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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蚀骨 1(转寄)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Aug 21 08:28:56 1999), 转信

发信人: Jess (针儿),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蚀骨 1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Sat Aug 21 03:00:55 1999)

                          蚀骨

    也许前面有个柜台，卖着质地优良而货源充足的商品？这一道

人潮正在缓慢移动，秩序良好，绅士淑女得超出常规。我向来不喜

欢排队，这次却有些欢喜这种和缓的气氛。人潮自动前移，并不需

要自己走动，有那么一刹那我误以为自己正站在一条流水包装线上，

两旁的打工妹将会伸出手来，在我身上插个零件或贴个商标什么的。

    低着头看了一眼，我吓出一身冷汗：我的脚正踩在虚空中——

只有虚空。

    看看周围的人，气定神闲。我不由告诫自己：别露怯！

    慢着--我刚才眼睛的余光扫过了身后一样熟悉而又陌生的东西，

心没来由地蹦地一跳！慢着——那是——什么？

    我的头颅似乎被卡住了，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好不容易，颈

骨喀喀响着，我用很大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拨腿飞跑或坐地痛哭的念

头，往后望去——

    地球！那是我们的地球！！我们可爱的地球！！！

    它是淡蓝色的，沉默温柔，带着母亲的气度，似乎是微笑着地，

撩开了一层白云的面纱，我看见我更熟悉的万里长城的影子，象条小

龙似地在云里隐隐地钻来钻去。

    我的腿软了，脑子却分外清楚，我善于推根溯源，解决问题，这

一点连我自己也很满意，我得想想，我是怎么流落到这里来的？

    刚才，嗯，洗过了澡，开了音乐，关了光管，开了床头灯，下了

蚊帐，躺在床上看书……没做过什么太特别的事，不过是日复一日所

做的……

    如果我在外太空，那我就不能呼吸。

    我有点恐惧，死命地呼吸了两下，氧气猛烈的气流从鼻翼涌入，

源源滚入肺部。我不禁想双手合什感谢上苍。

    然后我忽然明白了，我一定是被梦魇住了。

    在梦中，知道自己梦魇，自然不算很快乐的事，却是件令人安心

的事。

    我问站在邻近的一个年老男子，他的头发灰白，有点肚子，穿一

件肥大的白色文化衫背心，摇着把写着字的葵扇，我觉得他外型挺像

我爸，也许同样是个善良得有点饶舌的老人。

    我问他："我们要去哪儿？"

    他说："去黑洞。"

    "黑洞？"

    "黑洞并不是个洞，它是颗单位质量大，引力大的星星。"

   "我知道，它引力大得连光都被吸住了，所以看起来黑沉沉的，所

以我们叫它黑洞。"

    老者不高兴地将头转向了别处，我发觉自己还是不太懂得应该在

适当的时候装装傻。于是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老人家吃这一套，让

他们高兴高兴也没什么不好，虽然这未免圆滑了些。近年来已越来越

多人赞我"终于"懂得人情世故了，这加重的"终于"两个字常常让我心

里不舒服，因为我现在并不"终于"比以前快乐。

    我恭敬地再问："请问您，我们为什么要去黑洞呢？"

    "你没有开会吗？（我心想：糟了！又忘记了！大名又要被打印出

来贴在楼前，又要被扣点奖金了……）文件说我们要去黑洞。"

    "谁的文件？"

    "领导读的文件。"

    "文件是由哪里颁发的？"

    "领导颁发的。"

    我心里有点急，暗暗骂他是个糊涂虫，却只好再问："文件的标题

是什么？"

    "我忘了，打了个瞌睡。"

    我叹了口气，恐怕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不过还是满怀希望地问：

"能不去吗？"

    "不能。这是第二十二条军规规定的。"

    我瞪目结舌，勉强说："我又不是军人。"

    "第二十二条军规规定了，军人及军人以外的一切人都要遵守本军

规规定。"

    我气坏了："我又不是不知道'第二十二条军规'只是本书！你别糊

弄我！"

    "这是社会游戏规则，哈哈……"

    "哈哈！"前后左右的人都在哈哈笑着，我彷徨地四下里看，只见到

一双双张开的大嘴，像林立的黑洞，我恶作剧地想往这些嘴里扔花生米，

让他们噎着就不能笑得这么开心这么讽刺了。

    手里果然多了个油纸包，我闻到一丝香气，炸花生米的香气。

    我却颓然地松脱了手，有几个理由：第一，我的胆子并不是很大，

我不得不承认我怕被群殴；第二，这并不能解决问题，所以我不会采用

这种方式——人总是善于为自己辩护的；最后我对自己说：我还是个好

人，不想这么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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