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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oco (可乐), 信区: Reading
标 题: 记忆中的木小鸟(08)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Mar 14 12:22:36 1998), 转信
严静娴的脸立即红了起来,她抬起眼睛看了看妈妈,
然后又看了看忆瑜,忧郁而羞怯地笑了一下就转身
快步走了,闪动的绿衣服很快就消失在那个破烂的木门里
面。妈妈打了一桶水就和忆瑜回去了,那个时候作为名
演员的妈妈是不惯做体力活的,拎小小一桶水还拎得摇摇
晃晃的,水一路泼洒着才拎到她们的小屋门口。 忆瑜坐
在那张旧木床上,看妈妈一点点地收拾着东西。妈妈把衣
服重新折了把它们放在一个大旅行袋中,然 后塞到床下。
房间里还有一张油漆脱尽的桌子,妈妈将一块挑纱的桌布
铺了上去,桌布仿佛是一个神奇的魔术,它一铺上去不仅
这张桌子变好看了,就连整个屋子也似乎变好看了。忆瑜
在这时才第一次在靖县笑了,她从木床跳下来,用小小的
手抚摸着台布上那些娇媚的挑纱花朵。妈妈也笑了,妈妈
柔声说:忆瑜,桌布是不是很美。忆瑜欢喜地点点头说:
妈妈,是呀,桌布很美。 妈妈仿佛是个魔术师,她又弯腰
从一个袋子里一掏,就掏出一面镜子和一个插着塑料花的
花瓶。妈妈将它们摆在桌子上,妈妈在煤油灯光下歪着头
笑微微地看忆瑜。忆瑜也高兴地看着妈妈。妈妈又神奇地从
袋子里摸出一把红色的塑料梳子,俯下身来为忆瑜梳头,
为忆瑜梳完妈妈又给自己梳,妈妈曲卷的短发在梳子上下的
运动中起起伏伏,蓬松而柔顺……
梳完之后,妈妈将红色的塑料梳子摆在镜子旁边,这一把
红色的塑料梳子即使在煤油灯昏暗的灯光下依然闪耀着它
鲜艳的色彩。
时过三十年,在苏忆瑜现在的回想中,这把梳子依然那么
色彩饱满欲滴,它在苏忆瑜的印象中是一小段连续的拷贝——
妈妈白皙的手拿着那把红色的塑料梳,然后妈妈的手停留
在白色的挑纱桌布上,妈妈的手一松, 那把红色的塑料梳
就摆在了桌面上。梳子摆在桌面上之后妈妈的手并没有马
上缩回来,而是在红色的塑料梳上停留了那么一会,妈妈
白皙的兰花一般的手仿佛一种美丽的造型,在红色的背景
上永远地定格在小忆瑜的脑海中了。苏忆瑜在后来的岁月
无数次地感叹,感叹在物质生活贫乏的1967年,那把红色
的塑料梳子就是妈妈美化生活的一件摆设……
在夜幕降临的时候,疤子队长严贱根又来了。这一次来
严队长的面色就没有中午时那么好看了,他阴沉着一张脸
站在那里,身后跟着一个哑巴社员。哑巴手上拿着一些锄
头、镰刀、铲子等农具,一进来就把那些农具往墙角边一
丢,然后脸上挂着一副讨好的笑看着严队长。严队长双手
背在后面说:杨伊眉,今日我去公社看了你的材料,我还
以为你是上面派来和农民掺沙子的干部呢,原来你是一个
犯了错误的人。在某种意义上你和严圣和并没有什么不同,
严圣和出身肮脏而你不仅出生肮脏行为也肮脏,你竟然是
一个破鞋,你知不知道给丈夫戴绿帽这在解放前是要骑木
驴示众的,是要用猪笼浸水的。妈妈捂住脸,一句话也说
不出来。
疤子队长严贱根双手背在后面,在昏暗而窄小的屋子踱
来踱去。忆瑜怯怯地看着他,感觉疤子队长挺着胸背着手
踱来踱去的样子非常熟悉,使忆瑜想起省城的有着厚重金
丝绒帷幕的舞台,疤子严队长走路的姿态就像舞台上那些
男演员走路的姿态。
见妈妈捂着脸,严队长站住了。他说:杨伊眉,你就铁
了心在我们队好好劳动改造吧,你回城已经不可能了,你
的丈夫已经结婚了,你知不知道。妈妈摇了摇头,表示不
知道。 严队长说:你丈夫已经和省话剧团演李铁梅的
俊俏妹子结了婚,这是公社张书记告诉我的。
妈妈捂着脸,头深深地低下了。
疤子严队长又背着双手在小屋里踱了两个来回,然后说:
杨伊眉,你明日就要开工了,早晨天井里会有哨子声,哨
子声响到第三遍时人就要站在天井里,然后下地干活。你
的工资每月十五号上公社去领……说完,严队长一步就跨
出了我们的小屋,忠心耿耿的哑巴社员也屁儿颠颠地跟着
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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