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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ord (小鱼儿),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图雅小说 马蜂的故事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Nov 26 17:06:24 1998), 转信
马 蜂 的 故 事
·图雅·
一位大作家说:在某种意义上,写文章跟施肥差不多。他这话对我心思。咱
们农民出身,不就爱侍弄点庄稼活吗?小时候读了七八首诗,全都忘却,只记得
一首:
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
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荫学种瓜。
为啥呢,说的是咱庄户人,亲切。
写文章是农活儿,那就不如写点糙的,比方乡下的事。这样没准还能有人夸
是庄稼把式。蓝领是蓝领了一点,反正本来也没人疼不是?
谁都知道,马蜂是村里一霸,夏天出动最勤。夏天一场雨过去,粉的萝卜花
啊,白的土豆花啊,凡是该开的都开了。每一朵马蜂都得去一下。还有马圈,猪
食槽,茅坑这些传统的领地。路上更是,每滩水都得巡逻。除此之外,村里每人
头上还得另派一只,在耳边两寸附近实行恫吓飞行,以免他乱说乱动。这种飞行
跟小人书里的敌机差不多,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打吧,暴露目标,不打吧,
不知下一步它要干啥。总之一个人胆子可以大到夜闯坟场或是生吞耗子,可在马
蜂面前任谁也不敢玩花的,都是抱着侥幸心理,“以不变应万变”,希望能蒙混
过去。
那次区里常大麻子来村上说事。他一来我就高兴,为啥呢?每次他一走我爸
就说:唉,去把咱家那条尾巴割了吧——留着也是祸害。他说的尾巴实际上就是
我家养的那只鸡,常麻子最恨鸡,说它们都是“资本主义尾巴”,所以我们家每
次只养一只,暗含“有尾巴也不长”的意思。不过长也罢,短也罢,既然是荤的
,什么时候割我都没意见。
那天常大麻子是用一本小红书,边说话边挥动。挥动的路数大致相当楚老师
唱歌打拍子,完全跟唱词相配合。如果唱词比较猖獗,用的嗓子比较尖,挥得就
勤,否则是波浪式的,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我看他挥得这么有规律,也不由
手痒起来。我试探地跟几个伙伴说:要不咱使崩弓子崩丫一下子?大家听了都说
这个主意好,因为此项任务惊险而且难度大。太远了崩不着,太近了又容易让人
发现。唯一捣乱的是二蛋子,他说:万一把常麻子崩出血来,这……豆花听了说
:出血?哪会!最多脸上再多几个麻子。
当然无论是出麻子还是出血,还是得实际试试才行。最后决定:采用分头行
动的方法,各自悄悄地走到老太太旁边或者纳鞋底子的女人堆里。老太太耳聋,
女人忙着造谣,都不会注意崩弓子发射的动静,这样便容易成功。
大家谁不想抢这头功?我第一个进入作战位置,兜里的小石头子溜圆,大小
有如豌豆,个个都是跃跃欲试。我拿出一个,把皮筋拉足了。刚刚要发射,突然
出现了新情况:常麻子讲着讲着突然不动了。难道是发现我军企图了?情况不明
,隐蔽为重。我赶紧把崩弓子藏起来。细看才发现原来是一个挺大的马蜂,在他
的头部附近巡航。台下的爷们正听到聚精会神,突然没了下文,都觉得有些奇怪
:党的精神向来是有始有终啊?莫不成是常主任要发布重要政策,现在正在运气
?娘们也停止了纳鞋底子的工作,把胆怯的目光投过来。她们害怕常麻子对她们
这样肆无忌惮地讲话生了气,要骂她们了。
常麻子是一个乐观的人,可这时他的神色是那么紧张,以至不明内情的大人
都跟着紧张起来了。我也紧张,但我是出于一种自私的好奇心,希望知道到底会
不会叮他一下。我以前用一根小棍子把一只失足落水的小马蜂按在地上,仔细看
了一会,见它的尾巴上有几条黑道,腰极细,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便把它放
了。谁知它飞起来,马上在我的头上叮了一下,使头肿得怪怪的,在相当长的时
间内,好象是画儿上的寿星。但是我从来没有看过被大马蜂叮是个什么样子。也
许,可以把脑袋给弄成葫芦的形状?
总之,在场的人因了不同的原因都紧张起来了,而会场的主持人已经变了那
只马蜂。它慢悠悠地飞,不慌不忙地享受自己的权威。当然,在这场超长的精神
虐待中,最紧张的还是常主任。也许因为他等了有两分钟之久,实在忍受不住。
也许是因为他的性格里有一些凶气,就见他把小红书慢慢地抬起来,到了跟脸相
平的位置,然后猛地一拍。就听“啪”地一声巨响,小红书结结实实地打在脸上!
——仔细看时,马蜂却没有踪影了。
事后大人都兴高采烈,说亏了这只蜂,常主任马上就颠了,没有颁布尾巴令
。我呢,因为没有吃上鸡而气得要死,而且对马蜂产生了一个牢固的看法:这家
伙,不好惹!
〔节选自《养蚕》,寄自 Tuya@ccmail.uoregan.e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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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止水,谁能掀起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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