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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zx (15~28号,戒网),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我爱美元 4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Aug 14 19:21:58 1999), 转信
当然──可以这么说吗?──这也正是为什么这种病到了我身上却变得如此严
重的根本原因。
我紧追了几步,赶上了父亲。
我对他说,看你走得这么快,好像你已经打算好了去哪了似的。
父亲说,没有,去哪不是说由你决定吗?"既然没决定去哪,你在前面为什么
走那么快?"
"走走嘛,随便走走也很愉快的。
你说吧,去哪?"
我也不知道去哪好。
我拉看父亲来到街边的饮料点,买了两杯纸杯可乐。
父亲的脸在阳光下显得那么健康,阳光从毛孔里射出来。
他好像有点出汗,头发粘在一起,自然就不像刚才那么飘逸了,我担心他的颜
头会流下一小道黑水来,答应我,千万别这样。
母亲有没有叫你代买什么东西?我问他。
父亲说,没有,你母亲还不知道我到了你这。
那么说,你和我一样,是完全自由的啦?那当然,是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在
一起,我们应该干些什么呢?那还用说,我们应该去干一件男人干的事情。
但是这是下午,太阳还这么高?真是,太阳这么高又怎么样!只要我掏出两枚
硬币一扔,只听到清脆的两响,黑夜就为我们提前到来了。
我和父亲捧着各自的可乐,蹲在人行道一侧的台阶上。
我们只是不时地抬头看看对方,但是潜在的对话一直没有中断过。
我想,我应该了解父亲需要的是什么。
对此,做儿子的有不该推卸的责任。
如果是我将来有一天得了个闲,摆脱了上老下小,摆脱了名誉地位,一头蹿出
来,去找我的儿子,我就希望看到我的儿子能有些出息,能为他辛劳的父亲找点难
得的乐子来,而不是像个白痴那样只知道一脸虔诚而又空洞地尊敬、尊敬。
听我说,儿子,尊敬这玩艺太不实惠了。
我们都要向钱学习,向浪漫的美元学习,向坚挺的日元学习,向心平气和的瑞
士法郎学习,学习它们那种绝不虚伪的实实在在的品质。
没想到那只可乐纸杯,给我们带来了小小的麻烦。
父亲边走边和我很投入地谈着海湾局势。
战争或者谈论战争从来就是可以用来缓解一些性欲问题的。
他的左手不停地挥动着,所以没有注意到他的右手已经把捏瘪了的纸杯扔在了
真维斯服装专卖店的门口。
平时他是决不会这样的,我保证,是因为日趋紧张的海湾局势造成了这一点。
另外,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的缘故,父亲每次和我在一起总是有那么一点失态。
那位套着红袖章的中年妇女用当地土话大喊着,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抓住了父
亲的手臂。
当他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父亲的脸竟然一下子红了。
他连声说对不起,然后很快地跑过去,捡起纸杯把它扔到了草绿色的果壳箱里。
但是这么做,在那位一脸横肉的中年妇女看来仍然是不够的,所以她还是唰地
撕下了一张罚款单,不多,也就两块钱。
父亲愣住了,三个人面面相对地站在那里。
街上的人流到了我们这就遭遇到了一小块意外的暗礁,有些人开始注意我们
了。
这种事总是让我头疼,我从来没有周旋的耐心,即使我口袋里只有两块钱,这
会儿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给她,给她,以免口舌之累。
父亲脸上的红退了,他变得非常冷静,伸手按住了我掏钱的手。
这下你就听吧,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论战开了,直到我们的周围站满了看热
闹的人。
我觉得极不自然,我这个人有个缺点就是死要面子,所以,我的右手禁不住又
去掏钱。
父亲在侃侃而谈的同时,眼都不抬,就伸手过来,再次准确地按住了我的手。
我有点不高兴了,我想挣脱父亲的手把那该死的两块钱拉出来,但是父亲的手
暗中加了一成力气。
我感觉到了父亲的坚决,于是也就算了。
作为儿子这种时候我能做的就是坚持站在父亲的身边,不管旁边围了多少人,
不管别人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待我们。
我不帮父亲说话,一句也不说,现在想起来我对自己很失望。
那个一脸横肉的中年妇女,起初是不近人情。
后来像骂街一样不讲道理,她执意想把那两块钱拿回家去。
父亲的解释相应的也变得有了一点意思,他说,那只纸杯是他准备带回去继续
用的,多漂亮的纸杯啊,怎么会舍得扔掉?但是它不幸掉了,就像钱包掉了一样,
掉钱包已经够倒霉的了.还要罚款吗?没听说过。
她反驳说,带回去用的东西?那你刚才为什么把它扔进垃圾箱里?父亲笑着
说,它掉到了地上,粘上了脏东西,就是说,那已经不是我要带回去的那只纸杯啦,
它已不是原来的那只纸杯啦,所以我把它扔了。
终于摆脱这件事的时候,我心情糟透了。
而父亲却显得有些意满自得,两块钱没有从我们的口袋里飞走,还在我们的口
袋里享受我们亲人般的体温。
按时下的比价,两块钱也就是零点二五美元,即二十五美分。
我在父亲的身后走得很慢,不想追上去。
起初父亲没有觉察,走出五十米以后,才意识到。
他在原地站了下来,等我赶上。
"你觉得我丢了你的脸,是吗?"
"我有什么脸可以给你丢,真是,我没脸。
我在旁边一声不吭,你是不是觉得我丢了你的脸?"
"没有。"
"没有?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仗义?"
"也没有。"
"也没有?"
父亲和我都笑了。
我们恢复了行走,但是彼此仍然不说话。
在快到天桥的地方,有几个穿着苗族服装的女人上来向我们兜售银器。
大家都知道她们是骗子,但是她们的服装那么艳丽,那么新奇,于是大家就原
谅了她们。
父亲仔细地从上到下研究了一下她们的服饰,并不看她们手中的银项链银手
镯。
我掏钱买了一条银项链,我这个人经不住劝。
何况很便宜,就两块钱,我知道那是假货,但是它很漂亮,比真的还漂亮。
父亲把项链缠在手上反复看了看,然后说,确实不错。
他说再买一条吧。
我知道他是想带回去作为礼物,送给我的妹妹,就花两块钱就把她打发了。
她还在读中学,成绩不太好,因为人长得像这条银项链一样亮闪闪的。
"你看,两块钱就可以买到这么漂亮的东西!"
"你什么意思?"
我问父亲。
"没什么,刚才要是把两块钱给了……""两块钱买个耳根清静,不值吗?"
"值不值,我们不管。
如果那样做了,我总觉得对那两块钱不够尊重,你看呢?是两块钱,它就该得
到两块钱的尊重。"
最后,我们来到了南方影城。
这里正在独家放映一部获了什么大奖的爱情片,所以大厅里有很多人,三点三
十的一场就快要检票了。
票很好买,但是风骚的陪看小姐不太好找。
往常这里总是不难找到的,花上四十块钱,买两张包厢票,你不愁没人陪你看。
开始放映以后,场内灯全黑了下来,你就可以在角落里合着银幕上的节奏干自
己的事情。
当然要想干得很深入,有些困难,但是你们可以坐在沙发里慢慢从容地商量一
下,看完电影以后,另找个地方移师再战。
电影开场五分钟以后,我终于逮到了两只。
看起来不太理想,她们两个在大厅里结伴而行,穿着短短的黑裙子。
那四条腿瘦得连一点肉星儿都没有,就像两个过冬的树杈杈。
但是我们不应该忘记就在那两个不起眼的树杈杈里,不出意外的话,还有两个
构造合理的小鸟窝,鸟窝里每个月都会有一只温暖的小鸟蛋。
我们不该再苛求什么了,我们时间有限。
我买了两组包厢票,准备和父亲分头行动。
后者对这种方式,好像有那么一点陌生,但是我相信他那经过时间充份考验的
适应能力。
进场时。
我在父亲的耳边说,票价是四十块钱。
按时下的比价,合五美元。
我只是想提醒他,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四十块钱,就该得到四十块钱的尊重。
这是怎样的一部爱情影片啊。
男主人公小林是个不走运的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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