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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unguo (liuliu), 信区: Reading
标  题: <<通天塔>>--张远山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Sep 30 21:19:56 1998), 转信

80

  我坐在木屋门口。在低沉的乌云下做着风筝。施青青站在我面前。王先生们
站在周围。我又被重重包围了。如如扶着我的膝头。眨着困惑的眼睛。
  “先生。这是什么。”很久以来。这孩子已经不口吃了。
  “这是风筝。”
  “风风风什么。”
  “风筝。”
  “风风风……风子。”
  我吃惊了。“如如。你不能发‘筝’这个音吗。”
  “先生。我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我把做好的风筝给他。“拿去玩吧。”
  “先生。你把它送给我了吗。”
  “是啊。我是特意为你做的。”
  如如高兴得跳了起来。跳跳蹦蹦地拿着风筝跑了。
  我看了施青青一眼。“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要你做我的丈夫。”
  “什么是丈夫。”
  “丈夫就是女人的拐杖和扶手。”
  我大喝一声。“女人。扔掉你的拐杖和扶手。”
  整个世界突然静了下来。青青气得脸色发青。一跺脚。“好。那我就再也不
嫁人了。”掩面狂奔而去。奇怪的是这一回王先生们没有跟随她一起走。所有的
人怒视着我。一步一步向我逼近过来。包围圈越缩越小。我根本不可能突围。我
无路可逃。我静静地坐着。只希望自己是一只风筝或者蝴蝶。
  人群突然分开。夏大夫一手拉着如如一手拉着一个小女孩来到我面前。夏大
夫一挥手。所有的王先生立刻消失了。夏大夫竭力克制着怒气。
  “王先生。我一向很敬重你。可你是怎么教育这孩子的。”
  我讶然道。“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夏大夫对如如喝道。“你自己对你父亲说。”
  如如毫无惧色。“先生。我在放风风风风……”
  我怜悯地说道。“孩子。就叫放风吧。”
  夏大夫脸色一变。“王先生。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么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
  我打断他。“夏大夫。我什么也不知道。放风就是放风筝。这孩子从小结巴。
这几年跟我在一起。差不多已经好了。可就是不会发‘筝’这个音。如如。你说
吧。”
  “先生。我在放风风的时候。夏娃跑来问我。‘这是什么呀。’我说。‘这
是风风……风子……’夏娃说。‘如如。你骗人。这不是风子。这是大蝴蝶。’
我很生气。先生。你教导过我。骗人是最不好的。可夏娃还小。我犯不着跟她生
气。我就不再理她。只顾放我的风……风子。可夏娃又说。‘如如。这个大蝴蝶
太好看了。你送给我吧。’我说。‘当然好看的。这是先生特地为我做的。我不
能随便送人。’她央求道。‘如如。求求你了。送给我吧。你叫先生替你再做一
个。我不白要你的。我……我给你看一下……看一下屁股。我从来没有给别人看
过。因为爸爸说。不能给别人看的。可你……你又不是别人。你是如如啊。爸爸
认识你的。’我起初不肯。但她一再求我看一眼。我就有些好奇。以为她的屁股
有什么古怪。再说夏大夫不让看。我偏要看。可是我看来看去。她的屁股没有任
何特别的地方。我非常失望。但我还是把风……风子给了她。因为先生说过。说
话不能不算数的。可她却不急着要风……风子。偏要盯着我问。‘我的屁股好看
吗。’我说。‘一点也不好看。’我只说了这一句。她就哭了。我把风……风子
给她。她也不要。却到夏大夫那里告状。说我欺负她。说我骂人。夏大夫就把我
带来见你。”
  没等我说话。夏娃又哭道。“如如。你坏。”
  如如不服气道。“先生教导我。要言而有信。永远不说假话。”
  我说。“好了夏娃。别哭了。你还要这个大蝴蝶吗。”
  “我不要了。”
  “我替你另外做一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大蝴蝶。好吗。”
  夏娃立刻破涕为笑。对如如吐吐舌头。扮一个鬼脸。
  夏大夫脸色稍缓。欲言又止地说道。“王先生。等你做完风筝。我有话对你
说。”
  我心想。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什么话。“好的。夏大夫。你让王丰到我这里来
一下。”


  81

  “王丰。我当了国王正要重用你。你怎么倒走了。你是我的老同学。怎么不
帮我一把。难道你早已料到我会落到这个地步吗。看来我还是不如你。”
  “王先生。别这么说。唉。事到如今我也不必再瞒你。我离开王城。是因为
我怕……怕你杀了我。”
  “咦。我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我知道你最恨背信弃义。而我背叛了你。我跟施青青在王城宾馆举行
婚礼的时候。你给我的便条上说。千万不可泄露你的身份和住址。可由于种种变
故。我不得不把你的身份告诉了施青青。还把她带到了你的住处。唉。可是我最
终还是没能得到她。早知如此。我也不会背叛你了。”
  “王丰。你疯了。你什么时候带她到我的城堡来过。我当时确实是不打算再
回王城的。现在看来是不该回来。唉。这也不必再提。但你毕竟为我保守了秘密。
使我能够安安静静地度过了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我感谢你还来不及。怎
么还会杀你。”
  王丰顿时急出一身冷汗来。“这么说……这么说……你要我别告诉人的住址。
指的不是王城的亲王府。而是……而是指乌有国虚托邦的白马城堡喽。”
  “哎对了对了。王丰。我找你来就是要问你这个。因为我忘了城堡的名称了。
亏你还记得。那个地方只有你去过。怎么。那时候我又不住在王府。我又不打算
再回王城。我当然要叫你保密城堡的地址。免得倪九十九找到我。”
  “啊哈哈。我真蠢。”王丰狂笑起来。“我把王府的地址告诉了施青青以为
已经背叛了你。早知道是这样。我又何必逃走呢。我又何必……何必……说不定
……你还要重用我呢。说不定……施青青不嫁倪九十九而嫁了我。”王丰一脸的
懊丧。
  “不。王丰。既然你以为我要你保密的是王府的地址。那么你告诉她们时就
已经背叛了我。这跟事实上有没有对我造成损害毫无关系。”王丰惊呆了。“不
过我宽恕你。我只是奇怪。那个曾经在城堡里与我彻夜长谈。愿意为真理舍弃一
切的王丰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你到现在对施青青还不死心。”
  “王先生。毕竟。真正的王先生只有你一个。你可以不在乎施青青。因为你
有你的李惠……”王丰突然张大了嘴。惊恐得脸都扭曲了。
  一听到“李惠”这个名字。我猛地一震。记忆的阀门忽然松动了。“咦。王
丰。你怎么会知道李惠。”
  王丰尴尬地掩饰道。“王……先生。我是记者。记者是无孔不入的。这个暂
且不去说它。你……你要知道。我和通天塔里的王先生们其实没有什么两样。难
道你没有看到。除了你。整个世界都为施青青发了疯吗。”
  “是的。我看到了。但我还是奇怪。通天塔里只有她一个女人。为什么这里
晚上像王城一样喧闹。”
  “王先生。你太天真了。你以为通天塔真的通向天堂吗。不。你错了。通天
塔直通地狱。通天塔就是地狱。你以为通天塔里没有女人。魔鬼就鞭长莫及了吗。
我告诉你。魔鬼是无孔不入的。”
  “这是什么意思。”
  “王先生。看你一派天真烂漫。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我给你说件事。我小
时候经常尿床。至少被我烂坏了三张木床。而木床是紧俏商品。我尿床要是被爸
爸知道。每次他都要瞒着妈妈脱了衣服。用鞭子狠狠地捅我的屁股。说是对我的
惩罚。但我尿急急如火。妈妈让我穿开裆裤也不管用。不过我穿了开裆裤以后。
我爸爸用鞭子捅我屁股倒更方便了。可是爸爸捅得越凶。我尿床尿得越汹涌。我
十三岁的时候最后一次尿床让爸爸知道后。他气坏了。举起鞭子恶狠狠地向我扑
来。吓得我大叫救命。正好妈妈提前下班回来。妈妈抱住他哀求道。‘孩子还小。
你怎么这样狠心。他哪里受得了你的鞭子。连我都吃不消。’爸爸被妈妈撞破。
有些不好意思。举得高高的鞭子立刻软软的垂了下来。他只好悻悻地穿起衣服。
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了一句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想起来就心惊肉跳的话。‘小
心你的屁股。’从此我再也没有尿过床。王先生。现在你该明白通天塔里虽然只
有一个女人。晚上为什么照样热闹了吧。”
  “不。王丰。你的话我一句也没有听懂。”我只明白了一点。当灵魂的安宁
失去以后。尘世的宁静就一去不复返了。而当孤独也变成一种奢求时。你就一贫
如洗了。


  82

  不。我再也不能呆在这个鬼气森森的魍魉世界里了。再留一秒钟。我立刻就
会发疯。我要去寻找太阳。我要去寻找真正的太阳。太阳绝不会真的消失。太阳
只是出于仁慈才躲在乌云背后不肯露面。因为他担心一旦阳光扫除了所有的阴霾
和幻影以后。这些脆弱的灵魂将会在真相面前一声呜咽。立刻死去。
  我必须去寻找我的太阳。任何力量。哪怕是任何人都无法战胜的魔鬼的力量。
也阻止不了我。我要和魔鬼决一死战。
  我要到乌云后面去。我要到天幕后面去。于是我开始了我悲壮的梦游。

———————————

  83

  你带着你的影子离开了通天塔。顺着圣河往下游走去。这条路。鸿蒙之初。
在你刚刚出生的时候。你就走过一遭。但那时的情形你已经忘了。你的脑海里现
在只有一片浑沌。脑海里没有升起太阳。但你并不介意。你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海
洋。
  沿途一片死寂。你不曾想到。除了通天塔。世界上已没有人烟。你远远地看
见一间破败不堪的小屋。小屋前矗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纪念碑。纪念碑上还能依
稀辨认出模糊的字迹。
  正面金字大书。“上帝倪九十九撒尿处。”
  背面刻着。

  “泽被一方。灌溉万邦
   千秋永忆。没世毋忘
   姿势。站式
   方向。正南
   用时。一分零三十三秒

           庶子倪禄敬刻
           神年鬼月狗日”

  你敲了敲小屋的门。门开了。倪九十九站在你面前。
  “什么事。”
  “呃。我们想问问这块碑是怎么回事。”
  “什么你们。除了你还有谁。”
  “我和我的影子。”
  “太好了。你还带来了我的同类。请你的影子进来。你走吧。我不欢迎活人。

  “很好。”你转身就走。
  “嗳。等等。你别把你的影子也带走呀。”
  “是他要跟着我。”
  “我没有回答你的问题。你就这么刁难我吗。好吧。请进。我告诉你以后。
你能不能把影子留下来陪我。”
  “我非常愿意。”你走进屋子。看见屋里什么也没有。墙壁和天花板上却画
满了画。正面墙上是小屋主人的自画像。
  画的右边从上到下写着。“调色与调情和色情无涉”
  画的左边从上到下写着。“作爱和作画于爱画有碍”
  画的上面从左到右写着。“静听动静更动听”
  画的下面却什么也没有。这个样子。使画中人看上去就像背着一个门框。但
不知道究竟是天堂之门。还是地狱之门。
  那人指着自画像说。“这是我父亲倪九十九。他走以后十个月我就出世了。”
  “这么说你是倪九十九的第一百个王子喽。”
  “我母亲是这么说的。但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父亲。我是照着自己的脸画的。”
  “画得很不错。你还画些什么。”
  “我只画两种东西。一种是静物。”他拿出几张画。画的是苹果。可是又不
太像。他解释道。“我没有见过这种静物。现在只有天堂里还有这种东西。另一
种是动物。”他又拿出几张画。画的都是人体。画得非常逼真。
  你奇怪道。“这是人啊。你怎么说是动物。”
  “这怎么是人呢。我从来没有见过人。这是鬼。我也是照着自己的样子加上
想像略作加工画出来的。”
  “为什么要照着你自己的样子画鬼呢。”
  “因为我就是鬼呀。”
  “你怎么是鬼呢。”
  “我父亲是神。神的儿子当然是鬼。每下愈况。我也没有办法。”
  你站起来要走。他说。“你不必从门里出去。我的鬼打墙挡不住你。你只要
把你的影子留下。你就笔直往前走吧。永远不要改变你的方向。你是世上最后一
个人了。”
  你照他说的走过去。墙果然是魔障般的幻影。走出很远。你回头一看。鬼屋
已经不见了。你却意外地发现影子仍然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你对影子说。
  “你为什么跟着我。为什么不跟着你自己。”
  影子说。“反正我没什么事。我自己走开就不得不考虑该上哪儿去。那就要
动脑筋了。那就太伤脑筋了。跟着你就什么也不必想。你跟着你的太阳。我跟着
我的主人。不也一样吗。”
  “你打算永远跟着我吗。我的影子。”
  “那也得看情形。我跟着你。虽然放弃了自由。却换来了你的保护。一旦你
保护不了我。我随时准备逃离你。也逃离你的太阳。逃得无影无踪。那时我就另
外找一个主人。你的太阳不会有第二个。我的主人却可以是任何人。这可能就是
你和我的区别。不过先别急着下结论。走着瞧吧。”
  “你为什么把我寻找的太阳说成是我的太阳呢。我是为了你才去寻找太阳的。
我是为了你和你的同类才寻找太阳的。”
  “不。那不是我们的太阳。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太阳。阳光也从来没有照到过
我们。所以我们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太阳。至少不相信有属于我们的太阳。哪怕你
找到一个崭新的太阳。那也不是我们的。而且我们不需要太阳。我们只乞求主人
的庇萌。没有主人。我们就会死的。我们会寂寞死的。”
  “可怜的影子。你不知道自由才是真正的阳光吗。”
  影子沉默了。长久地沉默了。你一回头。咦。影子不见了。你环顾四周。没
有找到影子。你欣慰了。毕竟。一旦懂得了自由的价值以后。任何人都将不再寂
寞。他们会热爱孤独的。突然。你听到一个遥远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冷笑。你停
下来仔细地倾听和捕捉着声源。声音更远更轻了。但距离似乎更近了。你猛地吃
了一吓。冷笑竟是从你的脚底下传出来的。你惊跳起来。影子就
乘机从你的脚底下钻出来。走到了你的前面。
  影子得意洋洋地说道。“我的主人。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我告诉你。自从
有人类以来。这个世界上自称要为我们带来光明的主人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了。主
人们一次又一次地撒慌说。‘人类进入真正的黄金时代了。进入人人平等无限光
明的正午了。’但恰恰是那种时刻。我们却被主人们踩在了脚底下。他们无一例
外地借着太阳的名义来奴役我们。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成为世界的主人。所
以我仇视一切光明。更蔑视那些口是心非的主人。你或许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例外。
你可能是真诚的。但我也怀疑这一点。因为你自称要追赶太阳。可是现在太阳已
经在你的背后了。你为什么不掉头往回走。我以前的主人都是在这里回头的。”
  “不。影子。你错了。那不是真正的太阳。那是伪造的太阳。它曾诱惑你以
前的主人用放弃理想的代价来换取追随者。半途而废地倒退回了原地。使他们的
毕生追求毁于一旦。但我不会走回头路。你不用试探我。我是唯一的。所以我是
孤独的。”
  影子冷笑道。“你不往回走。你就做不了主人了。而且你与他们一样。也需
要影子的追随。如同我需要一个主人。”
  “不。我不需要任何影子。也不愿做任何人的影子。我是第一个既不想做奴
隶也绝不愿做别人的主人的人。我只是我自己的主人。”
  影子突然恼羞成怒。“可你现在却在跟着我走。刚才我是你的影子。现在你
却成了影子的影子。刚才你可怜我。现在你应该可怜可怜你自己了。止步吧。你
正在与太阳背道而驰。你正在逼近黑夜。越往前走。你就越孤单。越往前走。你
就越弱小。回头吧。你正在迫使我做不成你的影子。你正在把我不需要的自由强
加于我。对此我不但不会感激你。还会与黑夜同流合污。纠集起全部黑势力来向
你复仇。我要你明白。我实际上是你形影不离的守护神。如果我离开了你。你就
活不成了。”
  你轻蔑地笑笑。“狗奴才。你不用威胁我。我是无畏的。如果你真的是神。
为什么像鬼一样躲着阳光呢。”
  影子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你已经进入黑夜了。这是我们的王国。你会死
无葬身之地的。而我一旦与黑夜融为一体。就没有任何力量能伤害我了。因为黑
夜比任何力量都强大。我爱黑夜。如果还有什么东西真是永恒的话。那就是黑夜。
我喜欢黑夜。尽管她是个麻脸。”
  你痛苦地沉默着。毫不犹豫地闯入黑夜。影子逃遁了。
  你在黑夜中穿行着。你瞪大了眼睛。可是你什么也看不见。不可名状的庞然
大物向你逼近。你已经能清晰地听见它们咻咻的喘息声。你加快了步伐。恶势力
的胁迫不能使你屈服。反而驱使你毅然前行。黑暗紧追不舍。在你的耳背吹气。
在你的脚下绊你的腿。但你绝不倒下。你走得更快了。影子们愤怒了。它们夜枭
般地怪叫着。扑向你这个大胆的叛逆者和弱小的挑战者。但它们惊异地发现。你
的内心没有一丝一毫恐惧。你的灵魂没有裂缝。它们无从下手。于是它们绝望地
骇叫着哀鸣着。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抓破了自己的脸。乞求你不要剥夺它们做影
子的权力。乞求你不要干涉它们做奴隶的自由。但你是坚定如铁的。你不会因为
慈悲和怜悯而听任它们堕落下去。
  喧闹声微弱下去。你把这个鬼世界远远地甩在身后。你站在圣河入海口。你
狂喜地一声欢呼。水。水。这么多的水。这就是让你为整个世界施洗的水。你说。
“要有更多的水。我要用这神赐的盐水为世界灌肠涮胃。伐骨洗髓。”你一纵身
跳入大海。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游去。
  乌云越压越低。紧贴着海面。似乎连这辽阔的大海上也没有你的存身之地。
墨云翻滚着扫过你的发际。你愤怒的头发如黑色的火焰飘扬起来。仿佛要飞腾向
上掠过密密的云层。去点燃天上那熄灭已久的圣火。但你的肉体是沉重的。欲望
的大海激荡起全部似水柔情爱抚着你的全身。而你体内的热血应和似地试图从每
一个毛孔突破你的皮肤。融入这生命之海。但你的头颅高昂在这苦海之上。超逸
向前。
  天地震怒了。黑夜震怒了。天上垂下无数条鞭子。抽打你一眨不眨苦苦寻觅
的眼睛。雨水汇入大海。大海鼓荡起更大的力量。用滔天的巨浪动摇你的决心。
大雾弥散开来。你终于迷失了方向。
  你是渺小的。你是卑微的。
  你环顾四周。周围是无边无垠的大海。没有陆地。岸消失了。在海天相接之
处。始而一圈微白。继而渐亮。为大海围起一圈熠熠闪烁的银边。银环越来越宽。
越来越亮。仿佛一条跃跃欲飞的银龙。你兴奋得欢呼起来。天外的星光终于穿破
乌云光临这个世界了。银龙迅速地扩展开来。从海天相接的地方向你飞快地逼近。
合围。直到整个海面被这一片白茫茫彻底覆盖住。你一声惊叫醒悟过来。原来这
一片白光是暴雨在海面溅起的水花的幻影。神龙没有飞腾起来。而你已变成了一
只羽毛湿透的水鸟。再也举不起那沉重的翅膀。
  层云排空。明月不朗。暴雨后的天空和大海一片死寂。
  厚厚的乌云消失了。天光透过轻云淡雾在墨绿的海面薄镀一层灰银。一轮明
月渐渐地穿云破雾而出。突然。你眼前一亮。一道银色的大道。从你的眼前伸向
天边。这是太阳通过月亮在为你引路呢。
  一片白云忽然掠过月亮。银色的大道从你的眼前向天边迅速地缩短。在远处
的海面凝成一团。明月透过云团的空隙投下一束光柱。如同舞台上的聚光灯。你
仿佛看见光柱中有一个美丽的天使在翩翩起舞。层云过处。光团又从天边向你延
伸过来。直逼你的眼前。一条光灿灿的大道完整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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