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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小说] 爱情魔术师 8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Jul 22 17:39:48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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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小说] 爱情魔术师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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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声磅礴如惊雷,碎石冷剑,铺天盖地狠酷来袭。

  El amor brujo。 肃杀西班牙,以嫉妒为主题。

  镜室里,早春的峭寒湿答答地爬上汗透了的背脊。佛莱明哥响板,
声声回□,乍听以为单调,仔细再听,就会察觉隐隐预警的危机。

  月□之夜,野营的吉普赛女郎群聚於沈默海滩,点燃枯乾如残骸的
柴薪,霎时,熊熊烈□伴随隐远涛声,妖魅地狂舞了起来。空气静静循
环,不安的气氛也奔流著,白日残馀的乾燥与温暖,已经散尽了,寒意
自冰凛的砂砾向上窜升,由足趾之间刺入血管。女郎们表情皆肃穆,她
们凝视著威吓的火光,戒惧戒慎地围成驱邪的Magic Circle。这一切,
皆缘自背叛。坎德拉,美丽的吉普赛少女,爱上青年卡蜜罗,因为她的
移情别恋,死去爱人的亡灵也因之愤怒骚动了。

  舞者直挺腰□,木质鞋跟沈郁地扣击地板,每个人都盘踞在落地镜
前,用心地揣摩著。经过反覆的辩论与协调,终於敲定「爱情魔术师」
为初夏公演的压轴舞码。与其说这是民主的结果,毋宁说是雪泓的独裁
。不知为何,雪泓对此阕舞剧情有独锺。学长们多持反对意见,以音乐
的风格来看,上演这出舞剧对他们这些业馀舞者确实具备相当难度,不
同於传统的佛莱明哥舞曲,舞者必须很精准地抓住交响式乐句所呈现的
节拍,适时扣落脚跟与响板,特别是群舞的部份,需要非常多的练习。
再说,往年舞团公演时,多半选择小品式的舞码,从来没有上演过叙事
舞剧的经验。学长们并不信任後辈,但是雪泓非常坚持,身为现任团长
,舞团的传统亦赋予他裁量与策划的权力,他大刀阔斧展开计画,选角
、编舞、集训、排练......动用了各种办法,在活动空间竞争得非常激
烈的社团活动中心里,取得许多时段的使用权,再以近乎强硬的姿态协
调各组团员排练的时间,这是相当了不得的硬派作风,为此得到个新绰
号:「铁血俾斯麦」。雪泓当然不会理会这个满带挖苦的批评,他根本
就不会在乎。只是,雪泓并不知道,这段时间里,他费了多少心思,在
学长与团员之间,竭力发挥润滑的角色。

  编舞进度有点儿落後,最近雪泓的心情显得有点焦躁,看得出强抑
脾气的表情。此刻,他监督著女孩们排练,火祭之舞。在这一幕中,少
女们协助坎德拉驱灵,希望借助火□与舞蹈的魔力,祛除爱人亡灵对她
投向新爱情的威胁。大概是因为雪泓阴晴不定的表情和音乐搭配得丝丝
入扣,无人胆敢造次,他一次又一次地反覆段落,双掌都拍红了。这一
幕的舞者多半是学妹,几个曾经被雪泓骂到痛哭的女孩,现在都表现得
很稳定。


  蜂鸟女孩临镜而立,长发挽成圆髻,光洁的额头和鼻翼上,凝著晶
莹的汗珠。她专注地揣摩坎德拉那种毫不妥协的刚健媚态。「为了爱情
的缘故,格拉那达的女子会不择手段的。」她的神情彷佛如是说。响板
甩拍之际,他想,连眼神都自成风格了。

  窗外的银桦是墨绿的,天色灰暗,照明不足的室内显得格外阴冷。
冬季算是结束了,可是温度依旧,他披上外衣。CD卡匣上头的文字,已
经看过好几遍了,此时他仍心不在焉地再度读著。

  ....  The scene  is a Gipsy camp in Granada.  Candela, a
   beautiful  gipsy, is in love with Carmelo, but is haunted
   by the ghost  of her dead lover, whose  memory  threatens
   her hopes of finding happiness  with Carmelos.  The music
   of the  "Introduction  and  Scene", with  its  insistent,
   rhythmic figures, portrays the jealousy of Candela's dead
   lover, and is to recure  at various  points....  The dead
   lover appears in "The Ghost" and torments  Candela in the
   "Dance  of Terror".  In despair, Candela  and  the  other
   gipsies  form a "Magic  Circle"  and mutter  incantations
   over  a smoking  cauldron.  Chords  on  the  piano  sound
   "Midnight", which is the signal for Candela  to begin the
   "Ritual  Fire Dance", in an attempt  to drive  the spirit
   away, but the reappearance of the "jealousy" motif in the
   "Scene" which follows  proves that her efforts  have been
   in vain,.... she sings of the fleeting nature of love, As
   she does  so, however, she remembers  her former  lover's
   susceptibility  to a pretty face and enlists  the help of
   another  gipsy,  Lucia.....  "Pantomime", begins  with  a
   restatement  of the "jealousy" motif, but after Lucia has
   danced  to the  ghost, the  harsh  accents  of  the  dead
   lover's theme are audibly softened as he succumbs  to her
   charms.  Candela, freed  at last  from  her tormentor, is
   united with Carmelo....and  in the "Finale" they joyfully
   greet the morning bells......

  沈郁乐章宛若隐隐轰隆的春雷,嫉妒主题反覆出现,亡灵的纠缠,
看似无止无休。

  「嫉妒的本质究竟是什麽?」他想,自己应该懂得。「嫉妒源自占
有,在背叛中爆裂,然而,这仅仅是可观察的表象。」他在心中默默书
写著:「嫉妒其实是一种对消灭的恐惧,恐惧自己的存在因为被遗忘而
烟消云散。」人的一生会经历两次死亡,一次是肉体的死亡,另一次,
是被自己所爱之人遗忘的死亡。他听见亡灵那股难以平息的不甘,愤怒
地、威胁地、呐喊地、恫吓地地在乐章之间反覆咆啸著。「嫉妒是因为
恐惧那种无能为力的第二次死亡。人的一辈子到底要经历多少次这种精
神性的死亡呢?」他看见亡灵怨怼的表情,在落地镜中愀然注视著自己
。那是自己的脸,挺峻的鼻梁也蒙上蚀月般的阴影,他怔怔地望著镜中
的自己,歉然地想:「我很同情你,但是,我无能为力。」

  蜂鸟女孩□丽地踮起足趾,发丝散乱,狂风骤雨旋律中,少女们响
板奔腾如急马。雪泓面不改色地直视她们火□般的舞姿,丝毫不为所动
。他望著雪泓的侧面,蜂鸟女孩的侧面,觉得自己已经预见了命运,第
二次死亡的命运。镜中亡灵仍凄切地哀嗥著,他向它怒叱:「安静点!
急些什麽?待会儿你就会被另一个女子迷惑得忘却初衷,现在有什麽好
吵的?」他开始觉得它既引人同情又令人轻蔑。难道嫉妒这样的东西,
那麽容易就可以转移而消失吗?他思索著属於自己的情绪,觉得无法相
信,无法相信嫉妒居然可以这麽轻易地转移。「难道嫉妒仅是一种廉价
的感情?」想到心底隐讳的感情,居然可能仅仅是种廉价品,他不禁沈
浸在自己低回的感伤中。「自己的第二次死亡......」人活著的时候,
也一直是受到精神性死亡威胁的,就算这种死亡可能会在另一个人手中
复生好了,死亡的时候,总是不甘。预知死亡纪事,他想,今天的银桦
乱纷纷的,不似蜂鸟,倒像黑蒙蒙的乌鸦,成群飞在预警的天空中,但
是,那个掌握他死生权柄的人,却浑然不觉。关於这一点,他没有愤怒
,而是淡淡的感伤。   
 
  团练告一段落,雪泓宣布休息十分钟,女孩们松了一口气,开始谈
笑了起来。雪泓汗流浃背朝他走来,御寒的米白毛袜松垮垮地落在他的
脚踝上。这回团练成绩颇令人满意,因此,他的脸庞透露轻松,是柑橘
色的安达鲁西亚阳光。他在他身畔坐下:「哇!流了好多汗,连毛巾都
湿透了。」他把外衣递过去:「披上,当心感冒。口袋里有手帕。」

  雪泓在他口袋中一阵摸索:「咦?这手帕?」他讶然掏出一张染满
褐色血渍的手帕:「怎麽?这条手帕还不丢掉?」

  「不是这条,」他说:「右边口袋里头有条乾净的。」

  雪泓掏出乾净的手帕揩拭脖颈的汗水,他说:「改天买条新的手帕
还你。这血迹,我看洗不掉了。」

  「不用了!」他低头接过:「不过是一条手帕。」顺手又将它揣进
裤袋中,而雪泓已不甚在意。

  雪泓已不甚在意,手上的伤,想来不再疼痛。是的,应该不再疼痛
了,瞧他刚刚打拍子可不是打得挺带劲儿的吗?但是雪泓怎麽可能知道
,当初,他看著他墨红血液□□涌出,心中掠过一阵邪恶的快意。那无
以言喻的欢喜,像不著痛□的触电一样,窜遍全身。山上那夜,好冷好
冷,他们五人在户外煮食,雪泓用随身的瑞士刀割开食物封袋时,不慎
将自己划出好大一个口子,四个人手忙脚乱的慌了,蜂鸟女孩一时找不
到面纸,他掏出自己的手帕按了上去。

  「痛不痛?痛不痛?」两个女孩慌得直问。

  「没事没事!不要担心。」雪泓笑著:「不会很痛。」

  吓死人了,他想,还没见过血流得这麽丰沛,像地面涌出的泉水似
的。他按著雪泓的手掌,雪泓说:「喂喂喂你轻一点啦!本来不痛都被
你按痛了。」他不好意思地松了手劲,看著血迹慢慢在布面上泛开。蜂
鸟女孩找到面纸了,两人换手。蜂鸟女孩说:「糟糕你的手帕是用过的
,是不是应该找个碘酒或双氧水之类的来消毒一下呢?....」他有些赭
然,雪泓还在咕哝著:「没事没事,不要紧啦......」他自告奋勇跑回
旅馆向柜台问药,口袋中揣著血淋淋的手帕。那湿度,黏黏地渗过口袋
,贴上他的大腿。心中其实有点罪恶,看他们三个紧张成那样,自己隐
讳著的那种感觉,实在太不应该。不过,真的没有办法。当他看著雪泓
的血液蔓过他的手帕,那张曾经吸吮过他汗水的手帕,正欢乐地吸吮著
雪泓的血液......那种触电般的、无与伦比的酣然快意,邪恶地、坏坏
地、情不自禁地流遍全身,全然无法扼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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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一生中最兴奋的时分!

※ 来源:.紫 丁 香 pclinux.[FROM: 202.118.226.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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