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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aggio (傻瓜牌生活),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时态的空白(6)(转寄)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Oct 28 08:50:59 1999), 转信
发信人: hbs (蝴蝶王子), 信区: Love
标 题: 时态的空白(6)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Wed Oct 27 10:06:55 1999)
回到学校已经十点半了。我在校门口把自行车打开,想回宿舍睡觉。我朋友把我叫住:
“你还想走啊?”我说我不走干什么去,她说你别想走,让我把车锁上。然后我就开始
和她在校园里到处乱转。她生了气,胸膛起伏不定,几次嘴唇歙动却欲言又止,始终一
言不发。我们俩从南门走到北门,然后折回来,转到湖边,我建议坐下来歇会,她理也
不理。我们走上四教侧道的时候那条路几乎完全是黑的,连路灯都瞎了火,只有两样东
西是亮的:四教门房的窗户,还有我朋友的大眼睛。我们学校的四教据说有鬼,有人说
晚上听见二楼的教室里黑着灯但是传出凄惨的喊叫声。几天前我经过这里,还发现了一
个好玩的东西。门房的窗台上放着一个逼真的模特人头。那个人头金发碧眼,非常好玩
。我朋友停下了脚步,问我还记不记得今天我都说了些什么。我说我记得。她开始大声
责骂我,说我给她丢人。“你是我帮助的,你这么没出息,人家都会笑话我,你怎么这
么没出息?”我觉得这是一个反问句,就没有回答。可是她不这么觉得,没完没了地问
我:“你怎么这么没出息?”我被吓坏了,也不敢说她语法不通。她恨恨甩了一下胳膊
扭头走了,我赶紧追上去,到了四教楼下,她突然停下来,指着我的鼻子:“你让我说
你什么好呀?你自己说说看,我该说你什么好?”
那天我第一次看到老李。如果让老李来回忆那个夜晚,他会想起四教楼下大号手电筒光
笼罩下的两个孩子。那个夜晚星月惨淡,老李巡夜来到四教楼下,看见一个男孩子和一
个女孩子。女孩子泪流满面,男孩子似笑非笑。我朋友一再地问我:“你让我说你什么
好?”我无言以对。我在想办法摆脱僵局,企图转移她的注意。我发现我们站在门房的
窗下,我想起了那个金发碧眼的人头,我眼睛一亮:“你回头看窗户上那是什么?”她
刚才又问了我一遍,听我一说,扭头朝窗户看。我也看
了过去,我发现我错了,那个人头面贴玻璃,一头长发批散在面颊,在灯光掩映中面无
表情平视窗外,我没想起来此时已是深夜,看见这种东西,除非喜欢鬼,否则不会觉得
它好玩。我也吓坏了,不过是我朋友的尖叫吓的,也叫了一声。我们俩都是大嗓门,特
别是她,后来还参加了我们学校的合唱团,这两声惨叫在这种时间至少可以传出去一公
里,这声音招来了老李。老李的手电筒照过来的时候,我朋友已经平静多了,平静多了
就是说她不再尖叫了,那时候她痛哭失声,三的之一是心有余悸,三分之一是被我“t
hanks for the dinner”气的,还有三分之一则是二者的合力,总之,她痛哭失声。老
李穿着制服样子威风凛凛。老李先瞪我一眼,问我朋友:“有事吗?”我朋友摇了摇头
,老李松了一口气,说没事就好,我朋友本来光顾着哭,听到他这么说又摇了摇头。老
李的眉头皱了起来,把脸冲我转了过来。我完全没有料到事态会这样发展,正在茫然不
知所措地发呆,与我朋友相反,她在哭,我在傻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傻笑,因为
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老李看到我傻笑非常生气,他说我看着就不象正经学生,还说了几句别的什么,我不记
得了,但我记得他最后说,对我这种流氓学校要严肃处理,他说我是流氓。我仿佛坠入
虚空,眼前的老李幻化成高声断喝的更年期妇女,背景空荡荡的,令我不知身在何处,
更年期妇女站在太阳上向我吐唾沫,我好象看见唾沫把我砸成了两个字:流氓。我仿佛
风中残荷摇摇欲倒,带着一脸傻笑,这一天终于到了。笔记里所说的无需派遣的六道轮
回愈加深入我心,九岁时我逗笑女生自然老师说我是流氓,我十八岁的时候弄哭了女生
被老李叫流氓,女生的哭与笑是我的二律背反,我走投无路,因为我本来就是流氓。后
来的事情是这样的。老李对我朋友说,同学你别怕,学校会给你出气的,学校正要打击
这种小流氓,我们一起到保卫处去,了解一下情况,然后我们送你回去,当然,这小子
暂时走不了了。我对老李的话没有任何反应,我那时在想,我以后不用再算概率了。
老李对我朋友说要处理我。我朋友突然止住了哭,摇起了头:
“他不是流氓,谢谢您了,不用了。”
老李诧异了:“同学,你别怕呀,我们会保护你的,你是怕打击报复吧?”
我朋友的头摇得象波浪鼓,她一个劲地摇,她好象挺着急,急得说不出话了。老李的眼
睛瞪得滴溜圆,老李刚才生了气了,他觉得让他生了气的人肯定不是好人,他觉得他不
会看错人,可我朋友不合作,不讲原则。过了一会老李气消了一点,他气消了一点就开
始思考,而且产生了强烈的怀疑,他的怀疑如此强烈以至几乎他自信他的怀疑其实不言
而喻。可我朋友偏偏不让他怀疑,她的回答不仅让老李丧失信心,也让我难以置信。“
他又不是你朋友,你护他干什么?”
“他是。”我朋友说。
这时门房的灯灭了,星月黯淡,好象世界上只有两样东西是亮的:我朋友的眼睛和她盈
盈欲滴的泪水。
我骑车去看老李的下午天色阴沉昏暗。我已经看见了不远处监狱的轮廓,过一会我就可
以看到老李了。两年零四个月前的那个夜晚他叫我流氓,那时候没有人会相信有这样一
天我骑车去监狱看老李。那天晚上我一脸傻笑地当上了流氓,我不会忘记老李,不只是
因为他叫我流氓,而是那天晚上,我朋友成了我朋友。
(第一章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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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谁不为
蝴蝶在阳光中绽放的玫瑰火焰而振醉
又有谁, 真正见过蝴蝶晶莹剔透的泪
在一个轻舞飞扬的清晨
为何一颗飘忽的心 因她而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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