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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aggio (傻瓜牌生活),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生命的第三章(三)(转寄)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Nov 12 10:50:09 1999), 转信
发信人: xbird (江寒烟),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生命的第三章(三)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Thu Nov 11 20:34:11 1999)
(三) 三顾餐·双眼井
朱恩东给我电话的时候是十月二日,我记忆深刻。他一面絮絮叨叨的
叮嘱我第二天他姐的婚礼要准时参加,一面又夹杂着抱怨女朋友无休止的
欲望几乎要搞坏了他健壮的体魄。
“我现在是躲○如躲债啊。”他感叹着,听声音就差点流泪了。
我一面应声附和着一面感慨不已,可究竟感慨了些什么或者应该感慨
些什么,我一片茫然。
“记住了。”朱恩东最后总结性的呵斥了一句,声音很威严。
“哦,哦。”我应着挂了电话,顺手从身边摸了个遥控器,摁了开关。
“这真是个电器时代,”我一面看着亮起来的电视,一面想着,“我
们可以毫无间隙的把自己从一个机器转移到另一个机器。”
电视里新闻正回顾着头一天晚上的国庆庆典的场面,而我又不自觉的
滑入到回忆中去,虽然是仅过了不到十二个小时的回忆,但它们那么真切
的停留在记忆的最新鲜层面,充斥着黑压压的人群和沸腾的嘈杂声。那夜
整个成都上空绽放着无数美丽耀眼的礼花,我站在府南河正东门大桥的护
栏上目睹了它们悲壮绚烂的开放在蓝黑色的天幕中。桥两头的车道、行道
上和桥本身一样拥满了人众,交通车和各色高档、不高档的轿车、卡车停
放在路的中央,象一个长队的遇到奇迹便停住了赶路脚步的蜗牛一样伏在路
面上,一动不动。乘客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仰面观望,有的爬到了车顶上,大
多数都豁着嘴,目瞪口呆。有一朵艳紫的开满了天际,继而星屑地落下。围
观的人群顿时欢呼雀跃,有个孩子在草坪的边上打了个倒立可跌了下去碰青
了头,衣衣哇哇的哭起来,一对男女搂抱在人丛中热情的吻起来,可没有
人注意到他们,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不知有几万光年远的天空里,那里有
些魔法似瑰丽的花朵在绽放。我从护栏上跳下来,一路小跑的穿过了密密
麻麻的人众,在一家叫“三顾餐”的饮食铺子旁边找到了台公用电话,拨
了号码。
“您好,191寻呼台请问您传多少号。”传呼小姐问着。
“砰”,外面一声巨响,银白色的花怒放在头顶右上侧,我探头看了
看接着报了姓氏和丁雁的传呼号。
“请问您传呼内容?”电话那头问着。
“正在放烟火,”我顿了顿,想了想词儿,“很漂亮,出去看看吧。”
“我知道啊”,传呼小姐很惊讶的语气,接着又笑开了,“可我在上
班啊。”
“请问您传呼内容。”她接着工作。
我楞了楞,笑了起来。
“刚才那个,”我说,“是传呼内容来着。”
很快的,两个并不相识的陌生人在电话的两端笑了起来。
电视屏幕突然一阵雪花,图象就不再回来了。我随手关了它,谁知道
怎么回事,兴许是风把公用天线刮歪了吧,我想着。心里突然一阵恶烦,
我匆忙的穿上外套出了门。
门外人来人往,依然是很热闹的样子,几个熟识的家伙远远打着招呼,
我点头回应着,点着点着那几个便不见了,我慌慌张张的瞪了眼睛四处找
寻他们,可哪儿也没有。于是吕文林的脸浮现出来,手里握着电话的听筒,
他把它紧紧压在脸的右侧,嘴角有丝慢动作似的浮现出的无表情的冷笑,
整个脸完美得一如希腊石雕般,精致而线条分明,他说,
“卓绮,”他说,“你已经冷了。”
卓绮在电话的另一端呜呜的哭起来,心里一直想说“吕文林,我爱你
呀”,一直想一直想,想得气血翻腾,可嘴却冻僵了,怎么也张不开,眼
泪便下来的更急了,越哭越伤心,后来干脆愤怒的摔了吕文林的电话,心
里这才好了些,便一个人在上海城区迷人的楼群灯火中放声痛哭。一个陌
生男子走过来递给她一张很别致的浅粉色的纸巾,他说,
“别哭了,卓绮。”那男的伸出很宽厚的肩膀借给了卓绮,他又接着
说,“生活就是这样的,我们都冷了,冷有冷活法。”
“挡道了,小伙子。”右耳边有人喊着,我吃了一惊,闪到路的左边,
一辆卡车载着满当当的黄泥从我身边开过,扬起一大片泥土,喇叭愤怒的
鸣叫着,司机从驾驶座里探出半个身子,我们对面而过,
“我操你妈。”他说。
这天没有阳光,没有云层,是成都的招牌天气,整个天空充盈着无边
无垠的灰白色,其它什么也没有。所有活动在这天空下的盆地人,甚至连
种在城市里的树,偶尔飞过这天府沃土的南迁的候鸟,都透着一股阴冷,
略显潮湿,大家都在为人不注意的瞬间,偷偷摸摸的呜咽两声,而后有几
口喘息。
我莫名其妙的跌入到对卓绮和吕文林电话对白的臆想中去,事实上关
于那场经典对话我只从吕文林口中掏出了“卓绮你已经冷了”和卓绮在电
话那边的上海呜呜的哭起来,其它的我估计必定更加精彩,但吕文林什么
也不肯说了。
传呼响了起来,按号回过去正是吕文林的。
“在干嘛呢?”他问。
“没事做,瞎晃。”我说。
于是他邀我过他寓所去喝点,我说行,吃的就算我的。挂了电话我给
话亭老板三毛,可他说得收六毛,于是我给他张十块的让他找并趁了这当
儿瞄了瞄满街的漂亮姑娘们。有个穿长裙的,头上扎了俩辫子,左边结了
个水红色的发夹,右边是个亮绿色的,显得十分扎眼。一个高个儿走在她
身边,他们经过我身旁时,我嗅到一股熏衣草的味道。
“不知道是谁用的,”我出神的想着。
一个酷似赵传的家伙从对面走过来,正和那一对迎了个照面,那家伙
似乎楞了楞,有熏衣草味道的一对也看见了,高个儿没什么反应,显然并
不认识,那姑娘却一把吊了高个儿的膀子很招摇的对那酷似赵传的家伙打
了个招呼,然后三个人都消失在人群里。
我饶有兴趣的看着一面猜测着这三人之间的关系,老板嘟嘟囔囔的塞
给我一大把零钱,我笑着接了过来,又朝那三个人消失的方向看了几眼,
招了个的士往吕文林寓所去,路过“双眼井”肺片店的时候,我下车去买
了些拌心肺、牛肉什么的。
“时间过得真快。”我站在吕文林寓所门前的时候想,我认识他和卓
绮的时候,大家都还是刚跨进大学校门的孩子,可现在卓绮在上海教书,
吕文林读着第二专业在学校附近开了个叫“廊桥”的酒吧,住在我对面这
木板门里面,而我从专科升入本科继续着学业并且在学校偏僻的一隅租了
个寓所开始脱离正常的群居生活。
“这真是奇怪。”我耸耸肩对自己说着,接着敲了门,吕文林给开了,
我们进了屋坐着抽了几支烟聊了会儿便把酒菜摆上开喝。
从下午四点一直喝到晚八点多,两个人的烟都抽完了,我跑出去买了
包“七星”回来,坐下,拆封,一人一支,点上。喝得有些累了,我把头
靠了在米黄色沙发柔软的背上闭了眼睛。
“我说,”我一面回忆着卓绮的样子一面问着,“我记得有次看电影
的时候,你和卓绮坐在我前面吧。”
吕文林懒洋洋的吐了个烟圈,盯了我一眼没搭腔。
那是个很温暖的场面,吕文林跷着脚仰在座位上,电影不怎么有意思,
大家都没太仔细的看,卓绮很淘气的用脚去踢吕文林跷着的右腿,一直到
把它踢到地上,吕文林又把它跷起来,卓绮又继续踢。我坐在他们身后看
着卓绮这无意义却真实的动作异常吃惊。我从来没想过象卓绮这样世故、
精明而又傲慢的姑娘也会有这样的近乎孩子的心情。
“那次她干嘛老用脚踢你?”我问着。
“够了啊你。”吕文林冷了我一眼,继续喝着。
我忽然觉得挺没意思,便不再问下去。
那夜里我回到寓所爬上我那张老式的旧书桌,它孤伶伶的兀立在木框
窗户的正面,贴着墙,我看着窗外楼下渐入安静的校园抽了几支烟,想起
丁雁说“我被弄脏了”,接着又想那便怎么了,我爱她又怎样,我们都冷
了又怎样,什么是有意义的,什么是可以坚持的,我内心感到一阵又一阵
的如潮水般汹涌的悲伤,陷入彻底的悲观主义,我开始怀念起我那张海蓝
色的厚实而暖和的钢丝床来。
......希望这夜里有梦和星星,并且一切都很美好,明天早上醒来便
有可爱的阳光,找到了自己的姑娘,过了四级和六级,找了个好工作,挣
了不少Money,到处逍遥,或者还可以啸傲,老了就喝喝茶,唱唱老歌,骑
了自己的马在自己的牧场里晃,喝点小酒,满脸通红的发了酒疯,被老婆
骂了个乱七八糟,然后牵了彼此的手,一头栽倒在刚出生的小马驹身上,
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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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y know that it came from a single cell in the body of the
mother.When the cell is fertilized a chemical processbegins.The cell
divides and multiplies and increases into millions of cells,and fin-
ally a child is born.Cells die and are born during the life of the
individual until they finally drop apart,and this is death.
※ 修改:·xbird 於 Nov 12 10:27:44 修改本文·[FROM: 202.115.128.174]※ 修改:·xbird 於 Nov 12 10:35:55 修改本文·[FROM: 202.115.128.174]※ 来源:·BBS 水木清华站 bbs.net.tsinghua.edu.cn·[FROM: 202.115.
128.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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