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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amsa (沙门~谁说我们生活在天堂里),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妄想狂手记25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Tue Nov 24 09:53:40 1998)

Tue Jul 2, 2002

我努力回忆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养成这种漫游的恶习。上世

纪（我还不习惯说“上世纪”，我们每一个人第一次说这个

时都感到一种刺痛、一种震惊）90年代初期，在故乡的县

城里读高中的时候，我已经习惯了无目的的游逛。我那时

是多么热衷于那些狭窄弯曲的街巷的迷宫！我喜欢那些门

前摆放着青瓦花盆的平民院落，窄而深而黑的小店铺：鞋

匠铺、裁缝铺、花圈店，当然还有书店，所有这些都暗示

着比学生的平庸岁月有趣百倍的生活。我喜欢废弃的料场，

工厂背后，河堤和桥，尤其是桥，我在桥上看见灰黑色的

河水流淌，从低坝上跌落下来，发出哄响——只有在那里

污脏的河水才是白色的；流浪汉睡在桥栏上，并且睡着了，

我真希望看见他翻身，“咕咚”一声落到河里去；我倾听河

岸边一家破旧的木板房里放的磁带上的山歌：古怪、单调、

陌生。那种山歌在几乎所有的方面都不象我后来学会听的

那些音乐，它的节奏、音阶和调式都是既简单又丰富，既

程式化又随心所欲，它与其说是歌，倒不如说是从社会底

层的潜意识里逃逸出来的一种梦呓，一种存在病痛的艰难

分泌。如今这一切与我远离了——我明白了，刚上大学的

时候，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中魔似的放下手里一切该做的事

骑车出去狂奔，我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更乐意去到都市的

边沿地带，在那里为一点隐约相似的贫穷迹象而感到欣慰。

“我多么喜欢消失在人群中！逃避沉重的自由，逃避自己

的存在，而成为纯粹的观者、思者，多么愉快！捕获他人

的生活的瞬间，迅疾离开，不追究因果，也不介入世界的

进程，如是，则市侩的争吵也带给我快乐。然而别近来，

陌生人，愿你对我只是图象，我只想满足我的视网膜对多

样性的渴求，我只想分散我的大脑的注意力，以免绝望将

它摧垮。”

我想起知识对我来说还是神秘的传说的时代。象一个探险

家一样一无所知，我多少次在旧书店里惊喜得好象自己独

力发现了一座海岛！那家五金店楼上的旧书店：常年累月

光线明亮、顾客稀少，没有分类的书籍堆满三壁书架和几

排桌子，我在里面进行过怎样细致的淘金！每周总有好几

个中午泡在那儿，每次都要看到两眼发花、再不走下午上

课就要迟到时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为了一本《绿房子》我

竟然要节省两天的饭钱，而在下决心买下那本带有几张插

图的《人体解剖生理学》之前我把它翻了多少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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