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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Quick (大傻大),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感情故事--伤感篇之那个让我痛悔一生的风雪夜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Sep 26 15:37:52 1999), 转信

 　　一天一个神情悲伤的男人敲开了编辑部的门，他说他经历了巨大的伤痛，除了
把它说出来，他没有办法走出这个伤痛。我陪他坐了一上午，除了倾听，我没有办
法安慰他。在一切都被格式化了的今天，听一个女人为了所爱的人付出一切的故事，
我们感受到的是那似乎已离我们太远的爱情。
 　　任燕萍的这张照片，齐鲁随身带着，从1998年4月19日那天起。他把照片放在
一个精致的夹子里，一个很干净的地方。
 　　照片拍在十年前，燕萍最开心的时候。她后来那么多年的忧郁和痛，齐鲁没有
看到。
 　　童年的记忆流着生命中最纯真的情感
 　　在湖南一个僻远的小镇上，齐鲁度过了并不如意的童年。8岁那年父亲因病早
逝，靠着母亲捡煤渣捡废纸把他和妹妹一点点地拉扯大。怜悯和鄙视造就了齐鲁倔
强好胜的性格，从初中到高中，他的成绩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
 　　任燕萍一直是齐鲁的同学。当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疏远齐鲁的时候，这个文静
漂亮的女孩却向齐鲁伸出了温暖的手。不知道为什么，齐鲁那双孤独不屈而忧郁的
黑眼睛总能令她滋生出无限的怜爱。任燕萍的父母是一家小厂的工人，虽说厂里不
景气，但总比齐鲁强多了，每当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燕萍总会多带一份，趁着课
间没人在意的时候，悄悄放进齐鲁的抽屉。从不要人帮助的齐鲁却从未拒绝过燕萍
的关爱，他从女孩温和的目光里，看到了久违的真诚与友情。阳光明媚的日子，齐
鲁也会到燕萍家帮着做些家务。买米做煤球，他几乎包下了所有的体力活，他觉得
这是唯一能报答女孩的地方。一个夏天的傍晚，在燕萍家的院子里做完煤球，燕萍
拎了水让他洗手，自己则在墙角洗头，齐鲁无意中看见她闭着眼睛的侧影，还有那
些发着光的水珠。几只红蜻蜓低低地飞在夕阳里，一尘不染的女生的干净和美令一
身尘土的齐鲁吃了一惊，几乎看入了迷。那画面成为他少年记忆中一个最美的定格。
 　　纯洁无瑕的友情让齐鲁的生活多了份温暖，那个时候，他还不懂得什么叫做爱
情，他心中唯一的愿望就是考上大学!在校园后面的山坡上，他们曾一起数过天上的
星星，齐鲁说总有一天他会出人头地，他要让所有瞧不起他的人都后悔，他还说拿
到工资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母亲买一台电扇，再也不让母亲出去捡煤渣……每当这
时，燕萍总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她想如果能和齐鲁考上同一所大学该多好，她一定
会帮他的，让他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温暖。
 　　1988年，齐鲁如愿被北京大学录取，燕萍也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师范学院。那
是两个少年梦寐以求的事，他们要一起去北京了，在那个大都市里，他们将开始他
们人生的另一次奋斗。
 　　然而，齐鲁还未尽兴地享受考上大学的幸福，母亲却病倒了，常年的劳累使
她体力再也支撑不住。齐鲁要把母亲背进医院，母亲却死也不肯，那要花一笔大钱
，那是她一元一元攒下为儿子读书的学费啊!齐鲁哭了，他说：“妈，你要不去看
病，我宁肯不大上大学!"
 　　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燕萍陪齐鲁送他母亲去了医院。她将500元钱塞进齐
鲁的手中。那是家人为她准备的生活费用，她说，自己读的是师范，省一点能行。
这回齐鲁说什么也不肯，燕萍说，算我借你的，到时还我好了。
 　　齐鲁这才默默地收下了。
 　　他们的爱情没有盟约
 　　在开往北京的火车上，齐鲁与燕萍的手第一次握在了一起。齐鲁涨红脸着说
：“燕萍，到了北京该由我照顾你了。”燕萍羞涩地低下头。这一定就是爱情了，
燕萍幸福地想。窗外，故乡正一点点地远去。北京是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齐鲁和
燕萍因为学校离得远，一星期只能见一面，其他的日子就在想念中度过。开学没多
久齐鲁就发现无论他怎样地节省，但钱总不够，燕萍来看他的时候，常会不声不响
地往他口袋里塞50块。她说她找了一份兼职的家教。齐鲁又惭愧又感激。燕萍在家
里其实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可现在为了他，什么都学会了，她甚至学会了钉被子
，在他宿舍的大桌子上铺了很大一片，戴着顶针低着头一针一针地缝，长发从耳后
垂下来，露出后颈，让齐鲁想到他小时候看到她洗头的情形。他离她很近，闻到她
的发香，和被子刚被太阳晒过的味道。那个时候，他的心中总是涌着甜甜的暖流。
 　　他们真诚地相爱着。从来没有说什么山盟海誓的话，但心里都清楚地感觉到
，对方就是自己的伴侣，是亲人。
 　　1990年6月，燕萍分配刚有了着落，齐鲁忽然接到妹妹的信，信上说她不打算
读高中了，她想去广东打工。看着妹妹的信，齐鲁只有眼泪。晚上，他和燕萍商量
，打算退学：“去打工的该是我，我不能再让妹妹为我失学!"燕萍安慰他：“你就
别乱想了，再过一个多月我不就工作了吗?我寄钱给你妈，你这边有奖学金，还可
以申请助学金，再找份兼职工作，还怕什么呢?"
 　　燕萍分配到市郊的一所中学，每个月从工资里拿出一大部分寄给齐鲁的母亲，
再拿出一些补贴给齐鲁，她自己过得异常省俭。那时候北京能给学生做的兼职工作
并不多，每次燕萍硬塞给他钱时齐鲁总是会鼻子发酸，尤其是他去她那里，看到别
的女老师都打扮得很漂亮，而燕萍却总是那几件旧衣服，显得那么寒酸。齐鲁很多
次对燕萍说，他以后一定会带燕萍逛一次王府井，买燕萍最想穿的衣服，带她去吃
她想吃的任何东西。燕萍笑着说从现在开始她就列清单。齐鲁不知道他的誓言根本
没机会实现。
 　　她离开时他竟没有挽留
 　　大四的时候，齐鲁被推荐参加学校的辩论赛。面临毕业分配，这也是一个很
好的表现机会，他准备得很辛苦，燕萍总是悄无声息地就为他料理好了一切，钱，
入冬的衣服，什么都不让他操心。
 　　辩论中齐鲁渐渐注意到李散心。李散心长得并不漂亮，但据说有个官位不小
的爹，很骄傲。想不到她在辩论中的表现会那么好，机智而且犀利，熟了之后李散
心常常约齐鲁聊天。有一天，她忽然问齐鲁：“你想留北京吗?我可以帮你。”那
天晚上，齐鲁失眠了，未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印在他的眼前。留北京，找一家好单
位，所有的人都在为此搏命，自己怎么就没有好好想过呢?李散心充满傲气的脸在
他眼前晃动，她既然愿意帮自己，就不能让这个机会失去。
 　　直到发现李散心对他的热情似乎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齐鲁才开始犹豫起来
，无论是多么重要的事，都不应该影响到他和燕萍的感情，于是他在她面前提了自
己有女朋友的事，李散心做出一副并不关心的样子，却一连两个月都没有来找过他
，见到了只点个头。齐鲁觉得很后悔，不知道是后悔自己采用的方式还是后悔告诉
了她。毕业分配迫在眉睫，联系的单位杳无音讯，他真的有些急了。
 　　齐鲁越来越觉得自己是那么渺小，站在北京的街头，犹如一个微不足道的蚂
蚁。谁会去在乎一个贫寒小子的感受呢?那段时间齐鲁与燕萍每次见面的话题都围
绕他的焦虑。“齐鲁，我真恨自己帮不到你。”燕萍说。李散心倒是一定能帮上忙
的，也常常来找她，但为了燕萍，齐鲁总在躲着她热辣辣的目光。矛盾的心情使齐
鲁的脾气变得很糟，他很少去找燕萍，见了面又常常无缘无故地发脾气，事后虽然
很后悔，然而烦躁的情绪左右着他，道歉太多次之后，连自己都觉得不诚恳，好在
燕萍从不因此而和他赌气。
 　　“齐鲁，假如分不到北京，我们就回去好了，反正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不一样能生活?"燕萍有一次这样劝他，齐鲁却跳了起来，“回去?回到老家让那些
无聊的人看我的笑话?不!绝不!再说，没有事业，我绝不结婚!"他又说：“燕萍，
我知道你对我好，可别老是一起一起的好不好?"燕萍怔了一下，两人都不再言语。
 　　年末转眼就到了。那天下了很大的雪，燕萍来找齐鲁，和往常不同，她的脸色
很苍白，鬓角沾满了雪花。齐鲁正要问她原因，李散心忽然出现在门口。三人都愣
住了，还是李散心打破了沉默，她说：“齐鲁，你出来一下，有件事告诉你。”齐
鲁看了燕萍一眼，然后走出去。在走廊尽头，李散心告诉齐鲁，他父亲的一个朋友
在外贸公司工作，想从北大要人，她推荐了齐鲁。“据说还可以安排出国，不知道
你愿不愿意?""当然!"齐鲁脱口而出。李散心幽幽地笑笑，“晚上我想带你去见一下
我爸，我爸可不喜欢眼光差的人。你去吗?"李散心问。
 　　齐鲁半晌才说：“你等我一下。”回到房间时，齐鲁觉得脚上似乎绑着千斤重
的沉石。“燕萍，我得出去一下，为工作的事。”燕萍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过身。
“你等我，一定等我!"齐鲁说。
 　　谈话进行得很顺利，李散心的父亲似乎对他挺满意。后来李散心又邀他去跳舞
，跳舞的时候，齐鲁总想着燕萍孤伶伶坐在宿舍里的样子，几次想告辞，可又说不
出口。
 　　齐鲁回去的时候已过了宿舍熄灯的时间。燕萍已经走了。同学告诉他，燕萍一
直在门房等他，直到熄灯才走的。齐鲁有一种揪心的痛，他跑下楼，风雪迎面扑来
，那风雪曾淹没过燕萍孤单的身影。他不由地打了个冷颤，立住了。
 　　那天晚上，他翻来覆去想了很久，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为人，他想燕萍不是爱
他吗?那也一定能理解他的选择。然而要把几年的感情一下子剪掉，他真找不到合适
的词，为什么人生总有不完美的事呢?
 　　然而一个星期后，燕萍一封短短的信却让他如释重负，燕萍说他累了，想分手
。她认识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很照顾她。眼泪涌上齐鲁的眼睛，“燕萍抛弃了我!"
这感觉令他又伤感又庆幸，现在，他谁也不欠谁的了，摆在面前的只有阳光灿烂的
大道。
 　　岁月流逝，所有的往事跟着他
 　　齐鲁顺利地留在了北京，分进了那家外贸公司，李散心以一种胜利的姿态和他
谈起了恋爱，一年后结了婚。日子进入了一种模式，过一天忘一天，一晃就是四年。
 　　李散心依然很时尚，很骄傲，辩论的才能在婚姻生活里发挥得淋漓尽致。齐鲁
给母亲和妹妹寄过很多的钱，但却从未接她们来过北京，散心不习惯与老人一起生
活，齐鲁也从未对她提起母亲捡煤渣的身世。这年秋天，李散心被公派去了美国，
齐鲁的手续还在办理中。等待签证的日子，他忽然想起燕萍，自从那个风雪飘扬的
夜晚之后，他再也没见过她，甚至没有她的消息。他又一次坐在了电话机旁，拨通
了燕萍单位的电话，结果出乎他的意外，一个同事告诉他燕萍调走了，要求去了一
个很偏僻的农村，在靠近蒙古草原的地方，教小学。
 　　齐鲁听了很震惊，因为他知道她那么喜欢北京，后来也是很困难才留在北京市
郊，他不能想象燕萍会作出这样的选择。齐鲁隐隐地觉得不安，这很可能与自己有
关。放下电话，往日的那些时光回到他的眼前，尽管很苦很难，可是燕萍却能令他
感到内心平静和幸福，他真不应该放她走，他相信如果他挽留她，燕萍一定不会走
的。她那么爱他，但是为了能留在北京，他竟出卖了爱情，他只想当着燕萍的面对
她说，是他错了。
 　　签证下来后，齐鲁回了趟老家。这是他毕业后第二次回家，不知道为什么，他
害怕踏上这块土地。临别前的夜晚，他趁着黑夜，犹豫了许久，终于敲响了燕萍父
母的家。两位老人像儿时一般地欢迎了他，这让他颇感意外，接着，他却从老人口
里得到一个令他悲恸的消息：燕萍已经在二年前因白血病去世了!白血病?!齐鲁从未
听她讲过!!
 　　齐鲁已经记不得是怎样离开了燕萍家，昏暗的灯光下，燕萍的父亲将一封信
交给齐鲁，老人颤微微地说：“这是燕萍留给你的，她说等你来了才交给你……”
 　　那封密封着信，齐鲁一直不敢去开启，直到踏上开往北京的火车，齐鲁才小
心翼翼地把信打开。
 　　齐鲁：
 　　如果你正在读这封信，说明你一定来找过我了，可惜我却再也不能像从前那
样牵你的手了。
 　　现在，我静静地躺在这所山村小学的宿舍里，窗外是绿绿的叶子和小鸟的叫
声，一切是那么宁静。原想把一切都深埋在心里，像我的生命一样，无声无息地消
失，可是，我又总是会忍不住拿起笔，写着你的名字，齐鲁，你相信爱情吗?你相
信有一个人在那么刻骨铭心地爱着你吗?
 　　我没有离开过你，一刻也没有，那天李散心打电话给我，说她能让你如愿以
偿，我就知道我将面临人生最大的苦痛。请原谅我的放弃，原谅我的躲避，我没有
力量抗争，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没有告诉你只是不想再给你们生活增
添负担。还记得那个风雪夜吗?我好害怕，我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现在，我已经不再惧怕死亡了，在远离都市的这所小学里，老师和孩子们给
了我一生最大的慰藉。
 　　齐鲁，不要以为我怨恨你，即便对我父母，我也只说我们的分手是我提出的。
在我心里一直因你而自豪。齐鲁，真想用我的爱情告诉你这个世界的温暖，现在
，还来得及吗?任燕萍
 　　1996年4月27日
 　　尾声：爱情的歌
 　　深秋的一个下午，齐鲁独自一人沿着山坡向任燕萍曾经工作过的那所山村小
学走去。向阳的坡上山草长得很密，开着紫色和黄色的花，在风中微微地摇摆着
，带着一种令人目眩的光亮。齐鲁在坡上坐了很久，他听到山下学校的铃声，还
隐隐地孩子的笑声和读书声。“燕萍，我来看你了。”齐鲁站起身，捂着嘴冲着
远方的山峦大声地喊起来，沉寂片刻，他听到无数的回响还有燕萍的应声。齐鲁
的双眼湿湿的，风把远方的声音传递了过来，那分明就是一首关于爱情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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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海无涯，苦海无边!
                             多情愁事多，
                             思愁愁更愁。
                             曾尝愁滋味，
                             含泪愁白头。

※ 修改:．options 于 Sep 26 15:35:07 修改本文．[FROM: bbs.hit.edu.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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