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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indly (江南~~偶像园田奈美),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岸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12月16日14:54:18 星期六), 站内信件
岸
瞎子
“两边都是岸/ 近在咫尺 遥不可及”
——瞎子:《切入的脚踝》
我没读过什么名著,因此无法引用名人名言作为这个小说的开头。
那就用我自己写过的一首诗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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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脑子一向不是很好使,尤其是在极度饥饿的时候。隔着肮
脏的布帘子,我已经双眼通红,死死盯着外面的一切。我得承认这时
候自己已然无法思想了。
就是饿。就是渴。
筏子上的其他人在布帘外面同样目光通红地看着我,但是没有象
我这样目露凶光。因为唯一的一把刀,在我手上。当我们逃到这艘避
难的漂流筏上的时候,他们都去抢食物,但我没有。我去抢武器。除
了这把砍刀,其他的利器我都扔到海里去了。
所以到现在我还活着,而他们在一个一个死去。
还是得提防,“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一边这么提醒自己,一边
又摸了摸脚边的那块湿润的新鲜肉。
这块肉是属于约瑟的。他是最近死的一个。其实,在他断气以前
我就割开了他的颈动脉。因为实在太渴而海水又不能喝。毕竟是年轻
人,他的血粘稠而甜腻,几口下去有点反胃,于是躺在这个安全的角
落里不停地打逆嗝。他的肉我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太硬,那些粗壮
糙硬的肌肉远远没有年轻女子丰腴的肉来得可口。
想到这里,不禁又怀念起安娜来了。那个逃生者之中最美丽年轻
的女子,是我在这段时间以来吃过的最好的食物。她的肉纹理细腻,
少许的脂肪富有弹性,有些象鸡肉。她的血很清爽解渴,在我的印象
中,那是种香冽的感觉,让我想起冰镇的葡萄酒,甚至毒辣的日头都
不那么可怕了。
可惜这种美好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另一个仅存的女子在我吃她
以前,就和她的恋人一起走进了海里。我记得当时很冷静地提醒他们:
“阿什丽,你还在大海里。你看不到岸。”
她站在筏子边缘凝视了我一会,瘦削的脸上几乎有笑容。她回答
的声音很平静轻柔,但是内容很奇怪:“往前再跨一步就是岸。”
然后他们就跨了出去,一起沉没在海里。这让我因为可惜而无限
惆怅。她的皮肤紧绷富有弹性,脸上血色充足。
很奇怪,在开始用人肉人血充饥解渴之后我的精神一直处于极度
的亢奋状态,不能睡着,也许是他们太有营养了,我这么对自己说。
幸存者也是如此,他们在我吮吸完鲜血和割下最好的肉之后争先恐后
地抢夺剩下还算潮湿的肢体。他们真他妈象狼。
我看着,哈哈大笑,血红的牙齿露在嘴唇之外。
还有多久才能到岸呢?
没关系,他们还有五个人。
“小心驶得万年船。”想到这句话我就觉得好笑。从崭新现代的
“大西洋之星”上仓皇逃离的时候这句古老的谚语极度地讽刺。仿佛
又看见霍克船长在花白胡子后通红的肥脸,他口齿不清的话语在刺鼻
的酒气中跌跌撞撞进入我的耳膜:
“埃里克,这是最先进的双桅帆船……它是海洋的宠爱,只要它
愿意,可以一直安祥地浮在海面上……它是大西洋之星啊,埃里克……
哈哈……”
我看着它慢慢沉没,永远也不会沉没的大西洋之星,就这么被不
动声色的大西洋所吞噬了,就象我的薇安被那个充满欲望的城市所吞
没一样,连个泡都没有。薇安,你穿越不过那个城市,正如我穿越不
了这片深不可测的大海一样。我的薇安,发情的时候总是面色潮红的
薇安,做爱的时候鼻翼上总是细细地渗出汗珠的薇安,你的肉一定更
加细嫩,血一定更加可口。
这么想着,我舔了舔油腻的嘴唇。
他们正在奄奄一息,和我一起抗击过风浪生死与共的水手们。一
想到要吃掉自己过命交情的兄弟,就痛快得想放声大笑。其实我明白
乔伊和阿什丽,甚至敬佩他们。这剩下的五个家伙不过是等待不会到
来的岸罢了,只有乔伊和阿什丽知道找到岸的最快捷方式。
他们是聪明的,我不得不承认。
岸永远不会来的!我大声对幸存者吼着。
他们恍若未觉。
枯瘦的查理紧紧握住自己的那件黑色燕尾服,真他妈可笑,在这
个时候他居然对这个破玩意儿念念不忘,仿佛要在生命消逝前倔强地
保持自己虚伪可怜的尊严。
这个最苍老的混蛋似乎有苟延残喘的秘诀,从被公认将第一个死
去一直坚持到现在,虽然虚弱得动不了,但是只要抱着他的燕尾服,
查理就一直能喘气,并且眼珠转动,即便我看着他的皮肤在毒辣的太
阳下一寸寸爆裂。
我对这个家伙有些腻烦了。
我站起身来,慢慢走了过去。他已经没有力气挪动了,但是灰褐
色的眸子死死盯着我——他洞悉我将要做的一切。我走到他身边,蹲
下身,把那件陈旧的黑色燕尾服从他手里拽了出来,扔进海里。查理
双手枯干,青筋暴露,徒劳地死死拽住自己的珍爱,但是最后在他手
里剩下的只有一块黑色的布屑。
我听见他喉咙发出“呵呵”的声音,象破了的风箱一样。这个滑
稽的场面把我们这些剩下的人都逗得哈哈大笑。
查理的眼神渐渐涣乱,灰褐色的眸子象雾一样散去。我把他僵硬
的身体一脚踢进海里。
查理,你总是要到岸边的,我只不过帮你一把。你也许回去,也
许到对岸,不过这没有意义。对你来说,哪里都是岸。
不知道过了多久。
那艘土耳其商船路过的时候我正在吸最后一根刭骨的骨髓。那是
我身边唯一可以吃的潮湿的东西。我站起身,拼命地摇动布帘子——
我想快到岸了。
在被救上商船的时候我虚弱得眩晕,一直沉溺在光怪陆离的梦境
里。在梦里,安娜对我淫荡地微笑,甚至裸露出坚挺的胸膛,从硕大
而黑紫色的乳头里,汩汩地流着乳汁,从她的胸口一直淌到筏子上,
我被绑在不远的柱子上,喉咙干渴如同灼烧。她慢慢地走近,微笑转
化成冷笑,面庞也变成瘦削的阿什丽。她纤细修长的手指抚摩过我的
面庞,喃喃地低声说:亲爱的埃里克,你知道么?哪里都是岸。然后
用潮湿的舌头轻轻舔过我的脸。我无法言语。在她吻我的时候我确定
她肯定是薇安,因为只有她才会如此性感地吮吸我的舌头和嘴唇。她
用力抱着我的腰,气喘吁吁地说:“埃里克,这个海没有岸,我才是
你的岸。”紧紧贴住她的身体,我喃喃地呼唤她的名字:薇安……我
穿越不过这片大海,薇安,正如你穿越不过那座城市……可我要穿越
你,薇安,我要到岸上去……“我听见她的喘息,看见她鼻翼上渗出
的汗珠。
晶莹透亮湿漉漉的汗珠。
我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又咸又苦又涩,跟海水一模一样。
海水味让我极度恐惧。我从梦魇中猛然跳起,双眼通红。眼前的
那个女子正端着一碗水浇灌我皲裂的嘴唇,看见我的样子非常害怕地
惊叫了一声。从中国进口的瓷碗打碎在地上,声音清脆。
“薇安,”我看着她绝望地喊着,“我要到岸上去!”说着,狠
狠地朝她的脖子咬下。
忽然,门被猛地撞开,六个身体粗壮的水手拥了上来,用缆绳把
我捆了个结结实实。面前,船长的女儿眼神惊恐,看着我仿佛在看一
个恶魔。
她的脖子上鲜血淋漓,有我咬过的齿痕。
当然,她不可能是薇安。
那么,我的薇安哪里去了?
在我苦思冥想的时候,我已经被他们抬到了甲板上,船长面色阴
沉,和身边的人低头商量了几句,然后点了点头。我被高举过栏杆,
放在船边。
“等等,”我忽然绝望而欣喜地大叫,“我看见岸了!”
是的,前面就是岸,我可以看见黑黢黢的礁石和雪白的浪花。它
们历历在目,无比真切。
船长不屑地摇了摇头。然后我就被头冲下扔进了大海。
冰冷的海水一下子就湮没了我,我想起无声无息消失的大西洋之
星,想起离我不到二海里的岸,想起薇安。
我想我是到达对岸了。
我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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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是美丽的,我会喜欢你.
如果你是聪明的,我会佩服你.
如果你既美丽又聪明,我只好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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