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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片(2-3)

2001年09月11日09:36:28 网易报道 小非

 
二. 

  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我很惊喜地发现,原来我一直经过的这条道的两边长满着
白杨树,细细的高耸的白杨树,且这个时节更是个秋天。仿佛在猛的一瞬间我又回到
了五岁那年。 

  其实这些树原本就长在那,我几乎每天都从它们的下面经过好几遍,上课上食堂
上女生宿舍串门等等,绝不是因为在火车上碰见了姗姗回忆起了往事才出现的。 

  或者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五岁那年的故事不一定是秋天,也不一定有白杨树,这
些都是我无意中安插进去的熟悉场景,为的就是向自己强调我的记忆力超乎寻常。当
然,我更趋向于记忆中的白杨树,坚持认为那比我眼前所见的更为真实。 

  那个遍地落叶的季节里,姗姗敲着我家的门,嚷嚷着:“小非小非小非。”我手
脚利索地爬上了爸爸的办公桌,推开窗户,说:“我就出来我就出来。”“那你快出
来呀?”姗姗站在窗户下面,使劲地鼓励着我。我却忧郁不决:“哎呀,好高!”为
了防止我到处乱跑,爸爸出门的时候就把我和小凡锁在了房间里,这是非常伤脑筋的
事。可我总想办法脱逃。那天有个叫小白叔叔的新兵很不走运地经过了我家的窗口,
被我叫了过来,我学着爸爸的口吻对他说:“你,过来。”“嘿,是小非呀?干嘛呢
你?”小白叔叔问。 

  “玩儿,”我说,“你抱我下来好吗?”那个小白叔叔活该倒霉后来陪着挨我老
爸训,谁叫他自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等我想要回屋的时候到处找不到他的人,老爸
回来的时候我一急就把他给招了。 

  可能是因为我的不小心当了叛徒,小白叔叔再也没帮过我类似的忙,因此这一天
的事在别的日子里没有重复过,也难怪我能记得。 

  虽然后来挨训了,但之前的那段时光却是非常美好的,除了成功越狱的快感,还
因为姗姗的确是个不错的伙伴。那天我和往常一样,拉着她跑到一个隐蔽的所在炫耀
我的小鸡鸡。 

  每次看着我的小鸡鸡,姗姗总是流露出无限崇拜的神情,并跃跃欲试企图碰碰它
。刚认识姗姗的时候我还很小气,说什么也不借她玩,成了好朋友以后我就变慷慨了
,即使她不说我也主动提出要借给她玩。 

  “咦?今天咱的小鸡鸡好象变大了。”那天姗姗是这么说的,这是句话令我非常
自豪,不过也伴随着一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奇怪感觉,所以竟没把那句口头禅“那当然
啦”说出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所以后来我偷偷问我妈妈是怎么回事,妈妈说:
“天啊!”后来又补充:“你那么丁点儿一小娃娃玩什么不好玩这个?”我就问:“
那么,大一点的娃娃就可以玩对吗?““大一点也不行,总之娃娃就是不可以!”妈
妈声色俱厉。 

  “那等我长大了,长成大人了,是不是就可以啦?”我还不识相追问。 

  “这孩子!这孩子!”妈妈很生气地生气了,还狠狠地打了几下我的屁股。等她
打完了后我就跑掉了,一点也没把她的生气当一回事。 

  姗姗听完这些面红耳赤的,羞答答地奚落我:“你这坏蛋,怎么尽回忆这些事呀
。鬼知道是不是你编的。”这也是小孩和大人不一样的地方,当年的姗姗就从没奚落
过我,在那个年纪,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长成大人后,这种合情合理就变质了。我
纯真的回忆被怀疑是编的,而我本人也成了坏蛋。 

  当然,我和姗姗的交情正如我所描述的历史一般非同寻常,所以下了火车后,当
我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的时候,发现姗姗就走在我的身旁。并没有因为我是个坏蛋而
不屑一顾扬长而去。 

  按理说这又是一个巧合,姗姗从福州乘火车到泉州来,据说是为了写一篇社会调
查论文,这是新闻系学生最堂而皇之的逃学借口,而我则是到武夷山去写生寻找创作
灵感,这也是艺术系学生最堂而皇之的逃学借口。我逃学归来正赶上她动身逃学,这
实在是巧合得要命。 

  于是,我宁可相信这是冥冥中早注定好的,这个冥冥中的注定是经过了十四年杳
无音信的考验才得以实现的,因此我不应该怀疑其真实性,并决心承受它即将给我的
生活带来的一切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 

  “小非,我们怎么好象老朋友似的呀?”姗姗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我们本来就是老朋友呀?我还把小鸡鸡借给你玩过呢!干嘛?你想赖帐?”我
说。 

  “哎呀,你又来了…”姗姗笑着冲我皱了皱鼻子,然后说,“我的意思是,你和
我说话的样子好象把我当成一个一直在一起的很熟很熟的人。”“有什么不对吗?”
我不明白她要说什么。 

  “不,这样挺好的。我喜欢你这样的态度。”姗姗认为这是她冒失地跟我下车的
最好的理由,用她后来的话说,就是我这坏蛋给人一种安全感,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独
自出远门,碰上个有安全感的坏蛋总比碰上没安全感的坏蛋要好些,况且这个坏蛋还
是十四年前就认识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具备安全感这种特质,但我坚决不认为我是个坏蛋,我
觉得安全感和坏蛋是两码子事,不可混为一谈。只是这其中的矛盾很复杂,论述起来
非常的累,姗姗也不见得就能接受,所以姑且听之吧。 

  —————————————————— 

  十四年前的我家门口有一片菜地,也就是我常拉屎的地方,由于有了我和弟弟小
凡不厌其烦的反复灌溉,那的大青菜长得出奇的好,连菜叶上的大青虫也被喂养得肥
肥胖胖的,让人直有抓一条在手里的冲动。 

  秋天里,我喜欢和姗姗在我家的菜地里抓那些大青虫玩,比谁抓的更大条。那些
个大青虫真个叫大,又大又粗,有的甚至连五岁的巴掌都抓不全个拦腰,抓到手里的
时候,大青虫不停地蠕动着,软软的凉凉的,好玩极了。 

  有一次,我用劲抓死了一条,被绿绿的浆汁溅了一身,两个人吓得哇哇大哭,哭
完以后就从此放弃了这种娱乐方式。 

  告别了大青虫,我们只好又把注意力转移回我的小鸡鸡身上,以至后来姗姗几乎
打心眼里把我的小鸡鸡当成了她的私人财产,每天要分别的时候都要叮嘱我要好好照
顾它,然后还关切地对它说:“乖,我明天再来看你。”自那以后,姗姗家的布娃娃
就失宠了,好象连我也失宠了,因为每次在一起的时候,姗姗和我的小鸡鸡说的话比
对我说的话还多。这样一来,我就不乐意了,准确地说,我在吃我小鸡鸡的醋。 

  为了能抢回我在姗姗心目中应有的地位,我常常卑鄙地把我的小鸡鸡藏了起来,
可是姗姗总是能把它找出来。后来实在不行,我就对她明说了:“哼,这是我的,以
后再不借你玩了!”姗姗那天哭得很伤心,后来还去跟她的妈妈商量:“妈妈妈妈,
我也要个小鸡鸡!”—————————————————— 

  “去你的!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嘛!?”长大后的姗姗照着我的肩膀就是一拳,幸
亏对于女孩的拳头我有金刚不坏之躯,否则落得个伤重不治我这坏蛋就更有安全感了
。 

  其实我还有很多往事可以说的,长到了十九岁的我不可能把记忆完全停留在五岁
那年,但五岁之后姗姗就不见了,虽然姗姗不见了的日子里也照样不停地发生着事情
,但那毕竟和姗姗没有关系。 

  我们在十四年后邂逅在了一块,并很快再次成了好朋友,而维系这份陈旧而崭新
的友情的,只有那秋天白杨树下的回忆了。 

  走过了长长的林荫道,就到了我所在的宿舍楼,这里的宿舍楼也叫学生公寓,由
许多配有洗手间的单间构成,每个单间只住一个或两个人,是专门照顾来自港澳台的
学生的。 

  我住到这里来是出于一个画漫画的台湾同学的一再相邀,他自称是蔡志忠的弟子
,并在林政德的手下干过,来到大陆后就幻想着自立门户。他请我来有两个理由,首
先,我是一个很聊得来的朋友;再者,就是我具备一个漫画家助手的潜质。个人认为
,后一个理由至关重要。 

  不管什么理由我都不介意,有大房子住,不用上乱哄哄的公共澡堂也能洗上热水
澡,晚上不熄灯可以喝酒喝到天亮,过得跟渡假似的还能学到不少漫画技巧,何乐而
不为? 

  我和姗姗进入房间的时候,看地上倾倒的已经干涸的啤酒痕迹就知道,那台湾同
学很久没回宿舍了,估计又回台湾搞台独去了。 

  也就是说,当姗姗跨进我宿舍我把门关上的那一刻,全世界又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时间再一次停留在十四年前秋天的白杨树下…… 

  岁月流转,十四年后我们又一起躲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历史仿佛重现,于是我
开始猜想着即将发生的全新的故事。 

三. 

  在没有白杨树的地方,有个小山坡,是不是秋天我不敢确定,但一定是黄昏,每
次我和姗姗并肩坐在那个小山坡上的时候,都能看见天边的大片红霞。有时我会转过
头盯着姗姗的脸一个劲地看,在黄昏的山坡上,姗姗的脸是金红色的。 

  我告诉姗姗你的脸是红色的姗姗也告诉我你的脸也是红色的,于是我就作了一首
诗: 

  他娘的,天是红的。 

  他娘的,姗姗也是红的。 

  他娘的,我也是红的。姗姗一直都很佩服我的才华,尽管她对我的诗一点都不识
货。不过那天不同,那天她竟然把我的诗接着作了下去:“他娘的,咱的小鸡鸡也是
红的。”令我不由对她另眼相看,同时又妒恨不已。 

  在红霞里,我的小鸡鸡总是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这段时间里姗姗和我说话都
尽量放低声音,她说:“嘘~,咱的小鸡鸡在睡觉呢。”虽然这么说,姗姗还是忍不
住去抚弄它的头,就象对一只睡着的小猫一样,结果小鸡鸡动了动,姗姗就满怀歉意
地对它说:“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宿舍里,姗姗看起来有些不安,问我为什么把门关起来了,还说:“你刚才跟我
编了这么多故事,不会是另有企图吧?”我解释我把门关起来是为了能重温十四年前
和你在一起的感觉,还说:“瞧你把我想的,怎么说咱也是老朋友了。再说了,就你
,怎么看也不像个有钱人,我能有什么企图呀?”“你别告诉我你想把你的小…小…
再拿到我面前炫耀,这样的友情不重温也罢。”姗姗在房间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是
否还有其它出口,以便脱逃。 

  我对她的态度表示了极大的不满,同时又琢磨:你还把我当小孩呀,现在的我可
是个成年的男人了,成年男人的小鸡鸡是随便掏出来给你瞻仰的吗?想得美!嘴上我
是这么说的:“你别误会,咱就叙叙旧。那家伙我保管得很好,不过它已经长得老大
不小,而且容易冲动,再借你玩会出事的。”姗姗的脸总是红红的,不是给天上的红
霞映的,是羞的。虽然害羞,她还是控制着没有夺门而出,那是因为看见了我和台湾
人合伙画的一地都是的漫画草稿。我七手八脚地冲完两盒泡面她还在惊讶地看着那些
作品,并感慨万千:“想不到你这坏蛋还真有两下子呀!不错不错!”一起吃泡面的
时候,我终于忍不住跟她解释我其实不是坏蛋,我一边吸溜吸溜一边说:“坏蛋是没
有安全感的,坏蛋不是都象我这样有两下子的,所以我绝对不是坏蛋!”“你大概是
坏蛋中的一个特例吧。”姗姗一边吸溜吸溜一边说:“坏蛋也是分层次的,级别高的
坏蛋都有两下子,不管层次多高,总之你就是个坏蛋。”说完就笑咪咪地继续吸溜吸
溜。 

  我皱起眉头想了好久,后来就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小孩时候喜欢找男孩子借小
鸡鸡玩的女孩长大了以后就喜欢把那个男孩子定义为坏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忽略
掉小时候欠过的人情,换句话说就是:赖帐。 

  算了,赖就赖吧,谁让我十四年前就和她成为朋友了呢?想通了这点,我就愉快
地把泡面吃完,然后对姗姗说:“你还记得我们一起睡觉的事儿吗?”姗姗吃了一惊
,结果把被泡面给呛了,咳咳咳把脖子都咳红了。 

  我趁着她咳,又开始回忆起往事来。 

  —————————————————— 

  有一回,姗姗的爸爸请我到他家去吃面条,吃完以后我就跟姗姗在她家的小床铺
上玩小人打仗,那些小人是塑料做的,是姗姗的爸爸到北京去出差时买来的,非常的
好玩。 

  玩着玩着我就在她家的床上睡着了,睡着的时候隐约还听见我妈妈的声音,后来
姗姗的爸爸说“就让他睡这吧没事儿”我妈就走了。 

  再后来我醒来的时候月亮正好停留在窗口上,觉得床很陌生,于是我摸了摸身边
的小孩,感觉好象不是小凡,于是我又往那小孩的裤裆下掏了掏,没有小鸡鸡,果然
不是小凡。于是我就想到一定是姗姗。 

  “你醒醒你醒醒。”我爬起来,摇着姗姗的肩膀小声叫唤,“你是姗姗吗?你快
醒醒呀!”姗姗揉着眼睛就醒了,看着我:“小非呀……咦,天好黑呀,你来找我有
事吗?”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说:“我今天晚上就是睡在你家里的好象。”
姗姗想了想,就高兴起来,然后就伸手往我的跨下乱摸:“小鸡鸡呢,带了吗?”“
带了带了,在这呢!”我抓住她的小手,帮她挪到正确的方位,姗姗摸到我的小鸡鸡
就高兴起来,一个劲地瞎捏,还不时地把她的快乐情绪表达出来:“真好,真好,我
的小鸡鸡陪我睡觉了!”—————————————————— 

  “小非你行行好吧,别再往那扯了!也不看咱都多大了?”姗姗听完那些细节,
把嘴里的面条喷了一桌子,笑得直打颤,然后就抱怨我的不是。 

  其实我说的这些都是记忆中实实在在的东西,没有一点虚构的成分,小时候的姗
姗一定也不会认为这有什么不妥,长大后的姗姗却把面条喷了一桌子,甚至对这些实
实在在的过去表示抗议,这令我不由再一次恶狠狠地冲她直瞪眼。 

  姗姗对我的恶狠狠不屑一顾,还笑个不停。我没辙,只好开了瓶啤酒,靠墙坐在
地上,恶狠狠地喝着。后来姗姗假惺惺地问我:“可以用一下你的电话吗?”我没好
气地点了点头。 

  “我打个呼机。”等电话的时候姗姗就对我说她在泉州有个高中时的女同学,她
这次来泉州就想住在她家,我说哦,她等了一会儿又说怎么还不回呀,真是的。我说
:也许是不回了。 

  结果被我说中了,半个小时过去了,电话还是无动于衷,哪怕姗姗又拨了好几遍
。 

  我坐在地上无聊极了,就把冰箱里的三瓶啤酒都喝掉了。然后就开始抽烟。姗姗
端详了我一会儿,说:“你看起来真的很像个坏蛋耶!”这话我听腻了,所以没理她
。 

  后来她又打了个电话:“喂!妈妈,我是小珊呀。”…… 

  “我在泉州,没事没事,我现在已经在同学家里了。”…… 

  “妈你就别担心啦,我住在晴儿家,就是高中那个扎着小辫子的脸圆圆的那个,
对呀对呀。”…… 

  “没事,她家里人可热情了,再说人家住两天就回去了。”…… 

  “妈~~~,人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对了妈妈,以前在山西那个老曾叔叔是不是也住在泉州呀?”…… 

  “哦,没什么,我随便问问的,妈妈再见~”打完电话,姗姗看我的眼神有些诡
异,就主动跑过来跟我解释:“我是看天色这么晚了,怕妈妈担心才说谎的。”见我
没什么反应她又补充:“等一会儿我同学回呼机我就到她家去,明天再来找你。”喝
完三瓶啤酒我的头有点晕晕的,那不是醉,感觉正舒服着呢。我说:“那趁着她还没
回呼机,我们再一起来回忆往事吧?”“不要!”姗姗说,“你老是喜欢回忆那些不
正经的事情,还是说说别的吧,比如你的初恋什么的。”“初恋?”我想了想,又想
了想,然后郑重其事地告诉姗姗:“今儿一下午我都在讲我的初恋,你不知道吗?你
就是我的初恋呀。”“那不算,才五岁怎么知道什么叫恋爱呀?你别再拿我开玩笑了
。”姗姗很夸张地反对着。 

  “难道十九岁的你就懂得什么叫恋爱吗?”我拨弄着地上的啤酒瓶子,慢条斯理
地跟她抬着杠,“你要懂你就跟我说说,你要觉得十四年前的我不是初恋,那我就没
什么初恋可讲了。” 

  我流露出的失落感让姗姗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歪着屁股坐在我的旁边,推了推
我的肩膀:“怎么啦呀你?不要这样嘛。要不你再说故事吧,作诗也行,就是,就是
不要再说那个小…小那个了。” 

  姗姗坐在我旁边的时候感觉空气变得热乎乎的、暖洋洋的,而且有股淡淡的清香
。这和在火车上的感觉截然不同,火车上到处都是人,什么乱七八糟的味道都有。而
现在,在这个关着门的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这时的感觉可用美妙二字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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