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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xian (明灭生存), 信区: Reading
标 题: 铃儿响叮当(9)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Dec 15 14:45:15 1997), 转信
发信人: sleeping (瞌睡虫——呵欠),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铃儿响叮当（九）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Sun Dec 14 14:03:02 1997)
他忽然就不动了，慢慢地抬起了眼睛，盯着我看了好一会，看得我直发毛，我知道这下可能伤害他了。谁知
他慢慢地说，我说还是你最了解我吧?我完了，用不着考试，用不着写论文，反正我是不能毕业了。我没资格考，但
你们谁也不会考得比我好；我没资格写，但是我早就写完了!说着，他从抽屉里掏出一叠稿纸，那样轻松地就掏了出
来，好像是早就准备好掏出的这一天。他捧着这叠稿纸说，你们谁也不会写得比我更好。可是我还是完了，最需要
那张文凭的是我，可第一个被宣布不能毕业的是我，可是我学得并不坏呀!反正我是完了，单等混完这一个月我就可
以回家了，免得回去早了，以后后悔当时就差一个月大学也撑不下来。
最后的话就变成自言自语了。
那我也不能陪你下棋啊?改天吧。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冒出这样的话来连我自己都感失望。
小兵似乎没很在意，只认真地看着我，好像在研究我的睡眠。忽然，他很异怪地笑了一下，说，其实我也并
不是想跟你下棋，我这阶段吧，还真悟出了点门道来。以前吧，一门心思想在哪一方面超过你们，可就是不行，吓
得我自己心虚只有躲出去的份。现在我不想超过你们了，只想跟你们玩玩，嘿，还就成了。你看你这样忙吧，不管
你棋艺多高，还就很难赢我这一个臭棋篓子的闲人。
我想说，刘小兵其实你已经超过我们许多了，至少在某些方面超过某些人了。但看他那副认真的样子，就说
不出口了。
我说你悟性倒蛮高的。
他说也不是，人生嘛，就这么回事。
刘小兵已经不是那个我们人人嫉恨的山村人刘小兵了，他日益平庸，越来越像一个城市人了。使人很容易想
到那个叫仲永的人。
但他不得不回到他的山村去。
小兵走的时候，是我送他到码头的。我们宿舍的人要送他一件礼物，他想了想说，随我要?我们都点头。他说
给我买一辆山地车，作为永久的纪念。我们本来也就这样想的，一开始以为他不答应，怕引起他的不愉快。没想到
他自己开了金口。我帮他推着自行车，他背着个包，显得很高兴，站在码头上东张西望的。我觉得这正是他内心不
踏实的表现，也就有意地避开他的目光。忽然，他转过头，贴着我的耳朵说，其实呢，上次我也就是这样推着自行
车站在这里候船的。船来的时候，大家一起往上挤，我觉得不方便，看见一位当兵的样子的人就请他帮忙，谁知道
是码头的警察。说完，嘿嘿一笑。
我也笑，说，你也太笨了，怎么能弄两辆一起走呢?
他说，要说道理很简单，我哥一辆我一辆，两人民教师不就齐了?
我又笑笑，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笑。
小兵见我没说话，似乎要找点话说说的意思说，其实，如果我不笨，他们也就抓不到
，也就没这么回事了。人不就这样吗，做点坏事，让知道了，都是因为一招之差，有的高
明一点，有的笨拙一点就是了。可惜我是后者，
四年都快齐了，还惹出一个大笑话来。
船来了，慢慢地靠岸，我指了指手里的车说，我们今天来却又没有人要查了。
小兵手扶到车把上，摩挲了几下说，这辆车我是要永远保留着的，即使以后混好了
，混上小汽车坐坐，也把
它好好擦擦，当个老家具摆着。
我想这有可能。据说，公安局为了调查取证，到他家里去查过，所见情况与他文中
所写相差无几。在他家没
有发现预想的那种自行车堆积如山的样子，根本就没有发现自行车，也没有发现他有此前
科(公安人员忘了，此处无
自行车可偷，否则他也不必大老远地把两辆车子往家弄)。倒是方圆几十里都晓得刘小兵这
个人，了不得，一提起来
都竖大拇指头。有人说他家祖坟葬得好；有人说他出生前的那一天，他妈妈梦见什么星钻
到她怀里去了，具体什么
星，山里人见识少，就不得而知了；有人说根本不是星，而是一团火；有人说他从小就与
众不同，一直长得高大魁
梧都是因为他们家门口的那棵百年老树……看来老百姓都把这些便衣警察当成搞革命材料
的，人还没离开山窝，就
传出来刘小兵要在外当大官的消息了，据说都准备改名字了，小兵小兵的不大方。也有人
反对，说叫小字号当大官
的也多的是，还是不改的好，一定请转告小兵同志，名字嘛就是名字，出了名的都好，还
是不要改的好，也免得家
乡人民记不清。弄得这些警察们哭笑不得。捧了一大堆风雅颂回来了，连此行的目的是什
么都忘了。所以只好从轻
发落，把他放给学校处分。校方几个头一研究，如果张扬出去，又得给兄弟学校抓小辫子
，落下个失误在教育的口
实。鉴于他的特殊情况，又马上要毕业分配回去，所以也就没有大张旗鼓，但那张毕业文
凭就不发了吧。最后一件
轰动的事就这样化掉了。
人流开始动了，小兵接过车子。我说，看来这是你经手的第三辆自行车了?他凄然地
一笑，摘下腰间的BP机，
说，回去反正没用了，给你吧。塞到我的手里后，头也不回地挤进了人流。
我怔怔地站在岸上，直到汽笛一声长鸣才醒过神来。这时手里的BP机忽然叫了起来
，我赶紧对着船大叫了一
声。小兵正站在船舷，向我挥挥手，猛地摇响了车铃，车铃被船的轰鸣与离别的嘈杂淹没
了，而我手里的BP机却像
被遗弃的孩子，拼命地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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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醉欲眠君且去......
我醉欲眠君且去......
一日不见
如三秋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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