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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zx (化石),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第二章 阴错阳差
发信站: 紫 丁 香 (Fri Jun 25 19:23:08 1999), 转信

    新婚大喜的庆典在乐声中刚拉开帷幕,一纸皇家君令,活活拆散了吟儿与荣庆这
一对天生地设。两小无猜的恋人。面对苍天,他们许下自己生命的承诺……
    天刚黑透,二十刚出头的荣庆偷偷摸进吟儿的睡房。
    他是从后院墙头上翻过来的,吟儿怕让家里人看见,慌忙吹了灯,心里说不出地
紧张。这些年来,自从他俩定了亲,他从来没有晚上进过她睡房,更不用说两人独自
相处。黑暗中,她听见对方急促的喘气声,心里说不出的紧张,想问他有什么急事,
话到嘴边没出口。这种时候能有什么事儿?想到这儿,她心里有说不出地慌乱,胸口
里像有几头兔子四下乱撞。
    荣庆沉默着,伸出有力的双臂,近乎粗野地将她一把抱起。他个头高大,这一抱,
她双脚便离了地,身子在他怀里扭动着,像刚出水的乌鱼。
    一股热血涌上太阳穴,他甚至来不及细想,抱着她走到床边。她急了,一边挣扎
一边在他耳畔喃喃低语:"庆哥……千万别……别这样,再有几天我就是你的人
了……"她本能地挣扎着。他却抱得更紧,于无声处感受着她的身体语言,这拼命挣
扎却完全不同于挣扎的美妙,当她身子和他身子紧紧贴在一起时,先前那种恐惧突然
没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种莫名的兴奋。她死死搂住他脖子,脸紧贴在他脸上,心口狂
跳。他将她放在床上,压在她身上疯狂地亲她吻她,双手隔着她单薄的外衣,抚摸着
那柔软的胴体,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诱惑令他浑身掠过一阵痉挛。
    起初她拼命抗拒,后来索性任他摆布,顺从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他激动地喘着
粗气,当他的手解开她的衣领,碰触到她领口下温软的胸脯时,手突然缩回。尽管屋
里漆黑一片,他仍然感到有些不对劲儿,伸手抚摸着她的脸,果然她眼窝一片潮湿,
那是她的眼泪。
    "吟儿!你……你怎么哪……"他慌忙松开手,低声问道。吟儿不说话。他连声
叫着好吟儿,安慰她说:"你放心,我不碰你,等着到了那天再与你好好亲热……"
他见她仍然不出声,吓得从床上爬起,不知所措地站在床边。
    她躺在那儿,心里说不出的空落,眼窝里的泪涌得更急。起初她不肯让他碰,后
来一想,既然很快要嫁给他,那就由他去了。她闭上眼,浑身兴奋地颤栗,准备好今
晚上成为他的人。没想这时他偏偏松了手,将她像条鱼似地扔在河边冰凉的泥地上。
她有说不出地委屈,这委屈中多少透着一些恨。
    "都怪我不好。"他喃喃他说,伸手想扶她起来。
    她猛地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去不理他。
    "我不好,我向你赔不是还不行?"他不知自己哪儿得罪了她,觉得女人的心实
在摸不透,他无奈地在床边坐下。过了好半天,吟儿仍不起来,也不说话。他急了,
低声求她:"吟儿!真的生我气?"
    "别烦我!"他央求了老半天,吟儿突然坐起。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想,男人究竟
怎么回事儿,难道他们真的不懂女人心思?
    他紧挨着她,想抚摸她的肩,想想又忍住,无奈地低着头,不知所措地搓着两只
大手。
    "这么晚来我这儿干什么?"她终于缓过劲儿,觉得自己对他也太过分,抹着眼
窝里的泪,身子却没有转向他。
    她这一问,他才想起自己来这儿有正经事儿要办。原来他父母担心吟儿家境中落,
特别她父亲去世后,那个不争气的哥哥成日在外面赌钱抽大烟,现在为了替他奶奶冲
喜,婚期突然提前,伯吟儿家里人为嫁妆发愁,因此让他带了一千两银子的银票送过
来。为了不让曹氏觉得他们小瞧了他们家,自然不敢交给曹氏,更不敢交给那花钱如
水的福贵,所以才让儿子偷偷交给吟儿,这样不仅帮了吟儿家,而且不会伤了他们家
面子。
    "这是我妈让我带给你的。"他掏出银票递到她手里。
    "这是什么?"她问。
    他说了其中的意思。她一听便缩回手,连忙说她不能收他们家银票。他急了,说
这是他爸妈的意思。
    "任谁的意思也不行。"她告诉荣庆,收了这张银票,她妈肯定不答应。
    "就是为了不让你妈知道,才偷偷交给你的。这是我父母的一片心意,你要不收,
他们心里也会不高兴。"
    "这……"她一时犯起难来。她知道是他和他父母的一片好意,怕她家手头紧,
又要顾全她们家面子,为了让她婚事办得风光,才让他悄悄送银票来。想到这儿,她
心里一热,觉得不但他对她好,他们家的人也都对她好。她转过身,将脑袋抵在他胸
口,一直在他胸前抚摸着。
    他轻轻搂着吟儿,一定要她先收下,说万一家里急等钱用也好救个急。如果家里
不缺钱,银票就放在她这儿,等将来过了门再悄悄给她妈,也算是他们做儿女的一片
孝心。她终于被他说动了心。
    "你真好……"她突然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他摸着发烫的脸颊愣了一会儿,心里有说不出地激动,这些年来,这是她第一次
主动亲他。黑暗中,他闻到她身上一股特殊的香味,心里痒痒的,要按他意思,恨不
得今晚上就跟她做夫妻。两人在黑暗中静静地坐着。他们都想跟对方说些什么,都没
有说,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没有说出的心声:日子过得快一些,再快一些,好让那
一天早早来临!
    上了年纪的女佣人将吟儿乌黑的长发挽起发结,精心地梳成少妇发型,然后在她
油亮的发间插上一只水编发簪,再配以各色漂亮的珠花插在她耳边。小玉在一旁夸她
漂亮,说小姐简直像天仙下凡,"天下男人看见你,连路都走不动了!"吟儿涨红了脸,
娇嗔地瞪了小玉一眼:"去你的。"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非常受用。
    她坐在镜子前,瞅着镜面中的自己,连自己也觉得镜中的女人绝色非凡,那用丝
线绞过的脸蛋显得分外清爽,双唇间描着一团唇红,仿佛晨露中熟透的樱桃。两道细
细的娥眉下,那双大大的眼睛像一泓清彻的湖水,透着迷人的光影,不用说男人看了
动心,连她自个儿也觉得好看。
    她竭力稳住神,不想让家里人看出她思嫁心切的激动,但一想到荣庆胸前戴着红
绸花结,等一会儿就要亲自来将她接走,心情再也无法平静。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她
不知等了多久,好像从她刚懂事起,甚至一生下来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此刻,她终
于等到了。
    正当她心猿意马思绪纷乱时,母亲匆匆走进。老人急得一脸通红,没等在圆凳上
落下屁股,便对女儿叫开了:"你看急人不急人,迎亲的轿子快到了,你那个死鬼哥
哥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到处找不见他人影。"
    "这就怪了,嫂子也不知他去处?"
    "不要提她了!她成天除了摸纸牌,睡觉,别的什么也不会,所以连个男人的心
都拢不住,你哥才会成日在外面鬼混!"
    "妈,这也不能全怪嫂子。"吟儿觉着今儿是自己大喜的日子,不想让母亲生气,
连声安慰着母亲。没等她话说完,前厅传来一片嘈杂的吆喝声。
    "一定是迎亲的花轿到了,我出去看看。"母亲慌忙跑出去。
    曹氏匆匆赶到前院厅堂,突然发觉不对劲儿,两位身着官差服装的宗人府官员陪
着两名太监站在大堂中央,家里男女佣人全跪在地上,她一见这等场面,就慌了,不
知发生什么事。一位宗人府听差指着曹氏,放开声音叫道:"上官大夫人!还不快跪
下接皇上圣旨!"
    "喳!"曹氏一听对方以她丈夫家的姓氏称呼她,心里顿时沉下、她知道只有在
正式场合宗人府的人才这样称呼她。她慌忙跪下,结结巴巴地,"奴才曹氏给皇上爷
磕头!"
    "皇上圣恩,让吟儿进官敬事皇上,快让你女儿出来接旨!"
    "大爷!"曹氏一时愣住,"我……我女儿她……她今儿……"
    "怎么哪,难道想抗旨?还不快叫她出来接旨。"听差沉下脸。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曹氏慌忙叫手下侍女去叫小姐,跪在地下心里说不出
的纳闷。按满人规矩,所有族人都是皇上的奴才,因此男娃当护军保卫皇上,女娃儿
入宫当差伺候主子,这都是他们奴才应尽的义务。但话又说回来,祖宗留下的规矩,
凡独生子和独生女一向免差,现在怎么会突然宣吟儿进宫呢?她心里疑惑,想问问明
白,抬头看见宗人府和太监的脸色非常凝重,话到嘴边上又咽了回去。
    不一会儿,小玉和一名中年女佣扶着脸色苍白的吟儿走进厅堂。显然吟儿不知发
生了什么事,懵然不知所然地在母亲身边跪下。听差在太监耳边低声说了一通,显然
是证实吟儿的身分。那个三十出头的太监听了微微点头,然后上前一步,展开手中黄
绞,用公鸡般的嗓子郑重地念道:"上官将军之女,上官吟儿因感皇恩浩荡,自请入
宫,敬事皇上。皇上恩准吟儿入宫为奴,特此,钦定于四月十二日,由家人送至宗人
府雁翅楼候选……"
    吟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她似乎明白过来,皇上要宣她入宫,她今儿再
也无法嫁到荣庆家时,胸口顿时像堵住一块大石头,出不了气也进不了气。皇命威严,
她知道不是闹着玩的,所以跪在地下拼命支撑着。没想到身体却不听使唤,浑身哆嗦,
她听着听着便两眼一黑,没等太监读完圣旨,当即昏到在地上。读旨太监不高兴地看
一眼吟儿,正想发作,宗人府一位听差连忙上前打圆场,说上官吟儿因为感皇上圣恩,
心情太激动,所以才会昏倒。那人边说边向曹氏递了一个眼色。
    "公公!是的,是这样的,女儿她一时太高兴,所以才会……"曹氏吓得趴在地
下,一边磕头一边硬咽。
    没等曹氏说完,太监已经收起圣旨,甩着衣袖,和另一名太监头也不回地走了。
宗人府的听差慌忙跟在太监身后走了,一家人趴在地下,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没有声
息,曹氏送走传旨太监和宗人府的差爷,慌忙让小玉等人将哭得死去活来的女儿扶回
房。她站在床边,眼瞅着伤心欲绝的女儿,心里乱成一团。
    大门外一片炮竹声,夹杂着热烈锣鼓和尖锐的唢呐声。
    荣庆胸前扎着一朵红绸花结,领着迎亲队伍来到吟儿家。他在大门前壁照边下了
马,将马交给吟儿家的家丁,然后在上官府上的老家人陪同下走进大门。花轿队伍和
乐手们从边门进了大院。
    老家人陪着荣庆走出大厅。一路上,他几次想跟荣大少爷说刚才发生的事儿,话
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想主人家没有说,他一个当奴才的不好多嘴。尽管府中四处披
红挂彩,荣庆仍然感到某种惊恐压抑的气氛。当他走进厅堂,既不见吟儿母亲,也不
见她哥哥福贵,心里更生出疑惑。这时迎亲队伍已经进了院子,在厅堂外的空地上又
吹又打,一片热闹。
    荣庆正疑惑,吟儿的贴身丫头小玉从屏风后面闪出身子。她走到他身边,轻声地
告诉他,说吟儿母亲要见他,让他在这儿等一会儿,她这就去通报。
    "出了什么事?"荣庆伸手抓住小玉,心里乱得七上八下,不明白怎么回事儿,
曹氏和吟儿哥哥没露面,却叫他去后屋。
    "你去了后屋自然会知道的。"小玉苦笑笑。
    他满腹疑虑地站在那儿不肯走,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小玉毕竟跟他很熟,经不
住他追问,终于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荣少爷!就在你刚来之前,皇上突然下了圣旨……"
    "什么圣旨?这跟我迎亲有什么关系?"
    小玉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宗人府宣小姐入宫当差的经过,荣庆顿时吓得五雷击顶,
舌头在嘴里转了半天,竟说不出话来。他觉得不可思议,入皇宫当差,自古独生女是
免差的,皇上怎么会让她入宫候选?但圣旨已经下了,便是铁打不动的事实。面对这
突如其来的意外,他浑身禁不住地颤栗。想到他与吟儿等了这么久的婚礼就此泡汤了,
前胸后背顿时渗出一片冷汗。老天爷!我荣庆究竟什么犯了什么罪孽,得罪了何方神
圣,才闹出这种可怕的事。这时他不但想立即见曹氏,更想见吟儿。
    "吟儿在哪儿,快带我去见她。"
    "荣公子,你先歇会儿。"听说他要见小姐,小玉一时没了主意,因为夫人让他
来请荣少爷,自然是夫人要见他,他却提出要先见吟儿,她当然不敢自作主张,"这
样吧,请公子在这儿先喝口茶,我进去通报一下,马上出来给你回话。"
    "不,我现在就跟你去见她。"荣庆激动地喘着粗气。
    曹氏知道有关吟儿自请入宫的事一定与福贵有关。圣旨上说他们家自请吟儿入
宫,而他们家就福贵这么一个男儿,只有成年男人才有权代表他们家递册子给宗人府,
否则是不可能的。她不知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事,福贵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想找儿子
问间清楚,偏偏儿子不在。找不到儿子,她只得拿儿媳妇出气。
    曹氏让人叫来刘氏,怒不可遏地对儿媳妇大叫:"你今儿要不说出福贵到底躲在
哪儿?我非打死你不可!"边说边挥着木尺向刘氏劈头盖脸一通乱打。
    刘氏一边哭一边求饶,说丈夫昨晚上出去的,到现在没回来,她真的不知道他现
在在哪儿。曹氏无奈地停下手,一边喘气一边要她如实告诉她,吟儿自请入宫的事究
竟怎么回事?
    "做媳妇的实在不知道。"刘氏一口咬定说不知道,其实是不敢告诉婆婆福贵赌
输了钱,人家剁下他小拇指,然后逼他给宗人府递册子的。
    "你这个笨女人!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吟儿眼看性命不保,你……要是不说出来
我今儿先杀了你。"
    曹氏气得拿起桌面上的剪刀,向刘氏冲过去,正在这时,福贵跌跌跄跄地从外面
跑进来,一进门便趴在地下,对着母亲拼命磕头,撞得地砖一片响声。
    "母亲息怒,母亲息怒。都是孩儿不好,我有罪,我有罪……是我害了妹妹,我
有罪……"福贵趴在地下,一边说一边打自己嘴巴。
    "你说,你为什么要向宗人府自请让你妹妹进宫?"
    "孩儿该死!孩儿该死!"
    "你……你这个天杀的!实在大没良心,为什么要坑害你妹妹!你难道不知道,
她今儿就要嫁到荣庆家啊!"
    "妈!你放心,我这就去找姓常的,他要是不帮我去撤了宗人府的册子,我今儿
跟他拼命!"其实自他酒醒之后,知道自己干下了天大的蠢事,这些天一直在外面奔
走,就是为了找常五爷,他宁可砍了手,也要让对方将那按了手印的册子撤回来。没
想姓常的一直没露面,他家里人说他到南方去了,其实是躲着他。为此他又想办法找
宗人府的人,哪知那边上上下下早让姓常的买通了,因此唯一的办法就是他找常五爷
家拼命了。
    "你找人家拼命又怎样?你不是在那册子上按下了手印?"
    "妈!那班人将我灌醉了,趁我不省人事时哄我按手印的……我可以告到宗人府,
告姓常的欺君之罪!"
    曹氏气得浑身哆嗦。她知道一定是儿子欠下赌债,还不起人家的钱,人家才会这
么做,他既然按了手印,皇上的圣旨已下,哪怕他告到天上也不会改变女儿命运。她
瞅着儿子,他那张浮肿的脸因为喝酒抽大烟一片蜡黄,红肿的两眼下已经有了眼袋。
如果跪在她面前的不是她亲生儿子,她手中的剪刀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戳下去。话又说
回来,即便杀了他,也改变不了眼前的事实。想来想去她不知该怎么办,这时小玉匆
匆跑进,说荣庆公子带着迎亲队伍来了,他一定要进来见小姐!曹氏听后愣在那儿半
天不说话,心里暗暗叫苦:"天啊!我们家前世里造了什么孽,摊上这种恶命!"
    躺在床上紧闭两眼的吟儿听见小玉提起荣庆名字,立即从床上抬起头,对小玉大
叫,要她快把公子带进来,"我要见他!我一定要见他。"
    曹氏见不省人事的女儿醒过来,心里不知是喜是愁,慌忙走到床边扶起女儿,一
边对小玉说:"还愣在这里,快去请荣庆公
    荣庆跟着小玉,穿过前厅,顺着回廊一路来到吟儿住的东厢房。小玉轻轻推开房
门,掀起珠帘,让荣庆进去。荣庆惴惴不安地走进,只见曹氏搂着吟儿坐在床沿。母
女俩眼睛红肿,特别是吟儿,脸上淡淡的粉脂让泪水洗得一片狼藉,神色非常凄惶。
    看见吟儿的模样,他心里实在不是滋味,要不是碍着她母亲在场,他早就将她搂
在怀里。
    "庆哥!"吟儿两眼盯着他从床沿慢慢站起,口气出乎意外地平和。
    "吟儿!"荣庆先向曹氏请了安,然后向吟儿走去。虽说他不知道详细情况,但
一路上已经从小玉那儿听说了不少。他想安慰她,却不知从哪儿说起,想得更多的是
面对这件事究竟怎么办。
    "伯母,我不明白,你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入宫敬奉皇上本属常理,但吟儿
是独生女,可以免敬皇事。为什么要自请入宫呢?"
    "都是她那混帐哥哥作的孽!"
    "这……"荣庆不明所以地望着曹氏。
    曹氏将福贵半个月前,在赌场里赌昏了头,当场将自己左手押给常五爷,换了八
百银子作赌注。后来儿子将银子输个净光,姓常的不要他还钱,偏偏要他斩下他的手。
荣庆听曹氏说了情况后半天不说话,心想天下哪有这种事。
    "依我看,他无非是想敲诈一大笔钱!"他说。
    "要是一般的诈钱就好办了。看来对方早有预谋,利用福贵输钱的机会,同时买
通宗人府的人,让吟儿顶替他们家小姐的名份入宫当差。"曹氏苦笑着说,不等话说
完,眼窝里又泛起一片泪雾。
    "那现在怎么办,能不能找人想办法?"他想起自己二舅在皇宫中任侍卫官,平
日与宗人府有来往,总能找到几个有头有脸的熟人。
    "要在前几天,也许还有办法,此刻皇上圣旨已下,即使天大的本领也没救
了……"曹氏说到这儿又想起福贵,心里有说不出的恼怒,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偷了地
契不说,竟然把自己亲妹妹卖了。
    荣庆看一眼吟儿,心中有说不出的怜爱。真要让她入宫为奴,不知哪年哪月才能
放出宫外,即便他能在宫外等她出来再完婚,可皇家宫廷森严,她小小年纪怎么受得
了那许多苦。想到这儿,他突然横下一条心:
    "伯母!实在不行,我先将吟儿娶回家,然后给宗人府呈一份折子,说明事情的
来龙去脉,要杀要斩由我一人承担!说不准宗人府查明情况,兴许会可怜我们,免了
吟儿进宫的差事。"
    "傻孩子,"曹氏苦笑笑,"宗人府一向执法严厉,决不会可怜谁的。这事千万不
能胡来!一旦出了事,犯下欺君之罪,斩了你们俩不算,还会连累两家父母和家人!"
    "这……"荣庆沮丧地站在一边。
    吟儿站在那儿,脸上看似平和,其实荣庆一番话早已令她心中翻江倒海般地闹腾
起来。要按她脾气,她会毫不犹豫地钻上花轿,跟荣庆上他们家的,她宁可粉身碎骨
也要嫁给他,认真作一回新娘。可是正如母亲所说,她出了事不要紧,还会连累荣庆
他们家人,其中也包括她自己母亲和哥嫂一大家子,因此她敢这样想,却不能这样做。
    这当真都是命!她想起那天晚上做的怪梦,她和荣庆两人分别站在南北两边的悬
崖上,中间隔着一道万丈深渊。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偏偏走不到一起,只要他们任何
一个人往前跨一步,便会摔下深渊粉身碎骨。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正好应了梦中情
景。怎么办?她看看荣庆,又看看母亲,突然心中生出一个主意。她决心进宫之前,
以身相许,当着母亲的面与荣庆一起跪拜天地,正式结为夫妻,将来她不论出什么事,
不管是死是活,她都是荣庆家的人。
    吟儿当着荣庆面说了自己的想法,曹氏半天不说话。荣庆非常赞同,激动地走到
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向曹氏求情,让她成全他们俩。其实曹氏何尝不想成全他们,只
不过皇家禁地一向规矩森严,进宫廷当秀女,成日在皇上身边,必须是女儿清白身,
因为保不住哪一天万岁爷一时兴致所至,看中了哪个宫女,一夜欢好,怀下龙种血骨,
到了那时,要是宫女已经与人结婚拜堂,岂不犯下欺君大罪。
    "妈!我求求你,反正我已经是荣庆的人,你就让我入宫前跟他结为夫妻。只要
这件事不让外人知道,不会惹出麻烦的。"吟儿似乎看出母亲的担心,苦苦求她。荣
庆对此也非常坚定,说天大的事由他顶着。眼望着这一对天生的可人儿,被皇廷一道
圣旨活活拆散,曹氏说不出的揪心,既想成全他们的心意,又怕逆拂了皇廷圣旨,闯
下天大的祸事。
    吟儿见母亲曹氏坐在红木椅上不说话,突然拉着荣庆双手走到母亲面前。曹氏一
愣,正想说话,荣庆与吟儿已经双双跪下,给她磕过头,然后面对南方拜了天地,接
着又相互磕了头。曹氏瞅着女儿和荣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不等开口,已经老泪
纵横。
    "荣庆!吟儿从此便是你的人了。以后无论出了什么事,你……你都要好好跟她
厮守一辈子啊!"曹氏走上前扶起女儿和女婿,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伯母放心!我荣庆对天起誓,一辈子对吟儿好,要是有半点对不住的地方,天
打五雷轰!"
    曹氏拭着眼泪,将女儿扶到床边坐下,然后低声告诉女儿,她要出去应付一下荣
庆家迎亲的队伍,留个空,让女儿和荣庆在一块单独说说话。
    曹氏轻轻带上房门走了,屋里只剩下吟儿和荣庆。
    吟儿走到梳妆台前,用粉扑对着镜子补妆。荣庆激动走到她身后,双手扶在她瘦
削的双肩上,瞅着镜面中吟儿那张艳艳动人的脸蛋,心中无比痛楚。本来今儿是他俩
正式结为夫妻的大喜日子,从此他便可以毫无顾忌地跟她在一起,由他怎么亲她疼她
爱她,再也不用像过去那样偷偷摸摸地幽会,担心这担心那的,没想到一纸君令,突
然改变了一切。
    吟儿在脸上扑了粉,又扫了层淡淡的胭脂,然后从镜子前站起,转过身深情地望
着荣庆。
    "庆哥!不怨天不怨地,无论出什么事,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我都是你的人。"
吟儿偎依在他怀中,神情显得异常平和。
    "吟儿!我……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结发妻子。"
    "庆哥!你放心,按宫中规矩,我处处捏着心眼做人,兢兢业业敬事主子,三五
年后便可放出宫外,到那时,再回到你身边好好服侍你。万一……万一有什么差错,
熬不过这几年大限,只盼你能将我尸骨埋在你们叶赫家坟地里,清明时替我修修坟头
上的乱草。我生是你的人,死也是你们家的鬼。"吟儿说到这儿,突然用剪刀从耳边
剪下一络头发,双手捧着递给荣庆。荣庆接过吟儿乌黑的青丝,伤心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泪眼相向,无语凝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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