拒绝。
冷平说:“那是你还不了解我。”
“我不了解你只会更喜欢你!”
冷平停下步子对岳影儿宽容地笑笑:“好了,别再逗了。
对于年轻的女孩子偶尔犯点小迷糊,我们是可以原谅的!”
他欲走,岳影儿一把抓住他破自行车的前把手:“我相
当清醒!”她凝视冷平,几乎是欣赏地看着他那副落魄潦倒
的穿戴。
她坚决地说:“冷平,我要帮助你!”
冷平笑,非常随便地说:“先帮帮你自己吧,小歌星。
再见!”他冲她挥挥手,骑车离去。
当时,她就冒出了辞职的念头。她下决心要叫这个她
喜欢的男人,重新认识她的价值。
岳影儿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只有冷军去为她送行。她
剪了一个奇短无比的发型,相形之下,冷军像个披头士。岳
影儿穿高帮运动鞋,白色的布衣裤,拦腰系着一个黑色牛
津腰包,像个假小子。
直到列车开得没影儿了,冷军仍旧不明白,是什么力
量从根本上改变了这个女孩,竟让她挺而走险。
他承认,他还不懂女人。
医院有一个人工湖,湖边是一片青草地,绿盈盈的像
铺了地毯。从湖边到草地,稀疏地栽着几棵银杏树。伤病
员常常在这个区域活动。
林默兰坐在一棵银杏树下,她靠着树干,仰脸望着从
浓密枝叶中挤撒下来的缕缕阳光。她盯着一束阳光,看久
了便可以看到无数细小的微生物在阳光里翻飞,充满生机
的勃动着。
谁知道它们的寿命是几小时,还是几天?可是它们却
这么欢快地生活过。她甚至羡慕它们,它们的一生没有忧
虑。
昨天深夜,她躲在被窝里打开手电筒看从图书馆借来
的《内科学》和《血液系统》。
……主要症状:心慌、盗汗、四肢乏力……再生障碍
性贫血系不治之症,病人将死于造血机能衰竭。
她彻夜未眠,书上一行行的黑字像绳索一般桎梏了她
的心。对于自己的病,她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以为低烧、贫
血是很容易治愈的。
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不幸的到来为什么这样的自然,
这样的随意?快天明时,一直未关的手电筒光线越来越暗,
终于渐渐地熄灭了。她想,这或许就是她的写照。
今天上午,她收到李小山的信,捧着这个普通的国际
航空信封,她几乎热泪盈眶,等了这么久,在她最困难的
时候,还是他出现在她的心中,给她勇气,给她支持。她
没有马上看信,她希望这种安慰变得持久则巴这是她现
在唯一的支柱,唯一的命脉,她再也不能失去什么了,因
为她已经失去了很多,已经失去了根本。
揣着这封信,她做完了自己的全部治疗,还推着刘玉
凤去理疗科做完了理疗……这才跑到湖边的银杏树下。
她很小心地拆开信封,打开了信。还好,信很长。
默兰:你好!好久没给你写信了,你一定骂我了
吧。说来实在惭愧,这封信,我也没能带给你什么好
消息……默兰,在国内我们讲理想,讲抱负,而我到
了国外,才知道首先讲的问题最实际——生存。
我的情况比较复杂,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而
我目前还没有回国的打算,这样我就必须去做一些违
心的事。现在迫在眉睫的是要跟这里的一个女孩子确
定关系,我不知道该怎样向你解释,我不想把这说成
逼婚,但我确实出于无奈……说这种话,我都觉得自
已不是一个男人……
有人劝我用拖的方法、不写信的办法使你渐渐冷
却,我绝对做不出来!像你这么好的女孩子,应该有
自己美好的前途,我怎么能做伪君子而耽误了你……
我宁肯你骂我、恨我、彻底忘记我……我才能在良心
上,不,或者都不能得以解脱。
默兰,出国对于我的一生来说是一件幸事,但是
我没想到要为它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默兰我对不起你……
信还很长,可是她再也读不下去了。她觉得身体内的
一股原先实实在在的意志,被抽去了,被掏得干干净净。她
从未感觉到像现在的这样力不可支。
她不愿意见到的是湖水、太阳、晴空,她不愿意见到
的是碧绿如丝的草地,枝叶雍容的银杏树,它们都有生命,
或者是生命的颜色,或者是生命的活力,或者是千古不变的
的升落,或者是永存的存在……而她,什么也没有。
她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
这样,很久很久。
不知是什么时候,她的脚被轻轻触动了一下,她抬起
头来,是一只彩色的皮球。
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跑过来,她的一只眼睛捂着纱布。
小姑娘抱起球:“阿姨,你一个人坐在这儿干吗?”
林默兰勉强笑笑,但看上去脸色是一种无情的苍白,并
且目光呆滞。
“你有什么事想不通吗?还是你病得很重?”小姑娘吧
唧着小嘴。她的小嘴很红,像一颗樱桃,熟透了的。
默兰微微地点了点头。
小姑娘说:“你不要难过,你看我就不难过。”她把球
放下来,屁股坐在球上,用一只手指着眼睛,“我的这只眼
睛已经瞎了,医生说很快会影响到这边这只……阿姨,你
病得再重,总还能看见吧,可我……”她抬起头,眯起一
只眼睛,“太阳公公这么大这么亮,我都看不见了……”
小姑娘推了推一声未吭的默兰:“阿姨,你别难过了好
吗?……”
默兰鼻子发酸,她忍不住亲了亲小姑娘:“……阿姨还
不如你呢……”
小姑娘这才抱起皮球跑了。她奔跑着,花裙子像一把
小伞,被风撑起来。
这时,她看见冷平迎面向她走来。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他坐在她的身边,“干什么呢?
背诵葬花词?”
健康的人是多么轻松呵,她望着他,这个让人羡慕的
家伙,敢开枪,敢打扮成华子良的模样,敢骑无铃无闸的
自行车,敢不知道著名的京剧演员范萌萌。
冷平拿出一付榄雕的项链递给默兰;“这是我专门为你
雕的,你喜欢吗?”
她接过榄雕仔细看着,每一颗的花纹都有差异,刀雕
的痕迹,有一种照眼的新鲜,的确称得上是别致的、独具
特色的装饰品。
她把它戴在脖子上。
冷平满意地欣赏了一番:“做好的当天,我就把刻刀扔
了。把剩下的原料烧了……我这一生只雕这一副项链,只
送给你这一个洗尽铅华、心底善良的女孩儿……”
她没有看他,而只是望着湖水。她怕她会在这种时刻
扑在他怀里痛哭,她怕她会紧紧地抓住他一只手,传递过
去她的软弱,她的需要。
此时此刻,如果他不来,她会跟银杏树,默默地交流
很久。可他来了,并且送给他这样一件朴素却充满关切的
礼物,他不知道,她是多么需要这样一份关切。
她只是平静地说:“谢谢,我很喜欢。”
他发现了她手上的信,他熟悉的信纸、信封、字迹,他
说:“小山来信了?”
默兰点点头。
“他好吗?他在信上都说了些什么?!他好久没给我来
信了”
默兰含含糊糊地说:“他还好……”’
显然,冷平想知道得多一些。他望望默兰,又望望她
手中的信,默兰犹豫着,她很想把信给冷平看,她需要有
人知道这个事实,这种无言的倾诉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唯
一减压的手段,而这个人,只有冷平莫属,他跟小山是儿
时的朋友。
“叔叔,我的球夹在树上了,你抱我去把它够下来好
吗?”独眼的小姑娘跑过来对冷平说。
冷平跳起来,拉着小姑娘的手跑去。
看见冷平萌发了爱心,默兰心里非常高兴。她把信叠
讶放在兜里,她对自己说,冷平没有帮助她承担痛苦的义
务,因为生病,她已经够麻烦他的了。让这个不安分因素
平静一点,他的创作需要平静而淡泊的心智。
老实说,岳影儿当初剪着时髦的分头,据官花格子旅
行袋踏上新的征途时,尽管做了一些思想准备,但决没想
到过“险恶”“途穷”这些字眼。
走的时候还很潇洒地买了软卧,跟冷军“拜拜”。冷军
恋恋不舍又充满哀伤地望着她,她只管壮怀激越地挥手,车
限广播器里播放出进行曲,她把自己都给感动了。
而眼下,她简直面目全非。人是又回来了,是硬座坐
着回来的,不但头发像王保长,旅行袋裂着个大口子,而
足两夜一天米水没打牙。
她站在火车站出口处,想打个电话,可身上一分钱也
按有。她疲惫不堪地靠墙站着。
她一定要干大事,朋友把她介绍到一个承包了的贸易
逆司。开始说好找一个人带带她,带她取一小批彩电回来。
临要上火车的时候,带她的人声称自己病了,管事的说你
要不敢去就再等等。她说,不就是上广州吗?不是也属党
领导吗?怕什么!管事的就给了她一个地址,交代她把货
提回来,她按合提成。
这种简单的一交一接,她觉得她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就
干得颇为出色。
到了那边,才发现远不是那么回事。那些住在骑楼力
的小贩,总瞪着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看谁都像看公安局
的便衣。一会儿叫她上午来,一会儿叫她下午来,一会儿
又说晚上才能试机试图像。
幸亏这个小贩跟管事的是老交道了,拿着亲笔信来,外
加一些盘问才叫她提货。
那天下着小雨,她又没有而具,一个很胖的人带她去
仓库。胖子像个杀猪的,撑着黑伞,两边膀子都还淋得到
雨,哪有她的位置,她就淋着。
七拐八弯地走,好不容易才找到。
那个小贩在清货,见到她没表情地说:“来了?”
“来了。”
“你到底是要几台?七台还是八台?”
岳影儿不语,解下腰包来算钱,最后把零钱全部掏出
来,然后瞪着小贩:“买八台我还差两块多钱!”
“那不可能,你不是还要租一点二五吨的货车吗?”
“租车的钱我已经付了……”
她的眼睛水汪汪的,但是这些只对钱感兴趣的人,对
美已经没什么反应了,至少反应迟钝。小贩极不耐烦地说:
“算了算了,给你给你!”像打发要饭的。
成交。
等东西装完了车,天已经黑了。司机是一个满脸暗疮
的男人,他说:“我还没吃饭呢!”他敞胸,戴着粗粗的金
锭子。岳影儿没有钱,她只能装作没听见。
车还是开了,雨仍旧下着,她坐在驾驶室里,因为衣
服未干透,胸形比较明显。
司机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来。
货车开进一个无遮无挡的停车场。司机刹车,“我得吃
饭去。”他说。
岳影儿看了他一眼,未动也未说话。
“不陪我去喝一杯吗?”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暗示。
岳影儿摇摇头。
“那你坐上去看着货。驾驶室我得锁上。”
他走了,她坐在货车的雨布上淋着小雨。不过她没有
哭。女人没有钱,又不愿意牺牲色相,就只有吃苦,这个
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这没有什么,这也是一种人生。
司机三个小时之后才回来,并不叫她下来,只当她隐
形,开车就走。
她在硬座车厢里发着低烧,过去看别人吃盒饭像吃垃
圾样,现在看得咽口水,味儿都不知多香。
这样捱到下车,人都老了一般。
她没有钱打电话,便向问询处走去,“同本,我打个电
话行吗?”
问询处的女人一脸横肉:“你有病没病呵,电话厅不是
在那头吗?一共八间还不够你打的?”。
“我身上没带钱,麻烦你^”
“你出来不带钱那是你的事,大伙都到问询处来挂电
话,我们就别工作了。”她说完眼睛超越她的头顶,望向
个遥远。她只好离开。
突然,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本能地要喊。
可是她的手又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是冷平,看
看自己的狼狈相,她决不能叫他……她莫名其妙地跑去受
苦受难,不就是要在他心由中维持一个全新的形象?结果
让他知道她比他还潦倒,那么对他说的全部激情,全部豪
言,岂不统统成了他的笑柄?
冷平大概是来接人的,正在四处扫瞄。岳影儿急忙转
过身去,回避了他有可能射过来的目光。
片刻,冷平就消失在人群中。岳影儿在电话厅旁呆立
着,又有些后悔,不应该放走他的……这时,一个人从电
话厅里走出来,掏手绢时带出了一个五分钱硬币,他看了
看,懒得捡就走了。
岳影儿喜出望外,算是跟岳毅凡通了电话。不过话没
说完,红灯就亮了,紧接着,电话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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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在LOVE版的灌水原则:
1 不用理想主义苛求人
2 不用教条主义教训人
3 不用虚无主义打击人
4 当搞笑的时候以上三条都可以违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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