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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amsa (折磨蜗牛的孩子),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妄想狂手记3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Sun Jul 19 19:11:43 1998) WWW-POST
作者[samsa]
May 20, 2001
刚刚办完一个案子。事情做得挺干净,收工回来却堵车,
大巴困在中国美术馆门口。我极力想看清门前的广告招牌
(老早在报纸上看到荷兰艾因霍芬现代艺术馆的巡回展出
即将抵京,不知是否开展了),但无论我怎么挤眉弄眼,这
双四百度的近视眼还是无法把焦距拉到合适的位置,眼镜
虽然在身上,却不便取出来(上面有几丝血迹,我用一张
餐巾纸包着,塞在夹克的内揣里,买票的时候居然差点捎
带了出来,真危险!)。
哎,要是当初没有因为练射击把眼睛给毁了该多好啊!
没办法,只好把焦距拉回来,注视车窗玻璃上一张撕残了
的横贴的标语:这张纸大概一掌来宽,两肘来长,标语是
面朝外贴的,纸张也比较厚,不太透明,再加上暮色已悄
然降临,所以费了我半天劲才辨认"向XXX同"的字样;
据此判断,撕去的部分上大概还应有"志学习!"的字样吧。
撕去的边界上,不仅起了不规则的毛边,而且由于从边沿
往里,撕去的纸越来越薄,残留的纸则相反越来越厚,因
此起毛的面积往"内陆"深入进去,象退潮后沙滩上留下
的湿痕;起毛的纸张容易沾染尘垢,上面留下许多难以名
状的污迹和脏物,也象退潮后海滩上留下的形形色色的杂
物和贝类--令人想起萨特的《恶心》。
不明白干吗写这个,也许是当时凝视得太久了吧,有种不
吐不快的感觉(无意中写出一个双关语,不记得谁说过:
写作就是一种呕吐?)。
我就这么瞪视着那张纸片,直到再也看不出什么花样来,
车还是没有动静,我只好闭上双眼修养心神。
一关闭上视觉的阀门,立刻感到气味扑鼻而来--各种各
样的人的气味:(男人味儿)早晨打摩丝梳过现在已经乱了
的头发里闷着的馊味儿、渍黄的脖子上系着的深色领带里
的汗味儿、干洗的西服上公兽般的膻味儿、开着前口的裤
裆里发出的尿臭味、疲惫到缄口的"侃爷"闭着嘴仍从鼻
孔里冲出来的咄咄逼人的蒜冲味儿;(女人味儿)淋漓的"香
汗"味儿、当作扇子来挥舞的手绢上掷过来的香水味儿、
长筒丝袜翻卷下来释放出来的"内部"的怪味儿、抬起头
就象打开一个桶盖从桶里(低胸领展现出的乳沟里)飘出
的霉味儿、两条"玉腿"以脚踵为支点神经质地一张一合
时从风箱般的裙子里排出的神秘腺体气味……
人,不过是穿衣服的猴子罢了。
May 21, 2001
好久没回北大看录象了。
录象厅总是这么多人,尽管从周一到周日每天放映两场,
可还是免不了人满为患--偶尔挣脱学业的重负,"豁出
去""浪费"一下午或是一晚上的时间,但仍然摆脱不了"负
疚感"的如影随形的追逐的执著的"自学者";逃到喧嚣里
来,以免在空虚里被内心的焦虑和恐慌逼得自杀的孤独者;
或者急于寻觅一块爱欲的田园的"小汗手"情侣--"醉
翁之意不在酒"者则众,真正欣赏艺术者几希。
来晚了。一进录象厅,迎面一大盆过了花期的萎靡的吊兰
传达出一种拥挤闷热的意象。吊兰后面栖息着穿着灰大褂
的工作人员,趴在写字台上打盹儿,两只手爪软不拉叽地
搭在脸旁一叠撕得残缺的票子上。
放映厅和售票厅用几只高大的文件柜分隔开来,靠墙留下
一道门宽的入口,上半截拉着一张围裙大的白布,下半截
横放着一架绿漆的木栅栏。
我掀开布帘,里面黑得象DISCO舞池,一片密密麻麻的人
头上浮起四台24'彩电,两排两列,听到我掀布的声音,几
个头后转,脸上被电视辐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眼镜上
两小片锋利的亮,嘴角带着茫然的傻笑。
我放下布帘。
"没地儿了。"扭头一看,原来是放映员,穿着很"休闲"
的毛衣和牛仔裤,摆出从廉价的好莱坞偶像电影里学来的
性感姿势在说话呢。他那种自重的沉静气味使我不得不承
认:虽然他很蠢,但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来。
"什么?"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又掀开了布帘,这次
是找地儿:所有的正规座位都占满了,中间的发缝(两大
片浓密的黑发之间的甬道)里也坐了不少人,只有第一排
最边上角落里还安得下一张椅子。
"放我进去。"我指指木栅栏。
"没地儿了。"那厮又重复一遍。
"给我一张椅子。"我的语气无从反驳。我付了钱,象提一
只轻便手提箱似的提着一把折叠椅走了进去。
从最前排偶然一回头,好多张不自觉半张的嘴,好象准备
好接收从荧屏上倾泻下来的任何垃圾的果皮箱的开口。
May 25, 2001
上午头昏昏的,把一个好好的程序改得一团糟,幸亏UNIX
下有版本维护功能,才算没把原来的好程序丢了。十一点
钟,又饿又烦,偷偷地给自己下工,溜到食堂去吃饭。
在食堂里呆呆地坐着,吃剩一半的排骨米饭散发出来的热
气把我熏得昏昏欲睡。藏在这间空荡荡的大货仓似的餐厅
的一个角落里,消化我开始太快吃下的食物。
时间尚早,正派的职员们还在办公室里苦干,餐厅里只零
零星星地坐着几个孤独的食客,早餐的残羹冷炙象尸体一
样七零八落地陈列在张张餐桌上,地上到处扔着方便饭盒
和餐巾纸。售饭窗口前空无一人,身穿不洁的白色制服的
服务员双手拄着长柄饭勺在静静地发呆,仿佛挂在灰泥脱
落的墙壁上的褪色的肖像。另一面,一排高大宽敞的玻璃
窗,过度的光照落在漆成乳白色的桌椅上,给人一种冰冷
冷的感觉,使这餐厅更象一间废弃的厂房了。
右手尽旮旯里一位穿着制服的小伙子趴在桌子上打盹,发
出轻微的鼾声,一把棕扫帚斜靠在桌腿上,地上横陈一只
略微有点变形的白铁垃圾斗;离售饭窗口不远的一张桌子
旁斜签儿坐着一位皱缩肮脏的小老太太,用双手捧着一只
煮红薯吃得很认真,面前一只同样皱缩肮脏的塑料袋还装
着两个馒头。
紧挨窗户,背对着我,是一位身材苗条的姑娘:留一头齐
肩的短发,穿一条齐膝的短裙,裙脚在从门口吹来的微风
里象风筝似的始终轻快地抖动着,从背上隐隐现出的胸罩
的横带可以想象她的平坦胸部的性感,而从她频频低头的
样子和右手的轻微的跳动则可以猜想出她用细柄的金属勺
喝汤时流露出的与生俱来的优雅。
我好象有点缓过劲来了:菜里的油星还没有凝结,我决定
吃完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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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的不是我说的,我说的不是我想的,我想的不是我感的,
如此以至最晦暗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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