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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oomsday (我花开后,百花杀), 信区: Reading
标  题: [重贴] 台北爱情故事 1-5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Jan 17 15:23:07 1999), 转信

                   * 台北爱情故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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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 
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 
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 
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者番同。 
                                          -- 晏小山。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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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下列车轰隆轰隆前行。空气中弥漫一股属于夏日的气息,令人昏昏欲睡。 
不愿自己睡眼惺忪面对她,只得打起精神,看着窗外急速后退的风景。夏日白花花的 
阳光映得一切迷迷朦朦起来,田园风光只剩一抹抹的绿。车过浊水溪,进入嘉南平原 
,是呵~~,快到她家乡了。高高悬着的心似乎获得了点解脱,又觉得落不到底。窗外 
远处一团乌云正在纠结,但阳光依旧耀眼,似乎不觉它的存在。于是我只得低下头来, 
再次细细读着随身的一本小书,只是思绪早已飞到她身边。 
 
     认识她,不,应该说是爱上她,只是最近的事。念专科以来,跟她同学四年了,她 
之于我或我之于她,不过同学两个字。我玩我的社团,读我的芥川,听我的AirSupply 
喜多郎,跟人家学参禅,画海报,编校刊;她,只是纯朴的来自南部的女子。总是一个 
人来,一个人走,中午呆在教室吃便当(自己做的),睡睡午觉,不参加我们那一票人的 
高谈阔论或对酒狂歌。放学了,就一个人走回宿舍。生活之于她,永远是如此干净而 
单纯的。对于我们这票五陵年少而言,乏味单调是生命的杀手,自不会与她有任何交集。 
 
     第一次感觉到她的存在,是在一次(又一次!)失恋的伤痛后。低着头漫无目 
的地在街上走,只想以肉体的疲乏折磨冷却麻木心中的伤感。走着走着竟然碰到 
她。在人群中同学两个字的意义变得亲密而强烈起来,遂请她去喝木瓜牛奶。也不 
知怎地,对她并无任何防备地,将心事全部宣泄了出来,然后喝着和着我涕泪的木瓜 
牛奶下肚。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投我以同情的笑意,不发一言,一句评论安慰也 
无。就任我说着怨着恨着,她只是位听众...。那一霎那,感觉她的目光中有一种体 
谅与包容,教我感激的心竟觉不安不舍起来,遂只能笨拙地谢着她,付帐,陪她回家。 
 
     自此后,她成为我的最佳听众。遇到挫折感伤,第一个就想到要说给她听。交 
换的条件是要教她功课(因为我的功课还可以)。关于那些男女情爱有的没有的,我 
不敢想太多,因为深怕这层会使我们之间单纯可贵的朋友关系,复杂起来。因此,对 
她我敛起玩世不恭的五陵年少神态,犹如告解般向她述说我内心种种矛盾与挣扎苦 
痛。而她,一如以往,只是静静当个听众,我必须学着去观察,揣摩她心中不欲外人闯 
入的,深邃的内心世界。好像变成例行公事似的,考试前我就会把笔记整理标示好, 
印一份给她;而在图书馆她总会跷课帮我占个位置,然后桌上有包热腾腾的小笼包。 
下课后我会抱着书,陪她走到站牌等车,一直到她上车了,我才走回属于我的站牌 
去。一份淡淡的情感,就这样孳生了起来。 
 
     那天大考考完,她说晚上要跟大家去"疯狂"一下,要去夜游,问我要不要去。我 
心想反正没事,去玩玩也好,就答应她了。是晚,跟她姊妹们,班上同学,搭了公车上 
阳明山,然后沿仰德大道而上,伴着星光晚风,慢慢走着。我跟她走在一起,聊着..。 
月光映射下来,将她脸庞轮廓变得模糊发亮起来,我发现今晚她的笑意似乎特别迷人 
妩媚。收敛一下自己有点心猿意马的心情,跟她聊着些心事。山风吹来,一阵幽香袭 
来,不是夜来香,不是木樨花,却是她身上的幽香。使我心中起了莫名的扰动。两人 
越走越慢,落在队伍最后,索性就离队了。跟她走到瀑布群,两人聊着,一阵风吹来, 
带着水汽,空气突然静默起来,只有水流声。我俩停止说话,怕坏了这夜的宁静。我 
望着她,白皙的脸颊因走路而泛上了层红霞,明艳动人,终克制不住心中的冲动,抱住 
她亲了起来。她似乎震惊于我的唐突,紧闭着嘴,凭我的唇舌在她嘴上"亲"着。然后 
她一把将我推开,显然是吓坏了,脸色变得苍白起来,炱然欲泣。我惊觉自己已经吓 
坏她了,只得嚅嚅说着对不起...。她转身而去,我在后面追着,埋怨起自己的唐突与 
冲动,她只是快步走着,对我视而不见,更别说是我的解释与道歉..... 
 
     就这样,我的一时冲动坏了我们之间辛苦维系的关系。从那夜起,她刻意躲着 
我。不来问我问题,下课就闪出去,也不直接去坐车,害我在站牌空等她好几回。也 
不问我问题,考试前我藉故打电话到她的住处,问她准备的如何,暗示她我可以帮她 
准备功课,她却只是笑笑地回绝了。我感到跟她的情谊慢慢疏远,心中除了自怨自叹, 
还有份不甘。那天一下课,我就马上跟踪她。就着天雨蒙蒙伞花的掩护,我跟踪着她 
那粉红色的小伞,跟她进了图书馆,上二楼。我跟了上去,见她低着头读着杂志。我 
绕了过去,挑了个可以看到她的角落,也抓了本杂志读了起来,眼睛余光则扫描着 
她。我终究不适合干跟踪的工作,低头读了一页文章,再抬头时已芳踪杳然。我快步 
走到窗户一望,粉红色伞花已经快步走出校门。我急急抓起伞追了出去,也不及撑伞 
就跑了起来,追到她身边。 
 
     她见我一身雨淋狼狈样,就停了下来。我喘了喘气,对她说: 
 
"我追得你好苦啊!" 
 
"我又没叫你追",她幽幽答着,语气有点哀怨。 
 
"是呵~~~都是我自己太傻!",我忿忿说着 
 
".....",她不答,慢慢往前走着。 
 
"对不起!",我陪着不是。 
 
".....",她仍不答。 
 
刹那间我惊觉对于她的内心世界我所知有多么有限。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把我推开, 
如果她对我有好感(我感觉得到);她为什么不理我;甚至她为何生气;以及为何我这 
么在乎她?是我真的爱上她了?还是只是不舍这份友情?抑或仅是不甘于自己被" 
抛弃"不理的不舒服。我无言,觉得再跟下去只是徒然,遂止步下来,望着她慢慢走远。 
 
     四月台北的春雨霏霏,我任这絮雨如丝飘在身上,仅觉眼眶有盈泪的冲动,好像 
那枚越行越远的小粉红花,终将落坠于地,化为春泥,一去不返。 
 
 
 
                       * 台北爱情故事(2) * 
 
 
     我知道我吓着她了。 
 
     在同学心目中,我是属于有资格玩爱情游戏的那种人。撇开外表不谈,因我杂 
学甚广,虽不精通,但至少在很多女生心目中,算是那种懂蛮多的,有脑子的帅哥。加 
上我会打屁,还算有点幽默感,所以很容易跟人家打成一片;加上五官也算端正,长相 
又斯文;至少照镜子时不会吓到自己。有时对着镜子也会自怜自恋起来。长到这么 
大,单恋次数倒不少。也学着跟人家交女朋友,但就是联谊,看电影,吃饭,跳舞那一 
套。大概自己条件还不错,每次跟女孩出去,多少可以吃吃豆腐,小则拉拉小手,大则 
亲亲嘴,甚至...。哎~~就是没有遇过把我推开的那种,而她 -- 兰 --是第一个。 
 
     夜路走多了当然会遇到鬼,像我这么花心的男人,失恋的记录也必不少。反正 
只有第一次比较难过,认识一个德育护专的,也是去联谊认识的。跟她拍拖一阵子后 
才听她说有男朋友,还拿照片给我看。心高气傲的我不能忍受这种挑衅的行为(什么 
跟什么..跟我展示?示威?威胁?),遂很潇洒地跟她说再见。说好还是好朋友的,自尊 
心却让我不想跟她联络,好像这个人已经从我生命中消失,挥发一般。直到有一次 
吧!?走过仁爱路,经过一家常跟她去的Coffee Shop,猛然想到什么。就站在窗外面 
看着习惯跟她坐的位置:靠窗,两张长背椅,一只小茶几,绿格子桌巾,桌上一瓶插着 
几朵蔷薇,花瓣凋零满桌。想着想着自己竟有想哭的冲动。于是一个人呆呆走着,自 
仁爱路而下,一直走到中正纪念堂。这大概是印象比较深的一次失恋吧!?若说幻灭 
使人成长,我成长的方式却是谈恋爱;避免幻灭的方法就是浅尝辄止。不要把自己的 
心掏出来,大家谈谈恋爱做做游戏,让情感有地方宣泄,就是不要当真。好比打场篮 
球,浑身弄得汗流浃背,体力耗尽了,打爽了,在旁边喘息时,who care 刚刚比数多 
少。不管别人说我花也好,骂我游戏人生也好..I dont care...这是我的恋爱篮球 
哲学--你可以为好玩,爽打球--就是不要就是不要为了那个分数打球--打起来不爽, 
也不好玩。谈恋爱也是如此。 
 
     人不痴狂枉少年。我以自己这样游戏的态度为乐为傲。我还年轻,心情还不定; 
学着张清芳拉高嗓子唱歌。年轻的心是不易定不想定呵~~~。只是想谈恋爱,想知道 
心疼心碎的滋味,对象是谁,找呀...找找找..把心掏出来...不可以..只能说说..千 
万掏不得,即便要掏,也无从下手...大概不曾真的爱过吧!?只是我的爱人(每一个) 
要我摘星星给她,我也拍拍胸脯说没问题。因为年轻,可以挥霍浪掷,可以醉酒狂歌, 
可以说了就算...现在年纪大了,回想起来,有点惊心动魄,当年的痴狂。呵~~~当时 
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也是不当一回事的。 
 
     读着米兰昆德拉的,对汤玛斯边开人家头骨边吹口哨的帅劲不能忘怀,跟不同女 
人上床,就是不要在她家过夜--我--徐少青--就是要学这么帅,这么潇洒的主角。 
 
     只是我不知道,至少当时,什么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 
     什么是生命中可以承受的? 
     什么是生命? 
     什么是轻? 
     什么是重? 
     是不是要碰到我生命中的特瑞莎,汤玛斯才会停止游戏? 
 
     我不曾也不愿去思考这些问题。对我们的青春,我们的年少,这样的问题太严 
肃,太深奥,也...太沉重。 
 
 
     我胡思乱想着。想到荒唐处,不免一笑。玩世不恭的结果,就是认真不起来。 
跟某一任女友去看部爱情片,连片名都忘了。我在里面睡得一塌糊涂;她则哭得稀哩 
哗啦。出了戏院她还红着眼眶,我则板起脸教训她: 
 
"有啥好哭的..这都是编剧导演演员串通好要骗你们眼泪..还有钱的!" 
 
"好莱坞连几分钟一个高潮几分钟一个暴笑都设计好了!" 
 
..... 
 
我自顾自地念了一堆,表现出自己有多理性。回头却见她惨白着脸,咬着嘴唇。 
 
当然,那是我跟她看得最后一场电影..哎..她叫什么名字来的..忘了...。 
 
有时也为自己的寡情感到恐怖心惊。 
或许过度膨胀自信只为了掩饰自卑; 
薄情只是为了补充自己流失过快的感情; 
嘻笑怒骂只为了平息心中的空虚不安; 
而游戏..是为了..不愿回家。 
 
     我就这样晃啊晃的...谈恋爱--失恋--又一次恋爱--又失恋...好像个无穷回 
圈。朋友只要看到我突然不聒噪了,变沉默了,或是呆呆翻着书,就知道我大概"又失 
恋"了。反正最多三天,我又会陷入另一次爱情游戏当中。 
 
"不要因为恋爱或失恋而垂头丧志,那样违反恋爱篮球论",我跟自己这样说着。 
 
     我不知道一次又一次的恋爱游戏总会让我输光所有的筹码:青春的,感动的。 
寡情的缘由,在于滥情太过,不珍惜自己情感,任它流失于情爱游戏的赌桌上。而自 
己真的诚心爱过痴过?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是她使我在将近输光自己情感家当的时刻,把我拉了出来。 
     我只知道是她使我跳出情欲循环不绝的无穷回圈,知道单纯的可贵。 
     我只知道是她使我从滥情的缤纷迅幻迷梦中醒来, 
     邀我见 
     青天的青 
     白云的白 
     阳光的亮丽耀眼 
 
     她是 兰 
 
     我这个汤玛斯生命中的 特瑞莎... 
 
 
 
                          * 台北爱情故事(3) * 
 
 
     其实兰不能算是美女。只能算是中等美女。记得电影中的特瑞莎 
吗?  兰的感觉就跟她很像。属于那种贤妻良母型(我第一次看到她就这样认为), 
但在舞台上,她绝对不是光芒耀眼的女主角,当然,除了她自己的戏外。但是感觉 
她生命的戏一直缺乏男主角。(多年以后她才告诉我,是真的悬缺男主角)她就这 
样独来独往,好像没有人能进入她的内心世界。即便班上的女生圈子里,她似乎 
永远当个听众,不会有属于小专科女生的喧闹与聒噪,只是静静听着,笑着。 
 
     我常在想,要是没有遇到我,兰是不是就这样静静地听、笑;酷酷地走路,悠 
游于她的小世界,或许是深邃悠远的,那是什么情景? 
 
     我也在想,要是没有遇到兰,我是不是还是只乱舞的狂蜂,恣意狎玩自己的 
青春、情感,或许终将身疲力竭坠地,或另有所归,那又是什么情景? 
 
     (当然,我不知道也想不到,我的生命将出现第二个重要的女人--莉--她的 
出现与不出现,又为我跟兰的生命带来或不带来什么改变?) 
 
     总而言之,也不知是生命中本具不肯服输的特色?还是真对兰动了情?自那 
个雨日起,我决心要重新获得她对我的信任,与,爱意...我如此认为。 
 
     我更认真抄笔记,考试前提早到校,将事先copy好的笔记重点放她抽屉(专 
科学校座位是固定的)。但往往第二天,看到笔记仍原封不动地摆在那边。 
 
     我买水果吃会多买一包,摆她桌上。她却笑笑,说她吃饱了,然后分给左邻 
右舍吃。 
 
     我会跟踪她..远远的,一如以前跟她并肩走。直到她到了站牌,上了公车。 
然后再走回我的站牌。 
 
     为了她,我加入书法社,写着歪七扭八的毛笔,弄脏了手脸,只是为了偷偷看 
她磨墨的恬淡姿态。 
 
     我第一次察觉到她的美,她的笑靥,她的眼神,甚至她低头浅笑的小动作,有 
多迷人。而我,竟未曾察觉过,这四年以来,她一直在身边啊!只是我眩目于天边 
红霞的艳丽动人,却忽视了脚边芳花的恬静可爱。 
 
     很快的,我的脑子充满了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小动作,她的温纯软语。纸上 
不知不觉竟画满了她的名字。我想...我爱上她了... 
 
     我那一票狐朋狗友本来认为我只是在玩,还跑来劝我,好兔不吃窝边草,班 
对不好当,要是弄僵了将来天天见面多尴尬。我笑笑,也不想辩驳什么。只是加 
强我温柔的攻势。她会感动的,我想...。 
 
     令人哀伤的是她却不领我的情。对我对别人一惯是浅浅的笑,对我却多了 
份猜疑与距离。拨电话给她,只是例行式的问答,我无由探索出她的内心世界,遂 
只能言不及意;最后往往是我不堪这样尴尬的冷漠或疏离,主动挂了电话。剩我 
内心激动不已。 
 
     我原本已经有机会进入她的内心世界,却由于我的躁进,吓坏了她,使她重 
新退缩回她封闭的深邃的世界中。拒绝跟我沟通交往。我一厢情愿地认为只要 
我够帅,够迷人,一出手就能获得她的青睬,就像千千万万(略嫌..不..太过夸张) 
被我迷醉在怀中的其他女孩一样。 
 
"像我这样好,她怎会不爱我?",对着镜中的自己,我自怜自艾地自语着。 
 
     我日复一日自虐式地对她迷恋痴恋着。上学校的目的好像只是为了见她。 
只要今天她对我一笑,心中感觉一股甜意,不能自已,感到人生很有希望。不然, 
就垂头丧气回家,想着从前及今日境遇种种,怨叹自己的唐突与她对我的冷漠,辗 
转反侧,难以成眠,泪沾衣襟..甚或枯坐到天明。 
 
     那天学校校庆,听说她以前国中同学要来找她,见她特别穿了件洋装,心中 
感到一丝妒意与惆怅。远远跟着她,因为下雨的缘故,可以拿伞当掩护。见她逛 
了几个园游会摊子,往门口走去。我跟了过去。蓦然,见她正跟一位高高帅帅的 
男孩讲话,那男孩很高,180左右。所以兰要仰着头跟她交谈。我见她一脸兴奋快 
乐模样,与那男生有说有笑,心中一阵凉意慢慢升起..... 
 
(是的..一定是她男朋友..什么国中同学...) 
 
(难怪最近她都不理我...原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比较高?还是比较帅?) 
 
我的心中滋生出怨恨、难过、自伤、自怜复杂交错的感觉。喉头好似梗个大球, 
吞不下又吐不出来,一股被背叛的感觉很奇怪地生了出来。雨越下越大,我只是 
冷冷站得远远的,见他们谈笑着。天地一切仿佛不见,只有他们的影像,只是越来 
越模糊,由彩色而黑白,由黑白而起了层雾,然后雾加重..终于消失..不见。 
 
     校庆过后,我在家中大病三天。但她竟连一通问候电话也无。我的心已经 
不能再为她编出什么理由来安抚自己了...只有一点点恨...恨她..更恨自己。 
 
     回校上课,见她仍如没事人般。心中那股矛盾又起。本来决定要放弃她了, 
谁知一见着她,辛苦架设的所有防线随即瓦解。她的一颦一笑依旧吸引我的目光, 
牵引我的心情。哎~~~~~我中毒已深。而她,竟仍如无事人般,可知,有人为你牵 
肠挂肚,辗转反侧?而你,依旧浅笑,似乎一切与你无关。若说我的唐突活该得到 
你的惩罚,你所给我的,是否已太多太过!? 
 
     很想找她说个明白,见了她面,又笨拙地说不出口。她也刻意逃避着我,大 
概戒心已起,知道我不过是醉翁之意,披着羊皮的狼,对我的信任与依赖只是辜 
负。所以我也没啥机会跟她沟通。 
 
     就这样,我日日上学成折磨的日子过去了,暑假到了。不大习惯没见到她的 
日子。打电话,说你不在,打工去了。写信给你,每天一封,全部没回。跟死党打 
屁聊天压马路几天后,竟然厌烦了起来。翻开登记"群芳录"的小本子,竟没有打 
电话的冲动,索性将本子丢到垃圾桶。你既决然我便休! 
 
     决心跟自己的过往告别,挥别那段滥情岁月,挥别那些莺声燕语,挥别游戏, 
挥别一切,昨日一切譬如昨日死,今日一切譬如今日生。我决定以新生的我去面 
对你,追求你,以我的生命,我的所有一切立誓,对天对地,一切有情。 
 
     收拾好行囊,我决定南下去找你。以我仅存的柔情蜜意,赌你对我的最后一 
丝丝情份... 
 
 
                  * 台北爱情故事 (4) * 
 
     正沉思间,一阵广播声音却把我拉回了现实。 
 
"各位旅客,嘉义到了,要下车的旅客请依序下车,本列车下一个停靠站是....." 
 
我猛然从座位跳起,踉跄地挤出列车门,心中担心着带来的那盒巧克力不知道挤 
坏了否?步出火车站,刺眼的阳光毫不留情地洒了下来,刺得我发眩,但一想到这 
是她的故乡,心中却泛起了一阵甜意。 
 
     看看手表,三点多。买了份地图,掏出袋中的住址对照了一下。觉得时间尚 
早,她在嘉义炼制厂打工(这是她一位比较好的学姐告诉我的),应该可以去等她, 
比直接杀去她家好,也比较自然。或许她还会被我感动一下。找了一下地图,距 
离有一段,但走路我不怕。盘算一下时间应该还早,走到那边刚好。擦擦汗,开始 
了我的征程。 
 
     七月底的太阳是最火辣的,照在身上甚至有一股刺痛。路上柏油被照得有 
点软化胶黏,冒出缕缕暑气。我汗流浃背,但想着两个钟头后就可以看到她了,不 
禁升起了一股力量在心中。第一次有种为吾爱做些什么的感觉。我就像个吹泡 
泡的小孩,一任自己的泡泡越吹越大,却不去面对泡泡会破的可能。 
 
     过垂杨路,路旁不是垂杨,却是羊蹄甲。一阵风吹来,感到阳光热力消褪了 
许多。莫非上苍怜我疼我,不忍这阳光折磨阻碍着我的追寻?却见天边一团乌云 
纠结起来太阳被遮了半边,似有倾盆大雨的迹象。不好,要是下雨就糟糕了,我没 
带伞,转念一想,下雨才好,可以跟她共用一伞,绵绵情话配上滴答雨声,岂不美 
哉?想着想着...嘉义炼制厂已经在望。看看表,不过四点半,她五点下班。 
 
     工厂门口有卖红茶的,买了杯喝消消暑气。顺便跟大门警卫打听一下。他 
很热心帮我查到了电话,兴冲冲打了给她。几次转接后,终于听到那令我魂萦梦 
系的声音。我热切地跟她说我来了,问她是不是在东门口下班,我在门口等她... 
 
她却只是冷冷地问着我,我来做什么? 
 
一如我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边  一如我的出现是多余 
 
没有没有没有半点情份思念高兴感动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有冷漠冷漠冷漠冷漠 
 
     我的心仿佛被浇了盆冷水,即使在这溽暑艳阳天,我仿佛堕入冰窖当中。 
一股寒意自心田升起,使我禁不住发起抖来。乌云占满了整个天空,就像我的心 
情。我不甘啊!不甘! 坐了三四个钟头的火车,走了一个多钟头的路程,为了竟 
是"你来做什么?"这样一个绝情的答案...不甘啊!我不甘! 
 
     乌云越聚越密,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五点到了,我站在大门对面, 
最显眼的位置,用力辨识着每一个骑车出来的人影。十分钟后,终于在人群中发 
现了那个我在梦中早已温习千百遍的倩影,是她!她把长发扎成两条小辫子,穿 
了件白色上衣,浅蓝牛仔裤,窈窕身影依旧,骑了车出来,只是见了我,无半点笑容。 
 
     我脸上堆着笑,却发现早已想好的开场白竟说不出口。 
 
"你来做什么?",她冷冷地问着。 
 
"来看你呀!",我应着,僵硬地陪着笑脸。 
 
"现在看到了,我要回家了",她话毕蹬着脚踏车便走。 
 
     我没想到她有这样的反应,竟呆看着她骑车而去。等她离开近一百公尺我 
才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始追了起来。她却好像全然不知我在后面追着,迳自往前 
加快了车速。我越追越慢,越追越累,脚步越来越重,一颗心似被刀割剑砍后丢弃, 
只是一直下沉下沉... 
 
我们的距离越拉越远,最后,她终于离开了我的视线,我早已模糊润湿的视线。 
 
一阵闪电后,豆大的雨滴泼水似地撒下来... 
 
     我慢下步伐,似在拖行。雨越下越大,很快使我浑身湿透。我像自虐似地在 
雨中走着,任这雨打痛我的肌肤,穿透我的身躯,犹似这雨可以涤去我所有的痛苦 
哀伤;又希望自己能在这雨中就此溶解消失,化为流水而去。 
 
没有人看到我脸上的泪水,因为早已为雨抹去。 
 
没有人听到我心撕裂的声音,因为早为雷声掩盖。 
 
     我像具行尸走肉般在雨中踱着..脑中一片空白,只是不断浮现着一句话: 
 
"I lost her!" 
 
"I lost her!" 
 
"I lost her!"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样走回车站的。这阵雨来得急,去得快。只剩我一身狼 
狈。既已如此,I don't care...若说女为悦己者容,男子又何尝不是如此? 既然 
伊人已去,我又在乎什么旁人如何看我? 我自弃起来,也不管旁人奇异或怜惜的 
眼神,任这雨水自身上滴落滴落...。 
 
     买了回程车票,呆坐在月台等车。雨水仍在身上渗着,一阵晚风吹来,感到 
一阵寒意,打了个喷嚏。打开背包想取出面纸,却赫然发现那盒巧克力经雨淋日 
晒,已经变形破烂。取了出来检视,犹似检视着自己的心,感到一阵苦涩,遂把它 
轻轻推进垃圾桶,一如我的痴心。 
 
     月台上播起了蔡琴低沉富磁性的歌声 
 
     "再爱我一次~~~~~~~~~~~" 
 
     我感到一阵鼻酸,只是自己强迫自己忍着泪水,不能再哭。雨早已停歇,只 
有汇注的雨水水流淙淙。看到一朵羊蹄甲花随流而下,在水面上转两圈后,消失 
在漩涡中。 
 
     我仿佛想到什么似的,用力抹干了自己的泪。 
 
     火车已进站。 
 
 
 
                 * 台北爱情故事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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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底寻花春欲暮 折遍柔枝 满手珍珠露 
不见旧人空旧处 对花惹起愁无数 
却倚阑干吹柳絮 粉蝶多情 飞上钗头住 
若遣郎身如蝶羽 芳时争肯抛人去 
                              -- 周美成。蝶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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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有种心理自卫的功能,能主动忘却模糊一切痛苦悲伤的种种细节,而回忆, 
每每在痛苦难过时中断;因为人总要过日子,不论你伤痛有多深,明天还是要继续, 
世界不会因为你一个人的难过而改变的...当然,从浑沌理论来看,并不是 
如此。而对每一个深陷情爱的男女,雨是因为爱,因为悲伤而下,阳光是为了荣耀 
爱情的光亮耀眼,是一点也不奇怪的事。记忆,似乎永远可以持续下去,如此清晰, 
历历在目,如同昨日才发生的事... 
 
     自嘉义回来的日子怎么过的,记忆一片空白,只记得自己都没有哭。 
 
     只记得自己像只受伤的兽,躲在自己巢穴中,舔拭着伤口,感受那份痛澈心 
肝;找些使自己忙碌,可以淡忘伤痛的事。忙碌使人忘情,遂找了班上另一位死党, 
两人相约去爬合欢山,在这炎热八月天,只为流汗,忘却... 
 
     背着登山背包,搭了一大早台北发的野鸡车,到台中换乘客运,赶到大禹岭 
时,不过中午。顶着大太阳开始走,聊着彼此的心事。高山特有的景致像个大屏 
风罩在四周,人,变得渺小不已。在这样大山大水的环境下,个人的喜怒哀愁,似 
乎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夜宿松雪楼,因轻微的高山症而失眠。走到室外,山风 
袭来, 有点微冷。披了件外套踱出来,却为满天星斗所震慑! 
 
那是平地未曾有过的经验。 
 
满天的繁星向你眨着眼,仿佛一块被针扎的千疮百孔的大黑布,连银河都清晰可 
见!远的、近的、红光、蓝光、白光.... 
 
至此才知道穹苍两字的具体意义。 
 
时空的意义被解散融合。极目所望,不仅是不同位置的星球,且是不同时间下的 
星球,或许有些星球正在诞生,只是未曾为我观得;或许我赞叹眩目的光亮,只是 
颗早已死去星球在时间轴留下的幻影。遥岑远目,献愁供恨,在这样令人震慑屏 
息的穹苍下,我竟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哭吧!哭吧!终于为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是哭这生命的短暂渺 
小,哭人力之有穷;时空之无穷,哭生命中必然之不如意、求不得苦...。 
 
     至今对上合欢山的细节仍历历在目,仿佛昨日。特别是那一个夜,犹记得, 
自己暗暗许下了一个誓言,再不要为情所苦,还我潇洒飘然本色;不去强迫别人爱, 
也不强迫自己去爱。或许我该像星光,只是轻柔地照射着她,让她自然浴于这柔 
和星光;而不是强迫她接受我炙热的情火,烫伤她,更烧痛我自己。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如果她是值得的,我愿花上一 
年、十年、甚至一辈子的时光,去接近她、爱她。不论结果如何,我只要给出我 
的诚挚的爱意,让她快乐,高兴,那就够了。 
 
     我决定敛起我紧迫钉人式的追求,先从朋友做起--一开始都可以,现在为何 
不行!?我收起对她日益浓洌的爱意,因为我知道,她怕承受不住,她怕接受后被我 
伤害,她认为我不是认真的,对她只是一时兴起。 
 
她怕我只是玩玩。 
 
     开学了,我回到起点,用最笨的方法追求她。我收敛起自己的年轻气盛,一 
方面是因为她,一方面也是自己的确成长了不少。幻灭是成长的开始,若是人不 
痴狂,枉费年少;狂歌作梦的表情终将因岁月的过往而趋向于沉淀内敛,这是一笔 
交易,以成熟换取热情。我收起自己的傲气,我要求自己改掉坏脾气,爆裂怨天尤 
人的习气。 
 
     多年以后,回想这段岁月。无论跟她有没有结局,对她,我只有感激。她教 
我正视自己生命中,讨人喜欢跟惹人嫌的成分;要爱别人,先学会认识自己,喜欢 
自己。她教我爱人的方式不是口口声声说着爱,强要别人接受你自以为是的爱的 
方式。她教我重新调整检讨自己对待人的方式。她使我从一位自以为懂得爱情 
的五陵少年,蜕变为懂得爱人、对情对爱谦逊的成人。纵然她自始自终未曾跟我 
说过一句道理,爱情的道理。 
 
     我俩刻意不去提暑假发生的事。我主动帮她在图书馆占位子,帮她编实验 
数据,帮她温习功课。她则以她爱的方式回应我。偶尔给我一个微笑,一句谢谢, 
一个苹果,一袋水煎包...平平淡淡,细水长流,才可大可久。 
 
     就这样,她不愿意承认,我慢慢默许的,一份情愫滋生起来。因为要共同做 
实验,所以要一起留下来编实验数据(要编实验数据是因为实验没有好好做;没有 
好好做的原因是因为忙着聊天打屁),因为要编数据只好晚点回家;因为晚了,刚 
好学校有放电影,就"顺便"一起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就两个人聊着电影的种种感 
想,踏着月色回家。台北的夜,淡淡的romantic... 
 
     那时的台北还没出现捷运这只大怪兽。遇到木棉花开的季节,整个忠孝东 
路上一片火红,似在炫耀展示着青春的火花娇艳。两人在学校越留越晚,刻意避 
开下班的车潮。我陪着她坐公车回家,或陪她走几段路,到了最后,干脆陪她走路 
回家。 
 
     走过陆桥,沿松江路而下。跟她说着发生在都市沧海桑田。说我老爸刚上 
台北时,松江路还是一片稻田,如今已是大小银行林立的台湾华尔街。跟她说着 
小时老爸要我练拳头的往事,展示给她看因用力过猛而微微脱臼的手臂。她则说 
着小时她常将名字左右颠倒的往事,结论就是小朋友的名字取的越简单越好。就 
这样子,我们开始无话不谈起来,就是口口声声不谈情爱。 
 
     因为那是一种感觉,在心中,不能用嘴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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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朋友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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