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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oceanmaple (海枫), 信区: Reading
标 题: 一杯热奶茶的等待(13-15)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Mar 27 19:54:56 2004), 站内信件
13-15
遇见旧人
一整晚我都没办法专心做毕业制作,出去走走好了,顺便去多原体买水彩纸。
一如往常地,我先到7—11买一瓶热奶茶握在手中,再缓步走到乡公所前的长椅那儿坐下。
今天吃下午茶的时候,绍强没有说破我跟他是旧识,跟梅芬挥别后,我跟绍强并肩沉默地
走着,“你过得还好吗?”他笑着回头看我说。我心头略颤,下意识地点点头。
“绍平就没我过得好了。”多久没听到“绍平”这个名字了,绍强知道我心里介意的是他
哥哥的近况,所以主动开了口。
“小茹呢?”我鼓起勇气问。除了绍平,我牵挂的仍是这个被我伤害最深的女孩,她好吗
?绍强欲言又止,半晌才缓缓地说:“她住进疗养院了。”
热奶茶洒了,手上的一阵温热把我的思绪抽回。随即我听到熟悉的声音说:“你真的很喜
欢喝热奶茶?”阿问拿着一瓶热奶茶温柔地笑着,出现在我眼前,“我也被你传染了,晚
上散步都会去买瓶热奶茶来喝。”我猜阿问看得出来我在难过,因为路灯让我脸上的泪痕
无所遁形。他静静地坐在我身边偶尔喝口热奶茶。
“若兰呢?”整理好情绪后,我回头问他。“打工去了,晚上11点才回来。”他笑着说。
我起身将热奶茶空罐丢到垃圾桶里说:“我要去多原体买水彩纸了。你要先上去等若兰吗
?”
“我陪你去买吧。”阿问起身说。
两年了,过去的伤痛并没有真正结束,反而不断提醒我赶紧将快失控的感情抓住,然后牢
牢地叮咛自己别再爱了。怡君的黄子捷,若兰的阿问,都一样。即使我曾经有过什么想法
,都被小茹抹灭得一干二净。小茹,一个为爱自虐自杀,爱得如此绝对的女孩。
“你很坚强。”高过我一个头的阿问突然低头看着我说。路灯从他的发梢透下一种迷蒙,
我以为我看到了天使,一个不了解人类却想安慰人类的天使。
“我很高兴,你跟你的天使在一块了。”我浅浅笑着,扯开关于自己的话题,习惯使然。
“嗯,假如恶魔不再出现的话就更好了,呵。”嗯?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问题?不过我不
想窥探他们的隐私。
回到宿舍后,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思索,最后终于鼓起勇气拨通一个电话:“绍强吗?
我是小华。我想去看小茹。”
绍强给了我龙潭疗养院的地址,这个星期天我便要收拾起拼凑好的回忆,如果不彻底把心
魔根除,那么我一辈子都会被禁锢而无法逃脱吧。
下定决心后接下来的两天,我已经没有什么挂碍了,只是忙着赶毕业制作。
“谁?来了———”我一边赶作业一边喝着刚泡的热奶茶,听见有人敲门。也不知道谁会
在凌晨1点多来敲门。
“咦?若兰?是你喔牎”若兰穿着浅黄色连身洋装,捧着一盒小蛋糕来到我的面前,她简
直美得冒泡。
我拿出马克杯,想冲杯热奶茶给她喝,她挥挥手说想喝加了冰块的柳橙汁。我拉开冰箱努
力翻找一番:“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出去狂欢啊?唉,我这里只有冰开水,可以吗?”
若兰点点头,说:“是啊。呵呵———但现在是特地来看看你牎想跟你聊聊天———”
我把刚才泡的热奶茶端过来,坐在若兰旁边。
“你很喜欢喝热奶茶喔?”若兰问,我有点吃惊地盯着手中的热奶茶……喝热奶茶很奇怪
吗?
“只是习惯喝热奶茶罢了。两年前我把身体弄得很坏,大病小病不断。医生警告我不能再
喝冷饮,要不然就等死好了。”我苦笑着说。
“也就是说,你只是‘习惯’喝而不是‘喜欢’喝?像我总是喜欢尝试不同的果汁饮料什
么的,新鲜点嘛———”若兰把小蛋糕打开,将一块乳酪蛋糕推到我前面。
我喜欢喝热奶茶吗?这可真是把我考倒了。难道自己是不喜欢换口味、不喜欢尝试、更不
喜欢冒险的人?
“习惯也没什么不好啊牎我想你一定是‘习惯’等待……”若兰俏皮地笑着说。我真是被
搞糊涂了。
“等待着你的热奶茶出现啊,又或许,你自己是一杯等待着的热奶茶喔———”若兰颇有
禅意的说辞让我一头雾水,不过我不太想继续听下去,因为她说中我的要害。
“呵呵,这怎么能扯在一块呢?你真像诗人。”我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啊。阿问最近也开始喜欢喝热奶茶了,要不然就只喝热开水。呵呵———
你们都一样怪!”
我想我是一个恶魔,一个偷不着心的恶魔。当我听到阿问开始喜欢喝热奶茶的时候,竟有
一丝莫名的兴奋缠绕在心头。
“那天开车来找你的‘男的’朋友也喜欢喝热奶茶吧?”若兰指的是黄子捷,我用力撇清
跟黄子捷之间的任何关系。不过话说回来,好像黄子捷每次出现时也总会有热奶茶相伴,
是啊牎真奇妙———难道黄子捷也爱喝热奶茶吗?我都没有仔细想过。
精神错乱的小茹
昨夜忘了关窗户,晨风直吹到我脸上,我随手拿起床边的闹钟,7时20分。啊牎对了,我今
天要去龙潭看小茹,赶紧起床!
梳洗完毕,我整整衣服拿了绍强给我的地址就出门。对喔牎昨天深更半夜的,我好像把车
子借给吴宇凡跟他女朋友出去踏青了。呜,竟然趁我不清醒的时候跟我借车,现在可好了
。
我正站在门口想办法,看见有部车缓缓驶过来,深靛色,奥迪,黄子捷。
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他了,怎么现在突然出现了?我转身往另一边后街的方向走去,还是
到省道坐公车去龙潭好了。
才走了几步路,我就听到车门被关上的声音,我没有回头,如果真是黄子捷,他也是来找
怡君出去的吧。才这么想着,我就被一只大手拍了一下,真的是黄子捷。
将近一个月没见到他,他的头发已经有点长了,不过细柔的头发还是非常好看。他穿着蓝
色套头连帽的棉衫和一条象牙白的长裤,他一向就是这么清爽干净,无可挑剔。只不过他
明显地变瘦,而且脸色苍白。是因为太阳照在他脸上的关系吗?还是……
我盯着他正想得出神,他又露出我熟悉的那种笑容,说:“干嘛,盯着我看?爱上我啦?
”我回过神来,连忙转头不看他。死性不改,还是一张嘴惹人厌,我没好气地说:“臭美
。”
“呵,还是一样凶。怎么了?去哪?我送你去吧牎”他走到我身边低头问着(怎么大家都
高过我一个头以上?),我感觉到他的呼吸有一点不规律。因为自己有气喘,所以对别人
的呼吸运动特别敏感。我将手中的背包甩上肩头说:“没没……没有啊,去散散心罢了。
”真糟糕,得赶快开溜牎不想被黄子捷知道我要去龙潭。
“车子都被骑走了,你要怎么出去散心啊牎要不然我带你出去晃晃,怎么样?”黄子捷说
着拿过我手中的背包。我只好说一半实话:“我不是要去玩的。我要去看一个住在龙潭的
朋友。”
“喔,她家住龙潭。生病了?”我不会解释,只好点点头。“好啦,我载你去龙潭。我纯
粹当司机,不进去看你的朋友总行了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走吧。”他拉我走回他的
奥迪,送我坐上前座。算了,我拿黄子捷没辙。要是真被他知道小茹的事也算了,让他死
心也好。
“你还好吧?脸色不是很好看。”我望着前方装作不经意地说。“没事啊牎我有扑粉的习
惯牎今天扑太多了……呵呵。”看他还能嬉皮笑脸地开玩笑,状况应该还不算太差。
其实我心里紧张得半死,不知道小茹在里面过得好吗?听到“疗养院”这个名词,我总觉
得很难受,若是知道她的个性如此极端,我不会爱得那样义无反顾,以致伤害到她。在那
场爱情较量的最后,我简直是仓皇而逃,连绍平都没有力气再为爱冒险,我们之间因为小
茹的自杀未遂而草草结束。也不知道绍平最后怎么样?真惨,我根本不知道小茹被送进了
疗养院。
“怎么了?这样安静?”黄子捷回过头看我,“龙潭到了,地址是哪儿?”我赶紧拿出字
条把地址念了一遍,他思考一会儿便将车头一转,驶到另一条路上,四处看看后又切到一
条小路上。利落的动作让我很好奇地望着他。
“你别没事就直盯着我看,我会紧张,呵呵———”他这句似真非真的话把我逗得笑出来
。这家伙也会害羞,难得。
黄子捷将车停在疗养院门外。疗养院里面有很多四处游走的病人,每个病人都穿着白色的
病服。老实说我心里很震撼,不知道该怎么走进去才好,于是一言不发地望着疗养院里面
。
“陪你进去?”黄子捷心里一定有许多疑惑,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提,只问我需不需要他
陪。有点感动他适时的不追问,我鼓起勇气说:“没关系,我自己进去就好了。”用力吸
了一口气,我推开车门,他说:“有事就叫我。”我冲他笑笑便走到疗养院的警卫室打听
小茹的所在。几分钟之后,有一个类似护士的中年妇女上前擦擦手上的水笑着说:“你是
小茹的———?”
“我,我是她的朋友。”×的———我又开始心虚。“喔,这样啊牎我是负责照顾她的看
护。小茹正在后院,我带你去看她吧牎”我微笑着点点头。
疗养院很大,在穿过大大小小的长廊之后,我们来到了后院。
“啊牎那边背着我们,一个人荡着秋千的就是小茹了,咦?她怎么是一个人?刚才不是…
…”没等看护说完我就走上前去。
小茹一向引以自豪的及腰长发不见了,她现在是标准的学生头。我从她背后慢慢走过去,
最后停在她右侧。
“你看———我可以飞得很高喔牎飞得很高喔牎呵呵———”小茹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地说
话。我傻了眼,不自觉地轻喊她:“小茹,我来看你了。小茹?”她像是看不见我似的,
继续关在自己的世界里玩耍嬉戏。
我蹲下来望着小茹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笑脸,非常难过自责。这时,一个人缓缓走到我面
前说:“小华,是你?”天啊,绍平……
我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有两年没听到过绍平的声音了,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他隔着小茹晃
荡的秋千注视着我。
我的面部肌肉神经尴尬地僵硬住,连微微抽动的能力都丧失了。我怎么没想到他会出现呢
?
小茹忽然停下秋千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她的眼神中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我勉强咽了咽
口水,蹲下来轻摸小茹的头说:“小茹,我是小华啊。”她时而疑惑时而傻笑的反应,着
实让我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她不记得你了。”绍平走到我身边也蹲下来,左手握着小茹软弱而白皙的手,右手不由
自主地抚摸她的脸庞,眼光怜惜似地看着她,小茹似懂非懂地对着绍平笑。我微笑地站起
身,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陈先生,小茹该吃药了。我带她进去一会。”看护搀扶起小茹,绍平回头对我说:“你
留在这儿,等我一下。”
看着他们三人离去的背影,一股落寞矗立在我心头。绍平看起来还是那样清爽的样子。他
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不像黄子捷的眼光总有种古灵精怪的故意挑衅,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绍平不经意的一个回眸侧看仰望迟疑都充满了故事。忽然惊觉自己喜欢上阿问的忧郁眼
神是不是和绍平有关,阿问的忧郁可能不及绍平的十分之一,是因为绍平把想说的话都透
过双瞳传达出来的缘故吧。
“娃娃,你跑到哪里去了?来来来,爷爷买糖果给你吃啊———”想得正出神时,忽然有
个老爷爷拉住我的手,吓我一跳。“我不是你的娃娃啊———老爷爷牎”天啊牎老爷爷完
全不听我说话,直拉着我去秋千旁的石椅上坐下,然后在口袋里左掏右掏地找东西。
我望着老爷爷找不着糖果的焦虑神情,有点不忍心:“爷爷,我不吃糖果啦牎找不到没关
系啊———”没想到爷爷开始捶胸顿足起来:“我都没有糖果给娃娃吃牎都没有糖果给娃
娃吃牎”这可糟啦,谁来帮我啊牎
“阿顺爷爷,您的糖果忘在餐桌上了。”绍平不知何时走到我们身边,温柔地递给老爷爷
几颗情人糖,老爷爷这才停下来抓紧糖果说:“我的糖果牎娃娃?你又去哪里了啊?”他
随即忘了我这个假冒的“娃娃”,不知又要走到哪里去找他的“娃娃”了。绍平坐到石椅
上,我也跟着坐了下来。
“小茹住进来多久了?”我终于打破沉默,开口的第一个问题就有点烂、有点尴尬,等会
儿肯定会语无伦次。
“一年多了吧……那之后她就开始不很正常。”他是指小茹自杀未遂的事情。“怎么不告
诉我?”如果他当时开口,也许我会留下来跟他一起渡过难关,即使是成了局外人也无所
谓,即使……
两年前,当我和绍平知道小茹自杀的事后,随即赶到医院去探视她。医生说小茹似乎死意
已决,喝了很多酒又吞掉半瓶安眠药,而最严重的是她手上那道长达5厘米深可见骨的伤口
。绍平不等医生说完就冲进小茹的急诊病床前,倾下身深深地抱住她许久不说话。后来小
茹的爸妈赶到医院,不知详情地把绍平打骂了一顿,绍平没有反驳,也任由小茹的妈妈打
骂。
绍平红着眼坚定地说:“我会照顾小茹的,请不要让我离开她,拜托。”从那以后,绍平
每天都来陪昏迷的小茹说话,每天每天。
忽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走的真正原因了。是绍平那时候的坚定眼神让我想逃走,并不是
因为他最后选择小茹的关系。只是他的眼神仿佛在告诉我说“我们错了”,然而我完全感
受到这样的情绪反应跟答案,我觉得自己错得离谱。
小茹醒来后第一个要求是跟我说话,她的眉头微皱,虚弱地说:“我从没要求在他身上得
到什么,只是活着,就得看你们在一块儿,实在太痛苦了,我不要……”我握着她的手说
不出话来,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你要好好地休养,要很幸福,
好不好?”她含泪微笑着点点头,不知道她能否明白我的退出、我的输。
绍平走上前,双手紧握住小茹没有说话,“呵,终于能让你正眼看着我了……这痛苦还真
值得,不是吗?”小茹惨白着脸说。绍平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轻轻地将唇贴在小茹的额
头上许久。我直愣愣地注视着绍平给小茹仿佛承诺似地一吻,悄悄地退出病房。此后,我
没有再出现在这两个人的眼前。没有任何恨意或不谅解,我有的只是遗憾。
这样解释我们三人之间的情况已经是最简洁有力的叙述,两年过去了,到底是谁对不起谁
早已不再重要。
“只是不想再打扰你,况且小茹……”绍平有点顾虑地住了嘴。对喔,小茹看到我的反应
超大,深怕我抢走她的最爱。也好,不见我也好。
--
闲散无端轻拨弦,悠悠情思弦上填。
琴音入林化双蝶,花衣点水共蝉娟。
寒鸦啼鸣雨飞泪,西风吹林蝶化烟。
此景如梦成追忆,常记心田不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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