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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xas (百无禁忌),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偷心契约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Sep 14 21:37:29 1999), 转信
第一章
初夏
台湾的考古学界里,稍微懂一些门道的圈内人都知道,T大的「考古系」和C大的「古
文明研究学系」打从一成立初始,就将对方视为眼中钉。两个系所明争暗斗了十几年,大至
每一项的古老新发现、学术发表成果,小至每年的新生人学分数,总之任何可以拿出来比较
的名堂,双方人马都能提出来争个你死我活。
每次在公开的学术研讨场合,两方随行的研究生都缩在角落咬指甲,生怕各自的系主任
哪根神经失灵,当场扭成麻花状,痛痛快快的干上一架。
糟糕的是,C大的古研系系主任今年居然获颂亚洲地区考古学界的最高荣誉--金杵奖
。这下子简直把T大的施仁道教授气得牙龈发 ,用「食不知味、睡不安枕」来形容还算情
节轻微了,连他夜裹说的梦话都是:「姓朱的,祝你感冒!」
本来嘛!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只要其中一方愿意稍稍退让,两位考古学龙头起码还能维
持基本的和谐程度,偏偏好死不死,两方人马最近居然相中同一种研究主题--精铜化文明
。
国际考古学组织最近发布一项足以颠覆人类文明史的资讯--远在西元前两千年「亚述
文明」出现之前,中东区域已经出现了更早期的人类文明。由於那个时期的人类已经掌握精
密的冶铜技巧,因此考古学界将之命名为「精铜化文明」。
可惜的是,精铜化文明的地点仍然不明确,有点类似消失的印加或亚特兰大城,後世的
研究者只能掌握大概的地点,却还没有人员正的挖掘出精铜化文明的遗址。
「那位『猪教授』--」施仁道特别调「猪」字。「发现了人类历史上失落的一环,他
的功劳的确足供後世谈论几百年。」
教室内,七名研究所学生兼考古队成员低低哦了一声。过去八个月以来,今儿个是他们
第一次听见教授不带丝毫芥蒂的提起朱为先,脸上还挂着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这就不免让
人联想到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典故了。
施仁道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很满意自己在席间引起的惊奇效果。
「各位同学,除了消失的古印加文明和玛雅文化,姓朱的进一步探求『精铜化文明』的
存在证明,难道我们不应该给他热烈的喝采吗?」
坐在欧阳宁馨隔壁的印尼侨生石俊贤塞过来一张纸条--
臭鼬鼠给鸡拜年!
她忍不住咬着下唇,以免自己偷笑出来。同时传回自己的见解--
请问「黄鼠狼」上哪儿纳凉了?
「欧阳同学!」施仁道觑见自己的首席爱徒竟然只顾着和旁人眉来眼去,不满的眼光当
下瞄射过来。
「教授。」宁馨清了清喉咙,赶紧正襟危坐。「朱教授的贡献或许惊人,不过您的地位
当然胜过他多多。」
施仁道被她的巴结逗得眉开眼笑。好徒弟!不枉他的苦心教导。
金阳透过窗棂,渲染着欧阳宁馨的娇容,幻射出彩色的炫丽。
二十四岁,应该是花样佳人最璀璨的年华。精致的化妆品、名牌衣物、粉红色的爱情事
件,构 成粉嫩佳丽的完美世界。但是欧阳宁馨的人生却不依循着正常的脚步走。
并非因为她不美,没有人追。其实她的五官细致优雅,尾角斜挑的丹凤眼符合所谓「桃
花眼」的特徵,娇雅的嘴唇有若璎花。眉不画而黛青,唇不点而含丹,容颜皮相互分之百的
中国味,完全符合古典美女的标准。
然而,她却一头栽人以男人为主轴的考古界,无法自拔。
考古是她的乐趣、她的生命、她的事业、她的一切!
四年的大学加上两年的研究所生涯,她一头栽人考古学的古老气息中,随着施仁道教授
的考古队挖遍各文明古国的遗迹,也成为队上最年轻俏丽的成员。
旁人眼中沙尘满天的不毛之地,往往是欧阳宁馨最向往的文明天堂。对她而言,把前人
掩埋於时间尘迹中的遗物挖掘出来,重现於今人的眼前,这种成就感和荣耀简直无法以言语
来形容。
「各位,你们可明了朱教授的遗憾是什麽?」施教授继续发表演说。
在座成员摇头的动作整齐划一,先由右到左、再由左到右,滑晃过四十五度之後停住,
等待教授宣布他已经讲过八百次的答案。
「那就是,姓朱的和普天下每一位考古学者一样,无法掌握『精铜化文明』确切的发祥
地。」施仁道年过半百的脸孔霎时洋溢着少年人的红润光辉。「这也是我代表本校即将洗雪
前耻的最佳时机。」
最後这段话非但是新词,而且听起来大有玄机。
过去一年,全球考古学界掘遍了中东半岛每一处可能的区域,只差没敲敲海珊的大门,
请问他家的後院可不可以借挖几分钟,可惜,「精铜化文明」仍然只是传说。
且听施仁道的这席话,俨然有门路似的。
「教授,您……您已经掌握『精铜化』的可能地点了?」宁馨失声叫出来。
「是的。」施仁道晃着微凸的小腹走向黑板旁的世界地图,狂热的眼波迸射出精光。
「诸位同学,我有极可靠的证据显示,『精铜化文明』的遗址铁定在这个地方!」
他的食指重重地落在地图上的某一点。
中东半岛,沙乌地阿拉伯境内,阿拉伯大沙漠!
ΦΦΦ
沙乌地阿拉伯
电风扇欲振乏力地吊在天花板上转动,试图挥赶空气中厚重袭人的热气。沙漠巡逻军办
公室里,摆着几张半新不旧的办公桌。午休时间刚过,几位行政兵眯着睡眠不足的浣熊眼,
压根儿没把上门找碴的台湾人放在心上。
砰!施仁道拍打士官长的办公桌,暴跳如雷。
「你们在搞什麽鬼?为何不准我的考古队进驻沙漠区?我已经申请到各项合法的研究执
照,包括贵国政府核准的挖掘许可证,你没有权力限制我和队员们的行动。」
士官长阿里打个懒洋洋的呵欠,甚至懒得用正面的角度瞄他们,遑论杵在老教授身後的
妙龄女郎。
这个台湾女人一进办公室就抢着向行政兵问话,「诱惑」他堂堂士官长的部下、阿拉忠
实的门徒,真是不知羞耻!她若属於阿拉伯男性的女眷,早就一巴掌被打平在地上,接受不
守妇道的震撼教育。
「我是为你们好。」阿里拿了根牙签剔牙。「阿拉伯沙漠向来由各支游牧民族统管,尤
其考古队预定前往的西部地区更是我国政府军触及不到的死角,无论你们申请到的证件多麽
齐全,一旦进了沙漠地带都跟废纸没两样。」
施教授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宁馨实在担心他会乾脆上演一场「关公中风记」,立刻倒
地不起。
她的算盘打得好。有钱能使鬼椎磨,说不得,只好拨电话回台湾,叫她大哥电汇叁、五
十万过来,先应应急再说。
「请问,有谁能够做我们的向导和保镖,护送整队研究人员进人西部地带?」
阿里的听力显然不对女人产生作用,继续抖动他的两只泥蹄子。
宁馨委实受够了该死的大男人主义国家!自从她踏上中束半岛,沿路所受的乌烟瘴气可
比台北交通全年的废气制造量。
她向教授使个无奈的眼色,施仁道立刻用他「男人的声音」重复她「女人的问题」。
「这个嘛……」阿里的听力虽然暂时性地恢复正当,可是说话能力仍然受到阻窒。
一张五十元美钞顺利治好他的语言障碍。
「嘿嘿。」他痛快地乾笑两声。「沙漠区被四支主要的游牧民族割据,不过真正具有统
筹权力的,以『韩族』(Hawn〕为首,全世界没人敢不赏韩伟格面子。如果你们可以争取到
韩伟格的援护,考古队就算想挖出核弹基地也没人敢吭声。」
师徒两人一听,这下子可乐了。
悬宕了多日的通行问题终於见到曙光。谁都知道沙漠部族的另一个代称就是「流动强盗
窝」,既然「韩族」名为游牧民族,想必和各部落拥有相同的共通点--逐「财宝」而居。
出门在外,只要钱能解决的问题那算小事。幸好这次的考古之旅获得几家大财团的经费
支援,花小钱打通关节还不至於让大夥儿捉襟见肘。
「请问……」宁馨再度开口。
而阿里的耳朵也再度为她关闭。
一股子强烈的气闷几乎让她牙齿 、手脚软。没办法,只好望向自己在阿拉伯国境内的
「法定发言人」。
「欧阳,你还是回旅馆去吧!我来负责与他们交涉。」施仁道低声嘱咐她,难得露出一
丝松懈的笑容。「我想,这些阿拉伯士兵比较乐意在纯男性的场合谈公事。」
「好吧,有事再联络我。」宁馨咕咕哝哝的,实在受够了中东半岛上的臭男人!这个「
臭」字既含有侮骂的意味,也代表中东男人特有的体臭对她的凌虐。
推开沙漠巡逻军办公室的大门,气温高达摄氏四十度。
下午四点,阿拉伯的炽阳依然不屈不挠。
ΦΦΦ
阿拉真神!她认输。
宁馨挫折地伫立在麦地那街头。眼前有四条道路可供抉择,而每一条路都长得一模一样
。只要有一位善心人士愿意告诉她哪条康庄大道通往圣麦地亚会馆,甚至要她举旗投降都可
以。
「请问--」她主动迎上一位看似相貌温和的中东男人。
这位看似温和的欧吉桑并不比其他过路客友善多少。
她已经十分熟悉他接下来必定连续的动作。首先,被她拦下来的男人瞄瞄她的前後左右
,再检查自己的四面八方,确定眼前胆大妄为的东方女人缺少男人伴随;而後,再上上下下
打量她牛仔裤和衬衫的装扮;最终,露出一副不敢苟同的鄙弃眼色,彷佛她「暴露」的衣物
污染了城市观胆。结局则是,他甩甩头,不屑一顾地离去,徒留给她一串冷冷的嗤哼。
「谢啦!」宁馨涩涩地道。
阿拉伯政府是不是每年把全国的男性公民集合起来排演一次?
由此可见,中东妇女主要的亡殁原因恐怕是--因迷路而饿死街头。
真是要命!现在她该如何才好?男人拒绝答理她,女人没有男人的允许也不敢主动和她
说话,到底谁能为她这只迷途羔羊指引方向?
「美丽的小姐,你迷路了吗?」身後突然响起的中东腔英文,强烈的解脱感几乎让宁馨
手脚无力。
「对!请问你可不可以帮……」她忙不迭回头,满腔的感谢词登时梗在喉咙裹。
一个穿着传统回教服饰的小男孩,身高不满一米二,顶多十岁模样。这种「小人」能提
供多少助益,显然有待商榷。
她盯着笑咧着嘴巴的小男生,突然灵光一闪。「还是……你也迷路了?」
那也好!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或许他们俩可以结伴而行,如此一来,她
的身畔就有「男人」啦!
「NO!」小男孩漾开满嘴不整齐的细牙,可爱又快乐。「这一带的道路我很熟悉,只
要付我五块钱美金,我可以替你引路。」
「真的?」她眼中亮烁的火花可比奥运圣火。
柳暗花明又一村!
「付钱!」小男孩摊大手掌,丝毫不跟她客气。
「我必须回到圣麦地亚会馆,你真的认识路?」尽管付了带路费,她依然心存怀疑。
「当然,跟我来!」小男孩一溜烟冲出去。
宁馨赶紧追在他身後。好不容易遇见「灯塔」,可别让他照错了方向。
随着小男孩在大街小巷钻窜了十来分钟,两人拐了个弯,迷宫般的街道豁然开朗,横在
眼前的是一条光明坦途。
她开始对附近的道路产生似曾相识的印象。对了,方才陪同教授前往公家单位的时候。
他们好像曾经走过这一段马路。
「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的。」她顺手摸了摸小鬼的头顶。
「大胆!」原本一直笑吟吟的小男生突然停下来,脸色大变地喝骂她,「男人的头顶岂
容得你们女人家说碰就碰?」
宁馨当场气结。连一个十岁的小毛头都培养出大男人主义的倾向,沙国的全民教育显然
推行得相当成功。
「你给我客气一点!我第一次揍小孩子屁股的待候,你还没出生呢!」这口愠气憋太久
了,她非抒发抒发不可。
小男孩恨恨地瞪她一眼。
老实承认,还当真瞪得她有点心底发毛。
「还不快点跟上来!」他粗声粗气地吆喝,脚下的速度加快了。
宁馨不敢放慢步伐,在他後头追得气喘吁吁,顿时很後悔为何要得罪自己的救命恩人。
「喂,等一下!」路经一条弯道时,她稍稍停下来,有些迷惑地打量右侧的街景。「我
认得那块餐厅招牌!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好像从它底下走过去。小鬼,你是不是带错路
了?」
「你很烦耶!」小男孩失去耐性地回头。「那种商业招牌城里起码有两百个。如果信不
过我,咱们在这裹分道扬镳,你自己想办法走回去好了,顶多我再去找其他外快。」
瞧不出这臭小子派头端得还满大的!
「好吧!姑且相信你一次。」她啐了一口,再度踏上跟着「灯塔」跑的艰辛路途。
两人左拐右弯地走了二十多分钟,终於停在一栋陌生的建 物前面。
「到了,就是这里。」小男孩顺利完成任务。
宁馨细细打量这栋叁层楼的建 。虽然它的外观堪称坚固乾净,然而她敢拿自己的荣誉
打赌,假若这儿是「圣麦地亚会馆」,她愿意拜小男生为终生的导师。
「小鬼,你真的以为我连自己的落脚处都认不出来?」她蹙起燠恼的柳眉。
「你懂不懂规矩?这裹是後门。」小男孩彷佛很遗憾自己高估了她的聪明程度。「一般
观光旅馆禁止我们这种赚外快的小孩出没,我能把你往前门正厅带吗?」
「噢。」他的说法满有道理的。宁馨不得不颔首赞同。
他们身处的街道还算乾净,然而人烟并不稠密,斑驳的柏油路也坑坑洞洞的,感觉起来
确实很像一般建 物的防火巷之类的。
她谨慎端详着标的物,以及眼前一扇油腻腻的黄 铁门。
「你打开门进去,里头是厨房,只要交代厨师一声,他们会派手下送你回房间。」小男
孩讲得老气横秋。
「了解。」她试探性地推开一道缝隙,浓烈的肉糜香气扑鼻而来,可见里面确实是料理
间,心头不由得多信了几分。「那就谢谢你了……咦?」
她才一转身,小男孩居然便跑得老远了。动作戌也真快!
上面那一个『戍』应该是一个心再加上戈,念ㄙㄜ 但是注音打不出来!
「嘿!你叫什麽名字?」她遥遥朝着远去的小影子大叫。
「阿--齐--」答案立刻回覆。小男孩转个弯,失去综迹。
阿齐。听起来类似打喷嚏的声音。
「算了。」她摇摇头,打算在最快的时间内回房梳洗,尽快睡个好觉。
铁门推开,一股厚实得几乎呛鼻的食物气息熏向她。宁馨忍不住打了个货真价实的喷嚏
。
蓦然间,一把大锅铲从正前方挥过来。
「喂!女人不能进来这里!」一位胖嘟嘟的师傅指着她的鼻子大骂。
宁馨吓了老大一跳,赶紧後退抵着铁门避过。等她离开中东半岛,她会找个距离最近的
女权组织,申诉这些日子以来所遭受的不平等待遇。
「我在街上迷失方位,有个小孩带领我从後门进来。」她强迫自己发挥耐心,与这群异
类周旋。
「小孩?後门?」所有工作人员停下手边的炊事。
仔细算了一算,厨房内约莫有两位穿着厨师装的男性,以及四、五位帮忙的手下。
「对,小孩。」她勉强挤出浅笑。「他自称『阿齐』。」
「哦--」大家显然非常熟悉这个名字。「你是阿齐介绍来的。」
「不是『介绍』,是『带路』!」宁馨下意识纠正。「我本来就住在这问旅馆。」
男人们怪异的咧笑令她产生异样的不自在。
「OK!OK!」他们笑呵呵地安抚她。
胖厨师回身向角落的下 打个手势,宁馨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麽事,已经被一个手长脚
长、相貌似黑猩猩的雄性哺乳动物拎起来。
「嘿!懂礼貌一点,我是客人!」她拚命拍打黑猩猩的手臂。
两造当事人的体型实在相差太多了。黑猩猩根本视她的花拳绣腿如同蚊子叮,随手一捞
将她顶在肩膀上,搬运面粉袋还比扛她来得更具挑战性。
「你想干什麽……喂……」粉拳像鼓槌一般,咚咚地敲打在肉墙上。直到今日,宁馨才
真正体会到「蜻蜓撼石柱」的 中滋味。
她不晓得发生了什麽误会,可以想见的是,那票男人漾露出来的笑容透着淫猥的意味,
情况绝对比她预料的更加凶险。
壮硕而且散发体臭的身躯阻碍她一切视野。异发突起的状况非但让她感到心惊,外加叁
分的 气!好歹她攻击得千万分辛苦,这头黑猩猩居然连步伐也没颠踬一下,太不给面子了
!
头顶下的地板改变了面貌,不复庖厨内的油腻和腥 气。俗 的鲜红色地毯覆盖了她的
整片视界。
黑猩猩踩踏上一条笔直的长廊,两侧廊上交错着核桃木雕门。每一扇门内究竟上演着什
麽戏码,她不得而知,但从缝隙间流荡出来的呻吟,想也知道剧情绝对排得上限制级中的限
制级。
廊内的灯光亮得足以看清室内的装汉,却又暗得幽幽晃晃,完全搔到人心混沌的痒处。
半亮半暗的明度彷如回到中古世纪的沙龙或酒吧,空气闲飘浮着淡淡的熏香,烟草和雪茄的
气味交错在其间。不知从哪个角落播放着叁○年代的幽怨情歌。一切的一切在在令她越思量
越心惊。
宁馨不敢想像自己究竟沦落进何处,即使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我被骗了。」她喃喃自语,受骗的愤怒暂时取代了畏惧。「堂堂台湾T大考古系的高
材生,居然被一个十岁不到的小毛头骗了!」
黑猩猩呵呵呵地蠢笑起来,犹自不客气地拍拍她的翘臀。
「不错!很好,一级棒!」
「嘿!你放客气一点!」她险险气晕了。
他的步伐终止在长廊的底端,一扇金、红漆相间的木门微掩着。黑猩猩随手敲了几下,
迳自走进去。
『老大,新货到了!』
砰地一响,宁馨被粗鲁地扔在地毯上,闪闪发亮的星星夺走她短瞬的视觉和听力。
『这娘儿们是谁?』沙哑的男声从右侧角落飘过来。
大房闲裹也是幽暗朦胧,四周的布置只能一言以蔽之--俗丽得四肢无力。传统的中东
帷帐遮掩了墙璧的真面目,正中央一张四柱大床被轻纱笼罩着,偶尔顺着中央空调流动的气
息而泛起波澜,看起来万分的诡异奇情。触目所及的颜色,除了红,仍是红。大大小小、深
深浅浅、各种不同色系的红。
这间特种营业的头头包准是 红色的头号拥护者。
据说,酷爱红色的人,本质上具有隐藏的暴力特质。
除了床辅,室内另一张大家具就属角落的四脚桌。中东风情搭配着法式的家俱,气氛说
有多不搭调就有多不搭调。
『阿齐钓她来的。』两人以叽哩咕噜的阿拉伯语交谈,让她鸭子听雷,有入耳没入脑。
黑猩猩咧开大嘴邀功,『听说今天晚上要招待重量级的客人,咱们正好进个东方妞让客人
鲜。』
宁馨不耐烦了。
「两位绅士,用别人听不懂的语言进行交谈是一种极端失礼的行为。」即使他们想谋财
害命,也得让她当个明白鬼。
『这女人没几两肉!』书桌後的男人隐在黑暗中桃剔着。『而且嘴巴也利得像刀子,我
可不想让她乎白得罪了姓韩的,坏了我的大事。』
『可是,老大,她的容貌长得标致。』黑猩猩急急地探出足尖,顶高她的下颚。『您看
,东方女人很少长得像她这麽清秀娇媚的。您瞧瞧她那身白钿钿的肌肤,还有那对胸脯也丰
润得恰到好处……』
「你干什麽!」她嫌恶地怒斥,挥开那只油臭味横溢的烂皮鞋。
「这种上等货,男人一抱进怀里骨头都酥了,哪里舍得不沾几口!」黑猩猩拚命推销她
出去,希望换得几百块赏残。「反正老嬷嬷那儿有药可以让她乖得像猫咪,在床上够劲得像
……嘿嘿嘿……」
两个男人一起发出淫秽的笑声。
「好,带她到贵宾室准备准备。」书桌後的男人挥了挥手。
宁馨再度被扛回黑猩猩肩上。全身血液迅速逆流向脑部,从眼前望出去的世界犹如经过
哈哈镜的折射,开始膨胀变型,耳朵也响起嗡嗡的异响。
「故我下来!」她的脑袋快爆炸了,空胃被他的铁肩顶得几乎穿孔。「放开……」
他们重新回到长廊。黑猩猩打开某一扇门,接着,她像袋垃圾般被扔进软绵绵的缎 。
厚重的木门又喀答关上。
「我的头……」她呻吟一声,轰隆隆的耳鸣挑战脑神经的极限,脑部的充血随时可能从
耳道迸发出来。
她还未来得及端详新牢笼的一切,房门又被另一夥恶客推开。一个老得看不出年龄的婆
婆带头,身後跟随另外一位肌肉横生的雄性保镖。
「你们想做什麽。」宁馨拚命往床里头缩。她不会傻到以为他们是来救她出去,或者聆
听她被绑架的经过。
老太婆向保镳示意,他马上走向前,运用全身的力量将她紧紧压陷在床垫上。
「不要!你们听见没有?救命呀!」
男人压根儿不理会她的叫唤,偏头吩咐道:「老板吩咐,只要用寻常的迷药就好。」
『我刚调配出一款春药,你们不拿她试试看吗?』老太婆蠕动没有牙齿的嘴巴。
男人大摇其头。「老板说韩伟格的传说虽然多,可是谁也不晓得他在那方面管不管用。
如果替这女人下了春药,他临时支持不住,可能会恼羞成怒,到时候反而坏了老板的生意。
」
『知道了。』老太婆从随身的锦盒里倒出几样粉未,和着清水调匀了,绶缓移近床垫。
「不要!求求你!」枯瘦的鹰爪突然捏紧宁馨的鼻端,她不得不张开嘴巴喘气。「不」
一碗水朝着她的嘴内硬灌下去,强烈而恶心的甜味几乎冲昏她的意识。她试图挣扎,力
量却无法与彪形大汉匹敌。药水梗在喉咙裹硬是不肯吞下肚。老太婆使劲扳住她的下颚,看
似秋树枯枝的手臂竟然使出惊人的巨力,她不由自主地放松喉头肌肉,咕噜咕噜几声,整腕
甜水霎时奔窜进空胃。
惨了!
『可以了吗?』大汉问。
『我的迷药药性既快又强,几秒钟内即使一头狮子也迷得倒,这年轻丫头挡不住的。』
老太婆乾瘦的容颜充满了成就感。
头好晕!宁馨软软地瘫在床上,甚至使不出一点力气举起手,支扶着有如走马灯般旋转
的头颅。所有的景物在她眼前扭曲、扭曲、扭曲……
『成了!』老太婆乾扁的唇浮起得意的冷笑。『走吧!』
两人对床上呻吟的女人不再多看一眼,直接离开房间。
ΩΩΩ
根本不该来的!
韩伟格的表情隐藏在氤氲的烟雾後头。
红金两色又错的帷幔,遮掩了墙角悬吊的薰灯,这就是白烟薄雾的来源。酒宴真正的客
人和主子总数只有四位,而四人各自偎躺在传统的阿拉伯软帐里。
约翰仍然和五年前一样,永远认定越鲜 的颜色就越美丽有格调。俗不可耐;韩伟格嫌
恶地想。这家伙的人和他的品味一样糟糕,只适合在纸醉金迷的世界,经营一、两家 窟、
赌场。地下道里的老鼠再怎麽奋斗,顶多只能移民到街道上头,却永远逃脱不了猥琐和缩藏
的宿命。
就像豹翰这种人!
今晚若非一时无聊,他根本不可能拜访约翰的销金窟。
「时间差不多了。」淡然的语气由严苛的唇间吐出,听起来毫不经意,低沉的嗓音却传
达出无庸置疑的威权。
这种声调专属於对自身极端有信心的男人,深深知道每一个由他口中吐出的字眼都会完
美地被人执行。
不会有人以为他在开玩笑,因为无情而森冷的字句缺乏笑意。也不会有人认为可以和他
讨价还价,因为谈判只可能导致一个结果:己方全盘皆输,後果超乎一切想像。
「韩先生,您累了?」约翰简直像被乌兹枪扫射一样,火速从软卧裹弹直了胖躯。
悠扬的乐音嘎然停止,舞者无助茫然地停下姿 ,其他两名同伴持杯的手僵在半空中。
「里那!」韩伟格无视於主人的问题,朝合掩的门唤了一声。
音量并未抬高,门外的贴身随从却立刻接收到讯息。
「韩先生。」无声无息的黑影闪进来。「您准备离开了?」
「先生」是韩伟格命令大家对他的统一称呼,听不出尊卑区分,因而使得很多不明内情
的西方政要栽了跟头,日後再也不敢藐视如此简洁的称谓。
「可是,韩先生,我已经为您打点妥了今晚的睡房。」约翰万万料想不到东方美人连秀
出来的机会也没有。
「你自己慢慢享用吧!」他缓缓直起身,伟岸的体格完整地暴现在众人眼中。
一股窒息的压迫感让所有在场者下意识的转开视线。他很高,约莫六 二寸,相较篮球
选手的个头却又矮了一点。他的块头也很结实壮硕,比起相扑或摔角选手的夸大体型又稍稍
逊弱。然而从他身上源源散发一股森猛的锐气,利度超过有形的刀枪剑戟,根本无法容人直
视。
韩伟格,名义上为游牧民族的首脑,实际上却是中东半岛的地下君王。他拥有属於自己
的权力核心,势力范围广及中东半岛的政治、经济、军事各领域,甚而影响国际间的互动。
伊拉克由海珊统治,巴基斯坦为阿拉法特的天下,伊朗、科威特、阿富汗每个国家各自
拥有它们的统治者,这些大头头彼此之间或许友好,或许断交,但黑幕後统归由一个专有名
词主导:韩伟格。
他就是他!不是企业,非关组织,更有别於他特意昭扬的「游牧民族」幌子。韩伟格代
表着一个庞大的私人王国--首脑和他所属臣民的关系。
威权、专制是韩氏帝国唯一的处事原则。在这片地下权力磁场,他拥有绝对的掌控力,
任何人妄想与之对峙,只会丧失在中东,乃至世界舞台立足的能力。
约翰脑中浮起一个全然无关的疑问:过去曾经承受韩伟格恩泽的女人,究竟要花多少心
力才能说服自己别在他身下颤抖?
「韩先生,关於我提到的那笔生意……」
「上一回拨给你一百颗飞弹的时候,我记得曾经听你提到过,是要转卖给法国的。」冷
冷的弧度勾上韩伟格的嘴角。「结果货物却出现在南非,你--怎麽解释?」
「那……那是……」约翰紧张的程度足以脑溢血。「一切都是误会!我的手下弄错了意
思,以为飞弹交给价码出得高的国家就成了。我拿生命担保,这回绝对不会再出错。」
「误会?有道理。」他深思道。「或许,我最大的误会是以为一个妓院老板适合搞军火
买卖,你说呢?」
约翰的嘴巴张了又合,完全作声不得。
「还是管好你的老本行吧!」他经过约翰身畔,顺手拍了拍主人肩膀,笑意如冷冽刺骨
的刀。「起码这一行稳稳当当,用不着拿生命出来担保。」
冷汗从约翰的汗腺如泉水般涌出来。没出声,半因为面红耳赤,更多数的原因则出於他
不敢。
真正有权势的男人,一言足以定江山,因此韩伟格不轻易谈笑耍玩。从不!再玩下去,
他真的会连老命也保不住。
「是,韩先生,谢谢您……原谅我。」约翰的脸孔已转为土灰色。「店里新来一位东方
姑娘,保证还是处女,没让其他男人沾过。我遣人送到门口让您随车一起带回去,请您不吝
笑纳。」
韩伟格懒得停下来多谈。妓院中的女人他不感兴趣,然而带回去也好,总有地方或者功
臣可以赏赐的。
他随便摆了摆手,离开酒宴房间。空气中的肃杀随着他的身影移向娼馆正门口。
室内回复正常的大气压力,身後的宴会客人偷偷喘着气。
专用宾士车停靠在俗 庸丽的大门口,司机恭恭谨谨地立在驾驶座外头待命。
「韩先生,请。」贴身保镖里那拉开後座车门。
韩伟格欠了欠身,正打算坐进去。
娼馆内匆匆忙忙赶出叁道人影,一左一右的硕大男人搀押着虚柔的女红妆。
「韩先生,我家主人说这个礼物是送给您的。」
他络於表露出一丁点超乎淡然以外的情绪--不耐烦。
「日後我会派人过来载……」微愠的语气在他瞥见「礼物」的娇型之後,无声地化为轻
烟。
被龟奴挟住的「货色」缓缓转动无力的颈项,速度犹如放慢了十倍的录影带。全然呆滞
的反应透露出她被下过迷药的事实。
清秀。这个形容词首先跃人韩伟格的脑海。然而诱引住他目光的原因,却不仅仅出於东
方女孩的眉清目秀而已。当她的脸孔转向微仰的角度,星眸半睁半闭之时,精巧的五官像绝
了古中国的仕女图。
他一直以为艺术作品中,东方人黑白平板的技巧并非最特出的,没想到一旦画中人儿真
正化为实形实体的模样,看起来出乎意外的优雅可爱。只不过,她那身 俗的粉红色沙龙减
低了灵秀的气质。八成是约翰亲自挑选的!这家伙对女人的品味或许有长进,其他方面仍旧
不能冀望太多。
东方女人对他而言是全新的体验,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来上一道清淡小品 鲜也好
。至於新鲜感褪去之後该如何处置她,则是以後的问题。
「里那,送小姐上车。」斥退的话中途转了口。
里那显然没料到主子会看上阿里的示好礼物,却聪明的不加议论。
安顿好迷眩的乘客後,宾士引擎启动,悄然无声地消失在夜色中。
远方的命运,依然未知。
ΦΦΦ
欧阳宁馨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是被痛醒的。
起初,她以为那股痛觉来自大脑乱烘烘的迷障。
「喔……」轻虚的柔夷下意识支住额角,勉强凝聚起来的微力让她成功地睁开眼睑。
望出去的世界渐渐凝聚、定形,蠕动曲张的线条硬化为实质影像,而後,混沌的神智稍
微恢复侦测能力--她正坐在一辆行驶中的车子里。而且那种隐隐的痛感与量眩的头部无关
。
事实上,嗅醒她的力量并不是具体的存在,反而有若一根无形的细针,一点一点地钉砭
着她的侧脸。
有人坐在她的身恻,正精锐地打量着她。强大的意念甚至将她从迷雾中唤醒。
她缓缓偏首,其实脑海仍然像一摊软趴趴的浆糊。
「你……是谁?」眼眸勉力地贬巴着,同车者的影像依然隐藏在黑暗当中。
对方并不回答。车厢内骚动着冷暗森然的因子,一种专属於掠夺者的保护色。
啊!一切记忆迸回她脑中。宁馨无暇细想,反手捞过一只坐垫护在胸口,背心紧紧抵着
车门,彷佛这种姿势带给她莫大的依靠似的。
「你……你是什麽人?想带我去哪裹?」
「你叫什麽名字?」沉哑的男低音恶化了她的惊惧。
幸好,对方还能以英文沟通。
「不干你的事!我警告你,本国的律法极端严格,绑架可是唯一死罪,更甭提贩卖人口
!我命令你立刻送我回圣麦地亚会馆!」
「你命令我?」一抹白光切开全然的黑暗,对方笑了。
「没错!」她迅速检查自己的身体,是否有受伤或隐痛的徵兆。蓦然,女性私密的部分
扩散着极细微的疼痛。
宁馨吓得魂飞天外。莫非--非她已经被--
「故心吧!你的贞操安然无恙,起码约翰是这麽保证的。」男人酝酿着浓浓的兴味,似
乎被她逗乐了。「如果你感到轻微的不适,可能是老嬷嬷验明正身时动作太粗鲁的後遗症。
」
他居然可以透过黑暗,看穿她的一举一动。宁馨直觉的感到讶异。随即,对方的语句化
为有意义的字服,在她脑中生效。
她竟然曾经像雌性牲畜一样,被陌生人进行百分之百私密的检验!
「他们--他们怎麽可以--」怒气有如爆发的火山,震得她全身发抖。她不能忍受!
绝对不能!「我命令你立刻把我载到警局,否则将来有得你好受!」
「你认为我会轻易被一个女奴的挑 所威胁?」对方好整以暇地开口,隐隐约约还嗅闻
得到他啜饮威士忌的酒香。
她当然了解自己的立场有多麽岌岌可危,然而,除了摆出狠硬的姿态表达抗拒,真的不
晓得还有什麽方法可行。
哀求吗。别傻了,一来不符合她刚强的性格,二来她也知道示弱无济於事,徒然让坏胚
子龙心大悦罢了。
「你想要什麽条件才肯送我回圣麦地亚会馆?」动之以利试试看。
「你呢?」低沉的男音明显逗着她好玩。「你想要什麽条件才肯跟着我?」
「死!」断然冷绝的口气完全不容商榷。
暗夜中的男人低低笑了起来。
「里那。」他轻声朝前座示意。
直到此时宁馨才发觉前方有另外两个男人存在。他说得对,如果他们不肯放人,她一点
胜算也没有。
入夜的麦地那彷芳一座死城,乌漆抹黑的街道浑然没有人烟,害她想认个路都很困难。
惨了,这下子不晓得会被载到哪处 窟做生意!她忽然很後悔当初为何不听哥哥的劝,
留在台湾混吃混喝。
接下来的路程,无论她如何冷嘲热讽,如何挑战绑匪的权威,身旁的男人却一派老神在
在,甩也不甩她一句,唯独那一双炯炯的利眸持续盯视着她,老鹰抓小鸡似的。她言词攻击
得越激烈,瞳中笑谑的意味就越明显。
没见过坏人吗?宁馨心里暗咒。不过在未弄清楚对方实力之前,动手动脚绝非明智之举
。她的性格虽然顽固强悍,却不是毫无理性的冲动。
「你叫什麽名字?」对方忽然又问。
「……欧阳宁馨。」虎死留皮,人死留名。她豁出去了。
「欧阳宁馨?」对方以生硬的发音重复一次。「我记住了。」
何谓他记住了?他记住受害者的名字做什麽?
车子无声无息地缓下引擎,直到全然停顿下来。
她 了口唾液,好强的天性却怎麽也不允许自己出口求饶。眼角馀光偷偷瞥往窗外,瞧
瞧未来的葬身之地的风水像不像龙穴福地。
然而,所见的景象让她愣住了。圣麦地亚会馆熟悉的大门正向她招手!
「你……」她错愕地瞪回男人脸上。
「亲爱的女士,你的目的地到了。」
喀嗦一声,中央控制的车锁弹跳起来。
「你要放我走?」她无法相信自己的好运。这家伙在玩弄哪门子玄虚?
黝暗中,他的白牙一闪。「除非你改变主意,甘愿留下来陪我。」
宁馨放弃和突来的幸运争辩,反手打开车门,火速地跳下房车。速速离开方为上策,也
顾不得退场方式是否够尊严了,先跌撞进安全的旅馆再说。要死也是下车以後的事!
身後,一缕幽长的低喃俏俏追上来,鬼魅般地勾诱着她的听觉。如梦如幻,更若一串坚
定的咒语--
「你不需要以死相胁,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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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 thing I know, that is, I know nothing.
有一件事我很清楚,那就是我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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