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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an (石令宝), 信区: Reading
标  题: 请你留心我（7）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May 16 18:06:42 2000), 转信

包里的呼机响了，我说"稍等"起身离开了一会。
"好了，我们继续吧。"
"我猜刚才呼你的一定是个男的。"
我说是。
"他的留言一定是下班时我在楼下等你。"
我说不对。他不相信。我就把呼机上的留言念出来给他听："鹏峰：
我要搬离原来的住所了，需要帮忙尽量和我联系，有些事你慢慢会明
白的，珍重。"完了告诉他这是我原来的男朋友。
"你不是还在上学吗？怎么那么小就交朋友呢？"
我一时语塞。终于自嘲地回答说都这样啊，离家在外，心灵比较空虚。
"那也不能那么轻率啊。而且又成不了。"
"其实也知道不能成，各取所需而已。"
"然后你就每周末去他家？" 我犹豫了一下说是的。
"那你现在呢？"
"现在我每周末上班。"我笑着回答。
"现在你还孤独吗？" 我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是的。
"找我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说，如果你也孤独，为什么不找我呢？我也是自己一个人住，或
许能给你点家的温暖。"
这句话听起来那么诚恳。我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你……你怎么能这么
说呢？你连我什么样都不知道。"
"可我喜欢你性格。而且我们在电话交流中也多少彼此有了了解，我知道你
也记住我了。"
"是。我不但记住你了……而且跟同事打过招呼，凡是'3165'的电话，都
由我来接听……"他打断我的话："你对我有好感。"
"我对你是有好感，所以我不想让现实破坏它。我更宁愿是在另外一部电
话里跟你聊天，哪怕是我打给你。"
"我更希望是面对面的。"
"我长得不好看。"我结结巴巴地说。"我其实很自卑。"
"你不觉得我们面对面地坐着会更好么？"
我觉得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但还强笑着说："你可不要到最后告诉我这是
一个玩笑。"
"我说的全是真的。"
我出乎意料地镇定了下来。我说："好。我就再相信人一次。告诉我你的
呼号。" 
他说了，又问："告诉你你会呼吗？"
"等会就呼。"我回头看了看电脑显示的时间。"八点十分。我只知道坐302
到农展转115，然后呢？"
"十里堡下倒342到北二外。你现在来？"
"对，可以吗？"
"哪怕是坐着聊一夜也好。"
"我再问一遍：你说的全是真的吗？"
"全是真的。"

我收拾了一下拎上背包就走。在小公共上望着窗外流逝的灯火，心里翻腾
着各种滋味。我不追求新奇更不喜欢冒险，可我希望去相信别人。什么代
价都愿意。
到了团结湖我呼他。我想再问一次，如果不方便，我回去还来得及。
铃响了，我拿起电话就说："我在团结湖。"
"你怎么就出来了呢？你不是十一点下班吗？"
"我跟同事打了招呼。我不是跟你说我现在就来吗？"
"我还没说完你就出来了，我本来想约个时间咱们先接触接触……"电话那
头的声音已远不如两个小时前坚定。"这太突然了。你真在团结湖？"
"你不是说你说的全是真的吗？"我冷冷地说。
"可这太突然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不对！我的确是说真的，只是今天太突然……"
"你知道我明白什么了？"
"什么？"
"你其实根本对你说的话负不起责。你以为我没有这个胆量所以回答得那么
坚定。没想到我真敢。"
换句话说，他也不过只是在好奇和心血来潮驱使下说出那样的话。他并不真
想"坐着聊一夜"。
他还想解释些什么。我说："你他妈别废话了行不？"挂了。

沿着来路回去。末班302在我的猛追中仍是扬长而去。
说出自己负不起责任的话，是不是也算一种欺骗？
如果是的话，怎么有那么多人都在心安理得地编造着谎言呢？难道就不怕
兑现的代价？
街道两边的店铺几乎都已经打烊了，只有一家音像店灯火通明还在放歌：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
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到底你会怎么想

我掏出那封没有寄出去的信，一下一下，撕了个粉碎，扔进路边的垃圾箱。
呼机响了，我借着路灯看清了信息："程小姐：明天上午到我那去，带上足
够的费用。"
一辆面的停在我身边。我摇摇头。司机坚持道："上来吧，夏利更贵呢。"
除了打的也没法回去了，我上了车。
"玩去了？"
"嗯。"我不想说话，勉强应了一声。
"哪个歌厅呢？"
"没去歌厅。"
"打一炮要多少钱？"
我说："去人大。"
发觉判断失误，他立刻认真地和我讨论起价钱。黑车，没有计价器，少于三十
他不拉。我说好吧不过我先看看公里数，他还是絮絮叨叨地说什么油价什么
回头要放空车。
我说："我都答应了您就别再说了。"
他便笑了，爽快地说："行。三十块您说到哪都成，美国我也给您拉去！"
"是吗？"我不动声色。"那我不到人大了，您拉我到城乡吧。"
我从来不化妆头发也短得跟平头似的，也不知他看着哪儿象小姐。
到大钟寺的时候他终于沉不住气了："您真去城乡？"
"是啊。不您说拉哪都行吗？"
"这么晚了别去城乡吧，那儿不安全。"
"没事，您拉就是了。"
他呵呵地笑。"您别将我了。"
"可您说话得算数啊。"我面无表情地说。
有时我真厌恶北京人，一张嘴耍贫犯贱。
到了人大路口我下车，十五公里。我递钱过去说："其实您要真拉我到城乡，
我肯定不会只给您三十的。实在人不会吃亏，下次您口别夸那么大，做不到
就别说。"
宿舍里已经熄灯了，我刚点了枝蜡烛放在床头，门吱的一声响，晓茵回来了。
她进来一言不发，坐在床沿出神。我走过去想小声跟她说话，突然觉得有些
不对劲，扳过她的肩膀，不由得吃了一惊。她满脸是泪。
她挨着我抽泣着，说来说去都是一句话："为什么我付出真诚，却总要受伤害？
为什么呀！"
是啊，为什么呀？我默默地抚摩着她的头发。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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