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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ingziyiren (回家的感觉真好), 信区: Reading
标  题: 28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4年01月24日01:48:13 星期六), 站内信件

(二十八)
    
    
    刘元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要和沙薇娜结婚,他一直都不喜欢她,不喜欢她的矫
情,不喜欢她随时随地一副高不可攀的表情,最不喜欢她叫自己的英文名。刘元在
鹤堂公司工作时,因为经常要用英语交流,所以随行就俗地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
叫kevin liu,凯文刘先生在这事上有点民族沙文主义,始终觉得“刘元”叫起来
更亲切,更象人的名字,而“凯文”怎么听怎么觉得假,还有点骚哄哄的。两个人
认识后,沙薇娜一天给他发一个邮件,不是叫他dear kevin,就是称呼他凯文买大
令(kevin,my darling),刘元开始还能捏着鼻子读下去,后来一看到就起鸡皮
疙瘩,浑身都不自在。
    沙薇娜是上海人,那年28岁,在一家英国公司当高级商务代表,讲一口标准的
牛津英语,月薪两万多港币,自己在蛇口海月花园买了套小复式,开一辆酒红色的
思域,算是真正的白领。刘元第一次见她是在香港大通商社的纪念酒会上,那是
2001年夏天,他的资讯公司发展势头良好,雇了二十几个人,每月最少能赚几万块
,还出了一套光碟,名字叫《公司的谜底》,一套卖170块,外送一本书,上市三
个月就卖出了六千套,结结实实地赚了点钱,也出了点名,所以那天参加大通商社
的纪念酒会,人人都叫他刘教授。
    刘教授那天应约发表了一小时四十分钟的演讲,题目是《非理性的管理》,评
述了公司管理中常见的十五个问题,讲得妙趣横生,有大量案例,有精辟的分析,
有独到的见解,还时不时插进两句洋话,象he who knows one,knows none什么的
,听得众人不停鼓掌。讲完后他自己也很得意,整整衣服下台,从侍应生手里接过
一杯香槟,姿态优雅地跟旁边几个人聊天,一转头就看见了沙薇娜。
    沙薇娜算不上漂亮,但一身闪亮,看上去神采飞扬,眉宇间有一股咄咄逼人的
架势。刘元那时对服饰极有经验,只看了两眼,就断定她那一身至少要几万块才能
拿下来,沙薇娜穿一件YSL的浅蓝色真丝长裙,胳膊上挎着一个古芝的仿古时装包
,手上的腕表晶晶闪亮,不是劳力士就是伯爵舞者,看见刘元看她,沙薇娜袅袅而
来,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说你讲得真好,认识一下,my name is sevalle。
    也许就是因为这句话,刘元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的妻子。不过在这种环佩叮当
的酒会上,一切都表现得高雅温文,喜欢或者厌烦,赞同或者反对,在表面上看来
毫无分别,刘元握着她的手说:“你有非常动人的的气质,沙小姐。”气质动人的
沙小姐嫣然微笑,说男人赞美一位女士的气质,就等于否定她的容貌,刘教授,我
不至于那么ugly吧?刘元赶紧作揖,说我的赞美是真诚的,上帝作证,你确实光彩
照人。
    生活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有时候一句无意的话就可以决定命运,2003年刘元说
起这事,表情就象是痔疮发作的哲学家,他皱着眉头,一边沉思一边喃喃自语:“
如果当初没说那句话……”然后摇了摇头,笑着对我说,“不过我从没后悔,生活
那时也许有多种可能,但只有这一种会产生觉悟。”
    
    那天他们聊了很久,第二天又约好了一起回深圳,通关时下了点雨,刘元为了
表现绅士风度,一手打伞,一手轻搂着她的腰。以后的事来得异常迅猛,刘元连想
都来不及想,就被裹挟着上了沙薇娜的船,半是心甘情愿,半是身不由己,跄跄踉
踉地走到最后,一切都成了他的责任。刘元对此有个经典的评价,说“搞”字本来
是“高手”的意思,现在我被她“搞”得心服口服,因为,“她确实是个高手。”

    
    这当然是气话。这场战争没有胜利者。沙薇娜在2003年10月去了诺丁汉,去时
两手空空,一无所获。当然,刘元的损失更大一些,他现在是个性无能患者,也许
永远都治不好。
    
    回到深圳后,沙微娜说她心情不好,让刘元陪她去喝酒,一直喝到深夜两点,
说了无数半真半假,象挑逗又象玩笑的话。买单时两个人争执了一会儿,刘元力大
,按住沙薇娜拿钱包的手,抢着会了钞,沙薇娜象是真的醉了,脸色酡红,气息芬
芳如酒糟,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说凯文,我今晚不想回去了,你陪我喝到天亮好不
好?
    
    两年前跟赵捷分手,刘元难过了整整一个月。不过很快他就联系到了一单生意
,帮一家著名的电子公司制定第二年的薪酬计划,忙了整整27天,方案搞得十分巧
妙,一年至少能省四、五百万,却没有任何明显降薪的迹象,其中用上了他在鬼子
公司学到的全部经验,把员工工资的大部分都以费用方式发放,要用发票冲抵,一
年算下来,光省下的个人所得税都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这单生意让刘元赚了三万多
,以后干脆就走上了这条路,注册了一家小公司,名片印得花里胡哨的,自称是管
理专家,到处联系业务,他在业内本来就有点小名气,也会做人,慢慢地就上了轨
道,以他名字命名的“中元资讯”也成了业内一块响当当的牌子。
    这期间刘元又结识了几个女人,深圳的爱情很纯粹,从肉体开始,到肉体结束
,谁都不会说些情呀爱的,更不需要谁对谁负什么责任。他给她们买衣服,她们陪
他上床,过后一拍两散,谁都不会想起谁。不过刘元对这事越来越厌倦,他是学佛
之人,知道嫖是一种罪恶,不管嫖得多么隐蔽,都将失去他未来的天堂。
    
    “喝到天亮”是一种托词,刘元阅人无数,当然知道它的潜台词是什么。午夜
之后,两个人半扶半抱地去了沙薇娜在蛇口的家。沙薇娜在床上表现得十分专业,
动作有板有眼,叫床声富于韵律,刘元冲刺之时,她恰到好处地大叫一声,两眼紧
闭,身体有规律地微微颤动。虽然明知道那是装的,刘元还是忍不住微微感动了一
下,他了解自己的战斗能力,30岁的人了,虽然有一点技术,体力却是大不如昔,
遇上沙薇娜这种高手,他只有甘败下风。天亮前两位选手又举行了加时赛,刘元左
冲右突,即将突出重围,沙薇娜也找到感觉了,叹息般呻吟了一声:oh my god,
刘选手一下子愣在了那里,犹豫了半分钟,忽然觉得一切都没意思,悄悄退出了赛
场,躺到她身边,平平淡淡地说了一句:“天快亮了,睡觉吧。”
    一个月后他们就结了婚。那时刘元还没买房,就住在沙薇娜那里,两个人都过
惯了单身生活,突然多出了一个人,谁都觉得不大自在,沙薇娜总指责刘元的生活
品位,而刘元反感的恰恰就是她这些莫名其妙的品位:吃面条用筷子跟用叉子有什
么区别?在外面本来就喝了不少酒,回到家非得再陪她喝上一杯葡萄酒,这是不是
脑子有问题?喝茶凭什么就比喝咖啡低一个档次?再说沙薇娜煮的咖啡实在是不敢
恭维,又苦又涩,还有股狐臭味。最让他看不惯的就是沙薇娜老是装病,不是这儿
疼就是那儿疼,疼就疼吧,还不肯吃药,刘元把饭做好了都不肯起来吃,非得喂到
嘴边,又不是演电影,恩爱秀作给谁看?所以过了不到半年,他就开始厌烦,做爱
也没什么心情,尤其怕听沙薇娜用英语叫床,每次一听到就魂飞胆破,匍匐在阵地
上欲仙欲死,战斗指数瞬间降为负数。沙薇娜不明白他的病根儿,渐渐地就开始藐
视他的武功,有次刘元刚合上眼她就开始自慰,刘元听见身后声音不对,开了一点
灯,看见沙薇娜一边忙活,一边得意洋洋地看着他,嘴里兀自呕耶呕耶地叫,刘元
俯下身来详详细细地研究了半天,这时沙薇娜就要到站了,粉红色的灯光下,刘元
看见他的妻子牙关紧咬,白眼直翻,脸上毛孔大张,颗粒浮凸,象一张用旧了的砂
纸。
    
    从那以后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出了点问题,睡着的时候有感觉,要用的时候状
态全无,怎么激励都没有积极性。作为妻子和主要受益者,沙薇娜不仅不协助他治
疗,反而恶毒地进行打击,指着录像上犀利刚猛的黑人,用英文说:“鸡不能象雄
鹰一样飞,你还是歇着吧。”打击得此鸡万念俱灰,佛祖心头坐,羽毛满天飞,恨
不能一头撞死。
    2002年十月刘元到上海出差,帮一个温州老板筹划一个保健品项目,活儿干得
很漂亮,方案出台后,温州老板十分高兴,说有信心在两年之内追上脑白金,出手
也很大方,除了合同约定的18万,又格外给了三万块的辛苦费,刘元拿着这笔额外
之财,在南京路上转悠了半天,给岳父买了一匣哈瓦那雪茄,给小舅子买了一辆法
拉利车模,坐了一会儿出来,感觉还缺了点什么,就到免税商店花九千多买了一套
SKⅡ,心想沙薇娜毕竟是自己的老婆,管吃管睡,还给他房子住。
    
    他第二天中午回到深圳,出租车司机是个多嘴的江西佬,一路都在控诉当官的
腐败,刘元没搭腔,只是在那里笑。到蛇口后看见几个民工打架,他还发了点感慨
,想自己当年跟这些人没什么区别,现在有家有业,也算出人头地了,来之不易啊
。沙薇娜毛病不少,不过谁家夫妻之间没点矛盾呢,总要慢慢磨合。另外身体好象
也好了起来,在上海呆了十几天,每天都有状态,可惜没有用武之地。想到这里刘
元笑了一下,想这次要跟沙薇娜好好谈谈,别的毛病可以容忍,但无论如何不能再
用英文叫床。
    上楼,开门。那一袋子SKⅡ还是有点份量,勒得他手生疼。这时候沙薇娜应该
还在公司,刘元放下东西,觉得有点渴,拿着杯子去倒水,走到卧室门口,听见里
面隐隐约约有点声音,他心中疑惑,轻轻推开门,只看了一眼,脑袋里嗡地响了一
声,一下子僵在了那里,手里的杯子晃了两晃,啪的一声掉到地上,咔嚓裂成碎片

    
    床上。沙薇娜赤身裸体地跪在床头,一个高大魁梧的洋鬼子叉腿站在她身后,
嘴里呼哧有声,墙一般的后背上布满汗珠。听见声音,两个人同时转过身来,房间
里鸦雀无声。过了大约一分钟,沙薇娜直起身来,平静地问:“凯文,你进来为什
么不敲门?”
    
    一年之后,刘元带我去弘法寺,烧了香,捐了香火,在明觉禅师房里喝了两杯
茶,刘元的表情很庄严,跟他师父谈了半天宝林逸事,然后闭眼打坐。我觉得无聊
,出去转了半天,直到太阳落山才回来,那时明觉禅师已经走开了,刘元双眼紧闭
,坐在那儿不停地喃喃自语:“浮生如梦,一堕十劫。要之不离,要之不弃,不离
不弃,得见真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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