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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zx (15~28号,戒网),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我爱美元 6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Aug 14 19:22:42 1999), 转信


    我们只需要很少的一些,这就够了,不是吗?"

    "我不知道。

    我至少清楚自己并不像你说的那样。"

    "不,不。

    你再想想。

    你的需要也不更加特别,不要相信自己的渲染。

    我承认,你比我年轻,身体比我棒,可能你比我需要的更多一些,但是也绝对
不会多到你以为的那种地步,你再想一想。"

    "我不和你争这个问题。

    我不认为身体好的人就更需要性。

    或者,我乾脆这么说,性与身体无关。

    一个男人即使被阉割了,他也需要性。

    性并不是简单的夫妻生活,也不是通奸乱伦,它要广阔得多,它是无时不在的,
有时是个眼神,有时是一个动作。

    一个不正视性的人,是一个不诚实的人。

    我不愿意和这种人打交道。"

    父亲变得急躁起来,他用手无奈地指了指我,然后摇了摇头。

    十字路口的交警这会儿冲我们这边吆喝起来,他要我们赶快离开。

    我扶住父亲的肩膀在一辆加长的公共汽车驶过之后,迅速地穿过马路,来到路
边站着。

    在我们的身边立着一个呆头呆脑的分贝仪,它告诉我们这个城市的噪音到底有
多大。

    父亲显然被我的不信任所伤害了,低着头,年过半百的中年人的苍老的神态流
露出来。

    我多么不愿意看到这样,我爱我的父亲。

    多年以来,他无条件地容忍了我这么一个儿子,他已经够伟大的了。

    我没有权利继续苛求我的朋友。

    我拍拍父亲的肩膀,然后建议,算了,我们去看看弟弟,看他回来了没有。

    但是父亲没挪地方。

    "不能算了,你必须跟我说说清楚。

    是我不诚实吗?我看,是性把你的脑袋烧糊涂了。

    不是每一个男人看到随便一个女人都想到去搞,都想到该死的性。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看到女人就上去搞,那就叫诚实,不想上去,就叫不诚实,哪有这么简单的事
情。"

    "我是觉得亏嘛,钱花出去了,但是我们什么也没有捞到。

    可能这还涉及不到性,这就是生意嘛。

    谁也不想做赔本的生意。

    用你的话来说……""你从小就喜欢滥用我的话。

    比如,刚才那个女孩。

    我看着她,自始至终,脑袋里就没想到什么性,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如果我为了不让你看我笑话,而强迫自己把那根性神经调动起来,你就觉得我真实
了,是吗?"

    "我反正不知道怎么想。

    你说了半天,也没说到我最关心的问题上。

    我是想要你解释,你为什么要把那条银项链送给她,她是晓晴吗?她是我妹妹
吗?"

    "她坐在我旁边,主动过来,偎依着我,当时我确实觉得有那么一点温暖。

    但是记住,这种温暖与你的性无关。

    所以,我就把项链给了她。

    我知道她这种温暖很廉价,但是那根项链也很廉价,不是吗?你还想知道些什
么?"

    我冲父亲笑了笑。

    "好了,我们不谈了。

    反正我今天算是看到了,你的勇气就像你的性欲那样都有着很显然的界限,不
像我想象的那样厉害。

    不过,也不令人十分失望。"

    "说得轻松,你先活到我这岁数再说。"

    我们来到三十一路站牌下,准备乘车去弟弟那里。

    父亲忽然抓住我的胳膊,很严肃地对我说,我跟你说,你这个人现在有问题。

    什么问题?你给我记住,性是生活中的一件必要的事情,但不是一件特别的事
情。

    我对他说,这种话谁都会说,像一句空洞的名言。

    问题是人们没法按照名言去生活。

    我们知道性不是坏东西,也不是好东西,我们需要它,这是事实。

    如果我们的生活中没有,正好商场里有卖,我们就去买,为什么不呢?从商场
里买来的也是货真价实的,它放在我们的菜篮里,同其他菜一样,我们不要对它有
更多的想法。

    就像吃肉那样,你张开嘴把牲也吃下去吧,只要别噎着。

    你要努力吃得体面一些,你要努力吃得心安理得,你要努力吃出经验来,你要
努力保持住你良好的胃口。

    吃肉的前前后后,你犯不着来一段抒倩,或者来一段反思,那么性也一样,吃
吧。

    父亲打断了我的夸夸其谈,他对我说,那好,就用你的话我再给你进一言,性
这玩艺只能当菜吃,不能当饭吃。

    不过也没关系,父亲继续说道,时间会有耐心慢慢地教育你,用不着我来为你
操心。

    弟弟还是不在,租来的那间平房里仍然是空荡荡的。

    父亲写的条还插在门上,看来没人回来过。

    但是父亲趴在窗上借着傍晚的光线看了半天以后,断定有人曾经回来过,因为
他认为那条绿条纹的毯子被挪动过了。

    父亲总是能看到一些你根本注意不到的细节,你没注意到就只能凭他说,所以
你也没法知道他说的对不对。

    因为总是找不到,所以弟弟变得更加重要起来。

    父亲执意要在晚饭以前到弟弟学校里再去找一找。

    我劝他算了,找到了,见面也不愉快,何必呢?下次等你时间充裕一点的时候,
我们再来找他。

    那晚上我们干什么?父亲问我。

    我听出他的语气中似乎有某种隐秘的期待。

    我说爸爸,我这个人你还不了解吗,我肯定会不遗余力地为你找一点乐子来,
我知道这些年来你支撑着这个家很不容易。

    我是长子,尤其能体谅到这一点。

    但是你来得太仓促,而你的儿子目前还不是个拉皮条的,手里没有一串芳香的
BP机号码。

    我本人的境况你也看到了,不富裕,我只能尽力而为。

    再加上你的趣味,又是那么不合时宜,所以作为一个厚道的朋友,我不向你保
证,我们一定会过上一个充实的夜晚,这种事只能走着瞧,你说呢?我们都有点举
棋不定,在我们面前匆匆而过的是下班的车流,在这条车流中浮沉的是长统袜连裤
袜以及那个被巧妙隐藏着的金光闪闪的性。

    我意外地发现,她们都很出色,带着骄傲的神情,从父亲和我的荒凉的岛屿旁
流了过去。

    我们的生活出了什么问题,这些女人为什么不停下来,她们都要滑到哪里去呢?
我觉得我的双眼已经很累了,在我看来,那些流动不定的色块的光芒就像锋利的针
一样。

    父亲朝我转过脸来,我的天啦,他的眼角还有泪水,他是老砂眼,我是小砂眼。

    所以,我们最好不要再在路边呆下去了,我们这就起步去找弟弟。

    我猜想弟弟已经知道父亲来了,所以我对他可能出现在我们能找到的地方不抱
什么希望。

    我和弟弟谈过多次,我说父亲毕竟是我们的老哥们,他对你的干涉完全是出于
一个长辈善意的考虑,你不应该计较。

    父亲瞧不上你的音乐也是自然不过的事情,因为应该说他基本上(虽然他不承
认)是个五音不全的人。

    他也瞧不上我的写作,他认为我的小说格调低下,我的诗歌没什么名堂,这有
什么关系呢?每次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父亲就站了出来,这就足够了。

    你不要成天为你自己感动,以为只有你绝不媚俗,要记住,你的绝不媚俗就是
以父亲毫不掩饰的庸俗为代价的。

    我们在那所综合性大学的教学区里转悠了半天,不见弟弟的踪影。

    这座学府里至少有一万形形色色的学生,我们这样的盲目的寻找本身就是个错
误。

    我们在内容丰富的布告栏前盘桓了很长时间。

    自从大学毕业以后,我就没再走进过哪座学府的门,父亲恐怕更是这样。

    时过境迁,曾经熟悉的一段让我不胜厌倦的生活重新变得亲切起来。

    父亲和我都行走在各自的回忆之中。

    有四五个女生说说笑笑走在我们的前面,好像是低年级的,我和父亲不自觉地
就跟在了后面,像两个花痴。

    其中一个扎辫子的女生马上发现了我们,不时地回头看上我们一眼。

    我注意到,她比刚才活跃许多,一举一动有了一点表演的色彩,她已经意识到
此刻她拥有一老一少两个虔诚的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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