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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xian (明灭生存), 信区: Reading
标 题: 铃儿响叮当(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Dec 15 14:27:00 1997), 转信
发信人: sleeping (瞌睡虫——呵欠),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铃儿响叮当（三）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Sun Dec 14 13:29:02 1997)
全班同学都一声不吭地坐在座位上，我们就是在那一天才在我们的生活中遇到契诃夫的
。这位契诃夫就那样低着头站在五十四个坐着的人中间，穿着一身又旧又脏的衣服，听又
矮又胖的高老师高高在上地表扬他的作品，泪流满面。
下课后，我们一个宿舍的一起围在小兵周围祝贺他，小兵，真有你的，想象力绝对超
常! 刘小兵嗅了一下鼻子，抹了抹眼睛说，哪儿啊，我写的是我三哥，我敢打赌，一句
假话也没有。
刘小兵是中文系最后一个来校报到的，其实比他迟的还有一个女生。听说考上大学，
一高兴到黄山旅游，在迎客松下合影留念的时候，不小心滑到岩石下边去了，再也没来报
到。这使我们这一届的开局就带着鬼里鬼气的味道。刘小兵的家正在黄山脚下，不过不是
人烟稠密可以吃游客的那一只脚。从家里出发，走了几十里山路，才乘上车到铜陵，没买
到船票，又不能再买车票，所有的钱都被论毛地计算过了。小兵到了四年级的时候才说起
这段事，而四年级的刘小兵已经很有点人样子了，就多少带有一点富人讲奋斗史的味道。
刘小兵九月二号才到，是和那位不来报到的女生陨落黄山的消息一起来到我们身边的，大
家打量着这个身材矮小，穿着一身旧衣服，说话细声细语的同学，目光里都转嫁了一种莫
名其妙的同情。
不久，大家又都兴高采烈了，因为我们这一届是第一次实行师范生提前录取，所以招
来了许多高分段的同学，是历史上录取分数最高的一年，部分系科与复旦一样，校方非常
高兴，大会小会上都把我们的录取分数线和复旦比，和其它师范大学比，一比就比出了优
势，比出了成绩，比出了希望，比出了未来，比出了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那种自豪。
按照校学生工作处吴处长结结巴巴心长语重的说法，我们不不难想象，四四年之后，本届
学生，奔奔奔奔赴全国各地的，教教育战线，中国的教教育事业由此，历史性地跨上一个
小台阶是不不成问题的。
前途是光明的。
但光明的前途是祖国的，刘小兵却不无沮丧地说。我们都有点惊讶地看着他，他不急
不慢、细声细语地接着说，哪来哪去，我却得回安徽老家去教书。这么早就宣布终审结果
，也太不人道了点。
一句话打到了许多人的痛处，大家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山东来的李玉声音粗浊但
极响亮，哎，我他妈还真上了当嘿，我分数足够上复旦新闻系的了，你偏让我毕业回去教
书去，我冤不冤哪我?大家起哄，学着他的粗浊的口音说，冤啊，你他妈冤透啦，整个一窦
娥呀!
广东来的朱文说，我平时一见到作文头就大啦，高考语文才考了七十大分，都没及格
，你让我回去教书我不怕的啦，有本事在我们那当老师也不少赚钱的啦，但这不是让我误
人子弟嘛。李玉说，那你就等着下十八层地狱吧，我们也救不了你。大家也都跟着说，是
啊是啊，到时候我们有钱了到地狱去旅游也有个好向导了。
郑实说，不，不是十八层，他这样子，要去就是十九层。大家故作不解，一起大声地
问道，地狱历来都是十八层，哪来十九层的呢?郑实是四川来的，家就在丰都鬼城不远，常
给我们说鬼话，讲鬼故事，他这样一说，还是有点吓人的。
郑实停了停，故意卖了个关子，说，你听我说啊，我们那个地方，啊，也就丰都城里
头吧，有一个人，无恶不作，死后当然下了地狱，阎王爷看看，还是自己的一个亲戚，往
轻里判吧，就判他下了第十八层地狱，十八层地狱里也没几个鬼，而且都是些恶鬼，他感
到很孤独，一副众鬼皆醉唯吾独醒，众鬼皆浊唯吾独清的落寞。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到
自己屁股底下传来了哭声。听听像人，再听听像鬼，他纳闷呀，心里说，乖乖，十八层地
狱已经到底了，怎么还有人在下面呢?就敲敲地面说，下面的是鬼是人?下面那人停住了哭
声说，我也不知道是人是鬼，但我是教书先生，阎王爷说我误人子弟，所以让我下了第十
九层了。
郑实讲的，其实是大家都很熟悉的一个故事，但以前是学生，只是那么恶作剧地讲一
讲，现在，自己半截都已经成了教书先生了，再听就不是那个味了，又经他这个从鬼城来
的人这么一搬，不觉心里都有点森然，面面相觑。
这时，一阵鼾声像从地底下传出来一样，悠然而起。大家一起转过头来，发现引出这
场议论的刘小兵倒在床上，神态自若，已经酣然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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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醉欲眠君且去......
我醉欲眠君且去......
一日不见
如三秋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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