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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vincent (GiGi),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梦在无梦之夜 11
发信站: 大红花的国度 (Mon Jun 26 14:21:44 2000), 转信
发信人: phnliu (phoenix),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梦在无梦之夜11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Sun Jun 18 23:04:20 2000)
"What a lie 你已经改变了自己,却不承认。 你已经是 现在的你了,却回到过去。你
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知道你在 骗自己,但你却非要做笨蛋、傻子、蠢驴、混蛋、孬种
、懦夫! "她直视着我,眼睛 射出火焰,这火争烧到我身上,正把我一
点点焚化,但我又握了握拳,用全部的意志力做出淡淡一笑, 道:"我本来就是。"
她盯住我,突然笑了,脸上流露出怜爱,像母亲看到倔强 孩子死不认错。她这种微笑
让我无法抗拒,只好转过头去不看 她,心里一遍遍说:林琳正在等我。
"李剑南啊李剑南,心软的你真别有种可爱。你想回到过 去,你想做飞鸟,但
怎么不知道飞鸟的本质在于它的自由,就 如你历来欣赏的'天山共色,风烟俱静,从流
飘荡,任意东西 '。你现在溯流而上,逆天为之,胡思乱想,胡作非为──你
又何尝自由了?你真的是飞鸟,就听从你内心的voice行事, 不要为他人左右,不要为
习俗牵累,不要背着大石头飞翔。"
我无言。她说的一针见血,她为什么总是那么会说话?我 无法使我自己不再次凝视她
。她的眼睛依旧闪烁着火焰,火焰 里有热情,有怜受,有渴望,有失落;她的嘴角挂上
俏丽的微 笑,深深的酒窝里藏着苦涩,藏着嘲讽,藏着伤痛,藏着深情
。我感到自己再次焚化在她的火焰里,融化在她的微笑中。但 我还是能够使自己平静下
来,不住的运转大脑,想找出一句重 的话打垮她。我淡淡说:"是啊!我正在听从我
,inner voice 的指引,正在行云流
挥舞着双手, 呛哮起来:"我是在 求自由,到现在仍在追,但我的自由是不要能为你所
理解的! 自由的人无牵无挂,自由的人绝不能听凭心中挂着一块大石头 !我没了心安
也就没了自由,我未来就一无所有,只有自信自 豪自由,倘我也瞧不起自己了,那就真
的双手空空了!"
"心安?你终于承认了。你不愿对不起她,就只情愿对不 起──你自己,也,也对不起
我。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做!你以 为你这样就可以心安吗?好个痴心妄想的傻子,我真想
祝你心 安。你会明白的,你会后悔的!"
"Never!我有权做我的决定,我是否心安全在我, 我后 不后悔全归我这一切与你无干
!"
"无干?"她又笑起来,越加可怕,面暇也越来越红,像 喝醉了酒。她也挥舞起她的双
臂,大声道:"我即然来了就与 我有关。我不喜欢看到一往无前的Swordman痛苦流涕,
我不愿 意到行云流水的飞鸟痛心疾首。有我在你就堕落不了。我要拯 救你!"
"笑话!你先拯救你自己吧!我们第一次相识你就在教训 我,指挥我。你那次全是蓄意
的,所有费尽机心的漂亮言辞只 是为了拉我给你垫背!下雪的那天你同样在利用我!老
班明明 让你与张明评伏的,你要与张明争权夺利,你要打击他,就用
我做枪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一直把我当做工具、奴隶, 像支使别人一样使唤我,
罗曼,你记住,你可以支配别人,但 绝无法支配我!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要没什么可
说的,我先 走了!"我全身的血液已经沸腾了,每根血管都成了油管,每
滴血都在燃烧。我的心已烧净了,只剩下炭灰。我的血涌到头 上,双眼都冒火。我的嗓
子里也充满了火焰,除了呛哮我不会 再用别的语气。我能感到雨水在我脸上,全身游走
,但这丝毫 不能使我降温 ,仿佛这雨也是油的。我不知道我怎么会说出这
些话,当我想到只有狠命刺伤她,打倒她,我才不会投降时, 它这些话就从天而将,随
口而出。我都怀疑我怎么能够不加思 索就找到它些借口与谎言,我几小时以前还丧失了
说谎的能力 呢。我反复告诉自己:绝不投降!一定要让她出血!她太强大
了,她对我什么都明白,她也绝不轻易认输,不尽快彻底打跨 她,我就挺不住了──不
是挺不住她,是挺不住自己,我感到 自己的意志力已达到了极限,再也坚持不了几分钟
了。再打一 会我就会跪到地上,吻她的脚趾,请求她的原谅,是的,她那
么强大,那么坚强,她不怕受伤的,就算一时伤痛也很快会痊 愈。必须现在就击倒她,
不要心软!我越想越感到自己已经爆 炸了。大脑忽而如在火炉中燃烧,忽而如在冰窑中
冷冻。我的 心不住的抽搐,剧烈的痛苦之后,又疯狂的体会到一种快意,
一种恣意而为,击败别人的快意。我爱她!我爱她!我从 什 么时候象现在一样清清楚
楚的透自己的心意,但也从没想现在 一样困惑,不有明白为何眼睁睁看她流血竟给我如
此的快感!
她静默下来,面无表情,所有的烈焰与狂态都消失了,像 暴风雨过后的平静。她一动
不动,雨水把她全身都打湿了,她 的面庞在雨中更是模糊,更显的凄凉。她想张嘴,但
嘴直打哆 嗦,她想攥起拳,但她的手不断颤抖。她费了很大劲才咬牙切
齿的挤出几个字:"You─will─regret! "她说罢立刻咬紧牙 ,却不能阻止牙齿的碰撞
,发出声音。她刚才还只是手在颤抖 ,像中风的人,现在竟全身都在颤抖,像将死的人
。我此刻早 没了痛苦,只是冷冷的注视她。我不知自己为何能如此残酷,
就像一头见了血的狼欣赏一只豹慢慢倒下,冷静的观察倒下的 豹流尽全身的血,透过她
发抖的身体,打战的牙齿,我能感到 她一阵阵抽紧的心悸,能看到一滴滴鲜血从她心头
洒落、凝结 。我忽的感觉体内一个大浪赶过来淹没了我,然后非意识控制
的高举起双手,仰天长笑。大笑是一个哭涩的声音,从喉咙冲 向天空,如潮水般扑向她
:"上天与你作证──N-E-V-E-R!"
她的颤抖停止了。她死死的盯住我,眼中有种死亡的表情 。雨水浸湿了她的眼睛,她
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忽然她的绝望 消失了,脸上恢复平和与温柔,然后她淡淡一笑,柔
声说:" 你走吧。"
"我──"我也一下丧失了所有的冷酷与力量,全身的火 焰与怒潮都没有了。整个身体
像没了骨架,又像天塌下来压在 肩上,无力而疲惫。想说些什么,但喉咙那么干涩,胸
口那么 憋闷。终于挤起三个字:"我走了。"说完踉踉跄跄的转过身
,一步一步的挨出花园。头上的雨嚎淘大哭,背后的风呜咽不 止,面前的天空彻底黑了
,不见阳光但见阴云,到了花园门口, 还是不能不转身回望她。黑暗中,她怔怔的 立
,单薄的身子 经受风刀雨剑的打击,让人根本想像不出她往日竟是欢乐女神 的样子。
夜色与距离阻住了她的面庞的影像,但大风与急雨分 别传送我她眼中的凄凉。我一时但
觉胸口重重推了一锤,心口 被剑深深的刺入,头部被两个钢板挤压,挤走了所有的力气
, 挤出了所有的意识。什么感觉都没了,只是体会到心被撕裂,
心房在流血。忽然胸口又激起一股血,只想立刻冲上去,抱住 她,拖下我的大衣罩住她
的头,但我没有这力量了。我终于转 过身去,背对她喊了一声:"Forgive me!"说罢径
直冲出去。 冲了很远还能听到背后一个嘶哑的声音在天空拖行:"李─剑
─南"嘶声压倒;雨声风声,嘶声穿过阴云冲出宇宙,再击穿 了我的脏腑。我被自己─
─也许是这嘶声──伴了一下,"叭" 的一声摔倒在地上。浑身不仅浸满了水,也沾满了
泥。我慢慢, 慢慢站起来,用尽全部力量阻住我想转动的脖子,然后踉踉跄 跄的走远
了。
我到了车蓬,黑洞洞,空荡荡。我长嘶一声,听到回声不 断,为之恐惧。高二存车区
剩下两辆车子,一辆是我的,另一 辆却比我自己的还为我熟悉。我抱住她的车子,头贴
到座位上, 希望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她的气息。我没找到热量与芬芳,却
从车子上寻回一点支撑,略微恢复了一点理智仅仅是一点点, 但也是够了,是以提酷我
快离开这里莫再碰上她。
我如猛虎一般骑车冲出学校,在下雨的大街横冲直撞,我 四次险些撞上别人自行车,
多亏 车技已成了本能,屡屡于最后关头 鬼使神差的拐把,否则早再次爬倒在湿滑的地
面上──可怜被 我吓坏的人,都急忙下车,然后破口大骂:"瞎了眼了!"三
次从机动车缝中穿行,耳听刹车声与叫骂声:"不要命了!" 二次闯了红灯,听到警察大
叫:"下来!"却未见后有追兵。 我早已辩不清方向了,在雨水模糊了眼睛连十米外都看
不清。 我见弯就拐,见路就冲,精疲力竭的停车里,发现竟绕了一圈
,又返回了学校。我先是一惊,即而笑起来,默默走进去,骑 至花园,漆黑与空荡。大
喊罗曼的名字,却连回声都未听到。 重游车道,更加漆黑,更加空荡,高二连一辆车子
都没有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躲到车棚最阴暗的角落里双声捂住脸放声大
哭,哭声赶走了意识,又赶回了意识。忽的一道闪电照亮了脑 海,大叫一声:"林琳!"
我看看表,已快八点了,忙冲出学 校,冲向老地方。
一路上不断念叨她的名字,想起来第一场雪那天。那天她 未等到我,今天......林琳
,一定要等我啊,别让我发疯。我 想好了,倘她不在就去她家,走遍世间也要找到她,
找到死亡 也要找到她。
她竟然在!她竟然没走!远远的我看到前面屋檐下白色的 人影,静立在雨外,清瘦修
长如雕像。"雕像"活动了,迎着 我跑过来。我们一起喊着对方的名字来到一起。彼此凝
视对方。
"我知道你会来的,我知道你会来的!"她的眼睛湿润了 ,却散发出温柔的热,
幸福的光。我的心像被药膏粘上了,撕 裂的缝合笼起来。我的血管像被清泉流过,火一
下烧灭了。只 感到说不出的宁静,平和,就像在暴风雨中飞行的鸟回到了挡
风遮雨的巢。所有的底狂消失了,全部的意识恢复了。我被温 馨充塞着,感到幸福与安
详,。但平静之中,又感到内心深处 的一声叹息, 仿佛遗憾自己没能烧烧至尽疯狂到
底。 我想说 sorry,但改口道:"烦你久等了。"
她笑起来,甜蜜而灿烂。她不再说自己,也不再问我,只 是收起雨伞陪我淋雨回她家
。一路上只是扯些不相干的话。她 家到了,该分手了。我淡淡望她纯洁澄澈的眼睛,心
中涌起一 种负罪感,又一阵安全感,还一种极度疲惫后躺在床上的感觉
,突然想把我与罗曼的事全告诉她,告诉她我已彻底与罗曼 了断,以后只会全心全意的
对她好。但她却先开口了,微笑着 说:"剑南,也许你需要一段独处的时间。我先走了
。我明白 有些话你现在不想说,我也不去问。但以后别瞒着我,好吗?
当你能平静的讲故事时,讲给我听,好吗?"
我的话说不出了,一边恨她今天怎么傻乎乎的未看出我的 心意,一边庆幸可以不必今
天说了──庆幸罢了,知道我恨的 没理由,她这次还是对了。乃谈谈道:"一定。将来
我有的是 讲故事的机会,你可别听烦了。"
我们告了别,我慢慢骑车回家。路上什么都不敢想,却不 能不想,却又怎么也想不清
自己的心情,刚才与罗曼分手时的 痛苦已经过去了,就像方鸿渐为唐晓芙一夜无眠之后
就可以不 再想她──不再总想她。看来痛苦是一阵一阵的,而且是总量
守恒的,一段时间太痛苦了,就耗尽了痛苦储备,以后就没力 气痛苦了。也许林琳的安
慰才是"正本情源",根本没什么" 李氏痛苦守恒定律"。念及此又想笑,fuck,想笑就笑
, 老子 乃仰天长笑来,一笑又长笑即之长啸了一路。
1月3、4日罗曼都未理我。这两天我们一句话未说。但 从1月5日起,罗曼开始装
出一副什么事都未发生的样子。她 与别人说说笑笑,对我也很自然,没有刻意的躲避,
仿佛我们 还是去年的我们,我与别人讨论问题时她也照样凑过来,她与
陈冰聊天时照样会翻翻我正看的书──去年底陈冰换位到了我 前面一排,同一列的位置
。她翻我的书的时候,我就把所有她 的书还给她,她先是沉默的接过去,然后微笑的把
她从我这里 抱走的书还给我。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也不知该写么做。一
边高兴我们还未势成水火或形同路人,一路害怕被她的持久战 策略打败──每次她到了
我旁边我都心跳加快,都想拉她到一 个无人的地方向她投降,每次她主动与我说话之后
都感到自己 全身的血都成了油,溅落一点火星都会爆炸。我每天都盼着她
来找陈冰,但一旦她到了我旁边,我都尽量离开位,冲出教室 ,躲起来。往往来不及逃
开,她就逼着我与她对话了,我就奉 行"沉默是金",能说一句不说两句,能找个空隙就
逃出去。 每次逃走都能听到背后她的笑声,响亮而欢畅。当我们旁边没
了别人或只有陈冰时,她就含笑的问我:"Swordman,后悔了 吧。"我看她居然还能笑的
那么自然,不由咬牙切齿的恨她。 当我有力量时就淡淡一笑,平静的说:"The same
answer :Never."当我没了这种勇气, 当我内心的创痛压倒了意志力 ,就一言不发的
逃跑。
有一次我控制不住自己体内奔涌的血流 ,咆哮一声道:"你有完没完?"她笑起来,道:
"我活的快 快乐乐,怎么能完呢?是不是你活的太痛苦,感到自己完了? "我的激动消
失了,我感到鼻子担负不起抗洪重任了,就捂住 脸,低声说:"咱们能不能休战?"她冷
笑一声,说:"这算
是投降还是讲和?"我抬起头紧盯住她的眼睛,她反而转移开 视线。──她从来没有示
弱过的。我咬咬嘴唇,深呼吸一下, 然后低声下气的说:"罗曼,原谅我吧。"她重新注
视着我, 目光从我的眼睛穿进我的心房,然后淡淡一笑,笑里的凄凉让
我以后每夜都会想起来。她说:"我记得你的回答:上天与你 作证,Never。 让我们有
相同的回答吧──如果不能有相同的 别的。"说罢她冲走教室。
每天放学都送林琳回家。在学校时也增加了找林琳的次数 ,以显示"立场坚定,旗帜鲜
明。"林琳依旧不问我关于罗曼 的事,她相信我某一天会主动告诉她的,而且这一天不
会太远 。白天我的大脑始终浑浑噩噩,在教室里更是神色恍惚。我
能不在教室就不在,加大了找至文、溢之的频率,听他们扯竞 赛,扯北大,扯美国,扯
霍金,我的大脑才有味清醒,至文虽 从来追过女孩,但他经历过许多世态炎凉。他的父
亲是高干现 在却仕途不顺,他常到父亲的单位玩,看透了中国的官场。他
把杨振宁树为偶像,打定主义先去清华或北大,再飞向美利 坚,以免被中国的庸俗呃死
。他过去想做个物理学家,现在正 处于思想转变之时,欲做Gates式的英雄。 他关于电
脑与信息 社会的演讲常常令我热血沸腾,也生出转行投入IT业的念头。 但我不想在硅
谷呆太久 ,
我想在中关村建立我的" DreamHunter Corporation"。我见到的中国黑暗不比他少,
但海恒与罗曼都影响我看到中国黑暗之外的美丽。我留恋中国 的文化,虽然我憎恶与中
国文化缠在一起的国民精神。"英语 比较汉语差远了,美国人也不懂《史记》与李白。"
我对至文
说。我虽现实中是个搞科学的人,但我流淌着中国文人血,我 的浪子理想离不开中华文
化的根,虽然我始终拒绝根的牵累。 我对至文说倘他做了振宁我可以做稼 先,倘他做
了盖茨我要做 王选。感谢至文,他在我最黑暗最迷乱的日子里是我唯一的支
柱,他让我还能偶而从痛苦中身拨,从绝望中看到希望,虽然 此"望"与彼"望"并非同一
"望"。当然林琳也能给我清醒 与快乐,每晚与她守在一起就像流浪了一生的游子晚回到
了 家。但她还不能成为我的"支柱":我在她面前还必须消耗极
大的能量掩饰自己的痛苦,隐藏自己的疲惫。
转眼期末考试要到了。我明白自己"死"定了,就干脆一 点儿不复习。白天防贼一般躲
罗曼,晚上也无心学习,只是用 《鹿鼎记》驱赶自己的感情──《围城》与《倚天屠龙
记》根 本不敢读。读到方鸿渐就像读到自己,虽然我与他根本就没有
相似之处──除了软弱。读到赵敏,我最爱的赵敏,罗曼的倩 影就在眼前漂浮。想到濠
州城中婚礼堂内赵敏笑吟吟的风采, 就不禁想哭。然后明白了罗曼不是容易挫败的人,
她的坚强让 她按赵敏的方式行动──虽然她不知道赵敏。
临考前的几天,罗曼不再找我了,我也不以再"防贼"。 常常见到她头向下趴在桌子上
,许久一动不动;也常常发现她 手中的书半小时却未翻动一页。她走路也比过去慢多了
,不再 奔跑如风。她说话是依然很多,但说话时不再笑声如铃。看到
她无力的样子,我就心痛的浑身发抖。有一次见她一气趴了半 个小时我感到自己支撑不
住了,就想把她拉起来, 她跑一圈 ,给她力量。但当我的心脑交战,心即将获胜之时
,我看到她 抬起头来了。她搂搂短发,与身边的人重新开始了谈笑。
最后阶段我把"鹿鼎记 "也扔掉了──已没有任何书,包括 平时把我从烦躁中
拉出来的金庸小说,能让我看下去,常常一 呆就是半天,数天花板上有几个黑点或窗外
有几支飞鸟,至文 要准备考试了不能再陪我。林琳是可以陪我,但她说过她父母
之所以未狠批她,因为她的成绩未让他们抓到辨子。我不想影 响她的复习,我的低沉情
绪会传染她,那我就成了瘟疫。与她 见面时我不断打听她的学习状况,把她复习时遇到
的难题疑点 详细的讲,直至她明白。我决不再提一句感情的事,我可以对
她解释我的消沉现像由于不堪忍受罗曼的纠缠,但我决不能让她知 道我的痛苦,我想罗
曼的痛苦。
考试时我竟与罗曼坐到了起!我们班按学号分到两个考场 ,同为偶数的我与她分到实
验楼的考场,她就坐在我正前方, 而奇数学号的林琳驻扎在教室。我考试时完全像梦游
,凭借本 能与直觉闯一 道道关。且不论闭眼打球的命中 高低,我每门
考试居然都全做完了虽我不时的做出思苦想状来偷看罗曼,虽 然我看她背影时间也许比
看卷的时间还多。她从未回头看过我 ,但她也显然心不在焉,无法专注,因为她也常常
愣愣的发呆 。──我不信有什么试卷上题难住她。每次考完总有人找我对
题,也总有人找她对题,不自觉的我们就被拉到一起。我们都 很少说话,任由别人摆布
,偶而对望一眼,也立刻转头避开。 当我们答案一致时,标准答案就定了,开始有人庆
幸有人呼倒 霉。但我们不同的答案都出奇的多(以往我们的试卷最多只有
一题答案不同),这时同学们就不知说话了,猜测我们俩到底 谁来到了滑铁卢,这时我
们也相互对视:我想果然栽了,她的 眼神中也没一点自信。她这种非罗曼式的眼神十分
令我着迷, 当我一个人时就深深埋住头闭上眼回忆她的眼神,从这眼视里
发现出疲惫、无奈、凄凉、扎挣。从这眼神我想像的出她的艰 难──赵敏不是那么容易
做的,毕竟生活不是小说。罗曼哪个 地方都不逊色于赵敏,却不能像赵敏一样无所顾忌
:罗曼不能 丢了公主的身份,不能让人发现她失败了,即便是一度,曾经
,偶然,她也不允许。她可以不断的接近我, 逆转我,但 绝 不能容忍被公众知道她
被我"遗弃"了。她的自强让她不屈的 追求她认为属于她的拥有,她的自尊却让她不能流
露出痛苦, 不能让人知道:一向被众星捧月的她现在竟在追别人,而且成功 不了。
考试成绩揭晓了,林琳与过去差不多,可以继续与我在一 起而不被她父母强烈反对。
我则是全年级第一!当第一个人这 么告诉我时,我说:"别拿我开心。"当第十个这么说
时,我 还是不能相信。当一百个人都这么说,我开始笑起来,不是志
得意满,是觉的太荒诞了。我高一那么努力认真才不过是第二 ,这次闭眼瞎碰 竟碰到
了第一!真是造化弄人。想到此,一下 想到了我第二时罗曼第一,也想到了罗漫那没一
点自信的眼神 。很快从别人嘴里知道了她考的极差。虽然在班里仍是第二,
但年级名次只列二十多位──她过去从未出过前三名,还考过 两次第一。我刚才就不为
自己的第一欢喜,现在更是痛恨这个 Fucking No.1。听着同学的不知是祝贺还是恭维,
看到罗曼趴 在桌子上,我恨透了自己,恨透了老天。我不想比罗曼考的好
,我希望罗曼能发挥出色,但我竟在她大失水准 的时机抢到了 No.1,好像第二打倒了
第一就顺利成章的做了老大。静下心来 ,分析为什么这次竟如此"走运"(走运?oh god
别玩笑了) 。过去的考试数学物理全没有难题,我的优势显不出来,这次
数理各有一道15分的竞赛级别题。我虽不想考好,但本能让我 攻克了一道道别人觉得难
我感到easy的题。这几道题对于没搞 过竞赛的人,如张明等,难度极大,但对我与至文
等竞赛专业 户却不在话下。而至文等人的英语、语文从来是弱项,这次也
难免。想通了道理更觉的荒唐,连恨老天的力气都没了,只有 苦笑,苦笑罢是深深的绝
望与痛苦──罗曼会怎样看我呢?我 看到罗曼依然趴在桌上,她该多么的伤心?我受不
了内心的撕 裂感了,我想拉她出去。但她会答应吗?我别的时候冷漠,这
时候献殷勤,算什么人呢?我冲出教室,来到花园旁建筑工地 的楼顶。这是前几天找寻
无人处时偶然发现的。这座楼外观已 盖好了,内部却空荡荡处到顶层,出了窗台,有一
道铁梯直通 楼顶。铁梯很滑,二层间隔大,尤其危险的是这在六楼的窗外
,一旦失手就一命归天。但越危险我越感到刺激。
我在楼顶上长啸,不必担心有人会听到。我让冷风吹痛我 的面庞,用肉体的痛来化减
心灵的伤。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 :这倒底有什么价值?我得到了什么?我失去了什么
?良心就 那么重吗?比我的幸福,我爱的人的幸福还要重?我是不是太
自以是了?我不愿伤害林琳,但就有权伤害罗曼吗?罗曼坚强 ,罗曼不怕,罗曼陷的浅
受伤也深,罗曼会很快挺过来..... .oh,Bull Shit!这是真的吗?这即便是真的又如何
? 我一直 以为我在扮演一个好人的角色,现在才发觉自己竟如此可耻!
真是卑鄙、无耻啊!罗曼的声音又响起来:You-will-regret !我在后悔吗?我暂丁截铁
的对她说Never,我骗不了她,又能 骗了自己吗?要不要告诉林琳真相,请她原谅我?
但这岂非是 双重打击?岂非比我一去不复返更让她崩溃?我想起了《烟雨
朦朦》,那个可怜的女孩子第一去失去她爱的人时,只是痛苦 ,第二次得而复失之后,
就自杀了。我知道林琳绝不会这样的 ,但我怎么敢冒这险?
我躺在楼顶的石板上,呆呆望天,使全着地的冰凉与天的 苍凉。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
,却发现了另一个人影──林琳, 我的林琳,她竟然来了!
"林琳,你怎么来了。知不知这多么危险,知不知道你吓 坏了我!"我走向她,凝视她
,柔声道。
"你知道我也知道。剑南,你不放心我,我如何能放心你 ?你心里有苦就告诉
我吧,别来这里冒险,我怕。"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刚才还想求她原谅我重新给我自由呢 。我真应该捆自己两
巴掌,再抱住她。她的眼睛晶莹、温润, 充满了关切,温柔,又流露出心疼,难受。她
怎么这么好呢? 我一阵心疼一阵感激,拉起她的手,冰凉。我用力搓她的手,
使它热起来,然后感受她传给我的温暖。我挂上可以申请专利 的微笑道:"林琳,我不
想说thanks,我谢不完的,还不清的 只是想告诉你,见到你真高兴,见到你真幸福!"
"是吗?""是的。刚才我确有些难受,见到你所有的难 受都没了"。
"剑南,告诉我,是不是我令你痛苦了?告诉我。我不会 再拴住你了。我不愿看到你有
一点点不快乐,剑南,我不会怪 你的。我走了。"说罢她转身要走。
我忙拉住她,说:"林琳,别胡说。我自有难受的原因, 而你是我唯一的幸福。我一贫
如此,而你是我唯一的拥有。不 要走。林琳,答应我,以后别这么说了。"
她眼中含着泪点点头。我见她答应了,脸上露出微笑,心 里却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
刚才为何说了那番话。难道我就是 这么犯贱吗?我们没再说什么,一起离开这里。我先
下了梯子 。然后看她一步步下梯子,心提到嗓子眼里,最后一阶她跳下
来,我接住她,几乎把揽到了怀里。但我心里叹口气,把她 推 开了。
回到教室,老班已说了很多久了。老师同学的注视下, 我们双双进门,仿佛大庭广众之
下宣告我们的关系。我跟本不 在乎同学的眼光,老班的愠色,只是偷偷看罗曼。她的面
色惨 白,目光寒冷,见我看她,也冷冷的扫了我一眼。这目光深深
剌痛了我,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她,而是我清楚的知道我多 么深的刺伤了她,而她受
伤多深,我只会加倍的深。
老班停顿了一会,扫了我一眼,却未批评我。从她的目光 中我看出,倘我不是NO.1,
倘我没为她争来面子,我这么扫她 的面子,她绝对不会饶我。下课后她还是找我算帐了
,问我去哪里了。我随口说找金老师去了。金老师是物理竞赛的总负
责,给我们提供条件,推荐书籍,加课辅导,解答题问。我们 都很爱戴他,我过去说的
实验三个受过良好教育的教师他排第 一个。我一向狂傲,慢物轻人,对老班、教导主任
乃至校长都 无谦恭意,对金老师却甚为尊敬。尊敬却不等于毕恭毕敬,我
们与李金(我与至文甚至当他面对如此称呼)说话十分随便, 就当他是朋友而非老师。
他和知道林琳,却不来管我,只是劝 我别为此影响学习。
老班目光中流露出一种不信任,令我感到自己又不会扯谎 了。但她刚欲继续追问,至
文来找我了,说金老师找我。我又 悲关,又暗自叹气,想:这可不是好现象,倘有"李
氏好运守 恒定律",现在这么走运,会把所有的运气提前预支,以后
可就倒霉了。想归想,还是从容的向老班笑笑,请求离开。她 同意了。
金老师给了我一张表,说由于我与至文物理竞赛列全省前 十,×大愿意录取我们。只
要我们填好此表,学校盖个章,我 们就是大学生了。下学期我们就去×大上学,用半年
补一年的 课,今年九月再开学就是大二学生了。金老师劝我们放弃这个
机会。他就是×大的毕业生,对×大甚为了解,知道它虽在本 省是No.1,但与北大比差
远了,不利于我的长远发展。他还相 信我们今年十月的物理竞赛一定会进全国决赛,保
送至北大没 问题,也许还有望参加IPhO。去×大是省钱又省时间,但人不
能太近视了。听了他的讲述,至文立刻说他不会去,他一定要 去北大。我却拿不准主意
。我告诉自己:×大也是全国一类大 学,又在家门口,又省钱又方便,真是不错。但很
快心底一个 声音响起:不对的,你不是要与至文同闯U.S.A吗? 你犹豫不决只因为
你逃跑啊,你想躲开罗曼与林琳啊!即然明白了这些,我也干 脆承认:"是的,我就是
要逃!我受不了了,我呆不下去了, 我再这样要发疯的!能逃开真是好,我一了百了谁
都不理了。 Fuck,老子去×大剃光头去!"
我对金老师说要与父母商量一下。金老师自然同意,但还 是劝我要"长远的看问题。"
我找到老班,告诉她这事。她说 敬重我的选择,但我明白她懒的理这事。她又表示不愿
意我走 ,认为我将来能去北大,或许也能拿竞赛金牌。她这么说时,我
怀疑地想沾我的光,拿我为她贴金。想罢 又觉的好笑,她与老 金的话类似,我都有相
反的反应。我离开老班就回家了,没向 任何人,包括罗曼、林琳,说这件事。
父母知道了这事,父亲表示反对。他也是×大毕业生,对 ×大的日趋衰弱黑暗内部了
如指掌,也知道我去北大没太大问 题。他说省两年时间是好,但往往欲速则不达,由北
大去U.S .A才是正路。母亲却赞成我去,她认为×大是本省No.1,也是
好大学,最重要的,我去×大将留在家里,她就可以随时见我 了。她本来就不希望我离
开家上外地大学,现在更是劝:×大 虽不如北大,但你在北大即累还排不上号,在×大
轻轻松松就 能排第一,活的舒适,万事不愁,多么方便。父母争来争去,
最后达成一致意见:一切由我决定。我心乱的很,乃把决定推 到明天。
第二天是本学期最后一天。这一天评完三好、优干,就彻 底放寒假了。我还是不晓得
该怎么办,一边强烈的想离开这鬼 地方,一面又感到这太意气用事了,为了两个女人就
改变自己 一生的道路,实在不像的好汉的行为,太不光棍。但我还是把表填好了,
想:拒绝了就没了机会,同意了还可以反悔。当我把表交给老 师时,他长叹了一声,而
呈宛惜状。他忽然问:"李剑南,你 们家是不是经济有问题?若是这样的话,那太可惜
了,我可以 借给你们钱!"我感动的鼻子发酸,忙连忙否认,再三谢他的
好意。他又问是父母的旨意还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说我不想再 上高中了,想尽快成为大
学生。他不再言语了。我告辞了老金 ,就通知老班。她面露不悦,劝我三思而后行,并
说虽然×大 要我,实验未必放人。我淡淡笑笑,说另有事就走了。
回到班里,想着今天是在实验的最后一天了,明天就将离 开这个给我欢乐给我悲伤的
地方,就不再见到罗曼、林琳,不 由有些心酸与凄凉。想到离开实验的繁华,离开至文
、高勇、 大伟,去陌生的×大出家,一种沧凉从心底涌起 ,直欲长啸
。环顾同学,往陌生的脸一下亲切起来,所有的孤单与不快全 忘了,所有的温暖与称赞
回荡在心头,想与他们告别,又不知 如何开口,干脆谁也未告诉。
老班来了,先说了放假事宜,然后提到我的事。所有的人 都吃惊,然后纷纷表示祝贺
表达难舍难分之情,张明来到我身 边,说了许多舍不得与遗憾的话,仿佛我们是兄弟,
最后祝我 在大学里好好干"为咱们班争光"。我感激他的好意,并激动的
发表了简短的告别演说。说到最后险些落下泪──想到与林琳 、罗曼好了一场,她们竟
把我逼走了,真不是滋味。我没看她 们,不知道她们是啥表情,只知道她信谁都未说话
。
放了学,许多人围住我,有的人说些道别的话,有的人劝 我回心转意,有的人问我为
什么走。我虽知道不少人在演戏, 仍十分感动。林琳也来到身旁,问我详细情况。我将
事先想好 的一系列理由拿出来,并趁人少时告诉她我虽人走了心还在她
旁边,发后仍会常常找她。她仍然无法接受,认为这太突然了 ,还觉得依我的性子是不
会去×大的。我身边有别人,许多话 无法说,乃让她先离开,约好送她家的路上详谈。
我又去找老 金问手续事宜,他说很容易办,让我与父母明天找他再一起见
校长。临别他说我还可以反悔,这一天再仔细权衡一下。
我今天未看罗曼一眼,她也没有理我。我很想与她道别, 却还是不敢见她。我不想回
教室,就来到操场,满脑子都是罗 曼,想她愈感到自己在发疯,愈认为自己的决定"太
对了。" 想着在×大剔光头的情景,不禁豪气大发,直欲畅饮两瓶烈酒
。没有酒只有长啸,啸完就围着操场跑圈。跑完了全身血上涌 ,感到天真是高,地真是
大,林琳、罗曼都显的渺小起来。一 下子明白了令孤冲刚出少林寺时何以凭一服不平之
气把魂牵梦 系的岳灵 珊都视为路人了。路人归路人,我还是不由自主的听凭脚 步带
我来到花园。
罗曼!我愣住了。坐在石凳上的女孩,坐在梅花下的女孩 ,我魂牵梦系的女孩,逼我
离开的女孩。她怎么也到了这里? 大脑一下子成了空白,身体也麻木了。见她起来,任
凭她吸引 我走向她面前,站住,凝视着她。我贪婪的看她深深的酒窝,
看她棱角分别的小嘴,看她挺秀的鼻梁,看她含情的眼波。
"我知道你会来的。"她笑的那么欢畅,就像我们之间什 么也未发生,就像水笙终于等
到了狄云。
她的笑容让我痴迷,她的莺语全我心醉。我多么想说:" 我回来了。"我多么想抱她搂
到怀里。但我知道我要走了,我 被她逼走了,我知道我们之间结束了,虽然我依然爱她
,她依 然爱我。我不知道从哪里又寻回了冷酷,只是冷冷的说:"我可 没想到你来这
里。"
我的冷漠不管用。她脸色根本没变,依然欢笑着。她便自 言自语,又像对我说话:
"Swordman以为他能忘掉Romance,但 他做不到啊。嘻嘻。"
我听到她这话简直要崩溃了。她怎么能这样──伟大?我 的鼻子要挺不住了,我的大
脑也要投降了。但我能投降吗?我 挺不住之后有什么后路可走呢?倘我现在任凭重力、
磁力把我 拉回罗曼,这些日子的痛苦又为了什么?我想咆哮一声,我又
想告诉她:"Swordman什么时候以为她会忘掉Romance了? " 但我却淡淡的说:"罗曼,
我要走了。我们──"我说不下去 了。
她眼中又流露出怜爱的神情,但她却很快隐去这种温柔。 她先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大
眼睛,冷冷的问我:"告诉我为什 么。"
我摇摇头,道:"我不能说真话,也不想再骗你了。"又 笑的苦涩像秋雨浇湿梧桐。她
笑着说:"'也不想再骗我了' 。哈哈,你终于承认了你在骗我。"然后她收起笑容,道:
" 你是不是要一走了之?你是不是想躲的远远的?你不要你的梦 想了?你什么时候成
了懦夫?"
我早就知道她会明白我逃跑的理由,我早就知道她会看不 起我。但我就是这样的人,
她看不起我,又能怎样?我呆呆的 站着,即未承认也未否认,只是下巴不断打颤,手不
断发抖, 眼睛如临死的人一样凝视她。
"看看你这样子!你自称是浪子,自诩为剑客,你说要自 由的萍浪天涯。原来你的自由
是因为你害怕困难,你的萍浪是 你总在逃跑。你能逃得掉吗?你不敢面对现实,也就不
去管你 的未来。李剑南,看看你在做些什么?我都为你害羞。"
"是啊,为我害羞吧。我是个懦夫,伪小人,混帐,蠢材 !我走了,你可以不在为这个
孬种害羞了。我走了,你可以再 与别人说说笑笑。我走了,你还可以奔跑如风,我走了
,你还 可以考年级第一。罗曼,就让我走吧。"我开始还有些激动! 后来完全是有气
天力的挤出每个字。
"你何苦呢?你何苦呢?剑南,后悔吧。剑南,别再这么 傻了。剑南,你明知你说的是
不可能的。剑南,快告诉我,你 后悔了。"她的眼光灼热,她的面夹在抽紧,她的手在
发抖, 她整个人像在被燃烧。
我像到了一个冰窖之中,明明透过窗户看到了阳光,却无 力打开窗户放进温暖。全身
异常的冰冷,心也似平停止了跳动。 我喃喃的说:"上帝与你作证,Never。"
她的火焰熄灭了,她的身体不在打战,她的眼睛流露出绝 望。她冷冷的说:"李剑南,
你记住,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问 你,以后你绝对再没有机会这样回答了。"
我浑身像电击了一下,又像被冷水猛的浇了一身。我感到 窗外的太阳也已经落下去了
,眼前一片是晴,我机械的运动着 嘴唇说:"我记住了。"
她笑起来,笑的伤心欲绝,笑的就像清江边山村里的猿啼。 她笑了很久,然后继续冷
冷的说:"以后你后悔了可不要告诉 我。我已经不对你抱希望了,可不想完全看不起你
。"
我呆呆的点上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忽然又笑了起来,笑容里却没了凄凉,只有轻松。她边 笑边说:"我知道是我逼你走
的。我不会再逼你了,你也不用 走了。你赢了,我向你投降,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
我也笑起来,却像哭,不断的重复:"我赢了,我赢了.. ....."
她咬牙切齿的道:"是的,你赢了。但你不许走。留在这 里,为你的北大奋斗,为你的
梦想拼搏?"
我傻傻的道:"是命令码?"
她没再理我,轻过身,快步向外走。到了花园门口,又背 对我说:"是的,最后一个。
"说罢快速跑了。
我只觉全身散了架,坐到草坪上。口干舌燥,胸闷手凉。我 想哭但体内没了液体,我
想笑但 已冻僵,我想啸但不知道该 怎么振动声带。我像雕像一般坐了十分钟,然后一
语未发,面 无表情的站起来,默默离开花园。
我找到金老师,告诉他我突然想通,不去×大了。他非常 奇怪又感高兴,问我原因,
但见我意兴萧索又吞吞吐吐就放我走了。 然后要告诉老班,但在她办公室门口突然站住
了,想了一会儿, 转身去了。她不会这么轻易就放我走的,她会问我为何如此颠三
倒四会问我年轻人怎么一副老 气横秋的样子。我不理她,自有金 老师会通知她就算骂
我目无尊长,我也听不见了──她总不至 于放暑假把我从字叫到学校只为教训我一顿吧
?
回到教室,人几乎走净了。罗曼的位置也是空空荡荡,干 干净净,但看到她的座位还
是仿佛听到她银铃般笑声,仿佛还 是看到她伸出舌头挤着眼睛做鬼脸的样子。林琳还在
,看到她 我的脸上才有了点表情,看到她才感到自己重新由幽灵又找会
一点儿人气。我用眼睛告诉她:"走吧。"
路上林琳未等追问我决定去×大的原因,我就对她说我决 定留下来了。我看她高兴起
来,未等她问我为什么又改了主意, 就说:我今天从金老师那里得知了许多×大的黑暗
腐败落后闭 塞,完全打破了我的幻想。我去×大为了省两年时间,但看×
大如此不堪,岂不成了浪费四年?她不再追问了,就好像完全 相信了我的谎言。我现在
已经能笑出来了,就一直挂上微笑─ ─我害怕一旦抹去微笑就再也无力挤出了。她开始
说她的心 情:刚才她趴在桌上,差点儿哭出来,她不愿意离开我,她又
害怕是她逼我走的。我心里叹口气,嘴上却笑地孩气,尽是胡 思乱想。然后我给她讲关
于×大的笑话──这是昨天父亲为了 阻止我去×大而讲给我的。她被逗笑了,然后,我
们构思我们 的未来:她说既然我肯定去北京的大学,她也打算考所北京院
校,虽然她父母不希望她去外省。我说,但愿如此吧,若她父 母非逼她留在本市,我再
重上×大也没关系。她笑起来,说我 真会骗她,又说明知我在骗她也高兴。我们就这样
胡扯着结束 了一天的谈话,也总结了一学期的故事。寒假里我闭门不出,
谁出没去找我,林琳回她的故乡南京了,我庆幸的不去编不找 她的理由。有几次外出时
不由自主的来到罗曼的楼下,我没有 任何表情也没出任何声音,只是站立在曾经站过的
地方仰望她 的寒窗。她大约地离开了本市,因为她们窗子从未开过,晚上
房中也未亮灯,我站得的累了,就深呼吸几次,然后默默的回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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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黑夜更黑的眼睛
怎样去面对
比眼睛更黑的人生
比蓝天更蓝的大海
哪里能包容
※ 修改:·xx12 於 Jun 18 23:39:32 修改本文·[FROM: 202.204.7.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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