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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yteek (反腐先锋★不思进娶), 信区: Reading
标  题: 你说你哪儿都敏感4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9月05日10:51:05 星期四), 站内信件

131

    我好长时间不敢照镜子。
  因为我一抬手就摸到耸立在脸上的颧骨。
  其实,每天的饭菜不错,只是由于心情的原因常常吃不下,还没有嚼几口
便没了兴致。   
我瘦了,眼窝深陷,头发长而蓬乱。 
  我的生活多亏了何苗。
  凭我自己的能力,基本的生活都不能自理。
  她平时服侍何铭的时候也捎带着服侍我。
  我和何铭的病因虽然不同,但是病况却大同小异。我们每天从上床、下床、
大小便都必须由何苗来帮忙,就连洗头这么简单的事也得后仰着让她动手。
我曾把我们两个人的腿做了一番比较,结果我发现他的腿部肌肤比我的还
要无力,而且皮肤非常松驰。
我的腿除了没有感觉,外表和以前一样。
  
    也许正是这个发现刺激了我。
  我给自己订了一个特别完美的康复计划。
  我跟何铭那位同学学会了针灸,每个星期要给何铭和自己针灸三次。
  我每天早晨起来,到工厂外的小公路上锻炼,捶腿按摩40分钟。
  我让厂里的师傅替我在院里的两棵树之间拴了两道平行的绳子,每天吃完
晚饭把身体架在绳子上晃腿一个小时。
  晚上临睡以前,用煮开过的盐水泡脚,擦腿。
  一开始把身体夹在两条绳子中间时,腋窝被绳子勒得生疼,我用力拧腰想
把两条沉甸甸的腿甩起来,但是不行。
  我试着象以前那样用大脑指挥着双腿一步一步地走路,但是那番情景只是
存在于想象之中。
  久而久之,那两条绳子被我磨得光光的,偶尔能看到上面留下的紫黑色血
渍。
  我不知道活生生将这两条粗粗的绳子磨断,需要多长时间,但是我坚信,
那一天只能离我的康复越来越近。
  我要磨断它的信心,象腋下磨出的死皮,一天一天加厚。
  我突然变得充实起来。
  我信心十足。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耗着。
  转眼这个夏天就要过去了。
  我心里什么也不再想,苏楠、璇璇、白忠、小华甚至还有zhijia,他们在我
心里好象陌生人,我只有一个念头,使自己能够重新站起来。
  我给母亲打过几次电话。
  我骗她说我在一个小县城里搞一部大型的系列专题片,如果顺利的话春节
能回家过年,不顺利恐怕连家也回不了。
  母亲说工作重要,但是千万注意身体。
  我怕控制不好情绪会哭出声来,匆匆地挂了机。
  我愣怔地看着电话,心里滚过一阵犯罪感。
  从小到大,我还没有撒过谎。
  我没有骗过母亲。
  没有骗过任何人。
  我不想苏楠和璇璇,是因为她们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她们的喜怒哀乐和
生老病死一概与我无关。
  我仅仅知道在N市曾经有过这样两个人,她们至今还活着。
  我不想zhijia是因为我实在和她无话可说,我不愿意祈求任何人的帮助,我
不想在她面前自卑,我不敢说出我目前的境况。
  我自以为心里平静了。
  我自以为可以安下心来用所有的精力康复身体,但是,我错了。
我根本经不起诱惑,经不起情感的折磨。

                                     132

那天夜里10点多,我给母亲打了电话,刚要关机,突然手机响了。
  平时我一直关机,谁会打电话来呢?
  我以为是小华,按下应答键,却传出一个陌生的女声:
  “是西门吗?”
  “我是西门虹,谁?”
  “告诉我,你现在怎么活着呢?”
  “你谁呀,我怎么不明白你的话?”
  “我是……zhijia,还记得起来吗?”
  啊?
  zhijia?
  我简直有点傻了。
  “你……你好吗?”我结巴着问。
  “我问你现在好不好?”
  “我……挺好的。”
  “真的?”  
  “真的,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你同事小华告诉我的,我跟他打过电话。”
  “他怎么跟你说的?”我心里怦怦乱跳,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害怕小华说
出我的真相。
  “他只说你在一个县城里工作,别的什么也没说。”
  “他说的不错,我……还是老样子。”我暗暗舒了一口气。  
  “好长时间没有你的消息,我以为你回家了。”
  “动了好几次念头,可惜一次都没走成,也许我太懦弱。”
  “你的事处理完了吗?”
  “你指哪些事?”我心里发虚。
  “你女朋友还有那个姐姐。”
  “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电话里长时间的寂静。
  “喂,怎么不说话?”我问。
  “你……你为自己难过吗?”
  “不,这不算什么。”
  “你真有那么坚强吗?我有种预感,觉得你现在挺惨的。”
  “哈哈,我有什么惨的,吃得饱睡得着,身体壮得象头牛,再也没法好了。”
我笑得很艰难。
  “那……就是我的预感错了。”
  “别说这些了,说说你,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她的语气很无奈。
  “怎么了?说出来听听,我很会安慰人的。”
  “我……用的公用电话,不太方便,我们在网上聊行吗?”
  “今天星期几?”
  “三。怎么,过糊涂了?”
  “没有。星期六上午11点老地方见。”
  “你真能来吗?”
  “除非我死。”
  “干吗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别忘了就行了。”
  “忘不了,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到时候我们在网上聊它个天翻地覆。”
  “可是,我现在总舍不得放下电话,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怎么了,说得这么缠绵,好象我们是一对恋人似的?你不是看我现在单
身,想赔了夫人又折兵吧?你别忘了除了我还有两个男人呢,连我凑一起整个
一“四人帮”,正好我长得跟王洪文差不多。嘻嘻!”
  “别逗,我就是为这事烦着呢!”
  “哎,你等的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电话里如果不好说,你干脆写份交
待材料发我信箱里得了,星期六我早点去,提前琢磨好骂他的词儿。”
  “好吧!”
  “对了,还有你那个同学,我捎带着把他也替你分析了,省得你朝三暮四
的不知道嫁谁。”
  “别拿我开心,我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好的,保证不让你失望,我把我的心点击了发送过去。”
  
                                           133

    我曾专门到云涯山看过雨。
  可是,当长期住在这里的时候,我发现雨多了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它始终
让空气湿漉漉的,身上也粘得难受。
  我的臀部长了许多疹子,刺痒挠心。
  我忍不住去抓,结果皮肤许多地方被抓破,流出来的黄水牢牢粘住内裤。
  星期六,我和zhijia约好了在网上相见。
  由于惦记着她给我发的E-mail,所以我起了个大早。
  临出门的时候,何铭提醒我带把伞,天气预报说有中到大雨。
  我不会因为老天下雨而取消去县城的念头,就是它下王麻子菜刀和英吉沙
匕首也不会。
  因为我说了不见不散。

  zhijia的等待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谜。
  我不止一次地设想她的心境,在这样一个喧嚣着欢愉的世界里,还有这么
痴心的女孩吗?
  我不知道她的心能沉静到什么程度。
  当然,她的等待一定不是沉静的,她的无奈与焦灼也许没人能够理解。
  我想知道她痴痴等待的那个男孩是什么样子,他有何等的魅力让一个女孩
在日日夜夜里寝食难安。
  我带着强烈的好奇,打开了信箱。

  西门:
  其实,我答应给你讲这件事以后就后悔了。
  讲与不讲都是一样的后悔。
  也许讲出来我的心会好受些,可是一旦讲给你听,它再也不是一个秘密,
它再也不让我回忆着痛苦或幸福,不再让我觉得它与我的诺言有关。
  我最惧怕放弃自己的诺言。
  可是,把它讲给你听,意味着我丧失信心了吗?约定的期限还没有到,我
很矛盾。
  也许我的诺言是个错误,也许我还没有坚持到底。
  我不知道,我脆弱。
  N市的西南方有一座云涯山,那里曾是我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我的外
婆生活在那儿。
  说起来我是一个不幸的人,我的父亲在去年病逝,母亲受不了打击,经常
无缘地哭笑,后来被送往N市的精神病院。我和父亲的感情很好,当时我觉得
和天塌下来一样。
  父亲死后因为遗产问题,家族里闹得不可开交,我躲到云涯山的一家小客
店里,后来遇到了他,那个飘着一头长发的男孩子。
  他的热情和率真打动了我,还把我拉到了泻洪的一道水沟里,本来他是救
我的,没想到弄巧成拙。
  我在这个小小的误会里,被他的帅气和幽默吸引了。
  那天我的心一直在天上飘着。  
  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
  他好大胆,他喝了点酒居然扯下了我的衣服。我当时吓蒙了,不过我知道
他是真诚的,因为我被他拥在怀里的时候也是快乐的。
  我知道他和我一样都是第一次,我那时候真希望他能吻我,可是他把我抱
在怀里,居然忘了那么做……
  ……
  ……
  …… 
  ……
  
    我不知道怎样恍恍惚惚看完了这封长达3000字的E-mail,看到最后,我感
觉两只眼睛红的象两支喷火筒,随时都会把炽热的火焰喷射到显示屏上。
  我的心脏还在胸膛里吗?
  我感觉它不在了。
  它没有飞回云涯山,没有飞回那家旅店,没有飞回那漫天的雨幕之中。
  那颗心孤零零地自己跳跃。
它迸出了我的胸膛。
它把我丢了。

                                          134

    zhijia:为什么晚了,路不好走么?
  朝鲜冷面:没,我早来了。
  zhijia:信看了么?
  朝鲜冷面:嗯。
  zhijia:你相信那是真的么? 
  朝鲜冷面:当然,因为你说是。
  zhijia:谢谢!
  
    我不知道怎样让大脑机械地指挥着手指,回答她的问话,我从未有过这么
强烈的欲望,想看到网络深处她的容颜。
  我真的好想。
  哪怕看上一眼掉头就走。
  可是我不能。
  我能告诉她一直等待的那个人就是我吗?
  我能告诉她我从来没有把那个留言当回事吗?
  我能告诉她我没有女朋友了,现在很想和她在一起吗?
  我能告诉她我现在双腿残废了,就连大小便都需要人帮忙吗? 
  不能。
  我心里想说的话都不能说。
  我从未骗过人,看来从此刻开始,要一直骗下去了。
  我已经不是我了。

  zhijia:怎么不说话?
  朝鲜冷面:等你说呢!
  zhijia:你好象心不在焉。
  朝鲜冷面:没,挺好的。
  zhijia: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朝鲜冷面:你觉得他……也很在意这件事么? 
  zhijia:不知道。
  朝鲜冷面:你觉得你值得么?
  zhijia:原来觉得值,现在不知道了。
  朝鲜冷面:也许他根本没有当回事。
  zhijia:他怎么可以这样,我答应过他的。
  朝鲜冷面:那又怎么样,也许他认为你是开玩笑的。
  zhijia:世上还有人在意承诺么?
  朝鲜冷面:恐怕没有。
  zhijia:你在意么?
  朝鲜冷面:我……也不知道。
  zhijia:为什么会这样?我是真心的。
  朝鲜冷面:别傻了,忘了他!!!!
  zhijia:你的回答我好失望。
  朝鲜冷面:承诺美好,现实残酷。
  zhijia:我该恨他么? 
  朝鲜冷面:谁知道呢,也许吧!
  zhijia: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说话这么短,好象精力不集中的样子。
  朝鲜冷面:我很正常,让你的事闹的。
  
    我该怎么和她说呢?
我鼓励她一直等下去吗?
当然不行。
  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好被等的了。
我怕她多疑,这是我的心虚造成的。
其实,她想一万次也不会想到,她一直等待的那个人就是我。
  这太巧了,我都不敢相信。
  我宁愿不信。
  我怕她看出破绽,强忍着慌乱和她开玩笑。

  朝鲜冷面:小华说你很漂亮,冷美人那种。嘻嘻!
  zhijia:他过奖了。 
  朝鲜冷面:没有见到你好遗憾,想当太监的心都有:))))
  zhijia:又开始贫了?
  朝鲜冷面:想哄你开心。
  zhijia:这辈子不行了,心结无法解开。
  朝鲜冷面:千万别在一棵树上吊死,说说那个追求者,我现在比较看好他。
  zhijia:如果没有前者,我可能已经默许了。
  朝鲜冷面:你就以为他死了,死有余辜。
  zhijia:我做不到。
  朝鲜冷面:你想犯浑怎么着?这他妈不是明摆着吗,他要有情有意早去找
你了,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地址。
  zhijia:万一他没有看到背面的地址呢?
  朝鲜冷面:那他就是个瞎子,你跟瞎子来什么电?靠!
  zhijia:你怎么这么说话?
  朝鲜冷面:怎么了?粗俗是不?我这人还就这样,想把你们两个骂死!
  zhijia:怎么了西门,突然这样?
  朝鲜冷面:被你气的!
  zhijia:我很可笑么? 
  朝鲜冷面:对,可笑!可笑!可笑!
  zhijia:那好吧,我不说了。
  朝鲜冷面:还是说吧!我过份,对不起。
  zhijia:我答应那位同学十天之内给他最后答复,我怎么跟他说?
  朝鲜冷面:十天干吗?今天回去就跟他好,毕业以后把婚结了,以后什么
也不用想,爱他妈咋着咋着。
  zhijia:你有过遗憾么?
  朝鲜冷面:没有。
  zhijia:和你女朋友分手也不?
  朝鲜冷面:不!
  zhijia:所以你不懂!不懂!

  我刚要解释,突然,她在屏幕上消失了。
  停电?掉线?还是匆匆下了?
  我心里一阵疑惑。
  也许是她生了我的气,我想。
  我心里盼着她还能上来,于是,焦灼地等。
  半个小时过去了,zhijia还未出现。
  我绝望了。
  我知道不该说那么强硬的话,她原本是想听我中肯意见的,我让她失望了。
    其实,我不这样说还能怎么说呢?
    我不能劝她等下去,我不知道我的腿什么时候完全康复,我不能毁她。
  我的欺骗是善意的。



--
    女友对我说,
    只要我爱她,
    听她的话,
    照她的话去做,
    她就愿意嫁给我,
    做爱情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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