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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an (石令宝), 信区: Reading
标  题: 请你留心我（6）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May 16 18:06:25 2000), 转信

"请坐。你不是北京人吧？"打量了我一下。"简历带来了吗？"
"不是。"我赶紧从包里拿出简历递过去。
"那你普通话说得还真不错。"皱了皱眉头："**大学？好象听说过。
是自考的吧？"
"是的。"我低声说。
"这样的，我们公司原则上来说是不招收应届毕业生的，最好是能有两到
三年的工作经验。"对方脸上带着歉意的笑。"或者，你可以把简历留在
我们这里，如果三天之后没有收到通知……"
"我明白。没关系，谢谢您。"
"好的，再见。"
这是我面试过的第十三家公司。所有的简历，递出去后都如同石沉大海，
这个看来也不例外，我在笔记本上把它的名字划掉。今天约好的下一家是在
崇文门，午饭来不及吃了，马上去搭车还能准时在两点到。
喉咙里突然一阵恶心，我赶紧向走过的一位小姐打听洗手间，然后奔往她指
点的方向。
吐光了胃里的早饭。我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头涌起莫名的恐慌。
我已经快三个月没来例假了。
好不容易找到地下通道才绕到百盛购物中心的地铁站入口，我匆匆地走着，
心乱如麻。
要不要告诉他？毕竟他应该知道这件事。
可是告诉他又有什么用呢？顶多只会让他极不情愿地去处理这桩意外，然后对
我平添几分厌烦而已！我想起他斩钉截铁的表情。我本来拥有的关爱就不算太
多，真的不愿再失去。
结果还是失去了。
我象被打了一闷棍，呆呆地定住了脚步。不知为什么，想笑又笑不出，真是天
意弄人啊！
从百盛台阶上，挽着身边女孩有说有笑地下来的，不就是鹏峰吗？
他们好像正在说着什么有趣的事，那个女孩笑得前仰后合，鹏峰伸出手来亲昵地
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抬起头来却看见了我，微微一怔。
我目不斜视，平静地，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

我敲了半天门，虽然明知他现在是在别处的某个地方。他没有给过我钥匙。他说
怕房东发现。我只好坐在门口等。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我靠着墙壁都快睡着了。就在这时我听见了钥匙的声音。
鹏峰看见我立时楞住了。他脸红红的，好象喝了酒。
"进来吧。"
我们半天没有说话。最后他自己来打破难堪。
"你也看见了……你知道，我并没打算隐瞒什么……"他停顿了一下，仿佛讲出
下面的话十分困难。
"你也知道，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知道我其实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你还
年轻，我想这样也不会耽误你……" 我冷冷地听着他的大言不惭。
"或许你会觉得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那么想也可以。可是你知道，这样的事情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我不知道。"我突然说。
"什么？" "你总说你知道你知道，可其实我并不知道，真正知道的是你！你知道
我心里其实还是个孩子却总要拿所谓成人的一套来让我无话可说，你知道我非常
信任依赖你，所以会去吃难吃的避孕药因为相信你是为我好，所以在门口吹着风
等你回来因为相信你说给我钥匙会带来麻烦，其实你全是为了自己！所以你才会
肆无忌惮地胳膊上挂着别的女孩招摇过市，因为我对你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也许从
来就没有重要过，可这些我都不知道！"
"你看你，这么晚了你说话就不能小声些……"
"你总是有理。你能找各种借口让我觉得自己粗鲁，不懂事；你有充分的理由证明
你所做的都情有可原，不这么做就无法在社会上生存……"我几乎是厌恶地避开他
伸过来的手。我都要被自己的话吓住了。其实我心里也明白鹏峰对我是怎么回事
只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一直都在欺骗自己……"可是我以后不会了！到此为
止，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在我拎起背包正要跨出门口的时候他叫住我："章蒙。"
他已经不再叫我"蒙蒙"了。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等着他下面的话。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我的呼机号码和电话……"
"我会忘了的。"
"不不，你要是有什么事……"
"不要再说那么恶心的话了吧。我要是有什么事你真会帮我吗？你自己都不相信！
"我心里一动，想到那个可能正在孕育的生命。"你也可以放心，我永远不会再拨
你的电话，也不会以任何方式跟你联系。还有这个，"我解下脖子上的银瓶。
"还给你，我不想保留任何你给我的东西！"
在街口的一个公共电话亭，我掏出电话卡，拨号。
"喂，请找程惠。"
"我就是。啊，章蒙啊！这么久没联系，你还好吗？"
"我快毕业了，正在找工作。"
"我也是，现在在西郊的一家医院里实习，可能毕业后他们会要我。哎，离你们
学校还挺近的呢。"
"程惠，"我开门见山地说："我想去检查一下，可能要做人流，你能帮我吗？"
那边沉默了一会。"应该能。打算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
"我帮你去问问，尽快答复你。"
过街天桥上，我流泪了。三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缓慢地移动着，刺眼的车灯连
成一条亮线。这个城市里尽是匆匆的人们，他们从哪里出来，又要赶去哪里？
而我一旦走下天桥汇入其中，也会在里面迷失自己的身影。有多少人会留心？
有谁会关注我这样不起眼的个体？

"公司通知：电话局这三天查台，非聊天热线千万不能聊天！"
"千万不能"下面还划了重重的横线，看完这张留言我笑笑，坐下来开了电脑。
这个时候，我哪还有什么心情聊天呢？
没多久"4253"打入，他似乎对古典诗词和历史较为拿手，我和他对了半个多小时
的首尾句，最后干脆把肚子里所有李白杜甫白居易的存货统统拿了出来，和他
轮流接应，硬背掉了三十多首诗。
"啊有人来检查了，"他突然小声说："我下次再打吧。"
"好的再见。"我很配合地回答。估计他也跟我一样在值夜班。
没多会又有人打进来，我连忙戴上耳机："你好2629999智力大比拼，请报出您的
幸运号码，如果第一次打来我会为您讲解规则。"
"3165。"
我愣了。"你……不是说过不再打电话吗？"
"你希望我再也不打吗？"
我低声说："这几天电话局查台，我没法跟你多说。"
"我也不打算多说，只想说完该说的话就走。"
"你要说什么？"
"我觉得跟你聊天很愉快。"
"就这个？"我差点笑出来。
"完了，你可以挂了。"
"别！"我连忙喊："可以告诉我……你的地址吗？要不e-mail也行。"
"你要干什么？"
"我给你写了封信。"
"真的？关于什么的？"
"那天，你问我的问题--想倾诉该怎么办呢？我想了很久……"
"念给我听吧。"
"我还是希望能寄给你。你住哪，灵山？"
"你不会到现在还相信吧？"他笑起来。"不过我住得也挺偏的，北二外那一带你
去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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