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Baggio (傻瓜牌生活),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第二十六章 一夜情缘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Jun 26 10:26:48 1999), 转信
第二十六章 一夜情缘
慈禧逼光绪与她一起怆惶出逃。吟儿冒险追赶皇上的轿车。荣庆为追吟儿,他半道
上救了慈禧。他谎称是吟儿哥哥福贵,随慈禧一路到了西安清真寺。深夜,荣庆与吟儿
这一对历经苦难的恋人终于团圆。就在他们准备秘密出逃的当口,突然出现了意外……
目睹珍主子的死,吟儿早就忘了要回乐寿堂昏光绪取行装的事儿。她一个人呆呆地
蜷缩在墙角里,瞪着一双死鱼般的眼神,脑于里闪过刚才那一幕幕怵目惊心的常烘,她
不知道自己在那坐了多久,等她回过神,匆匆赶到神武门,老佛爷和皇上的车队早就出
发了。 她一路出了神武门,随着逃难的人群向西直门走去,半道上,人群中有人突
然大叫,说西直门关了,快走德胜门。于是人们纷纷转身,像一股潮水涌向另一个方向
。逃难的人群本来就乱,加上远处传来隆隆的炮声,混乱中更添了许多怆惶。
到了豁日,她突然想到她们家就在这一带,索性回去看看。毕竟两年多没回家了,
一想到家这个字,心里涌上一种难以言尽的激动。不行,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她得赶上
车队,无论如何也得将珍主子之死告诉皇上,她觉得皇上太可怜了。直到现在,他坐在
车上,还以为珍妃在后边的车队里。这两年多来,她一直认为皇上皇太后,包括珍主子
,他们闹来闹去都是家里人。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里头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是非。
现在她才明白,这里头是有是非的。对老佛爷,她也终于有了更深的认识。
走着走着,她还是忍不住回家的诱惑。她想好了,回去看一眼立即就走。进了丁字
胡同,她心里顿时急跳着。来到自家门前,她敲开大门,没想开门的是个陌生男人。一
打听,才知道这个家早就让哥哥败尽了,房子卖了不说,这会儿连哥嫂和母亲搬哪儿去
了都不知道。因为她先前在北三所跟珍主子坐冷宫,后来到了瀛台,近两年只与家里人
见过一面,而且是得了宫中的恩典,由福贵代表母亲来看她的,卖房子的事他只字没提
。 吟儿靠着胡同里的青砖墙坐在地下喘气,想着母亲,心里说不出的伤心。她心想
,今北京城里兵荒马乱,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留在这儿只能是死路一条。她曾想过
上荣庆家走一趟,看看他们家有没有母亲的哥哥的消息。一想婚都退了,加上街上那股
子乱劲儿,东南边枪炮声越来越近,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来要想追上皇上和老佛爷车队,唯有从德胜门走。出宫前,他曾听小回回说,老
佛爷车队从德胜门走,取道昌平往怀来县走,再往下具体就不知怎么走了。因此她要追
上皇上和老佛爷,唯有趁他们大队人马到达怀来之前追上,否则就不好办了。
想到这儿,她立即从地上爬起,出了胡同,沿着大街向德胜门走,快到了城门口,
路上行人越来越少。再往前,见地下横竖躺着许多尸体。不知是因为她一心想着追赶皇
上的车队,还是因为她先前在宫中亲眼目睹了珍主子那一幕惨剧,心里根本没有个怕字
,放开两条腿一个劲地往前赶。
走着走着,身后跑来几个散兵游勇,拖着刀枪,一看就是被人打败的晦气样。这些
人一边走,一边对街上的行人诈诈唬唬,大白天的就抢人的包袱。吟儿知道这些人惹不
起,慌忙躲进一条小胡同,想躲过这些败兵再往前赶路。
她身体贴墙根站着,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喘。那些败兵走了没多远,她正想挪动身体
,突然胡同里钻出一个大兵,一见吟儿,那人便咧着大嘴冲她笑。吟儿瞪着一双惊恐的
大眼,本能地向后退着。
瞅着吟儿那张漂亮的脸蛋,加上她那一身没来得及换下的宫女打扮,越发显得楚楚
动人。那人看得心痒痒的,当下向吟儿扑过去。吟儿闪身躲过,大兵扑了空,脚下一滑
,差点摔倒。
吟儿趁机向胡同口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叫救命。大兵大叫一声,再次扑上来,不
等吟儿回过神,已经被那人紧紧按在地上……
光绪与大阿哥坐第二辆轿车里,紧随着慈禧的车子。他心里惦着珍妃,不时掀起轿
上的软帘向外张望,眼巴巴地盼着珍妃和吟儿能坐其他车马赶上来。路上见不到珍妃的
车子,却看见沿途逃难的人群。好好一个大清国,硬是让慈禧和那一班顽冥不化的王爷
大臣们折腾成现在这个样子。
本来说好天一亮就走,光绪早早到了神武门等着慈禧和珍妃。左等右等,等到慈禧
在李莲英等人的搀扶下赶到城门口,早就过了辰时,太阳已经爬老高的。一见慈禧,光
绪慌忙上前问珍妃怎么没来。慈禧骗他,说她跟吟儿乘后面的车,很快就会赶上来。光
绪只得无奈地上了轿车,随慈禧一路出了德胜门。
慈禧原先以为李中堂和恭亲王能跟洋人谈得拢,不等洋人攻进城就能签和约,万万
没想到洋人会一阵风似地杀进北京城。洋人还没进城,城里已经先乱了套。李莲英好不
容易临时让人准备了七八辆车,没等拉到神武门便被乱兵们半道上抢走了。后来,李莲
英实在没办法,只得将三辆宫中的马拉轿车上的豪华装璜全部拆了,又从街上临时雇了
一辆带铁网的蒲笼车,这种车又称趟子车,用来拉货拉人,按一趟来回计价,所以称为
趟子车。 为了怕路上暴露身分,所有人都换了便服。慈禧坐头一辆车,光绪和大阿
哥坐第二辆,隆裕和瑾妃等人坐第三辆,三格格,四格格和元大太太只能委屈和几名宫
女挤在最后那辆趟子车上,李莲英和崔玉贵领着一些年轻力壮的太监,穿着老百姓的衣
服,不显山不显水地跟在车前车后。
出了德胜门,路上难民不断,路面越来越挤。他们不敢摆皇家的威风,加上又没有
卫士,眼看着车队被人群挤散了,车与车之间拉开了距离。越往前走,光绪越觉得不对
头。别说见不到珍妃和吟儿的车子追上来,连慈禧打头的车子也不见了。
慈禧的车子跑得快,不知不觉将后面的光绪等人的车甩到了后边。慈禧叫人将车停
在路边,等后面的车赶上来再一起走。慈禧坐在车内,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这些天
的事发生得这样快,这样突然,简直像一场恶梦,梦还没醒来,洋人已经杀进北京来了
。想来想去,她觉得事情全坏在大阿哥父亲端王手上。就他这个王八旦,说什么义和团
的人刀枪不入,还煞有其事的将这些人带进宫中,当着她面表演。好多王爷看了都说有
义和团的神力,洋鬼子肯定不是对手。没想到这些人一个个全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刚上阵就稀里哗啦地败下阵来。
除了洋人这块心病,也许最困扰她的就是珍妃。在她没死之前,她恨她一个洞,恨
不能砍她两次头。这会儿她死了,心里反倒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她是个大活人时,她
可尽情折磨她,凌辱她,不怕她翻出自己的手掌心。她死了,她反倒对她无可奈何。这
不,她再也没法折磨她了。打她骂她,不给她送饭吃,不让她跟光绪见面,让她一个人
关在北三所受苦受罪,这些对珍妃再也没意义了。也就是说,珍妃成了鬼,躲在暗处,
对什么也无所顾忌。相反,她这个大活人反倒在明处了,要是那冤死鬼半夜里从井口爬
出来,找她算账怎么办?想到这儿,老太后心里有些后悔。
不,这不能全怪我。都是吟儿多的嘴,还有那个崔玉贵,下手太快了,我后来想让
他放了珍妃已经太迟了。慈禧在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
轿车外传来一片吵嚷声。慈禧不知出了什么事,正想训斥李莲英,突然觉得不对,
心想这儿可不是宫中。她掀起轿帘往外一看,发现轿车四周围着许多乱兵,指着李莲英
鼻尖大声骂娘。就在她掀轿帘的一瞬,乱兵们发现了慈禧,见轿车内不过坐着个老妇人
,顿时叫得更凶,指着慈禧要她下来。李莲英先是好言好语地劝着乱兵,一见他们掀起
帘子要老佛爷下车,忍不住发起脾气。
“大胆!你们知道车上坐的是谁?”李莲英慌忙拉下帘子,对乱兵们叫起来。
“怎么啦,想吓唬人。车上就是皇上,也得让给爷们儿!”乱军中一个为首的黑脸
汉子拍着胸口。
“你们……想造反?”李莲英瞪起双眼。
“造反还轮不上我们呢?”为首的黑脸大汉伸手揪住李莲英的衣领,将他从轿车边
拖开。
“各位,各位,有话好说……”李莲英口气软了许多。
“再说我宰了你!”为首的头头拔出腰刀,其他乱兵一涌而上。李莲英一看势头不
对,吓得连声求饶。看见总管被人抓住。随行的太监们也顾不得车上的老佛爷,一哄而
散,乱兵们不由分说,将慈禧赶下车,然后一涌而上,赶着车头的马儿,将那辆改装过
的宫中轿车拉走了。
“反了反了。”瞅着自己的车被乱兵抢走,远远地驶去,慈禧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
,不知该怎么办。
李莲英将慈禧扶到路边,说皇上的车在后边,他们在这儿等皇上的车,只要他们的
车一到就好办了,望着逃难的人群像潮水般地从身边涌过,听着北京城方向传来阵阵枪
炮声,主仆二人心里说不出地惶恐,等了老半天,仍不见皇上车队的影子,先是李莲英
沉不住气了,后来慈禧也觉得再傻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再说来的路上有儿处岔道,哪
条道都能去昌平。路上人多车多,谁也保不准皇上的车会走哪条道,要是他们不走这条
道,他们在这儿就白等了。
慈禧决定边走边等,于是和李莲英一块向昌平方向走去。李莲英搀着老太后,一边
走一边抱怨,咬牙切齿地骂他手下的太监没良心,居然扔下老佛爷和他这个大总管抽身
溜了。 和李莲英不一样,慈禧一路上沉默着,既不抱怨也不骂人,咬着牙随人群一
步步向前走去。
今年比往年热得多,立过秋了,太阳仍然晒得人脑袋上冒油。慈禧毕竟年纪大了,
加上长期宫中养尊处优惯了,没走多远便累得气喘嘘嘘,前胸后背全是汗水。李莲英见
慈禧累得不行,连忙扶着她走到路边,在一株老榆树下躲一会儿太阳歇歇脚。
两人又累又渴,坐在树下,李莲英跑到地里,揪下个紫茄子,用衣袖擦去皮上的灰
土,与慈禧一起津津有味地啃着。平时,谁也不会啃生茄子,没想到这会儿实在太渴了
,居然也能解点儿渴。
荣庆骑着黄骠马,一路出了北京城,向昌平方向追去。
大清早,当他听说永定门已经被洋人攻进时,头一个念头便想到宫中的吟儿和皇上
。他走出家门,只见满街的义和拳,头上扎着红布幌子,纷纷向皇宫方向涌去,说要誓
死保卫皇上和皇太后。他将事先准备好的红布条扎在脑门上,随着义和团的人到了紫禁
城,那儿的守军早就大开城门,等着这些人一起帮着守卫皇城呢。
荣庆没进神武门,独自去了皇城西边的西苑。他早就听茶水章说光给皇上软禁在南
海子中的瀛台。他担心万一洋人攻进城里,皇上怎么办,在皇上身边当差的吟儿怎么办
,所以他头件事要救皇上的驾,到了湖边码头,平时守在那儿的小太监早就跑了。他上
了小船,自个拉着绳头由小船上了瀛台岛子。上了瀛台,只见四处空空的,早就没人影
儿。回来的半道上,他碰上一个太监,这才知道皇上与皇太后慈禧一块儿乘车走了。
由此来看,吟儿可能跟皇上和皇太后一块走了。他没想得太多,也来不及细想,当
即回到家,牵出一匹快马,跨上马鞍向北边的德胜门疾驶而去。出了城往前走,逃难的
人渐渐少了许多,当他来到一处十字路口,心里顿犯起难来,不知该往哪边追。他勒住
黄骠马跳下地,四下打量着,想找个路人打探一下再继续追。看见路边老榆树下有个中
年人,陪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在树下焦急地四下张望,好像在等人。
这一男一女,正是内廷总管李莲英和圣母皇太后。荣庆一看,虽说看不出老妇人就
是大清国的圣母皇太后慈禧,但也知道这二个人是有身分的主,立即牵着马儿向他们走
过去。 “瞧见圣驾过去了吗?”荣庆问李莲英。
“我们乡下人,不懂什么圣驾不圣驾。”李莲英瞅荣庆一眼,觉得他好像有些眼熟
,他怕对方认出,低着头不敢抬眼。
“圣驾就是皇上。”荣庆解释着,说圣上的车队前后有太监卫士跟着,一走一大串
。他将平日加之所见的情况向李莲英介绍着,问他们见到没有。慈禧和李莲英慌忙摇头
,说没见过。
荣庆站在那儿,伸手在额上搭起凉棚,瞅着头上的太阳,心想已经过了午时,他这
一路少说也跑了近一百里地。凭着他马儿的脚力,按理早该追上皇上的车队,圣驾不比
平常的车子,人多车多,走不了那么快。
荣庆一时拿不定主意,该往哪边追,还是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显然这位身挎大刀的
壮士站在这儿不走,令李莲英和慈禧心里非常不安。加上荣庆口口声声要找圣驾,更引
起他们的怀疑,不知他究竟什么心思,找圣驾干什么。特别李莲英,几次想扶慈禧离开
这儿,无奈慈禧太累,实在走不动,坐在地下一边喘气一边捶着两条老腿。
李莲英的举止引起荣庆的疑虑。他转身打量着李莲英,尽避对方扮成老百姓,荣庆
仍然觉得李莲英和慈禧身上有种与众不同之处。
“你抬头。”荣庆盯着李莲英,走到他面前:“我瞧着你眼熟啊!”
“这位壮士真会说笑……”李莲英嘴上打着哈哈,心里非常紧张。
“你是宫中的老公吧?”荣庆从对方那光溜溜的面相,以及说话时那尖细的嗓音,
判断他可能是太监,说来也巧,尽避李莲英是在内总管,荣庆是皇上身边的侍卫,却从
没跟他见过面。李总管的名字无论在宫中还是宫外,那是人人皆知的,只不过人和名儿
对不上,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就是李莲英,另一个人就是老佛爷。
“我不是,不是。”李莲英慌忙辩解,说自己不是宫中太监。
“快说!皇上在哪儿,要不可别怪我不客气。”荣庆右手按在腰刀上,作出一副准
备抽刀的样子。
李莲英吓得后退一步,两眼不由自主地落在慈禧脸上,那意思分明在问该怎么办,
慈禧平静地向荣庆走去,拦在他和李莲英之间。她虽然一直没说话,但始终注视着荣庆
的一举一动,觉得此人非同寻常。首先他那副神态,一点不像那些败兵显得慌张,其次
他口口声声要找皇上车队,而且能说出平日圣驾的大概样儿,如果没在宫中当过差,至
少是个有品级的武将,在朝廷上当过差的,才有机会见识过这些事。
“你是谁呀?”慈禧反问荣庆,心想他只要在朝廷上做官就好办。“你管我是谁?
” “大胆!”慈禧突然沉下脸。
“你是谁?”荣庆被她气势镇住。他愣了一会儿,立即回过神,觉得这位老妇人不
是一般人,说不定在皇宫中也是个有说道的人物。
慈禧正想发作,转念一想,就算这人是朝廷当差的,万一他是谭嗣同和康有为的死
党呢。想到这儿,她忍住火气笑了笑,李莲英慌忙上前,指着慈禧说她谁也不是。
“不对,我瞧你不像个平常人。”荣庆两眼盯着慈禧。
“我是皇上的奶妈子。”慈禧临时编了个谎话。
“这你就错了,皇上老妈子可没你这么老!”荣庆哈哈一笑,当即说穿了对方的谎
言,因为光绪奶娘他见过。
慈禧和李莲英一听荣庆这话,心里不由得暗自吃惊。显然这人也是个有来头的,对
宫中情况很熟悉,至少他见过或听说过皇上的奶妈子,要不怎么会一眼识破慈禧的谎话
。 “元大奶奶!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就实话实说吧。何况这位壮士一看就是正派人
”到底是李莲英机灵,脱口编了个身分给慈禧安上。他想荣庆很可能是宫中的侍卫,甚
至可能在皇上身边当过差,所以对皇上身边情况比较熟。但从他认不出慈禧,也看不准
自己的身分来看,他肯定没见过元大太太。慈禧连忙顺着李莲英的口气,说她是元大太
太。 “你就是元大奶奶?”荣庆在宫中早就听说过元大奶奶的名字,但从来没见过
她本人。这老妇人是慈禧的娘家亲戚,死了男人后,一直在宫中陪着老佛爷。此人出身
高贵,加上慈禧的厚爱,王爷的福晋和格格们见到她都得请安。不过她名声很好,从不
生事,更不爱抛头露面,别说荣庆没见过,就连储秀宫的一些宫女也很少见过她。
“怎么,你不信?”慈禧笑笑。
“既然你们都是宫里的,怎么会不跟皇上在一块儿呢?”荣床问。
“别提了。”李莲英抢上前,向荣庆诉起满肚子苦水,“原先是在一块儿的,一出
城就乱了。几辆车走散了不说,我们的车又被乱兵抢走了。这不,正没辙呢?”
“那皇上皇太后他们呢?”荣庆听李莲英一番解释。打消了疑虑,问起皇上车队的
情况。
“在前头哪。”李莲英指着前边的路口。
荣庆问清了具体方向,牵着马儿准备上路。慈禧看他一眼,叫他等等:
“壮士!您就忍心把我扔在这儿?”
“这位壮士,请您一定把元大奶奶带上,她上了年纪,身子骨也不那么硬朗……”
李莲英帮慈禧向荣庆求情,并说他们认识皇上车队,一直往北就能追上皇上他们。
荣庆犹豫片刻,终于点点头,将冒充元大太大的慈禧扶上马背,牵着马儿一路往北
走去。李莲英千谢万谢,一瘸一拐地跟在马屁股后面。
眼看着天近傍午,太阳偏西,至多二三个小时太阳就落山了,荣庆等人仍然没追上
皇上的车队。慈禧和李莲英从一大早离开宫里,就没来得及吃上一口饭,又空着肚子走
到现在,嘴里渴不说,肚皮也饿得前胸贴后胸。特别李莲英,也是五十岁的人,不像荣
庆年轻,大热天地跟在马屁股后面跑了十几里地,早就累得头昏眼花,几次想开口求荣
庆在路边歇会儿,想到慈禧路上的安全,话到嘴边又忍回去。
荣庆心里急得不行,问李莲英皇上的车队到底在前面还是在后面,方向错没错。他
这一问将李莲英问住。李莲英和慈禧互相看一眼,谁都说不清。李莲英发现路边地里有
个草棚,立即提出先歇会儿,他实在走不动了。慈禧也帮李莲英劝荣庆,荣庆见李莲英
一脸的蜡黄,走路都打颤,再说他自己也觉得饿了,立即同意在这儿歇一会儿。
荣庆将马儿系在路边草坡上,让它啃一会儿青草,然后领着慈禧和李莲英钻进草棚
,这是当地农民用来看秋的。地里种的是棉花,棉花刚刚绽开棉苞,离熟了还有半个月
,所以看秋的人还没住进来。
李莲英是农民出身,对这种地边的草棚很熟悉,很快便在小凉席边找出几只瓦罐,
里头分别装着一些白米和咸菜头。李莲英找到一只空瓦罐,领着荣庆在水塘里舀了满满
一罐清水,又在地里找了一些干柴草。回到草棚,李莲英便蹲在几块泥砖搭起的锅灶里
点了火,然后将水倒进那只缺口的破铁锅里,煮了一锅粥。
李莲英掀开锅盖,四下顿时溢出一股香味儿。荣庆和慈禧等三人也顾不得许多,用
那脏兮兮的粗瓷碗盛了粥,就着咸莱头,吃得津津有味。
一天的辛苦,空空的肚子突然塞进这么多汤汤水水,人突然变得困顿,一个个坐在
地下脑壳发涨,眼皮子发涩。荣庆眨巴着眼皮子,没话找话地跟慈禧和李莲英聊起天来
。 他们一块儿走了十几里路,吃了一锅粥,却没在一块儿说过几句话,谁也摸不准
谁的底,因此这说话儿就很有学问了。李莲英尽量不说或少说,由慈禧唱主角。慈禧说
话很谨慎,沾到宫中的事儿特别小心。说了一会儿,荣庆便看出他们是真货,越是真的
越是不轻易露。就在荣庆摸对方底的时候,慈禧也在摸他的底。这人究竟是什么人,他
为什么口口声声提皇上,却很少提皇太后。他是皇上过去的卫侍,还是皇上新党里的人
物? “老太太,宫里打听个人,认识吗?”荣庆放定他俩是真货,忍不住向对方打
听起吟儿。
“主子还是太监?”慈禧反问,一边在琢磨对方的心思。
“她是个宫女。”
“哪个宫的,伺候谁的?”一直坚着耳朵在听他们说话的李莲英插上来问荣庆。
“她伺候过皇太后,后来又伺候珍贵妃。”
慈禧心里一惊,差点没叫出吟儿的名字。要不是看见她脸上惊过一个暗示的眼神,
李莲英差点脱口叫出来。慈禧稳住神,不紧不慢地问荣庆,这位宫女叫什么名字。
“她叫吟儿。”荣庆回答。
“吟儿是你什么人?”慈禧追问,想从中套出一些有用的话。
“是我妹妹。”荣庆犹豫片刻,其实他在向他们打听之前就想好这种人物关系。
“噢!亲妹妹?”慈禧显得有些激动。
“是的。”荣庆肯定地点点头。
“你,你叫福贵儿!”
“你怎么知道?”对方突然叫出这个名字,荣庆顿时愣住。
“是你不是?”
“是,我是叫福贵。”
“你也不问问,我是打哪儿知道你的?”慈禧得意地笑着。
“这么说你认识她?”荣庆顾不得想那么多,心想认识更好,能告诉许多有关她的
情况。
“何止是认识,”慈禧笑起来。她看一眼身材健硕的荣庆,觉得他一点也不像吟儿
说得那样,是个不成器的赌鬼和烟鬼。她是故意骗我,还是她哥这几年有了长进。想到
这儿,她忍不住对李莲英说:“吟儿跟我说她哥不成材,又没出息,光惹她妈生气。我
瞧着你头是头脚是脚的,不像他说得那样啊!”
“嗨!吟儿进宫好几年了,就不许人家有长进?”李莲英一边说,一边讨好地向荣
庆笑了笑。他看一眼荣庆,心想怪不得这人眼熟,看上去真的有些像吟儿一家人,长得
挺神气,那双大眼睛跟吟儿一样黑白分明,笑起来特别讨人喜欢。
“吟儿在哪儿?”荣庆激动得不行,心想总算碰对人了。
“她跟皇上在一起。”慈禧骗他。
“二位先在这儿歇会儿,我先走一步。”荣庆听了慈禧的话,刷地从地上站起。
“您不许走。”慈禧慌忙叫住他,“从现在起,你就跟着我,保着我,我保你见着
你妹妹。”事情正在节骨眼上,慈禧不得不这么说。其实她明知吟儿不在皇上那边。上
午她原本和小回回一块儿走的,后来她回乐寿堂取东西,不知为什么没赶上。
“您有那么大面子?”荣庆心里疑惑,不知这位叫元大奶奶的人哪来的这么大的神
通。慈禧笑而不答,但脸上那分自信挂在她的笑容里,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荣庆被她弄
糊涂了,支吾了一阵子,这才试探地问对方:“您可别逗我,我听说宫里规矩大,就是
皇上答应我们见面,上头还有老佛爷管着呢。”
慈禧一听这话就顺耳,加上对荣庆印像挺好,当下笑得更高兴,转脸对李莲英说:
“李总管,你给他带班引见吧。”
李莲英立即从地下站起,清清嗓门眼儿,用那清脆而尖细的高音叫开了:“福贵参
见老佛爷!”
荣庆一听对面坐在地下的便是皇上他妈,赫赫有名的圣母皇太后,顿时惊呆了,站
在那儿不知所措。慈禧看出他心中疑惑,也没怪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只纯金的小印章,
问荣庆识字不,荣庆点点头,慈禧便将小印章抛给他。荣庆接过印章一看,只见上面刻
着“同道堂”三个小字。其实要不是荣庆在宫中呆过,外面人还真的不知道这个小印章
是慈禧的闲章。闲章不闲。慈禧写字画画,赐给臣下最爱用这枚印章,所以在朝廷里这
枚小章名气可大着呢。 “这回信了吧?你还不快跪下。”李莲英见荣庆瞅着印章发
愣,连忙在一旁提醒着。 荣庆一听,慌忙在这位自称为元大奶奶的女人面前跪下,
双手捧着那枚纯金印章递到慈禧面前。说实话,他没想到坐了几十年大清江山的老太后
会是眼前这种样子,谈话说笑,跟普通人家的老妇人没什么两样。他觉得她样子应该凶
得多,要不皇上和珍主子每次提到她,总谈虎色变,好像她一张嘴就能吞下人似的。
“福贵呀,你什么前程?”慈禧接过小印章,问着莱庆。
“草民百姓。”
“你救了我的驾,我赏你一个出身吧。文的给你上七品知县,武的给你个军中游击
,由你自个挑吧。”
“校厚不愿当官。只求……只求皇太后……”话到嘴边,荣庆硬是咽回去。他总不
能说吟儿不是他妹妹,是他媳妇,让慈禧放她出宫,跟他回家,显然不能。这一说,他
的身分全暴露了不说,她是皇上的死对头,皇上已经答应指婚了,再求慈禧是不是太那
个了。总之,一想到这些事他心里就乱得不行。最后他决定,不论她是个什么人,跟皇
上什么关系,反正只要跟着她能见到皇上,找到吟儿,其他的都不重要。
“想说什么你就说。要是一时半时想不周全也没关系,等想好了,到了太平地方,
头一个给你办。”
慈禧正说着,站在草棚口的李莲英看见大路上黄尘滚滚,一队人马向这边跑来。李
莲英见势头不对,慌忙说洋人来了,慈禧一听顿时慌了神,爬了半天也没从地上站起。
荣庆上前扶起慈禧,说不用怕,让李莲英带慈禧先躲进不远处的树林子,他从腰下抽出
那柄锃亮的大刀以防不测。
光绪让车队停下来。他不顾其他人反对,一定要在这儿等慈禧的轿车。大阿哥吵着
要吃饭,说再饿下去就要死了,隆裕和瑾妃也吓得要死,听着身后传来的隆隆枪炮声,
唯恐在这儿让洋人追上。特别隆裕皇后,比谁都害怕,说老佛爷的车本来就在前面,会
不会早就到了昌平。光绪不理她,说谁闹谁先走。
瑾妃低着头不说话。其实她心里明白,皇上为什么冒着这么大的危险,一定要在这
儿等,这儿是去昌平的必经之路,明面上他是在等慈禧,骨子里他是等珍妃。
莲妃和珍妃是亲姐妹俩,瑾妃比珍妃大三岁,同一年选为光绪的皇贵妃。当时她们
姐妹俩加上隆裕,总共三个人,让光绪从中选出一人为皇后。本来光绪一眼就看中了珍
妃,由于慈禧在场,而且在选皇后之前,慈禧便再三告戒、暗示光绪,一定要他选慈禧
的内侄女为皇后。迫于慈禧的压力,光绪只得做出这一无奈的选择。这不仅造就了后来
珍妃的悲惨命运,同时也铸就了他和隆裕之间痛苦的婚姻。
正如瑾妃所猜测的那样,光绪在这儿裹足不前,确实是为了等他的爱妃珍儿。无论
慈禧在前面还是在后面,对他来说不那么重要,更重要的是珍妃,她肯定在他们后面。
他离开紫禁城的时候,珍妃还没上路,她跟吟儿坐下一趟车,半道上一直没见珍妃的车
追上。因此她在他们后边是确定无疑的。
眼瞅着太阳沉在西天,晚霞烧红了半边天,拉车的马儿也等得不耐烦了,不时喷着
鼻息,后蹄拼命刨着车下的黄土。两名雇来的向导不知光绪是当今皇上。他们也等急了
,上前劝光绪,说这儿前不着村后着店,世道不太平,女眷又多,还是尽快赶路为好。
光绪嘴上不说,心里不得不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正为难时,突然几个扮成老百姓
模样的太监跑到光绪的轿车前,低声叫着主子,说宫女吟儿赶来了。光绪一听,顿时激
动得不行,在太监的搀扶下跳下轿车,向吟儿走来的方向迎过去……
疲惫不堪的吟儿几乎不敢相信她已经追上了皇上的车队。
在德胜门内的小胡同里,她被那个蛮横的大兵按在地下时,她以为自己完了,那会
儿,她真想到了死。人就这么怪,一想到那最后的归宿,心里反倒出奇的冷静。那大汉
一边扒她的裤子,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用那宽扁的大嘴在她脸上亲着。她一动不动地躺在
那儿,右手抓起一块青砖,向那人油亮的额头上狠狠砸下。一声闷响。那人脑袋一歪,
毫无声息地趴在她身上。她好不容易推开对方沉重的身子,从地上爬起,跌跌跄跄地出
了德胜门,随着潮水般的人流向北边走去。
首先认出吟儿的是小回回,他将吟儿领到光绪面前。见到皇上,吟儿本能地要下跪
。小回回一把拖住她,说这儿有外人,不能让他们知道这是皇家的车队。
“吟儿!”光绪惊喜地叫着她。
“皇上!”吟儿深深弯下腰。
“珍主子呢?她不是跟你一块儿?”光绪紧张地问。
吟儿张大嘴已,像离水的鱼儿艰难地张合着,心里说不出地痛楚。话就在她舌尖上
打转,却不敢说出来。光绪见她两眼发直,硬是不出声,急得他连声催问到底出了什么
事。小回回也在一旁提醒吟儿,说皇上问您话呢。
吟儿瞅着光绪那双焦虑不安的眼神,实在没勇气告诉他珍主子的悲惨遭遇,可话又
说回来,她至所以冒着危险,几乎跑断了腿,不就是为了赶上车队,将珍主子的事告诉
皇上吗?不错,她是为了告诉皇上才玩命的追上来,可见了皇上,先前的勇气再也没了
。 “吟儿!你……为什么不说话?”光绪问,心里有种不祥之兆。
“我……我没跟珍主子在一起。奴婢落后了,一个人追上来的……”吟儿嗑嗑巴巴
地说。她觉得在这种事情。上骗皇上,实在太残忍,但她不得不这样,因为这会儿如实
告诉他,比骗他更加残忍。
“那……那她跟谁在一起?”
“皇上,珍主子会不会跟老佛爷在一起?”吟儿反问。
“不,不可能……皇太后的车跑在头里……”光绪心里乱成一团。
“这一路上走散了,说不准珍主子能碰上老佛爷也难说。”小回回在一旁安慰光绪
,其实他是害怕在这半道上停下,替皇上找出一条赶紧离开这儿的理由。这句话对无可
奈何的光绪无疑是个安慰,也只有这么想心里才能勉强过得去。
吟儿心里说不出的难过,珍主子的死,不仅唤起了她对皇上和珍主子无限同情,同
时也毁掉了她心中一座偶像。过去任何时候,任何人当她的面说老佛爷不好,她绝对无
法接受,而通过今儿早上发生的事,一切都变了。
光绪搓着双手,正在犹豫间,突然来了几匹快马,向他们传了皇太后的命令,原来
这些护军是从北京城里赶来的,他们已经护送慈禧到了一个名叫西贡市的地方,然后匆
匆回来找皇上等人,要他们赶在天黑前到那儿会合。
吟儿跟着皇上的车队到了西贡市,天已经黑了。这地方名儿叫西贡市,其实连个镇
都算不上,只不过是一片较大的村子,一边靠山,一边扼守着由北京城里通往昌平的大
路。村里房子不少,可兵荒马乱的,一般人家都不肯收留像他们这样的难民。再说人也
大多,谁家也住不下。幸好村口有座被人废弃的清真寺。慈禧和皇上以及皇太后、大阿
哥等人住在里头,元大太太,四格格等人也都勉强跟着皇上皇太后在清真寺里住下。其
他人,太监和宫卫侍,甚至连李莲英本人,只得住在清真寺附近的一些人家里。总之,
这些人住的很杂乱,东一个西一个。
一路上跑散了不少人。这么多女主子,连吟儿在内,总共只有两名宫女,因此她们
格外辛苦。太监们烧了一锅热水,吟儿和另一个叫娟子的宫女分别伺候着慈禧、隆裕、
瑾妃、元大奶奶和四格格等女主子。吟儿是皇上身边的人,所以除了伺候这些人,还得
照顾光绪,她两头忙着,比谁都辛苦。
她舀了一盆热水,按规矩首先给慈禧送上,慈禧洗了脸,又用剩下的水洗了脚。她
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一点也不像皇后。大阿哥和四格格们,再苦再累也咬着牙不出声。
吟儿蹲在地下,帮慈禧洗脚。过去她和慈禧在一起,除了某些神秘和敬仰外,更多
的是一种害怕。因为珍主子的事,吟儿除了害怕,心里更多的是某种厌恶。
慈禧望着吟儿,问起宫女中还有谁跑出来了。吟儿说除了绢子,眼下就她一个人跑
出来。
“唉!这么些人,就逃出你一个?”慈禧一脸愁容地说,其实她心里想弄明白,吟
儿早早与小回回一块儿走的,为什么会没赶上车队。她处置珍妃时,她到底在哪儿,看
见什么没有。
“这怕是缘份。”吟儿躲着对方的目光。
“你不是早早就离开了乐寿堂,怎么也没跟上车队?”
“都是奴婢大意,不该忘了皇上的东西,又赶回乐寿堂去取,半道上走错了道,等
回到神武门车队已经走了……”
“你没见到崔玉贵他们?”慈禧突然提起二总管的名字,吟儿心里不由得一惊,心
想就是这家伙带头将珍主子推下井口的。她这时才明白慈禧问话的意思,连忙摇摇头,
说没见到二总管。
“那就难怪了,要不崔玉贵一定会带你一块儿走的。”慈禧显然松下一口气。正想
告诉吟儿,她见到她哥哥了,幸亏对方救了她的驾,她哥哥一点儿也不像她说的那样没
出息。 没等慈禧的话说出口,门外传来光绪和李莲英的争执声。听得出,光绪情绪
非常激动,无论李莲英怎么劝也不听,执意要进来。其实为了珍妃的下落,光绪已经不
知问了多少遍,慈禧一直跟他绕圈子,现在看来,这事儿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慈禧思忖片刻,让吟儿去门外请皇上进来。
光绪进门后,慈禧正在洗脚。慈禧指着脚脖子,让吟儿替她用力揉揉,因为这一路
用了不少脚力,脚脖子酸胀酸胀的。按旗人规矩,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当儿子的也得
回避。因为光绪思念珍妃心切,也就顾不上些种礼貌,硬着头皮站在那儿。
“儿臣给皇爸爸请安,”光绪终于开口说道。
“你好像有话儿要跟我说?”慈禧明知光绪为了珍妃急得不行,却慢慢悠悠地问。
“是,儿臣听说皇爸爸恩典,让珍儿一块儿出来了……”
“那又怎么着?”慈禧反问。
“可是儿臣一直没见她露面啊!”
“怎么,你找我要人来了?”慈禧挺起腰板,不高兴地沉下脸,拿出她一惯以进为
退的本事。
“不不。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光绪连忙解释,“我只是想问问她在哪儿失散的
,也好派人去找。”
“别费那个劲了,珍儿她没出来。”慈禧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她,她没出来?!”光绪顿时愣在那儿,张着嘴,一时闹不清慈禧话中的意思。
吟儿听到这儿,不敢相信她的耳朵。这么天大的事儿,由老佛爷嘴里说出来,就像说晚
上的饭菜味儿太淡,明儿多加点盐。看来珍主子一条命,还不如老佛爷几句话精贵啊!
“手底下别停,给我多揉揉。”面对儿子的震惊,慈禧毫不在意,一边指点吟儿继
续替她按摩。
吟儿答应着,手上的动作加快许多。瞅着娘儿俩这场对话,心想天底下真有这么硬
心肠的母亲,说到底,皇上不是她亲生的,要是她亲生的,她一定不会这样对待他。她
看见光绪眼里滚窜泪花,喉结像只算盘珠子在他瘦削的脖子上下滚动,似乎一不小心便
会从皮肉里掉下。她同情皇上,更可怜皇上,觉得珍主子嫁给他这样一位皇上,既值得
,同时又实在太那个了。值得是因为自古到今,没听说有几个当皇上的能这样爱一个女
子。太那个什么的,她也说不清,反正是皇上太老实,太柔弱了。话又说回来,谁个当
儿子的碰上像慈禧这样厉害的妈,不老实也得老实。这就叫命,一物克一物。慈禧天生
就是万岁爷的克星。 慈禧等光绪说话,等了好一阵子,仍不见他说话,这才作出一
副沉重的样子对光绪说: “我本想晚几天再跟你说的,让你也缓缓劲儿。从心里说
,我原打算带她一块儿走。你想想,洋人真打进宫中,能放过她去?不如带出来放心。
”说到这儿,慈禧突然抬眼看着吟儿,说她当时也在场,“吟儿,是我让你去北三所传
的话,我是这么说的吧?” “是这么说的。”吟儿不得不点头应声,当时的确是这
样,至于后来发生的一切,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想到后来的事,她心里说不出地悲愤。
天地良心!原来上下两片嘴皮子,翻过来掉过去竟然可以这样说话啊!
“瞧瞧!幸亏还有证人。”慈禧耸耸肩。
“那……那珍儿怎么说的?”光绪满脸沮丧地问,这大概是一种本能,想知道珍妃
究竟怎么了。
“她自个儿不乐意。”
“不会的。”光绪急了。
“什么叫不会?”慈禧反驳光绪。
“儿臣是说,您跟她说清楚没有?”光绪连忙改口。
“我顶着炮火连天,眼瞧着洋兵打到家门口儿,掰开揉碎了,都跟她说明白了。我
说皇上在前头等着你,咱们把前边的事先搁在一边,好歹同船共渡,也算搭个伴儿……
可珍儿她天生那倔脾气,硬是咬死了不肯走!”
“为什么?”
“她说了,国破家亡,她要殉节!”
“殉节?”光绪重复着这最后两个字,手脚不由得发凉。
“就这样,她硬是不肯走,说洋人打进来,她就一头跳下井口!”慈禧明说到这儿
,不由得拭着眼窝里的泪水,喃喃低语,“珍儿,你给咱们全宫的后妃长脸了!”
吟儿呆呆地望着这位一向令她敬仰的老佛爷,这会儿才真正觉得她的厉害,不愧是
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高手,她本以为在珍主子这件事情上,由她那张巧嘴说破了,也是他
对不住皇上和珍主子,没想到她竟然能将这事儿说活了,珍主子一下子成了洋鬼子害死
的英雄。 “不,不不!她不会,也不该这样……”光绪语无伦次,不敢相信珍妃真
的就这么走了,从此离开他。
“好烈性的孩子!我以前还真没瞧出来。”慈禧长吁短叹,一边说一边轻声啜泣。
光绪情绪激动地跪在地下,仰天长叫一声:“珍儿”,止不住地放声痛哭。吟儿心
里本来就难受,见光绪哭得那样伤心,越发觉得对不住他。她没能在最后一刻跟着珍主
子,所以才……想到早上亲眼看到的那一幕惨剧,而老佛爷直到现在仍然在骗万岁爷,
说珍主子准备跳井,其实她早就让人推下井里了。想到这儿,吟儿心里憋了一整天的悲
伤突然涌出心窝,情不自禁地跟在皇上后面放声大哭。
慈禧吃惊地望着吟儿,见她哭得比光绪还要凶,浑身在一片嘶哑的哭泣中颤抖着,
心里冒出一丝愤懑,没想她竟然对珍主子有那么深的感情。与此同时,在吟儿的哭声中
,慈禧心里一团疑云也在吟儿的哭声中消释了,在珍妃这件事情上,慈禧最不放心的是
吟儿。即便她问过她,但她仍然不放心。可吟儿这一哭,证明她确实不知道这件事的底
细,要不她不会听说珍主子要跳井,做出如此强烈的反应。
立过秋了,天仍然热得不行。
哭得死去活来的光绪终于安静下来,他躺在临时铺就的地铺上,两眼瞪着天棚顶一
动不动。他那本来就苍白的脸上更显得毫无血色,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像一副石刻的
面具。 吟儿坐在地下,像宫中守夜的那样坐在光绪身旁,烧着艾草用来熏蚊子,一
边不停地替皇上扇扇子,怕热着他。望着皇上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她心里说不出地冲
动,想将珍主子被人落井下石的真相告诉皇上。话到嘴边,她又咽回去,觉得这会儿不
是时候。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总有一天,她要亲口告诉皇上珍主子被老佛爷害死的真相
。 记得大半年前,她离开北三所时,珍主子硬是将那只搬指交给她,从那会儿起,
珍主子对她的命运似乎已经有某种预感。当时吟儿劝她,说她和皇上一定能再见面。她
这么安慰珍主子,其实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当时,她没想到,恐怕连聪明过人的珍妃本
人也没想到,会闹到眼前这种结局啊!
过了好一阵子,她看见皇上闭上眼。毕竟光绪太累了,颠了一天不说,从早到晚米
水没沾过牙,加上为了珍妃的事伤心过度,终于昏昏睡去。瞅着皇上无声无息地躺在地
下,吟儿估计他睡着了,这才悄悄爬过去,吹了小木箱上的油灯。
吟儿靠在墙根坐在地上,屋里漆黑一片。闻着满屋子艾草烟的香味儿,她长长地喘
了一口气。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得先忙完了主子的,然后才论到奴才的,哪怕是想心事
,也得等安顿好主子,当奴才的才能挤出时间来想自个儿的事。这不,直到她安顿好皇
上安安稳稳睡下,这才想起小回回跟她见面时说的话,说他前一阵子见到荣庆了,荣庆
让他转告她,他还活着!
这话是吟儿跟着小回回去神武门的半道上说的。当时,洋鬼子要进城,四下乱哄哄
的,加上她心里惦着珍主子,所以当时小回回的话从耳边一过,没顾得上多想,这会儿
夜深人静,皇上的心操完了,“他还活着”这句话突然从脑壳里冒出来,想到他还活着
,她刚刚落下心儿立时闹腾起来,自从荣庆武昌出事后,一年多没他任何消息,所以小
回回带来的口信就像大日头下的一声旱天雷,令她在这近乎绝望的等待中看到了希望。
想起小回回说荣庆人就在北京,她立即联想起慈禧提到她哥福贵的事。吃过晚饭那
会儿,老佛爷担心她知道珍主子被人投入水井的内情,问了她许多情况,最后提到了她
哥哥,说福贵这次随驾有功,她要给他个恩典,好歹赏他个官做做。当时她说不出地纳
闷。首先她哥根本不懂武功,怎么能护驾有功?当时要不是皇上为了询问珍主子情况突
然闯进,她也许会问问清楚,她哥哥护驾有功到底是个什么说法。会不会荣庆冒充她哥
,正好与老佛爷碰上了,从老佛爷嘴里所描述的那人个头和模样儿,跟荣庆差不太远。
一想到这儿,她浑身上下的血像被一把火点着了……
突然,窗外传来一片沙石落地的响声。这声音,听着很像山里的风吹着树叶儿,一
阵沉下,一阵又响起。一下又一下,总共三下。吟儿的心顿时绷得紧紧的,在别人听是
风声,在她听来这可是荣庆跟她约会的暗号。当年她在家的时候,每次荣庆迫不及待地
想见她,总是用这种办法将她从家里勾出去。她按住心跳,从地上爬起,悄悄走到窗边
,由窗棂里向外张望。
借着朦胧的月光,她看见一个人影由不远处一闪而过,然后站在墙边一株大树下,
她顿时明白,荣庆跟着车队追她来了。
她站在那儿喘了一阵子气,听着光绪均匀的鼾声,终于踮着脚后跟走到房门边,轻
轻抽了门栓,像只灵巧的猫儿走到院子里。因为天热,皇上、老佛爷和皇后等主子睡觉
的地方都没关窗,她必须格外小心。幸好主子多奴才少,奴才们住的又散,加上这些人
跑了一天路,一个个累得贼死,打雷也吵不醒,吟儿没费多大劲就顺利地进了后院。
后院那名守夜的卫士抱着长枪靠在院墙边睡得死去活来。她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根
本不见荣庆的人影。她心里奇怪,刚才明明见到有个人影躲在树下,这会儿怎么不见了
。她不甘心地穿过一道夹墙,四下察看,这时身后突然有个人轻轻将她抱住,在她耳边
轻声说:“别怕,是我。”吟儿身于掠过一阵痉挛,本能地转身将那人紧紧抱住。
荣庆将吟儿抱上墙,然后他也跟着爬上墙,带着吟儿翻进隔壁一家人后院的草棚里
。这儿堆满一捆捆麦草,紧挨着清真寺,一般人不易察觉,他早就瞅好这是个约会的好
地方。 两人紧紧搂在一起,激动地在草堆上翻来滚去,连话也顾不上说,拼命亲着
对方。第一轮激情过去之后,吟儿从草堆上坐起,在黑暗中听着他急促的呼吸音,闻着
他身上那股特别的气味,心想她不会是在做梦吧?过去她也不止一次地梦见荣庆,每次
都跟真的似的。为了证明不是梦,她特意在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当疼得她差点没叫出
声,这才相信这不是梦,忍不住趴在他怀中哭了。她哭得那样伤心,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荣庆不知她出了什么事。他紧紧搂着她,想安慰她,想说好不容易见面了,该高兴还
来不及,哭什么。不知为什么,他抱着她那因为伤心而抽搐的身体,一句话也说不出…
… 皇上的车队一到,荣庆便找到李莲英。要他安排与妹妹吟儿见面。李莲英说今儿
无论如何不行,因为当时光绪吵死吵活要见慈禧都没安排上,何况有珍主子这件大事压
得老佛爷喘不过气来。这到那会儿,慈禧还没想好怎么跟皇上说。所以李莲英再三表示
,他明儿一定替荣庆安排与吟儿见面。
对荣庆来说,不会有明儿了。这不,瑞王爷等人的护驾队伍一到,不用李莲英调查
,他身分就不打自招了。退一万步,就算瑞王不到,宫中的赶来的侍卫越来越多,难免
有人认识他。所以他唯有趁着夜色,摸进清真寺,想办法找到吟儿,然后带她离开这儿
。凑巧的是草棚与皇上住的房子仅一墙之隔,翻过墙头便从窗口一眼看见吟儿坐在地下
。于是他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土撒在墙头上,作为联络暗号。
“庆哥!”吟儿终于哭够了,搂着他脖子轻轻叫着他。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叫出,是
多么难啊,从他们分手到现在,她一直在等着这一天。这天等得太久太久了,就在她觉
得已经等不到的时候,他突然来了。
“吟儿!”荣庆抚弄着她的头发。
“庆哥!”
两人在黑暗中紧紧粘在一起,互相搂抱着。
隔着她那细滑单薄的纺绸长裙,荣庆感悟到她温暖的身体在自己怀里微微颤动时,
一种本能的欲望从心里升起。吟儿蜷缩在对方怀抱里,闻着他身上那种特殊的气味,心
里忍不住的激情令她浑身颤抖。他们俩都有种冲动。这种简单而原始的冲动,在这个山
风习习的草棚里,对她和他来说,不仅是一种爱的本能的需要,同是也是对他们经历了
长时期的苦难分离之后,对这一恍如隔世后再次重逢后的唯一选择。
男人往往比女人更直接。荣庆伸手解着吟儿的衣扣。
“不不……”吟儿尽避非常非常渴望这事儿。但女性本能的羞涩,加上一想宫中的
规矩,拼命抗拒着。
“我下过聘了,也在你们家拜过天地!”荣庆将她按在草堆上,近乎粗野地压在她
身上。
“求求你,再等等。”她求他,这种挣扎实际上已经没有多大意义。
“不!我等不及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庆哥!求求你!”她紧紧夹着大腿,感到那儿涌出一股撩人心魄的热流。她不明
白,世上竟有这种临死也要去做的事,就在荣庆扯下她长裙下内裤时,她两条胳膊突然
死死搂住对方的身体像打挺的鱼儿,不顾一切地闭上眼,任由着他摆布。
“听人说你成天伺候皇上,皇上很喜欢你,打算把你收了房了。有没有这回事?”
他干过了那种事儿之后,靠在草堆上,有种说不出的满足。这时,他想起小回回说的话
。其实他早就想问她,但不敢问,特别在干那种事之前。皇上是他主子,也是万民的主
子,而且有恩于他,如果她真让皇上收了房,他还敢跟她干那种事儿?
“亏你在皇上身边呆过,他是那种人?”她反问。
“这……”他被问住。
“皇上是个痴情人。为了珍主子,宫中其他嫔妃从不亲近,这样的皇上从没听说过
,要不是在他身边亲眼见了,谁个也不会相信的。”
“这倒也是。”他点点头,伸手摸着下巴。
“你呐?这些年没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她偎依在他怀里。这会儿她才觉得她完完
全全是他的人了。
“这还用说!”他嘴上硬,心里忍不住想到小格格和英英。前者不觉得什么,对英
英,他可真有些喜欢,而且因一时冲动干过那种荒唐事。
“我不信?不过我也不怪你。”
“你放心,真要有半点对不住你的地方,让我这会就死。”
“快别乱说!”她伸手堵在他嘴上。
“那跟我走!”他突然说。
“上哪儿?”她问。
“天南海北,哪儿不行啊?”
“可我还没出宫呢!”
“你这就算出来了!”
“这怕不行,我都熬了三年,这一走,就算私逃啊。将来总提心吊胆过日子,抓回
去就是死罪!”
“北京都让洋人占了,皇上皇太都自身难保,谁还管得着你?”
“那洋人还能占一辈子?早晚北京还是大清国的。”
“你不跟我走?”他急了,扳着吟儿肩膀问。
“我跟你就跟后半辈儿。”她想了想,趴在他耳边说。
“吟儿,听我说,趁这乱乎劲儿,走了就走了呀!”
“我不怕对不住老佛爷,就怕对不住皇上……”一想到皇上,禁不住想起珍主子,
她犹豫半天,终于说了珍主子被人推下井里的惨剧。荣庆听后心里挺难受,半天不说话
。 “你想,皇上刚没了珍主子,伤心透了。要是我再一走……”见他不说话,她接
着皇上的话题说下去。
“你又没卖给他。”他没好气地说。尽避皇上和珍妃对他和吟儿非常好,而且有恩
于他俩,但他仍然坚持要带吟儿离开这儿。
“俗话说一日主子百日恩。我不能就这样连个招呼不打就走人吧?”她实在下不了
这个决心,除了替皇上着想,她不得不替家里人着想。荣庆已经成了朝廷要捉拿的“犯
人”,她再跟着一块儿犯事,现在抬腿走了容易,将来怎么办?她和他总不能奔着一条
道儿走到黑,永无尽头地走下去啊。
“这些年,我白等你了?”他心里非常委屈,愤愤地说,“我亲爹亲妈都扔在京里
了,顶着枪子儿一路追来,你让我空忙一场?”
“这……”她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是不是贪上荣华富贵了?你舍不得皇上,想给皇上填上一房?”他激动地瞪着一
双大眼。
“跟你说了,皇上没碰过我一下手指头!”
“我不信。”
“你……你这没心没肺的,你没瞧见呀!罢才身上全是那些……”吟儿羞涩地说,
双手搂住荣庆的脖子,脑袋抵在他胸口一通乱撞。荣庆明白她没说出口的意思。刚才他
压在她身上干那事儿的时候,她下身见红了,血染湿了她衣服。大概再没比这更好的证
明,她给他的是正经的女儿身啊,想到这儿他心软了,一边亲她,连声说错怪了她。
两人躲在草棚里,紧紧依偎在一起,说起分手后各人的情况。
荣庆说了他如何逃出宫外,茶水章奉皇上之命找到他,他们一行如何假冒皇上,企
图说服两湖总督张之洞发兵勤王。眼看事成了,没想瑞王家的小格格和他舅老爷突然从
北京南下,坏了整个计划,吟儿听到这儿,追问起他与瑞王府小格格的定婚的事。荣庆
说了武昌新婚之前逃到上海的经过。
“有人说你跟瑞王家攀了亲,我一夜一夜睡不着,心里急得不行,我想你一定不会
的……”吟儿紧紧抱着荣庆,似乎她一不当心,他就会从身边消失。
“当然不会。我早起过誓,这世上非你不娶。”
“庆哥!你……你真好啊!”
“那你还不肯跟我走?”他再次提出要她跟他逃跑的计划。
两人再次商量起下一步的事儿。商量来商量去,荣庆坚持走,吟儿则非常犹豫,除
了觉得对不住皇上,更害怕连累家人。
眼瞅着天快亮了,荣庆心里说不出地焦急。他认为现在不定,等天下太平了,皇上
皇太后重新回到宫中,他与吟儿再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替皇上传密诏给袁世凯,加上
在武昌假冒皇上,他已经成为朝廷要捉拿的双料案犯,即便她有一天放出宫外,也无法
与他结合。只要慈禧一天不下台,他就一天不可能翻身。他不可能翻身,他与她的事就
没指望。吟儿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特别想起珍主子的遭遇(珍主子也跟她说过类似的
话,当时她不以为然),总算勉强同意了他的看法,决定跟他一起走。
临走前,吟儿提出回去看皇上一眼再走。荣庆觉得这样太危险,万一被人发现就走
不成了,她说她有重要事情告诉皇上,一定要回去一趟。她知道,她这一走,将永远见
不到皇上了,珍主子遇害的真相将永远不为人知,皇上也永远蒙在鼓里,这样做对不起
珍主子,珍主子死得太屈了。她是她的贴身丫头,她叫过她好妹妹,她要是不告诉皇上
这个事实真相,她将永远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
尽避荣庆觉得有些冒险,但考虑到事关重大,珍妃又救过自己,他不得不同意。吟
儿临走时,他突然冒出个念头,想趁此机会跟吟儿一块见一面皇上,亲口向他面报武昌
事变的经过,看看皇上下一步有何打算。
吟儿不同意,担心他被人认出,荣庆说这儿除了皇上,其他人都不认识他,连李莲
英和老佛爷都以为他真的是她哥哥。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吟儿先回去,看皇上醒来
没有,他在这边等着她音信,约好像刚才一样以撤沙土为暗号,只要他听见墙头上有声
音,立即随后赶过去。
吟儿回到清真寺,天色还没透亮,但光绪已经醒了。
吟儿进了东侧屋,见皇上站在窗边,心里不由非常奇怪。没等她请安,光绪突然指
着窗外,低声问吟儿:“他来了?”
吟儿顿时愣了,不知说皇上的“他”指什么人,光绪讳莫如深地一笑。
“你心里除了这个他,难道还有第二个?”光绪这一说,吟儿顿时满脸通红,她心
中暗暗奇怪,皇上怎么会知道荣庆来了。
原来,光绪一直没睡着,他为了让吟儿安心,故意装出睡着的样子,也好让她休息
一下。所以她吹了灯,后来发生的一切他都听见了。当沙土一连响了三下,吟儿进了后
院,光绪站在窗边,借着月光,隐隐绰绰看见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吟儿一去就是大半
夜。光绪想来想去,这男人一定是荣庆。唯有儿时的情人,才会有这种暗号,吟儿才一
去就是大半夜,同样,只有荣庆才会如此了解皇家的规矩,一路追踪到这儿。
“这是朕赏给你俩的。”光绪笑笑,从手上取下那绿玉搬指递给她,说这是送给他
们俩的,作为他贺喜的赏物。
“皇上,这礼太重了,奴婢不敢也不能收下。”吟儿不敢接绿玉搬指。
“朕本想直接赏给荣庆,看来他不敢来了,朕不怪他,来这儿确实也太危险了。由
你带他一块儿领赏吧!”光绪惆怅地说,其实他心里是多么想见见荣庆啊。
“皇上!还是由他当面领赏吧。”吟儿看出皇上非常想见荣庆,沉吟片刻说。
“他在哪儿?”光绪喜形干色。
吟儿说她去叫他。她匆匆进了后院,抓起一把沙土向院墙上撤去。一下二下,她一
共撒了三下,却不见墙外有任何动静,她急了,慌忙从大半人高的土墙的一处豁口爬进
隔壁人家,进了那间紧挨着土墙的草棚,不由得愣住,棚子里空空的,荣庆不知去了哪
儿。他说好在这边等她的暗号,怎么会突然离开,她满心疑虑地等了半天,仍然不见他
回来,心里不由得发慌,担心他出了什么事。
--------------------------------------------------
黄金书屋Youth扫描校对||http://goldbook.yeah.net/
致
礼!
Baggio
baggio@fengyun.hit.edu.cn
--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bin@fengyun.hit.edu.]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417.331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