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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ilkywayli (禪心已作沾泥絮),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永不瞑目8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6月03日23:16:54 星期六), 转信
平安医院是离她家最近的一个医院,也是父亲单位的合同医院。从她家到平安医院
一共五分钟的车程,出租车费加上来她家的空驶费也不过区区二十八元。但麻烦的是,
她给了司机一张一百元的票子,那司机死活找不开。她把自己全身翻遍了,全部零钱也
凑不足二十块。司机说你让这老同志在车里等着,你去换。她说这附近也没商店也没饭
馆到哪儿去换?司机说,你可以到医院里的收费处去换。庆春说,收费处总是排大队,
给不给换钱还不知道。两人正在交涉,突然有一只手从敞开的车窗外把三十元钱钞票递
进来,说:“这是三十元,不用找了。”
庆春抬头一看,原来是肖童,不由惊讶地叫道:“你怎么在这儿?”
肖童得意地一笑:“我无处不在。”
他们一起扶着庆春的父亲走上医院的台阶。在整个儿看病的过程中,庆春一直陪着
父亲,而挂号。取单。划价。交费。领药等等一系列跑腿排队的差事,全是劳驾肖童。
父亲得了肺炎,幸亏来了医院,打了青霉素,否则弄不好就会转成了别的。庆春心里有
些后怕,所以,尽管父亲非常不愿意,她还是坚持让父亲留下来住院。
医生说:住也行,不住也行,不住就把针拿回去按时打。
庆春说:不能不住,万一病情变化,在医院里每天有医生查房可以马上采取措施。
再说回家打针也不方便。
于是医院给安排了病床,并且马上给吊了瓶子。庆春要回家替父亲去取东西,肖童
自告奋勇留下来陪着父亲。庆春有些过意不去,让他回去。肖童执意不走。他说你在医
院里陪了我那么多天,总得给我个机会报答一下吧。庆春只好不再客气,她说:“那好
,马上该吃晚饭了,你回头问问老头儿想吃什么,你帮他订上。另外你盯着这个点滴的
瓶子,要是打完了赶快找医生来换。”
庆春嘱咐完便匆匆走了。她没坐出租车,而是乘公共汽车回的家。这时正是上下班
交通的高峰时间,她在路上耽搁了半个多小时才到了家,父亲自己的东西都是自己放的
,放在什么地方庆春并不清楚。她翻了半天才把父亲住院要用的牙膏牙刷。内衣内裤。
半导体收音机和老花镜等等一应物品打点齐全。刚要走的时候门铃响了,李春强突然不
速而来。
他拎来了一个饭盒,饭盒里放着他妈妈做的大蒜烧黄鱼。他听庆春讲了父亲生病的
情况,说那正好把鱼送给你爸爸尝尝。
两人没有多谈就出了门一齐往医院来,庆春拎着给父亲带的东西,李春强拎着那饭
盒烧鱼。两人赶到医院,庆春的父亲已经打完了吊针,正在喝粥。李春强不失时机地送
上大蒜烧黄鱼,口齿不甚利落地说了些慰问的话。父亲看了鱼,夸奖了几句便让他们带
回去自己吃。李春强坚持留下来并说这鱼不用热,冷着吃也别有滋味乙父亲说,我一不
舒服,胃口就不好,不喜欢味厚油腻,我就想喝几天粥,清清肠子。
站在一旁伺候的肖童插嘴说:“伯伯现在就喜欢喝粥,已经喝了两碗了。医院的饭
我知道,菜做得一点味儿没有,就是粥熬得好。”
李春强上下打量肖童,庆春一时不知该怎么介绍:“这是肖童,我的一个朋友,一
个小弟弟。”
肖童显示出年轻学生那份特有的大方和交流的主动,向李春强伸出右手:“你好!
”李春强也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点了一下头。庆春对肖童说:
“这是我同事。”
天色已晚,医生过来轰人了:“不是陪住的都走吧,快点快点,明天再来。”他们
不得不离开病房。走到街上,庆春饥肠辘辘,建议就近找个饭馆随便吃点什么,两个男
的一齐说好。
他们转了半条街,才找到一个说不清是个体还是国营的餐厅,进去坐下。推让了一
番,才由庆春点了菜。没有要酒。在等菜的时候,肖童从背包里取出早已为庆春买好的
那个水晶玻璃的相框,打开来给庆春看,问她喜欢吗?庆春说大好看了,既高雅又纯净
。说得肖童脸上春天般的灿烂一片。他说,我一猜你就喜欢,这就是送给你的。庆春说
真的吗,那太不好意思了,不过你眼光不俗挺会买东西的。
菜上了,庆春去了洗手间。两个男的便搁着筷子等她。李春强把那相框拿在手中把
玩,随口问道:“这是在哪儿买的,多少钱?”
肖童说:“你看不出来吧,告诉你这是水晶的,两千八百块钱呢,不过你千万别告
诉她,要不她该骂我了。”
李春强抬眼看着肖童,满脸疑惑地问:“你是她什么人呀,干吗送她这么贵重的礼
物?”
肖童并不掩饰自己的兴高采烈,“没什么,朋友嘛,我觉得她好,所以就送她,花
多少钱心里愿意就行。”
也许是二千八百块钱这个数字使李春强格外不舒服,这居然和他送给庆春的结婚礼
物同等价值。他皱着眉头问:“你不是学生吗?哪来这么多钱,是不是跟你爸爸妈妈要
的?”
肖童一愣,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李春强又说:“小伙子,以后要送人这么贵的东西
,应该自己挣钱买,别伸手向家里要。这个习惯不好。”
肖童似乎对李春强的这番教训很反感,收起笑容,顶嘴说:“我还没有工作,我父
母供养我是应该的。我把他们给我吃喝的钱省下来,给我自己喜欢的人买件东西,既合
法又合理,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李春强有点板脸了:“你喜欢她?你多大了?”
肖童也有点顶牛的口气:“我二十多了!怎么了?”
欧庆春在这关键的时候回来了,笑着问肖童:“干吗呀,报户口哪。”
两个男的都住了口,一齐拿起筷子,但互相在感觉上已经有了点对立,谁和谁都不
说话,要说话也都随着庆春的话题。
庆春说:“你们知道我爸爸为什么最不爱住医院吗?他每天必须看电视。医院里看
不了电视。”
肖童马上深有同感地附和:“没错,我住了这一段医院,一出来就是喜欢看电视,
连广告都看不腻。你平常看电视吗,你都爱看什么节目?”他问庆春。
庆春还未答,李春强便鄙夷地回了肖童一句:“干我们这行的,一天忙到晚,我们
不能和你们这些有闲阶层比,可以天天没事守着电视。”
庆春看一眼李春强,一时不懂他的话里为何带刺儿。肖童不知是没听明白还是没心
没肺,继续发表议论:
“现在的电视节目看得多了也就不爱看了,历史剧全是戏说,现代剧全是瞎写,无
论是写男盗女娼还是写无私奉献,都是生活中找不着的,离现实大远。”
李春强正色道:“男盗女娼是瞎写,无私奉献怎么也是瞎写?生活中不容易看到的
才更要写,才更要提倡,现在的文艺作品,写献身精神的,写高尚品质的就是太少了。
”
肖童像是不屑与辩地笑一笑,脸冲着庆春说:“写的少是因为现实中太难找,人人
都是雷锋你信吗?”话音一转,他的嘴又甜起来:“不过庆春我最佩服你了。你陪了我
这么多天,你图什么呀,就算是为了你以前的那个人吧,那也让我挺感动的。所以我一
直觉得你特伟大。”
庆春笑了,她是笑肖童的幼稚和天真。“肖童,你身边的老师和那么多同学,就没
有高尚的人吗?肯定有,你不注意罢了。年轻人热血沸腾,最容易为什么东西而献身。
”
肖童笑道:“你说的是‘追星族’吧。”
李春强皱着眉头对庆春说:“你别跟他讨论这个,他听不懂。咱们上大学的时候也
不像他们这样玩世不恭,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肖童一脸不服的样子,眼睛依然不看李春强,只看着庆春,说:“可世界总得向前
走!”不知何故,庆春竟觉得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无甚道理地互相顶牛,倒也十分有趣
。她微笑着,用一种母性的宽宏和达观的口吻,说:“一代不如一代其实就是一代看不
惯一代,自古已然。处里那些老同志还觉得咱们不如他们呢,可你李春强现在还不是当
了一队之长,也管上大要案了。你别看肖童现在这么没正形,也许说不定今后什么时候
,就成了一个壮烈献身的英雄了。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不服不行。长江
后浪推前浪,也是一条自然规律。咱们现在于得再好、未来也是肖童他们的天下。”
春强倒不去反驳庆春,肖童却疑惑地瞪起眼睛:“嘿嘿,咱们年纪也差不多呀,你
这口气怎么像比我大一辈儿似的?”
庆春不置一答,她笑咪咪的,端起饮料杯子,先向李春强,后冲着肖童,说:“为
我们当前的英雄和未来的英雄,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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