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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5)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6月30日10:43:10 星期五), 转信

5
  直到婚礼的前三个礼拜,母亲才知道皓华要嫁了。
  但是父母都默默的流泪而已,却无力阻止,皓华也只是沈默。
  直到要嫁的前一个晚上,她走进父亲的房间,静静的坐在父亲跟前。父女俩千言万
语,只是说不出话来。
  “爸爸,”皓华终于出声,“请您振作。”
  志辉痛哭起来,“皓华,这件婚事算了吧!”
  她也哭了起来,“不成的,爸爸。我们总得有路走去。我怎能看着这个家这么颓唐
下去?我爱你,也爱妈妈。爸爸。”
  志辉也只能抱着皓华哭泣,门外应芬早已泣不成声。
  穿上新嫁衣的皓华,清艳绝丽,脸上的哀然,只让她看来格外的楚楚动人。
  我的女儿…志辉想起皓华出生的时候,就不像寻常婴儿皱脸似小猴儿,如天使般粉
嫩…
  那种珍珠白,让他想起月光。所以起了个和月亮有关的名字。皓皓月华。
  看着她坐,看着她笑,看着她渐渐会走,看着她会跑会跳。渐渐留长她乌黑的头发
,看着她背起书包上学,看着她笑盈盈的拿出成绩单。粉嫩的温柔着,这样安心单纯的
拥抱着他,那浑圆的手臂…皓华…
  这样用心疼爱怜惜的小女儿…居然为了这个家,为了他愚昧的激进,必须嫁给那个
老狐狸…
  张震岳已经五十五岁了…居然妄想他美丽的皓华…
  志辉恨恨的扶住哭倒在地的妻子。皓华…
  像是听见父亲的忿恨,坐在车子里的皓华,脸孔惨白的望着家门。她固执的挺直了
背,将自己凝成霜雪铸造成的人儿。
  这种霜雪感,在礼堂时,更加强烈。
  张震岳发现皓华的父母缺席时,已经不大高兴,发现皓华紧紧绷着脸,更是生气。

  他靠近皓华,“若是不想嫁,很可以终止这场婚礼。这是你的选择。”
  皓华直勾勾的看着红毯,觉得眼前模糊,火红的毯炭热起来。
  我有退路么?她凄然一笑。为了这凄迷的笑容,震岳的不快直入九霄云外。对着皓
华出神。
  芙蓉初绽哪…你怎能对着粉嫩的她生气?
  带着雪白手套的皓华,将手轻轻的搭在震岳的臂弯里。
  在礼堂的“喜”字面前宣誓,她签下了自己的卖身契。
  是夜,没有抵抗的,皓华成了妇人。没有想像中的痛,也没有流泪。但是震岳心满
意足的睡去时,她却望着天花板粼粼的水光,没有睡去。
  从此,恶性失眠就在每个震岳和她睡在一起的夜里,悄悄来袭。
  对的,她原本害怕的震岳,其实并没有成为她苦痛的来源,震岳很忙,他得到了心
目里的芙蓉花,高高兴兴的把皓华供奉在金碧辉煌的家里,便继续去为了事业奋斗。
  留下她独自和复杂的家人在一起。
  皓华的父亲极爱妻儿。志辉原本就是二姨太的孩子,对于大家族那种争权和淫乱深
深厌恶,所以自己有了家庭之后,自律甚严,皓华生活在正常的家庭,连叔伯家大妻小
妾的复杂,都很少听到。
  骤然和震岳家里姨太太、比自己大的儿女生活在一起,皓华的恐惧感简直到达了极
点。
  刚开头几天,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缩在墙角,整天的坐着。
  但是这种态度,却惹烦了淑真。
  淑真对于震岳的女人,早就免疫了,但是震岳的女人大都是知所进退,通情达理的
角色。不管震岳会宠爱多久,她们总会尊重一下这个家实质的女主人,像皓华这样缩着
躲着,摆明了瞧她不起的态度,让她忿忿不平。
  一个粉嫩的小孩子罢了。居然越过我的头当了主母?这些年来,淑真为了这个家尽
心尽力,虽然不奢望震岳娶她,但是自从文鸢过世后,多少心里总是有点盼望的。没想
到居然让个小女孩…还比自己儿子小的女孩…打碎了这梦,这叫她怎忍得?
  她开始托病,将家务都丢给皓华。
  同样的忿恨虽然也存在在玄玲的心里,但是她很懂得自己的分寸。
  论才能,她不如淑真,所以她对淑真向来曲意奉承;现在,论容貌,她不如皓华,
更何况皓华是震岳明媒正娶的妻子。
  她忍。表面上,她温厚柔和,反而帮着皓华张罗,私底下,总是有意无意的抱怨给
自己的儿女听。
  儿子邵容向来漠不关心,但是女儿邵晰就不同了。
  生邵晰那年,正好震岳的集团改革成功,从此奠定了资讯业龙头的地位,震岳认为
是这小女儿带来的好运,分外另眼看待,长大起来,邵晰聪明敏捷,长像又好,震岳更
是疼爱不已。
  没想到母亲没有扶正,父亲居然又娶了个和自己同年的女孩子,除了为母亲不平外
,更为了父亲的疼爱被占据…
  对皓华,她的厌恶,不止一点点。
  皓华就在这种敌意的环境下,开始接手张家繁复的家务。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家庭会有那么多的帖子,也不知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
整个张氏家族天天有人生日,也天天有人死和出生。加上震岳在生意上的伙伴和人际网
…还有家族成员的姻亲…
  皓华几次在帐册前落泪。
  邵晰不放过她,总是冷嘲热讽,有回她为了订不到饭店食不下咽时,邵晰就嘲讽的
说,“唷,怎?我们王妈的手艺让太太你吃不下?王妈,把菜拿走,看你煮这啥?你以
为太太和我们这种粗人同样肚肠?”
  王妈真的把菜收走。
  家里的佣人皓华使唤不动,连司机都不听她的。淑真恶意的照会过了,她连办宴会
的场地都被百般刁难,若不是她打电话回家求救,让父亲去摆平,她连震岳的生日会场
地都没有。
  “有个好父亲还真不错哪。”邵晰窃听她的电话,“只是我们张家的事情,几时轮
到苏家多嘴了?”她沈了脸,“你当这主母怎当的?”
  皓华不知道该怎回答,只是怔怔的落下泪。
  “哎唷,你欺负我还哭?妈?太太欺负我,还哭在我前头!”邵晰哭叫的喊起来。
  皓华只能匆匆的奔回房间。
  晚上,震岳脸色不豫的走进来,“你凶邵晰?”
  “我没有。”皓华将脸转过去,青着脸。
  “没有她会造谣吗?”震岳的声音提高了,但是看到她盈盈欲涕,心又软了下来,
“你们年纪相当,难免有口角。我娶了你,没给她的母亲名分,小邵晰心里当然会有点
儿不快了,就算她嘴巴比较不饶人,你也不该和她计较。”
  皓华转过去哭泣,让震岳生气起来,“哭哭哭!哭得烦透人!”
  震岳到玄玲房间过夜,第二天又到淑真房里去,赌气好几夜不回房。
  不过,皓华倒是因此得了几天好眠,让自己冷静下来,,把震岳的生日宴会安排好

  震岳五十五岁的生日宴会…终于在忙乱中敲定了。皓华不管别人怎说,从父亲那边
调派人手过来帮她,将整个宴会的接待等事项确定,宴会场地也没问题。
  但是到了当天…原本饭店答应她的大厅,居然拨给了党常委,另外给了她三个小厅

  勉强打通了两个小厅,第三个实在不能打穿砖墙,于是那个小厅开了四桌,而玄玲
和邵晰的桌被分配到那里。
  还没闹清楚为了什么会如此的皓华,已经让愤怒的邵晰,泼了一脸的香槟,场面乱
成一团。
  邵晰怒骂着,玄玲在哭,而震岳只能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想离开会场。
  皓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正要跟饭店交涉,被邵晰拽住痛骂,临界点崩溃的她,想
也没想的刮了邵晰一个耳光。
  震岳看见了邵晰被打,他也怒还了皓华一个耳光。
  这个耳光让皓华昏了一昏。从小到大,她让父母亲宠爱着,让师长同学宠爱着,连
大声都没人对她大声,现在…
  居然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这一下,就像是打碎了她的自尊般,羞愧、愤怒、哀伤
、怨恨,狂暴的在胸口翻涌。
  她冲了出去,没有目的的狂奔。笔直的跑到电梯口,正好被季常抓住。
  “快进来!”季常对她喝道。
  泪眼婆娑的皓华,看见这个将她推入火坑的恶魔,眼睛几乎喷出火,她冲进电梯,
对着他一阵打。
  季常没管她,按了顶楼,任皓华打到手软,颓然的倚着镜子痛哭,他还是不说话。

  “如果打够了,请不要靠近我,我讨厌女人。”季常的声音冷冰冰的,“这也是为
了你好,若是和我的名字一起出现诽闻,你永无翻身之地了。”
  “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永远也好不起来了…”皓华声嘶力竭的叫着…
眼泪不停的涌出来。
  季常将皓华抓出电梯,他的力气那么大,大到捏痛了皓华的手臂。
  “听着!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顶楼的风极大,皓华禁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看!你如果无法承受自己的选择,可以跳下去!”皓华看着下面如织灿烂的车河,
绚丽的闪烁的红尘。
  跳下去?皓华看着季常,眼泪也停了。
  “对。跳下去。”季常松了手,退后两步,将衣服整了整,拿出烟盒,“反正你受
不了,反正你输了。至于你的父母…你若死了,也就不用管他们了。”
  趴伏在顶楼的栏杆,长长的头发让天风扰得纷乱。
  “这是你的赌注,不是吗?你拿你的一生来赌,赌苏家的兴衰,不是吗?你不是有
这种觉悟吗?你会调查我的背景,你不会告诉我,你完全不知情的嫁进来吧?”
  眼泪横过皓华的脸,她抬头看着欲圆不圆的月,“我知情。”
  “你要认输?你的气魄哪里去了?”
  气魄?我不要气魄。皓华软软的滑坐在地上,浓黑的头发蜷曲的在地上蜿蜒,声嘶
力竭的哭叫着,将这些日子的苦痛一起释放。
  季常温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抱住她,“我帮你,所以,你要振作起来。”他望着
宝蓝色丝绒般的天空,有着丝丝的云彩飞过,“这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的主人…”

  他直勾勾的看着皓华,“我讨厌女人…但是这世界上,我也只爱着一个人…而那个
人爱你。”
  皓华全身的血液几乎凝固了。“你…你…季常…”
  “对的,我爱你的丈夫,震岳。”他的眼中出现疯狂而清醒的光芒,“我不能叫他
名字,要不然就会泄漏了我的爱意。”
  她仔细看着季常英俊而没有表情的脸,不能明白听见了什么。
  “他没有爱过人。你是第一个。我不能…让他失望。你也不可以让他失望。”季常
轻轻掠掠她黏在脸上的发丝,“不要哭了,他会心痛的…虽然他打了你,但是…我知道
…”很温柔的,季常用洁白的手帕擦着皓华的脸。
  “你真美。我很高兴…震岳…爱的是你…那两个贱女人根本不配他!”季常的脸孔
阴沈下来,“我不准别人伤害震岳,那两个贱女人逼死过震岳的宠物…以为我不知道吗
?”
  “震岳…其实再婚过。那两个贱女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震岳喜欢的宠物自杀
了…趁我跟震岳出国的时候…”
  他的眼光飘忽起来,皓华忘了自己的眼泪,看着这个疯狂的人,奇怪的,她居然不
害怕。
  比起张家那些恶意的所谓亲戚儿女,这个为了无望的爱痛苦焚烧的男人,反而让她
感到有依靠。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皓华轻轻扶着他的上臂,怯怯的。
  向下看着皓华无瑕的容颜,因为…我愿我是你…因为…“因为你是这样好相貌,我
不忍得。”他凄然一笑,“感谢你的父母吧!你美丽的容颜和微笑,将是你最大的利器
。”
  突然,季常紧紧的抱住她,我愿是你…我愿是你阿?
  谁也不能伤害我的分身…季常冷静下来…疯狂的冷静。
  谁也不能。
  没有挣扎的皓华,也看着微缺的月亮。
  “帮我忙…季常。教我怎么做…”她对季常露出微笑。恍惚的,冷冷的微笑。
  不,我不会跳下去。真该跳下去的人,不该是我。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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