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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Quick (大傻大),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感情故事--伤感篇之大雪中的红披巾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Sep 22 10:47:10 1999), 转信

   那晚,北京刮着六级狂风,林汉祥在沙滩红楼租住的蜗居,却意外温暖。炭盆烧得
红红的,厚厚的丝绒窗帘垂下来,玉婴推门轻轻走了进机场送行,林汉祥忘情地吻玉婴。
   玉婴哭得一塌糊涂。她一遍遍问他:“你会不会忘了我?”
   女人真傻,明明知道毫无意义,却还是忍不住要问。
   林汉祥这个中文系的才子,最懂得如何哄女人。他说,“我如果忘了你,除非山无
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玉婴笑了,眼里还含看泪。
   林汉祥其实长相一般,他之所以备受女生关注,原因之一是他会耍嘴皮子,原因之
二是他成绩好。
   论外表,林汉祥绝对配不上玉婴,他却有本事把这个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的女生追
到手,并且让玉婴对他死心塌地,这不能不说是他的本事。
   玉婴这次赴美,便是为了打工赚钱,供林汉祥读书。
   林汉祥家在北部一个贫穷的小镇,四代同堂,却只有一间窑洞。林汉祥还记得小时
候,他们哥仨只有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在家呆的孩子终日裹在床上的棉被里。
   正因为如此,林汉祥怕极了贫穷。以后,他刻苦读书,就是为了早早逃开这样一个
可怕的地方。
   Lexington是肯塔基州一座美丽的小城。玉婴在这里呆了两周,然后飞至洛杉矾。
   玉婴不知道,异国他乡,生存起来如此困难。一天三顿的烤面包片,租住的地方是
终日不见阳光的地下室。在这里,玉婴学的中文专业完全派不上用场。
   头一次给林汉祥写信时,玉婴的眼泪一滴滴掉在信纸上,笔下却写:“汉祥,洛杉
矾的月亮好圆,我生活得很好……”
   信寄出去没多久,玉婴在西餐厅洗盘子时,忽然一阵恶心,差点晕倒。她实在太累
了。
   好在,玉婴聪明伶俐,运气也不错。三周后,玉婴找了份保姆的工作。玉婴的主人
是一位德国老太太,孀居20年了,身边仅一条美国种的叭儿狗,没有什么亲人。玉婴每天
的任务就是给老人做饭,陪老人聊天,喂狗。
   德国老太太对玉婴不错,玉婴却不十分喜欢这样一个生活环境,这种寂寞。呆在这
里,好像心里积的全是枯干的叶子,只能等待腐烂。
   玉婴给林汉祥寄了1O00美元之后,她收到了林汉祥的来信。玉婴坐在窗外的草坪上,
隔着黄昏的霞光,专注地看着。林汉祥到底是奈不住寂寞,说有一个女孩对他主动出击。
   玉婴看的时候,只觉得心一点点地沉下去。她才走不久,他就忘了她。是不是未婚
男女有了关系之后,女人选择的往往是全心付出,男人选择的则是遗忘?
   看完信,玉婴便把信揉成一团,扔在了垃圾箱里。她以为自己会哭,会大病一场,
会像小说电影中的痴情女子一样,寻死觅活,却没有。她只是觉得自己太天真了。
   那晚,玉婴缩在小屋里,把剩下的一点点钞票摊在床上,一张一张地数。不多的钞
票她却数了大半天,数完之后,跑去敲德国老太大的房门,问她附近有没有学校。
   Nady洛杉矶大学戏剧系的教授,身材健壮,个头儿足有185厘米。女性注意他往往
是从他的眼睛开始。他的眼睛是蓝色的,海水一般的蔚蓝,又极富深度,很容易让人陷
进去探寻点儿什么。
   Nady大概在35岁左右,成熟且有修养。他身边不乏各种肤色女孩子的追逐,他却始
终无动于衷。
   玉婴接触Nady,始于戏剧系的一个女孩Rose。
   秋日的洛杉矶,凉爽干净。玉婴奈不住Rose的盛邀,去戏剧系旁听。她见Nady的第
一眼,竟觉得微微有些失望。在玉婴眼中。Nady不过是个平常男子,也许是肤色不同的
缘故,她对他的感觉远远逊色于林汉祥。
   此后,玉婴再没有去戏剧系旁听的兴趣。
   10月中旬,Rose又来找玉婴,说是戏剧系准备去大峡谷游玩,邀玉婴同往。
   其实来的不过四个人,Nady正坐在一辆林肯车的驾驶室里等她们。
   玉婴看到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Nady看她一眼,问:“中国来的?”
   玉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说中国话,虽然不算标准,但在异国突然听到国语,她的
心里不由还是与他亲近了一些。
   大峡谷不愧为古老的圣地,每个人都玩得很尽兴。在玩的过程中,玉婴已感觉出了
Nady对她的好感。
   回程的路上,玉婴说想开车试试。来美之前,她跟当司机的大哥学过驾驶,对换挡
踩油门时速的掌握都略知一二。Nady听说,便让玉婴开车。真是应了老司机的话,刚开
始学车时胆大过人,学会了反而怕了。玉婴踩动油门后,兴奋不已,一路狂开过去,等
Nady开始感觉到有些不妙提醒她时已晚了。玉婴对一辆超车而过的宝马躲闪不及,只听
Nady轻叫一声,林肯车就朝那辆宝马直撞过去。车上的人已没有了思维,完全一副听天
由命的样子。林肯车从宝马车上飞过去,翻了个过儿。
   车内,Nady大声喊道:“玉婴,砸碎车窗。”玉婴机械地从工具箱内摸出一把榔头,
猛力敲下去,玻璃很快碎了。玉婴和Rose从窗内爬出来,脸上、胳膊上已划出了几条深
深的血印子。两人刚爬出数米,身后,林肯车轰然一声巨响,爆炸了。
   那一刻,玉婴情不自禁地狂呼:“Nady,Nady。”
   硝烟弥漫中,不见回应,玉婴忍不住哭了,一边往回跑,一边大声喊道:“Nady,
Nady。”
   Rose在身后一把拖住她,“你不要命了?还会炸的。”
   玉婴已管不了那么多,挣开Rose,狂奔过去。在火焰四周,她拼命狂呼:“Nady,
Nady!”嗓子都快喊哑了。这时地上一个人一把拽住她的腿:“玉婴,我好好的。”
   玉婴低下头才发现地上躺的那个脸上焦黑的男子正是Nady,一颗心落地。
   一场车祸改变了很多事情。包括玉婴和Nady的感情。
   一周后,Nady恢复得比较好,除了额头上留下了一小条不易察觉的伤痕,别无大碍。
   车祸之后,玉婴和Nady进展很快。1O月过完,玉婴去了Nady的家。
   Nady居住在加州一带。住的是木制的二层小楼。
   那天,Nady的父母去德国度假,家里没有别人。Nady拉起玉婴的手,拉她走到阳
台上。他让她看加州的夕阳,问她喜不喜欢加州的黄昏。玉婴说:“喜欢。”他又问:
“加州的黄昏好,还是北京的黄昏好?”玉婴调皮地反问:“我好还是加州的女孩好?”
   Nady笑了,脸上竟露出些孩子一般的稚气,他让玉婴等着,自己跑进屋子里。一
会儿出来时,手中多了一条大红披巾。他说:“洛杉矾最冷的日子就快到了,这披巾是
Nady的温暖。”说看,抖开披中围住了她。刹那,她的身上涌过一阵暖流。玉婴抬眼
望他,眼泪纷纷坠落。Nady怎么可以这样温柔地待她,怎么可以?这种好,令玉婴消受
不起,她早习惯了林汉祥式的爱情,只有不断地付出,从未想过也该得到回报。Nady用
手指轻轻抹去玉婴脸上的泪,俯下头深深地吻她。世界在他们跟中变成红色一片,玉婴
紧紧抱着他,那一瞬,她只有一个感觉,想大哭一场。
   总以为这是最好的结局,可是一周后。当玉婴重回洛杉矶学校的时候发现自己怀孕了。
   当然不是Nady的,她和Nady根本没有过更深入的接触。原本她认为美国人是开放
的,可她碰到的是Nady,Nady偏偏是一个具有中国情结的美国男子,他在中国留学五
年,所以他知道,该怎样疼惜中国女孩。
   玉婴想起出国前,为了让林汉祥放心,而给了他的那一夜。只是一次。
   怎么会这样呢?她的生命里刚刚出现一个可以让她忘记过去的人,命运偏要同她
开这样一个玩笑。
   整整三天玉婴都没有去学校,拿不定主意该怎么走以后的路。
   那天她喂完狗,站起身准备回屋,Nady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Nady问她为什么
不同他联系,玉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她的搪塞让他起疑,约她跳舞也被拒绝。Nady看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了。
   望着Nady远去的背影,玉婴的眼泪忍不住纷纷而落。她是爱他的,可是却给他带
来痛苦,她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是不是一个错误。
   隔日,玉婴去医院做手术。医院里堕胎的美国女孩来来往往,脸上没有太多的痛
苦,仿佛堕胎只是一种极为平常的生理现象似的。
   玉婴却没有美国女孩的那份从容,她踏进医院就仿佛坠入地狱,阳光灿烂的日子
再也与她无缘。当医生喊到玉婴的名字,玉婴一身冷汗,她仿佛感觉到了腹内孩子的
蠕动,那种细致的爱。玉婴哭着奔出医院,她没有勇气杀死这个孩子。
   医院外面,Nady开着一辆崭新的林肯车等她。玉婴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的。见到
她,他默默地从驾驶室出来,替她开车门,她坐了进去。车子刚一启动,后座的玉婴
眼泪使哗地一下流了出来。
   Nady在汽车上一直不说话,车子平稳地开在落叶翻飞的加州小道上。良久,玉婴
才停止了流泪,她看见他车子前方的月历牌已翻到了11月12号,美国的冬天已在不知
不觉中来到了。   林肯车在路上开得很慢,一个小时之后,车外开始下雪。雪花渐
渐密起来,窗外的世界愈来愈白。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玉婴下了车,四周是稀稀疏疏的梧桐树。她踩着积雪往
前走,走了两步,转过身。几步之外,Nady笔直地站着,玉婴看见他的眼圈竟然红了。
   玉婴心里纷乱。明明所爱的人就在眼前,她却不能上去和他拥抱,不是不肯,而
是不敢。她总觉得一个女孩投入感情之时,给对方的应该是全部,包括自己的身体。
否则,将是长久一生的缺憾。
   雪花眯了玉婴的眼,一阵大风,吹落了她头上的红披中。再睁开眼时,Nady已走
到她面前,把围巾替她仔细围住,接着就把她抱在了怀里。玉婴在他的怀里颤栗着,
Nady说,你永远是我心里最完美的女子。
   大雪在空中飞舞,玉婴紧紧地和Nady拥抱在一起。她想就是这样死去,也是值得的。
   若干年后,玉婴想,也许再好的男人,容忍也是有限度的。Nady给过她机会,是
她自己放弃了。
   Nady对她说:“玉婴,只要你把孩子做掉,我们马上结婚。”
   那一年,他是这样对她说的。
   她拒绝了。不是为了林汉祥,她想要这个孩子。
   以后的日子,Nady和玉婴交往,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那份亲密无间,仿佛总有一层
隔阂。Nady渴望玉婴对他解释过去,玉婴却不愿触及那个伤口。玉婴愈是不说,Nady
对玉婴的过去就愈是疑惑,最后竟有些不相信她的存在,她的背景在他的心里日渐模糊。
   有一晚又下了大雪,玉婴在Nady加州的家里为他煮中国菜。Nady站在阳台上一
时想了很多。他不了解她的背景,他不知道她在北京是怎样一个身份,她如此坚定地
要这个孩子,是不是为了一份旧情?
   Nady一个人在那里胡思乱想,玉婴煮好饭,轻手轻脚走到阳台上,从背后抱住他,
等他有所反应。Nady回过头时,眼里流露的却是一种她惊怕的陌生。
   一顿饭吃了个索然无味。玉婴提出要提前回去。Nady送她的途中,两人为一点儿
鸡毛小事吵了嘴,玉婴至此已完全清楚,她和Nady不可能有结果了。
   圣诞节的时候,玉婴悄悄回了北京。
   居然赶上了林汉祥的婚札。玉婴没有去,她已经彻底不想再见这个人了,当然没
有告诉他,她有了他的孩子。
   玉婴没再去美国。不久,她在北京的一所大学找了份职业。现在她已忘记了临别
时和Nady的赌气。白日,划忙碌于工作;晚上,她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就不免要想
起Nady,想到最深的时候,她会用那块红披巾裹紧身子,沉浸在过去那段最美的日子
里。她想起第一次去他家,在阳台,他对她说,“最冷的日子就快到了,这披巾是Nady
的温暖。”
   玉婴在美国毕竟呆了几个月,人又长得不错,她的身边一直不乏优秀男子的追
逐,但是玉婴知道,因为腹中这个孩子,她已经全然没有了希望。忘记一个人同爱上
一个人竟一样困难。
   又过了几个月,玉婴忍不住给Nady写信,写了撕,撕了写,最后好容易写成了。
寄出去,却没有回音。
   Nady从玉婴的生命里整个消失了。
   其实玉婴走后,Nady一直在打听玉婴的消息。辗转打听中,不免出了差错,他
听说玉婴的前度男友林汉祥结婚,刚好是玉婴回北京的时间,就以为玉婴是回国结婚了。
   Nady心灰意冷,责怪玉婴不给他一些时间,让他心里有一个过渡。过后又责怪自
己为什么要和玉婴吵嘴,甚是后悔。愈后悔,他愈是想念这个中国女子。
   到后来Nady不愿在洛杉矶呆了。不久他换了工作,他没能收到玉婴的那封信。
   Nady的母亲为他挑了一个中产家庭的美国女孩,因为门当户对,两家长辈极力
撮合,这样,Nady很快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隔年,Nady结婚了。
   蜜月的第一站就选在中国,Nady的妻子当然不明白这种选择的意义。在北京下
了飞机,已是12月末。
   这日,北京下了一场极为罕见的大雪,不过几个小时,路上的积雪已有10厘米
厚了。Nady领着妻子去吃夜市,风雪里的夜市到处是灯,是人,是嘈杂的说话声。
   美国女人见到这样一种景象,感到兴奋,吵嚷着要吃一串加了草莓的糖葫芦。
Nady在回首掏钱的一刹那,猛然瞥见一角艳红的披巾,这种披巾分明是加州产的,他
买给玉婴的那一条。他一时心里慌乱,付了钱,不顾身边的妻子转身去找。
   Nady在人堆里穿行,走出数十米远,依然不见那条艳红的披巾,不免疑心不过
是自己思念太深产生的幻觉。又想,如果真是玉婴又怎样呢?她已嫁林汉祥,就像他
已娶了别的女人一样,终归他们是无缘的。这样想着,Nady停住了脚步,眼里滑下两
滴冰凉的泪。美国女人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时,见到他的泪,追问他,Nady说,是雪眯
了眼睛,已经没事了。
   北京最炎热的7月天,玉婴在产房大汗淋漓地生产。在越来越急促的阵痛中,玉
婴几乎要晕厥过去。
   是个女婴,长得像林汉祥。玉婴看着这个左右她命运的孩子,心内百感交集。
真是奇怪,明明不爱那个人了,却有了孩子;明明深爱着那个人,却没有资格为他生
孩子。
   两年之后,林汉祥因妻子不育,离异。玉婴知道这个消息,是在一次同学聚会
上,她正在吃一盒冰淇淋。玉婴不免为林汉祥的妻子可惜,怎么会这样呢?一切都没
有结局似的。
   1995年是林汉祥最背的一年。他研究生毕业一年之后,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工
作。北京本来就大,求职的人太多了,研究生一抓一大把,林汉祥又没有社会关系网,
在被动的求职过程中,他屡战屡败,却还要摆出一副文人的清高样儿。现实永远是残
酷的,林汉祥找不到工作,没有了经济来源,生活越来越拮据。这时,他不免忆起了
玉婴的种种好处。于是,开始对玉婴发出了进攻的信息。
   在百般纠缠玉婴的日子里,林汉祥对玉婴的孩子一直存疑。玉婴感到可笑,他
已经伤害了她一次,她怎么会给他第二次机会。林汉祥追了一阵没有结果,便百般恼
怒,电话追到她的宿舍,以他们有过关系来要挟她。他说,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在乎的,
除了他,谁还敢要她?以后,她和任何一个男人交往,他都会把他们的过去兜出去。
玉婴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狠命扣下了电话。
   紧接着,孩子就病了。
   玉兰花瓣,像一只只白鸽,舞倦了,一片片散落在玉婴的脚下。她身边站着
一个大二女生。女生问她:“老师,美国好吗?我毕业之后,可以去美国吗?”
   玉婴看着女生不染丝毫尘埃的眼睛,突然说:“如果有一天,你去美国,可
以帮老师找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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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options 于 Sep 22 10:44:26 修改本文.[FROM: bbs.hit.edu.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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