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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台南没几天,我不小心病了。 
  刚开始还好,只是头昏喉咙痛而已。 
  后来发高烧,我便请了假,在家休养。 
  星期四到了,也没去台北开会,只是在家里昏昏沈沈地睡了一天。 
  再度到“Yeats”时,已经是两个礼拜后的事。 
  谁知道到了店门口一看,竟然挂了个“CLOSE”的牌子。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呆住了十分钟左右。 
  只好在“Yeats”与凤凰树,喔,不,是菩提树间,来回走动。 
  徘徊了约半个多小时,突然看到有个人影在远处甩开黑暗,慢慢走来。 
  『你怎么现在才来?』 
  「你才等不到一个小时,我可是等了你两个礼拜。」 
  她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我只好一言不发地跟着她走进巷内。 
  她拿出钥匙开了门,打亮了灯,走进吧台,转身洗杯子。 
  水龙头哇哇地哭了出来,杯盘清脆地碰撞着,但她就是不出声。 
  『我…我上星期发高烧,所以没来台北啊。』 
  「真的吗?」她转过头来,带着讶异与关心的眼神。 
  『嗯。』 
  「那你好点了吗?」 
  『我病好了啊。』 
  她擦干了手,坐在吧台边,用手指轻轻触一下我的额头。 
  『你刚刚为什么不说话?还有今天怎么不开店?』 
  「生气呀。法律规定开咖啡馆的人不能生气吗?」 
  『没事干嘛生气?』 
  「你知道上星期我等了你多久?」 
  『我当然不知道啊。』 
  「我等到天亮。」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好吧。原谅你了。」 
  「请问要点茶或咖啡?」 
  『咖啡。』 
  「请问您要哪种咖啡?」 
  『爱尔兰咖啡。』 
  「需要加眼泪吗?」 
  『啊?什么?』 
  「你知道从酒保发明爱尔兰咖啡,到女孩点爱尔兰咖啡,经过了多久?」 
  『多久?』 
  「整整一年。」 
  『啊?这么久?』 
  「当他第一次替她煮爱尔兰咖啡时,因为激动而流下眼泪。为了怕被她看到,
他用手指将眼泪擦去,然后偷偷用眼泪在爱尔兰咖啡杯口画了一圈。所以第一口爱
尔兰咖啡的味道,带着思念被压抑许久后所发酵的味道。而她也成了第一位点爱尔
兰咖啡的客人。」 
  『这一年内都没人点爱尔兰咖啡?』 
  「没错。因为只有她才点得到。」 
  『为什么?』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继续说: 
  「那位空姐非常喜欢爱尔兰咖啡,此后只要一停留在都柏林机场,便会点一杯
爱尔兰咖啡。久而久之,他们俩人变得很熟识,空姐会跟他说世界各国的趣事,酒
保则教她煮爱尔兰咖啡。直到有一天,她决定不再当空姐,跟他说Farewell,他们
的故事才结束。」 
  『Farewell?』 
  「Farewell,不会再见的再见,跟 Goodbye不太一样。他最后一次为她煮爱尔
兰咖啡时,就是问了她这么一句:Want some tear drops?」 
  『tear drops?』 
  「嗯。因为他还是希望她能体会思念发酵的味道。」 
  「她回到旧金山的家后,有一天突然想喝爱尔兰咖啡,找遍所有咖啡馆都没发
现。后来她才知道爱尔兰咖啡是酒保专为她而创造的,不过却始终不明白为何酒保
会问她:“Want some tear drops?”。」 
  「没多久,她开了咖啡店,也卖起了爱尔兰咖啡。渐渐地,爱尔兰咖啡便开始
在旧金山流行起来。这是为何爱尔兰咖啡最早出现在爱尔兰的都柏林,却盛行於旧
金山的原因。」 
  「空姐走后,酒保也开始让客人点爱尔兰咖啡,所以在都柏林机场喝到爱尔兰
咖啡的人,会认为爱尔兰咖啡是鸡尾酒。而在旧金山咖啡馆喝到它的人,当然会觉
得爱尔兰咖啡是咖啡。」 
  「因此爱尔兰咖啡既是鸡尾酒,又是咖啡,本身就是一种美丽的错误。」 
  「好了,故事讲完罗。该为你煮杯爱尔兰咖啡了。」 
  『别偷偷地帮我加眼泪喔。』 
  「哼。就算加了你也喝不出来。」 
  『搞不好我喝得出来喔。因为你的眼泪大概是甜的吧。』 
  「你上礼拜让我白等,我还没跟你算帐呢。」 
  『你别自责了。我已经原谅你了。』 
  「你………」她指着我:「不跟你说话了。」 
  她白了我一眼,便专心地煮爱尔兰咖啡。 
  这次能待在“Yeats”比较短,爱尔兰咖啡刚喝完,也是该坐车的时候。 
  『你今天的坚持是什么呢?』 
  「你是第一位知道爱尔兰咖啡适合什么样心情的客人,所以我坚持请客。」 

  『心情?』 
  「刚刚说过了呀,爱尔兰咖啡,适合思念发酵时的心情。」 
  『很好。其实我也很怕你找不到坚持的理由。』 
  「下星期别再生病了。」 
  『你放心。即使在医院打点滴,我也会抱着点滴赶来的。』 
  「傻瓜,别乱说话。把外套先穿上,再出去坐车吧。」 
  日子愈来愈冷,南北的气候差异也愈来愈大。 
  常常台南晴朗而微凉,台北却是又湿又寒冷。 
  有一次台北下雨,她还撑着伞在巷口的凤凰树下等我。 
  又说错了,是菩提树。 
  『其他客人怎么办?』 
  「被我打发走了。」 
  『你这么狠?』 
  「呵呵……我开玩笑的。这时候客人非常少。」 
  「请问要点茶或咖啡?」 
  『咖啡。』 
  「请问您要哪种咖啡?」 
  『爱尔兰咖啡。』 
  这种对白一直没变,我们似乎尽量维持住老板与客人间的单纯关系。 
  不过我问了她几次,她始终没告诉我为何酒保发明爱尔兰咖啡后一年内,只有
空姐才点得到爱尔兰咖啡。 
  那年12月的第三个星期四,还刚好碰到她的生日。 
  『这么巧?嗯……原来你是射手座的。』 
  「对呀。所以我今天要陪你喝一杯爱尔兰咖啡。」 
  『为什么?』 
  「射手座,又叫人马座,宛如一匹在原野上奔驰的野马。崇尚自由的人马座当
然适合喝一杯爱尔兰咖啡呀。」 
  她好像很喜欢把所有事情都赖到爱尔兰咖啡身上。 
  每次该去坐车时,我总会觉得公事包比来台北前重多了。 
  「你是第一位知道我是射手座的客人,所以我坚持请客。」 
  「你是第一位敢放女老板鸽子的客人,所以我坚持请客。」 
  「你是第一位分不出凤凰树和菩提树的客人,所以我坚持请客。」 
  「你是第一位喝爱尔兰咖啡不用给钱的客人,所以我坚持请客。」 
  她总会随便找到一个坚持的理由。 
  即使真的掰不出理由,她也会说: 
  「你是第一位我想不出理由请他喝爱尔兰咖啡的客人,所以我坚持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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