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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ampion (快乐流浪汉), 信区: Reading
标  题: 阿甘正传(26)(end)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Aug 24 09:28:38 1999), 站内信件

                                 第二十六章
    我们在沙凡纳车站下车。当地下着倾盆大雨,我和公苏钻进车站,我买了一杯咖啡,
走出车站,站在屋檐下,思索下一步我们要做什么。
    我没有任何计划,因此,喝完咖啡我就取出口琴吹了起来。我吹了两首歌,结果,
呵,一名路过车站的家伙丢了一枚两毛五硬币在我的咖啡杯里。我又吹了几首曲于,过
了一阵子,咖啡杯里装了半满的零钱。
    雨停了,于是我和公苏就信步走了一段路,来到市中心的一座公园。我找了张长板
凳坐下,又吹了一阵子,果然,人们陆续丢了些两毛五和一毛硬币在咖啡杯里。公苏会
过意来,有人经过它就拿着咖啡杯走到人家跟前。一天下来,我赚了将近五块钱。
    那天晚上我们就睡在公园一张长板凳上,那感觉真好,夜色清朗,星星月亮都出来
了。早上,我们吃了些早饭,等人们纷纷出门上班的时辰,我又开始吹口琴。那天我们
赚了八块钱,第二天赚了九块,一星期下来我们的收入相当不赖。过了周末,我发现一
家小乐器行,于是进去瞧瞧能不能线到一把G大调的口琴,因为一天到晚吹C大调渐渐觉
得单调乏味。我在角落看见一台二手电子琴要出售。那台琴看起来酷似从前乔治在"裂蛋"
弹的那一台,他曾经用它教过我弹几个和弦。
    我问店家那台琴要多少钱,那家伙说两百块,但是他愿意算我便宜点。于是我买了
电子琴,那家伙甚至在琴上装了个支架,这样我就可能同时吹口琴。这么一来使我们受
欢迎的程度大增。第二个星期结束,我们几乎一天赚十块,于是我又去乐器行买了一组
二手鼓。练习了几天之后,我的鼓技也相当不赖了。我捏掉那只保丽龙咖啡杯,买了个
锡铁杯让公苏拿着,收入非常好。我表演的曲子五花八门,从"那夜他们载狄克西南下"
到"摇吧,美轿车";我还找到了一间肯让公苏住,而且供应早晚餐的租宿公寓。
    一天早上,公苏和我正要去公园的时候,天又下起雨来。沙凡纳有一个特色--每隔
一天就会下一场倾盆大雨,感觉上是这样。我们正沿街走过一栋办公大楼对面,突然我
看见一样非常眼熟的东西。
    有个穿西装的男人顶着雨伞站在人行道上,而且是站在一个大塑胶垃圾袋前面。有
人在垃圾袋底下躲雨,只看见有只手从袋子底下伸出来,替那个穿西装的男人擦鞋子。
我过街凑近一看,哦呵,我看见垃圾袋底下还露出了那种手推车用的小轮子。我高兴得
胸口快炸了。我走过掀掉垃圾袋,果然,真是丹恩,擦鞋维生!
    "把袋子还给我,你这大笨蛋,"丹恩说,"我淋成落汤鸡了!接着他看见了公苏。原
来你终于结婚啦,啊。"丹恩说。
    "是公的,"我告诉他。"你记得吧--我上太空认识。"
    "你到底替不替我擦鞋子?"穿西装的家伙说。
    "滚开,"丹恩说,"否则我把你的脚跟咬成两半。"那家伙嘛,他走开了。
    "你在这儿做什么,丹恩?"我问。
    "你看我像在做什么?"他说,"我成了共产党啦。"
    "那你于嘛擦皮鞋?"我说。
    "羞辱那些资本主义奴仆啊,"他回答。"在我眼里,皮鞋亮晶晶的家伙统统是废物,
所以我擦的皮鞋愈多,送进地狱的废物也就愈多。"
    "唔,随你说去,"我说。丹恩扔下擦鞋布,把自己推到遮篷底下躲雨。
    "啊,呢,阿甘,我并不是什么共产党,"他说,"话说回来,他们也不会要我这副德
行的人。"
    "当然会要,丹恩,"我说。"你总是告诉我,无论我想做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
都一定做得到--你也一样。"
    "你还相信那些狗屎?"他问。
    "我见到了光屁股的玛丽莲·梦露。"我说。
    "真的?"丹恩说。"是什么模样?"
    晤,那以后,丹恩和公苏和我可以说是结为一体,丹恩不愿住在租宿公寓里,因此
晚上他都睡在外头用垃圾袋遮着。"塑造个性,"他这么形容。他叙述了他离开印第安那
波里之后的经历。他先是把摔胶赚来的钱拿去赌赛狗,几乎输得精光,剩下的他全拿去
喝了酒。接着他在一家车行找到工作,负责修理车底盘,因为他坐在小轮车上容易钻进
车子底下,但是他说他厌腻机油整天滴在身上。"我也许缺了腿,不是好人,是个无赖醉
鬼,"他说,"可我从来不油渍渍的。"
    之后,他回到华盛顿,当地正在为一座替我们这些参加越战的人建造的什么纪念碑
举行盛大揭幕典礼,他们瞧见他,又知道他的身份之后,便要他发表演说。但是他在什
么接待会上喝得烂醉,把他的演讲稿全忘了。于是他从他们安排他住的那家饭店偷了一
本旧约圣经,轮到他演讲时,他读了整本《创世纪》,正打算摘述《诗篇》的一些句子
时,他们关掉麦克风,把他这浑球拖走。那以后,他试过乞讨一阵子,但是后来不干了,
因为这工作"没尊严"。
    我告诉了他,我跟崔伯先生去比赛西洋棋,以及养虾生意大获成功,还有竞选美国
参议员的事,但是他似乎对玛丽莲·梦露比较感兴趣。
    "你认为她那双奶子可是真货?"他问。
    我们在沙凡纳大概已经待了一个月,生活非常顺心。我表演我的单人乐队,公苏收
钱,丹思在人群中擦皮鞋。一天,有个新闻记者跑来拍下我们的照片,刊登在头版上。
    "弃民流浪公园",图片说明这么写。
    过后,有个下午,我坐在那儿表演,心里正想着也许我们该北上去查尔斯屯,突然
注意到有个小男孩站在鼓的前面,直勾勾盯着我。
    我当时正在演奏"狂放纽奥良市",但是小男孩一个劲儿盯着我,不笑也不什么,但
是他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神采,隐约让我想起了什么。而后我抬起目光,人群边上站着一
个女士,我一看她,差点儿昏倒。
    哦,竟是珍妮。
    她把头发烫了,看起来也老了些,而且有些憔悴,但确实是珍妮没错。我惊愕得吹
错了一个音符,但还是吹完了那首歌,珍妮这才过来牵起小男孩的手。
    她两眼闪闪发光,她说:"哦,阿甘,我一听到口琴吹的音乐就知道是你。没有人象
你这样吹口琴。"
    "你怎么会在这儿?"我问。
    "我们现在住在这儿。"她说,"唐纳在一家制造屋顶瓷砖的公司当业务副理。我们在
这儿已经住了三年"。
    我停止了表演,人群渐渐散去,珍妮于是挨着我一起坐在长板凳上。小男孩在跟公
苏玩耍,公苏居然翻起斤斗逗得小男孩哈哈笑。
    "你怎么会搞起单人乐队来着。"珍妮问,"妈妈写信给我,说你在贝特河养虾生意做
得好大,现在是个百万富翁了。"
    "说来话长。"
    "你不是又惹上麻烦了吗,阿甘?"她说。
    "没有,这次不是,"我说,"你呢?还好吗?"
    "哦,还好吧,"她说,"我想,我是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了。"
    "那是你的儿子?"我问。
    "是啊,"她说,"可爱吧?"。
    "可不--他叫什么名字?"'
    "福雷斯特。"
    "福雷斯特?"我说,"你拿我给他取名字?"
    "应该的,"她说的声音很轻,"终归,他有一半是你的。"
    "一半什么?"
    "他是你的儿子,阿甘。"
    "我的什么?"
    "你的儿子。小福雷斯特。"
    "我望过去,他在那儿拍手咯咯笑,因为公苏这会儿在倒立。
    "我想我早该告诉你的,"珍妮说,"我离开印第安那波里的时候,已经怀孕了。我什
么也不想说,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哦,当时你自称是'笨瓜'什么的,而我就要生
孩子了。而且,我有点担心他将来会是什么模样。"
    "你是指,他会不会是个白痴?"
    "唉,有一点儿,"她说,"可是,阿甘,你看不出来吗!他完全不是白痴!他聪明透顶
--今年就要升上二年级了。去年他门门学科都拿'A'。你相信吗?"
    "你确定他是我的?"我问
    "毫无疑问,"她说,"他希望长大做个美式足球员--或是太空人。"
    我又望向小家伙,他是个健壮又漂亮的孩子。他两眼清澈,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
他跟公苏正在泥土上玩井宇游戏,
    "呢,"我说,"那你的,啊,你的……"
    "唐纳?"珍妮说,"唔,他不知道你这个人。是这样的,我一离开印第安那波里就遇
见他。当时我就快露出怀孕的样子了,不知如何是好。他是个善良温和的人。他把我和
小福雷斯特照顾得很好。我们有一栋房子、两辆车子、每个星期六他会带我们去海边或
是乡间。我们星期天都上教堂,而且唐纳正在存钱打算送小福雷斯特去念大学什么的。"
    "我可以看看他吗--我是说,只要一、两分钟?"我问。
    "当然可以。"珍妮说。她把小家伙叫了过来。
    "福雷斯特,"她说,"见过另一位福雷斯特。他是我的老朋友-一你的名宇就是随他
取的。"
    小家伙过来坐在我旁边,说:"你那只猴子真滑稽。"
    "那是一只猿猴,"我说,"他的名字叫公苏。"
    "既然是公的,为什么叫他苏?"
    我当即知道我的儿子不是白痴。"你妈妈说你长大要做个美式足球员,或是太空人。"
我说。
    "没错,"他说,"你懂美式足球或是太空人吗?"
    "懂,"我说,"一点点,不过也许这方面你该问你爸爸。我相信他懂得比我多。"
    过后,他抱了我一下。不是很热烈的拥抱,但是够了。"我想跟公苏再玩一会儿。"
他说着,跳下椅子。公苏居然想出一个游戏,让小福斯特扔铜板到锡铁杯里,他半空把
它接住。
    珍妮走回来坐下,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腿。
    "有时候真不敢相信,"她说,"我们俩如今已认识了将近三十年--打从一年级
起。"
    阳光透过树梢,照在珍妮的脸上,她眼中似乎有一滴泪水,但始终未流下来,不过
确实有点什么,或许是一种情绪,我实在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即使我知道是有这样东
西。
    "我只是不敢相信,没别的。"她说,然后,她倾身吻了我的额头。
    "这是做什么?"我问。
    "白痴,"珍妮说,她的嘴唇颤抖。"谁又不是白痴呢?"说完,她走了,她起身,过去
牵起小福雷斯特的手,他俩就这么走了。
    公苏走过来坐在我面前,在我脚边的泥土上画了个井字。我在右上角画了个×,公
苏在中央画了个○,我当下知道没有人会赢。
    晤,那以后,我做了两件事。其一,我打电话给崔伯先生,告诉他不管我在养虾生
意上有多少收入,要他将我那一份的一成给我妈,一成给巴布的爸爸,其余的都寄到珍
妮那儿给小福雷斯特。
    吃过晚饭,我一夜没睡在那儿思考,虽然这本该不是我的特长,不过,我所思考的
事情是这样的:如今,过了这么些年,我终于又找到了珍妮。而且她还生下我们的儿子,
或许,有什么法子,我们可以和好。
    但是我愈是思索,愈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同时,我也无法理直气壮将这结果归咎
于我是个白痴--虽然拿这个藉口来圆饰很能宽慰自己。不,这个结果是人情之常。有时
候世事就是这么回事,何况,话说回来,我想小家伙还是跟着珍妮和她丈夫生活比较好,
他们会给他一个完好的家庭,好好抚养他长大,这样他也不会有个白痴爸爸。
    过了几天,我跟公苏和丹恩一起离开。我们去了查尔斯屯,接着又去了里奇蒙、亚
特兰大、查塔努加、曼菲斯、纳许维尔,最后来到纽奥尔良。
    纽奥尔良人全不理会旁人在做些什么,因此我们三个享受了毕生难得的快乐时光,
每天在杰克逊广场表演,旁观别的怪人做他们的事。
    我倒是买了一辆脚踏车,附带两个小侧车给公苏和丹恩坐。每到星期天我们就骑着
车到河边,坐在河堤上钓鲶鱼。珍妮大概每个月给我一封信,还寄来小福雷斯特的照片。
此地有个在脱衣舞俱乐部当女侍的女孩,我们隔一阵子就会聚聚,玩玩。她名叫汪妲。
我和公苏和丹恩多半时间就在法国区骑车闲逛,看看风景,说真的,那一带除了我们
之外还有些模样古怪的人--看起来像是从俄国革命还是什么的留下来的产物。
    一天,当地报纸的一名记者跑来说要给我做一篇报导,因为,我是他所听过"最佳单
人乐队"。那家伙开始问起许多有关我的人生经历的问题,于是,我就慢慢一五一十告诉
他。但是,我还没说到一半,他居然掉头走了,他说没办法登载这种故事,因为没有人
会相信。
    不过,我跟你说,朋友:有时候到了晚上,我仰望星星,看见整个天空就那么铺在
那儿,可别以为我什么也不记得。我仍旧跟大家一样有梦想,偶尔我也会想到换个情况
人生会是什么样儿。然后,眨眼之间,我已经四十、五十、六十岁了,你明白吧?

                              全文完

            原著 : [美]温斯顿·格卢姆
            翻译 : 李卫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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