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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an (石令宝), 信区: Reading
标 题: 请你留心我(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May 16 18:05:16 2000),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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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的telnet
请你留心我,因为我热爱生活
——题记
从西单地铁站地面出口上来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透了,街上却仍是来来往往的人。
电报大楼大钟发亮的红色指针在绿色的刻度间颤动着。六点十三分。
上班迟到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遗憾的只是没能听见钟声--每到整点那大钟就唱
《东方红》,然后咣咣咣敲上几下,声波传不远,在周围的楼群中弹来弹去嗡嗡地响上
一阵子。我是在大楼里上了至少半个月班后才发现的,楼里根本听不见,隔音装置好得
挑不出毛病。
在门口冲警卫晃了一下手里的出入证,电梯到了三楼,转过一个拐角再一个拐角,
进工作间前得先换鞋,这里什么都煞有介事。我感觉北京很多地方都这样,规矩定得比
太平间还死,出的毛病却比医疗事故还多。前些天在西客站送阿芮的时候检查人员的眼
睛跟拿准了你犯罪证据似的,背上背的手里提的全老老实实一股脑塞机器里头,墙上贴
着前几天××列车易燃物品大爆炸的照片,尽是令人触目惊心的残肢断臂。
当班的女孩面生,估计公司又招了新人。问了才知道原来是从别台调过来的。寒暄
了几句她拎起包要走,想起什么又折回头来:"主任特别交待,这几天查台风声紧,千万
小心,绝对不能聊天!"
查台的严重性我当然清楚。262信息网明文规定声讯员除了提供相关信息外不得进行
私人性质的聊天胡侃;这个"智力大比拼"台向来是事故的多发区,自从上个月的突击检查
阿芮捅了漏子之后,原班人马只剩下我一个。
出事那天的情形想起来还有些后怕。下午上班没多久公司老总来进行例行的巡视,跟总台
人员嘀咕了几句脸色就变了,过来直截了当地问我:"昨天晚上是谁值班?"
我一时被他气急败坏的表情吓住了,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阿芮惶恐地说:"是我。"
"你不知道严禁和听众聊天的规定吗?"
阿芮看样子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你跟我过来一下!"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阿芮和"3078"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全被总台录了下来。包括阿芮
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3078"半开玩笑地请她做自己的女友,两个人的笑声……甚至连
当时工作台上单放机里的音乐都一清二楚!
接听电话或多或少会和听众聊天,这是声讯台里所有的女孩都心照不宣的。况且话量的
多少跟提成密切相关,纯粹的信息服务根本带不来利润;公司也清楚这一点,向来是睁
一只眼闭一只眼,从这个角度来说,阿芮只是因为运气不好而成为了"儆猴"的牺牲品,
第二天她就被开了。当月的工资全部作为公司损失的补偿,一分也没拿到--"智力大比拼"
被停台三天。
阿芮走的时候台里没班的女孩全去了送,气氛只能用兔死狐悲来形容。谁也保不了自己
不会成为下一个被开的。象我这样只是兼职的少数还好说,二十几个声讯小姐有一大半都
是外地来京打工的全职人员,连吃住都靠公司供给,一旦丢了饭碗,她们能去哪里?
我去过她们的宿舍,在公司底层的半地下室里,洗漱什么的得上二楼的厕所,洗澡的时候
就把门闩插上。里面倒很整洁,一屋住八个,双层床头还有几个绒毛玩具。她们在门口用
电炉和热得快烧水煮面,公司那几个分台都是24小时全天候服务的,她们必须时时处于
"战备状态"。
我又能比她们好到哪里去。早在入学时学校就声明民营学校不包分配,教导主任说完这些
口气又软下来动听了些:"当然我们还是会举行一些毕业生见面会,和人才市场挂钩联系的。
"仿佛为了证实他的话可靠性,他又列举了一串××单位、×××公司负责人的名单:
"昨天我还在粤海大酒楼跟他们一桌吃饭,说好了我们学校的学生,有多少他们就能要多少!"
当时我就觉得这话明显的底气不足。真那样还用得着一而再再而三的表明吗?就象我们
现在复印了一叠又一叠、拿到招聘会上的琳琅满目的简历和证书:珠算×级,电脑×级,
英语又是×级……可这些都没法盖住"自考"和"民营"的招牌;象清华北大还有人大的学生,
光一亮学生证,马上就有人上来洽谈,也不管他们是不是刚入学的。
报纸上说现今每十个大学应届毕业生中就有一个是学财会的,后面还加了附注"不含高教
自考各类学生",也就是说把我们包括进去就远远不止这个数;还有一些人才市场报告则
动不动就嚷饱和饱和,叫得人心惶惶。
说不定今年七月拿到毕业证后,真要靠声讯台工作维生。主任也旁敲侧击地问过我的意向,
据说老总觉得我素质还不错,想转我做全职。
那样至少可以不用费心去找房子。现在报纸上我最留意的栏目就是招聘启事和住房信息,
北京房子贵得吓人,平房多少,地下室多少,带三气的又是多少。上星期打电话回家时
爸爸很有气概地说:"毕业后找个住处是首要的,房租不要顾虑,家里按月寄给你,稳定
下来再说!"我没敢告诉他他和我妈每月的工资加奖金补贴全部收入寄来顶多也只能住上
三环外不带家具的单间。
可是真要整天干声讯服务,感觉就象卖身给公司,生活全被困在工作间里的电话旁,还难保
哪天不会成为第二个阿芮。
鹏峰最近说话时好象总在有意暗示:让我毕业后搬过去跟他一块住……
我不知道这样好不好。到四月我就满二十二岁了,跟什么样的人生活应该可以自己拿主意。
再说鹏峰……虽然有时我会觉得他太功利,可一直都对我很好。
想到这伸手进毛衣里掏出胸前的挂坠。一个银质的小水瓶--我是水瓶座的。这还是生日那天
跟鹏峰一起逛新东安时他给我买的。自从我到信息台兼职后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很多,总觉
得有些过意不去。我们已经快半个月没见面了。
我把桌上凌乱的资料理了一下,尽量不发出太多声响。这个面积大概一百多平米的屋子里有
二十多个声讯台,用胶合板隔开的工作间里都是一台连着电话的电脑和接出来的对讲耳机。
我向来上夜班,那时几个监管人员都走了,电话比较少的时候我就可以看自己带来的小说,
或者玩玩windows95里的接龙游戏。
从今天的话单来看,打来的只有十几个,自从停台事件后话量受了一些影响,现在每天打来
的基本只是一些老听众……
又是"3165"!
我急忙看通话记录。一共打来两次,上午长度是十五分钟答了五题,下午只打了两分钟,
没有答题。
我的心里突然有些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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