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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xian (端详你的声音),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张欣-梧桐梧桐(7)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Dec  7 03:45:31 1997), 转信

发信人: Joyce (镜子★紫微愿),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张欣-梧桐梧桐(7)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Mon Dec  1 12:50:18 1997)

    本以为就是个是非观念不强瞎同情人的问题,但显然不限于
此。这件事在科里成了头条爆炸新闻,大伙看我的目光都变得复
杂、异佯。扎堆儿议论的绘声绘色,眉飞色舞,我一走过来就集
体一声不响,无形中显示一种对丑恶灵魂大暴露的充分认识的释
然。
    联想总是富于独创性。只有朱护士长还没有那么势利,她告
诉我说,有人认为我跟易医生有一腿,要不他们怎么能行迹如此
诡秘,达到高度默契,平时在面儿上两个人连话都不说。易医生
是风月场上的老手,技法高超,这种平常闷声不响的人什么都敢
于,当然罗,苍蝇也不会叮无缝的蛋。
    我当时真想把治疗车推翻在走廊上!朱护士长沉痛他说:“你
看你,年纪轻轻的,又漂亮又聪明,什么样的人找不着呵,为他
背上这种污点多不值……”
    协理员见了我就阴起一张脸,眉心结个小肉疙瘩。毅然决然
地叫护士长把我跟易医生碰在一块儿的夜班全部叉开,护士班的
人见了我若即若离,不卑不亢,单独跟我在交接班的时候谁也不
跟我提这码事,似乎谁也没有产生任何疑问。没有比在热热闹闹
的科里上班更让我感到孤独和消沉的了。
    我决定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解释。如果他们比我估计和想
象得还要庸俗,还要不相信世界上存在着过于简单的朴素的善良
和美好,你叫我说什么?!
    如果他们认为与邝燕喃无关无利无瓜葛的事邝燕喃就根本不
会去做,谁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呢?!谁知道他们之间是怎么
回事呢?!那我说什么他们会相信?!
    我第一次感到好些事根本没有真假,没有对错,没有准则,来
自人们的观念和眼光就是唯一的尺度。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瞬息
万变,从天而降且又无边无际的“群众制裁”,压力远比协理员驴
长的脸要可怕成百上千倍。给人一种灭顶之灾的感觉,我开始怀
疑自己,或许真的是我灵魂深处有什么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不健
康的意识,否则为什么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视我为洪水猛兽?!
    那些天我神志恍惚,不知道应该是委屈得愁眉苦脸还是故作
若无其事更能显示我的坦然和清白,或者干脆是为了求得同情和
理解。
    好几个晚上,我一个人默默地站在梧桐她们房间门口。四周
很静,也只有这种时候我能隐隐地感到心灵受到了一丝轻柔的抚
慰。我找来浆糊,把随着穿堂风飘起的哗哗作响的封条重新粘牢,
耳边响起李灵霞贴封条时的笑语:“邝燕喃,勤过来看着点呵,别
让人撬了锁,咱屋里还有三箱子嫁妆呢!”把她们一直送到大门口,
看着她们背着红十字箱跳上军车,我把采好的一束黄色的小野花
踮起脚塞给她们。她们举着,抢着,闻着……直到汽车开动了,她
们才一块手卷喇叭筒大喊:“邝燕喃,`等着我吧,我一定回来
----’……”走了,她们走的坚定、轻松,假如她们没走,或者
我不会这么需要她们。
    
    清晨,天边漫过来一色深一色的鱼肚白,我端着治疗盘去给
病人抽血,查血一般都是用空腹血浆,所以抽血是夜班护士的事。

    前面几个都很顺利,到了刘小岸那儿,我知道他是查血沉,检
查体内有没有风湿。我动作麻利地给他胳膊上扎紧止血带、找血
管、进针、抽血,当我熟练地拿起装血的试管,活祖宗呵,里面
的抗凝剂枸檬酸钠居然一滴也没有了!夜里我还三查七对过,一
切正常,怎么一大早象变戏法儿似的……我对着窗户举起试管,才
发现一道细微的裂缝,枸檬酸钠是一滴一滴渗出去的,试管架子
底部湿了一小片。
    我二话没说,疾步转身拿着那一针管血飞也似地冲回治疗室,
颤抖着两手竭力镇静地取出新试管,重新滴进04毫升的枸檬酸钠
药剂,刘小岸的血液早已经凝固在注射器里,推都推不出来了。
    凝血,百分之百的差错,不管是什么原因。
    我周身无力地坐在治疗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才侧头冷冷
地看着针管里那一动不动的血块,行了,我自绝于党,自绝于人
民,政治上没有是非界线,尽给领导捅娄子;工作上把两个极端
抛至脑后,心浮气躁出差错,在科里也就能算个后进同志了。
    ……上一班到底是谁?准备抽血用品时为什么不仔细检查一
下试管?是不是有人故意雪上加霜?……我这是干什么?!难道不
怪我自己上班常常走神吗?不怪我心象长草一样惶惶然吗?怨得
着谁?不是好没意思。
    再一次出现在刘小岸面前,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你怎么
脸色发白,是不是不舒服了?”我低声把情况简单跟他说了一遍,
尽量使自己的表情和口气都接近平静。最后说:“对不起,只好再
扎一针。”
    “没事。”他卷起衣袖,握拳,不再作声。
    直到我离开病房,他才追到走廊喊了一声:“邝护士。”我停
下来转身看着他,他跑到我踉前,想了想才说,“别难过了,天知
地知你知我知。“
    我当时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万分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不幸中
的万幸碰上刘小岸,换一个病人这事别想瞒天过海。我不能出差
错,尤其在这种时候。
    大伙都来上班时,朱护士长一边戴白工作帽一边问我,夜里
没什么事吧,话音未落,我已经说了两个没有,然后就赶紧离开
她了。
    回到宿舍,眼皮子沉得睁不开可就是睡不着觉。我心里存不
住事,放点事就瞎翻腾,前想后想,思绪连成一大块,压得我喘
不上气来,我想不管我现在境遇多灰,多倒霉,心里总还是踏实
的,因为我没做什么跟自己感情上过不去的事……反正最了解自
己的,终究还是自己。我现在这样做了,日子会好过一些,但是,
我还敢直视自己的心灵吗?还敢对自己说别怕,别回头,别后悔
吗?我失去的将是我最珍惜的最宝贵的磊落的感觉。我干吗要这
样?!就是比这还大的事,我也担得起,我希望真实地活着,本色,
哪怕这颜色不是最好,我也认了。
    还有什么可说的,我跳下床,穿好衣服到科里去找护士长。后
面所发生的一切都顺理成章,最后一道程序是被协理员在科务会
上点名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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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人生本来就苦短
          凡事都不必太紧张
          从来不觉得青春还长
          可是怎麽挥霍没人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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