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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ds (dan),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少女日记2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Sep  8 13:53:38 1999), 转信


          1983年9月1日

 

  开学了,没想到这所中学竟然要分班,分为好班、中班、差班。更没想到的是我
被分到中班!

  真不知道是以什么做为分班标准的,按理说凭我的成绩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分到中
班,我离光华中学的分数线都只差半分,算是高分了呀!

  是谁发明这种可恶的制度,进校差不多的学生,一来就被人为地分成了几个等
级。好班的学生是贵族,中班的是平民,差班的简直是被学校抛弃的人。派来的老师
也是教学水平最差的,什么活动都没差班的份,作业不做也没有人管,因为老师每天
只改一组的作业。老师被分到差班也觉挺没劲,只求学生不出事。好班的学生可神气
了,处处流露出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太不公平了,这样的学校竟然还是市重点!

  婷儿也考到这所中学,与我分在一个班。班主任是教语文的丁老师,戴着眼镜,
三十多岁,对人总是一幅冷冰冰的面孔,也不大管事。对我来说,只要不再是那种猫
和老鼠型的师生关系,已经觉得轻松多了。

  我被选为语文科代表,其实我的语文成绩并不出众,人又内向,没什么组织能
力,不知怎的被选上了。推脱不得,只好勉强担任。

  上中学后小学的一些同学约好去看王老师,我也去了。我觉得我是应该恨她的,
但不知为什么恨不起来,我还是恭恭敬敬地去看她了。毕了业她对我们和气多了,得
知我当了语文科代表后她说:你还怪我罚你写十个作文,不是那样训练,你作文能写
好,能当上语文科代表吗?

  我隐隐感到这话表面堂皇,实际上是不正确的。但我一贯找不到话来反驳她,一
贯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更何况心里本来就迷迷糊糊的不清楚。我只是唯唯诺诺地点
点头,规规举举地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1983年10月30日

 

  今天上学,刚走到门口,忽然从楼上撒下一把沙来落在头上和手中的馒头上。抬
头看时,几个影子一晃就不见了,只留下几声开心的笑声。不用说,又是差班的几个
捣蛋鬼在恶作剧,他们仇恨一切高于他们的同学。

  我叹口气,走到教室,座位上却不见了椅子,便问桌杜英浩:"你看见我的椅子
了吗?"

  他翻翻白眼,漫不经心地说:"你的椅子不见了问我要,真奇怪!"

  "你是我同桌,不问你问谁呀?"

  "关我什么事,你自己找呀!你又没叫我替你照看!"

  这时铃声响了,今天是语文早自习,我要上讲台领读,于是暂时把这事丢开。待
下了自习回来,却见椅子倒在桌子底下,杜英浩抬起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心知是他捣鬼,也不说破,拿起椅子坐下。还没坐稳,他便大叫起来:"你超过
了三八线!把手拿过去!"

  "还没上课呢,别太欺负人!"

  "没上课也不许超过!"他拿起钢尺在我手上使劲一敲,痛得我一哆嗦,便也恼
了,劈手将钢尺夺过,用力扔了出去。他一声不响,抓起我的书本丢到地上,我扑过
去要丢他的,他挡住我,我们拧打了起来。

  周围的人当然不会不凑这个热闹,一涌而上,齐声喝彩乱叫:"杜英浩,把你的
少林拳拿出来!"他很快做了一个马步,一拳冲出,打到我太阳穴上,我眼前一黑,
踉跄着倒退了几步,撞在后面的桌子上。没等我站稳,他已敏捷地跳过几张椅子,向
我冲过来。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低头又冲了上去,然而还没有挨到他身边,他已
经灵活地侧过身子,一让一带,我便如火车头般向前撞去,立刻被围观的男生推了回
来,带倒一大片桌子,稀里哗啦响成一片……

  我没有觉得痛,只是不住地颤抖着,感到意识离开了自己,脑中一片空白……

 

 

             1983年11月24日

 

  和杜英浩打过架之后,我突然很想学武术。当然,不是想再和他的打架。不过至
少以后别人不敢再随便欺负我。而且现在正开始流行武打片,什么《少林寺》、《铁
桥三》之类,里面的人个个好本事,满天飞来飞去,什么都不怕,叫人看了羡慕得要
命。我买了一大堆拳谱剑谱来照着练,还天天早上起来跑步。

  我跑步的路线是从家里出来,先在市委大院里跑一圈,然后沿着马路跑到嘉陵江
大桥,跑过桥后原路返回。全程大约有三四公里。

  天气很冷,早上往往有雾,冰凉而清新的空气里我感到自己无比清沏明净,象随
时都可以幻化成一朵圣洁的云飘走。空中充满了空灵的气息,柔和街灯照耀下的树叶
呈现出一种晶莹的颜色,绿玉似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街灯象一只只温柔的大眼睛,
整个城市在雾中似醒非醒。

 跑到大桥上,我往往停下来伏在冰凉的栏杆上看一会儿江水和两岸的城市。此处水
面狭窄,岸边怪石嶙嶙,水流颇急,凝视久了令人头昏目眩。江上的风很大,把我吹
得空空荡荡的,象一只千疮百孔的布口袋。每当这时,一种忧伤便随风浸入我的每一
个毛孔。

  隔壁新搬来了户人家,其中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我看见他也每天早上练
功,有时拿一个三节棍,有时提着两把明晃晃的长剑,怪神气的,叫我好生羡慕。也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竟然去对他说想跟着他学剑。说完才吓着了,脸涨得通红。幸
好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也去买了两把长剑,带着桔黄的穗子,刺出去剑尖会不住的颤动,发出嗦嗦的
轻响。我每天跟着他去小树林学《少林盘龙剑》,这套剑法动作颇为优美,我很喜
欢,不多时便学会了,跟着他双双起舞,心里生出一种豪迈的感觉来。

  只有这时候,我才会暂时忘记考不完的试,忘记好班同学鄙视的目光,忘记父母
焦急的面孔,忘记我是一个不爱学习的坏孩子……

  也许我并不是真的热爱武术,只不过是下意识的想借助一样东西逃避现实的压
力,获得一点点的信心罢了。

 

             1984年1月23日

 

  期未考试糟透了,数学和英语不及格,上中学后我的成绩越来越差,有老师不认
真,学习风气差的原因,也有我自己的原因。不知为什么我听不进去数学,那些抽象
的公式数字使我头痛,即使听懂了某一类题型,稍一变化就不会做了。英语因为小学
时养成了用汉字注音的坏习惯,造成读音不正,读音不准又影响记忆,铺天盖地的单
词压下来,为赶进度又只好用汉字注音,造成恶性循环。

  我天天晚上捧着课本背呀背呀,怎么也记不住脑子象突然酱住了,塞不进任何东
西。相比之下班上其它同学轻松多了,大部分都自暴自弃地玩。考试时一张卷子从头
传到尾地抄。女同学结成一个个小圈子,男同学甚至去偷附近肥皂厂的肥皂来卖。只
有我哪一帮哪一派都不是,象好班同学那样刻苦却象差班学生成绩那么差,多么讽
刺。

  这又使我陷入孤立的处境,成绩好的不认,成绩差的也不认,我成了一个独来独
往的独行侠,我不明白为什么总是这样。婷儿虽然和我由同一小学升上来,比较接
近,有时在一起玩,但她在班上还有几个好朋友,我觉得她和她们更要好些。

  我对自己彻底失望了,我是多么失败呀!成绩不好,又不会交际,什么都没用。
以前还可以找借口说是因为转学不适应,现在可是从头学起,我再也不能成为一个好
学生,一个有用的人了!

  没有用的人是不应该存在之个世界上的,可是我已经生下来了,总不能去死吧?
我没有这样的勇气,只好幻想自己没有出生多好,真不明白妈妈在四十多岁的高龄在
有了哥哥姐姐之后为什么还要生我。

  我去问妈妈:"您为什么要生下我呢?"她颇为惊异,"你怎么会有这么怪头怪
脑的思想?"唠唠叨叨地教育了我半天,使我更加沮丧。

  唉,问她干嘛呢,反正已经即成事实,又不能重新选择,倒讨得一顿教训。

 

             1984年3月29日

 

  又开学了,每天早上走到学校门口,远远的看见教学楼,我都很希望它突然沉到
地下去,或者是老师突然全都有事不能来。我越来越惧怕上学了,我怕老师看我时的
那种无可救药的目光,怕做不出作业,怕考试不及格,怕在一群群勾肩搭背的女同学
中显得形单影只……有这么多惧怕的事,我还怎么喜欢上学呢?

  学校门口有个小食店,课间要好的女同学常三三俩俩去买东西吃。这个时候既使
偶尔有同学约我去,我也坐在座位上不敢出去。因为我没有零用钱,不好意思看别人
吃也不好意思让人家请我。有一次一个女同学要我陪她去买饼,买了后她小心地撕下
一小半给我。她分饼的样子使我难过极了,那块雪白的炊饼被我捏黑了也没能吃下
去。

  第一次我渴望有钱,只为它能赢得友谊。我并不馋那些零食,我的心里充满了各
种各样的悲伤,它们使我吃任何东西都如同嚼蜡。每天我一捧起饭碗就愁眉苦脸地
叹:唉,又吃饭了!妈妈最痛恨我说这句话了,后来我就不说了。我觉得悲伤好象也
是有营养的,我在它的滋养下长成一个面色苍白的、神情恍惚的女孩,瘦弱而坚韧,
垂而不死。

  当然我不会因此向父母要钱的,我已学会了不向他们要任何东西,说任何想法,
以免自讨没趣,换来大篇堂皇的大道理。

 

 

             1984年3月22日

 

  已是春天了,天气仍很冷,不能在厨房烧水洗澡,只能去公共澡堂洗。

  每次去洗澡我都要鼓很大的勇气,澡堂里那些女人的身体象一头头雪白的奶牛,
我在一旁象一根细面条。喷头住住不够用,我又不好意思去和别人合洗,只得手足无
措地站在雾气迷漫的屋子里,任污水漫过我的脚背。赤裸的身体使我簌簌发抖,更使
我尴尬。没有私人浴室而被迫到公共澡堂洗澡是一件多么令人难堪的事。

  我很希望有个伴一起去,就去约了婷儿。她答应得好好的,可等了几天老不见她
提起,我忍不住问她,她不耐烦地站起来指指头发说:"没看见我已经洗过了吗?"

  泪水一下子冲进眼眶,我知道她是和另一个女孩去的,这种举动对我来说尤如背
叛,要知道如果说在这里有谁可以算朋友的话,那就是她了,可她……我非常非常难
过,以至为了掩饰伤心,急忙转身走了。

  也许我不该这么小心眼,可是我真的很在乎,我哭了。

 

             1984年4月17日

 

  期中考试了,今天要考的是我最怕的数学。走出门去,天正下着瓢泼大雨,街上
水流满地,两旁的水似小河,漫到脚弯,行人全都卷起裤脚涉水而行。

  我背着书包,一手打伞,一手拿一张写满公式的小纸片边走边看。看了几遍,随
手一扔,没想到一下子竟将肩上挎着的书包扔了下来,刚好掉到街道两旁的水流里。
我一着急把伞一丢就去抓书包,书包倒是抓住了,可人也整个跌坐在水里,压断了伞
骨,刺得背隐隐作痛。

  顿时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过来,我咬咬牙爬起来,湿淋淋的往家跑。跑了几步意
识到回家换衣服已经来不及,又急忙倒回去。

  待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考场,考试已经开始了。我全身都在滴水,坐在那里不住
发抖,椅子底下积一滩水,脑中似乎什么也没有,只是望着试卷发愣。那些题目都似
曾相识,又似乎都全然陌生。望着老师铁青的面孔,同学们埋头疾书的样子,空中似
乎响起父母责骂的声音……我坐在那里,心中充满了绝望,教学大楼怎么不突然沉没
到地下,世界为什么不突然灭亡呢?

  大片空白的试卷瞪着我,我紧紧的闭上双眼,握紧拳头--让我死掉吧,让我死
掉算了!

 

             1984年5月24日

 

  期中考试数学只考了十七分,这个分数把父母吓坏了,一致决定下学期把我转到
光华中学去。他们很后悔当初以为这所学校也是重点就没有让我直接上光华中学。当
时只差0.5分,以父亲的能力,不是不可以去的。

  只有我明白,无论转到什么学校去,我都是学不好的了。不知为什么我突然间厌
倦了学习,虽然表面上是在努力地学,实际上脑子是关闭的,潜意识里充满了拒绝和
厌恶。

  我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深夜里我一遍遍喃喃说:"对不起爸爸,对不起妈妈,
对不起所有的人……"

  婷儿也要转学,不过她的原因有点特别。她小学上得晚,又因生病休学过一年,
这时已有十四岁,已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甜美,很讨人喜欢,不少学校高年
级的学生在放学路上拦着她要和她"耍朋友",弄得她上学放学都不敢一个人走。她
父母认为是这所学校校风不好的原因,决定替她转校。最好的学校是光华中学,于是
也准备替她转到那里。

  这使我略觉安慰,至少有一个认识的人。婷儿高兴得不得了,忍不住对我说:
"我的男朋友就在光华中学,不知道能不能和他一个班。不过就算不在一个班,在同
一所学校,又是住读,也有很多机会见面。这下可趁了我的心愿!"

  我大吃一惊:"什么,你有男朋友?你不是很讨厌那些人的追求吗?"

  "是呀,就是因为我认识了他,他对我很好,所以我才不理这些人的呀!"

  有这种事!可怜她父母做梦也想不到反而会成全她!我瞠目结舌,不知说什么才
好。她警惕起来,"喂,我当你是好朋友才告诉你的,你可不能去对我父母说呀!"

  我连忙安慰她:"不会不会,你放心,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其实只要你不影响
学习,把成绩搞上去,也就对得起他们这一片苦心了。对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叫徐天天,可有才华了,精通诗词歌赋,会武术,一手吉它弹得棒极了!任
何歌曲他只要听上几遍,就能在吉它上弹出来,还有……"

  她本来说得涛涛不绝,眉飞色舞,却突然黯然,低下头问:"你是不是也有点儿
瞧不起我?因为他,好些朋友都和我生分了。"

  "你这么信任我,把这个秘密告诉我,我怎么会瞧不起你呢?不过,我觉得你还
这么小,是有点儿不大好……"

  她叹一气,"我也知道不大好,可是和他在一起那么快乐,令人身不由已。至少
他不会押着我做数学,不会天天对着我讲大道理,他只是说,勉强自己做不爱做的事
是很痛苦,但有时候不能不做。他自己成绩很好,却从来不轻视我……"

  我在这一刹那理解了她,我真心地对她说:"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真的!"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容灿若春花。她是多么美丽啊!而我呢?我看着自己肥大
的衣服,土黄的大头鞋,笨重的黑框眼镜以及土里土气的辫子,呆呆地想:大概不会
有人爱我的,我这么土气,成绩又不好,又怕见人,做不好任何一件事,从里到外都
灰透了……如果我有漂亮合身的衣服,良好的成绩,又能说会道,不再在人前畏首畏
尾,那么我也会是一个自信而快乐的女孩……

 

             1984年7月13日

 

  放暑假了,为了到新学校能跟得上,父母找了个当老师的朋友给我补课。这是个
中年女老师,教学很有经验,态度也很好,总想了解我的内心。但是我已将她当作父
母搬来的救兵,逆反心理发作,只是在无奈中勉强作题,不同她多说什么。

  她看见我在写日记,就问我可不可以看看。我警惕地说不行。她又说那你挑一篇
你认为可以给我看的吧,我还是不同意。我怎么会那么笨呢,她看了一定会同父母说
的,我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我想是不是父母也看出来我思想有点不对头,才找了这
么个善于攻心的帮手来。

  她们是很想帮我,但我知道她们帮不了我。妈妈见她不行,亲自上阵,三天两头
的找我谈心,每次都以我的嚎啕大哭结束。她苦恼得不得了,说想跟我做朋友怎么就
不行呢。可是她不想想,我无论说什么都换来她的指责,还敢再说什么?有些问题也
说不清楚,比如我厌倦学习,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就一口咬定是我怕苦怕累,
大篇的教导差点把我淹死。要是我对她说我心里充满了绝望,那还不把她吓死。

  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两个代沟,谁叫她四十多岁才生我呢。妈妈,不能做朋友,就
做一个好妈妈吧!但她也没怎么关心过我的生活,我没有衣服穿,在同学中灰头土脸
的,没有零用钱,不能去租书看,只得陪着小心去向同学借。也没有一件玩具,

无聊的时候一个人到河边捡垃圾,那是一个玻璃厂倒下的废料,里面有许多奇形怪状
的各色玻璃。我顶着烈日在里面刨来刨去,专找那种小巧细碎清澈的,找出来后把它
们洗洗干净,用一个透明的盒子装起来。它们是我的宝贝,阳光好的时候拿出来照
照,五彩斑斓的晶莹的颜色看着真美丽。

  好了,不写了,还有一大堆数学题没有做呢。

 

             1984年8月4日

 

  妈妈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把我送到哥哥那里去补习。哥哥也是老师,教英语,
这下就更惨了,除了数学还得补英语。更倒霉的是他也放暑假,天天守着我做题,一
点别想偷懒。

  做呀做呀,那些题象永远也做不完,我要被它们淹死了,我一定会被它们淹死
的!我怎么那么笨啊,无论哥哥讲多少遍,稍有变化我又不会做了。还有那些单词,
我无论如何也记不住,那些时态变化,怎么也不会应用。气得哥哥天天拍着桌子大骂
我"蠢材""木瓜""朽木不可雕",后来实在不知怎么表示他的愤怒了,就说:
"要是我的孩子象你这么笨,我真是不要活了!"

  上帝保佑,但愿他的孩子不要象我这样。不过他这么聪明,孩子一定不会笨。可
我是他妹妹,一个爹妈生的,怎么就那么不一样呢?一定是聪明全被他占去了。

  昨天他的钢笔不见了,到处找也没找到,他很惋惜,说偏偏丢了最好写的笔。今
天我无意中在一堆卷子中发现了,本想还给他,正逢他又大骂了我一顿,一时不高
兴,就没还给他,趁他不注意,偷偷丢到了柜子底下。这下他再也找不到了,这样恶
作剧之后,心情稍稍好了一点,他再骂我我就心平气和的了。

  我真坏是吗?坏就坏吧,反正也好不起来了。

 

             1984年8月10日

 

  跟着哥哥也有好处,他有许许多多的书,不做题的时候我就捧着书猛看。我最喜
欢他那本海涅的诗集,很老的版本,里面的插画美极了。还有普希金的诗,我也很喜
欢。我找了个本子,抄了许多在上面。

  有一首写眼泪的诗说:它有过许多明亮的姐妹,带着我的欢意和悲痛,在夜影和
风声中消溶。还有一首诗说:哎,沉重而忧郁的琴弦啊,你可还记得那首古歌?天使
把它称为天国之乐,魔鬼把它称为地狱之苦,人类把它称为--爱情!

  傍晚的时候我们往往一起去江中游泳,我从六岁就在长江游泳了,那时候也是哥
哥带着我,游不动了就伏在他背上拖一段。他喜欢从趸船上把我丢下水去,大叫:往
外游,往江心游!我却往往急忙转身往回游,一幅没出息样。

   游完泳,我们就坐在沙滩上唱歌,他教我唱许多俄罗斯民歌,《三套车》、
《红梅花儿开》、《田野静悄悄》。还有许多外国歌曲,《老黑奴》、《洛累莱》、
《可爱的家》……歌声轻轻飘荡在黄昏的水面上,朦胧的暮色中我深深的体会到了什
么叫做美,什么叫做惆怅。

 

             1984年8月17日

 

  做呀做呀,那些题做得我快要疯了!这个暑假怎么那么长啊,可是就算开学了,
不也是一样的日子吗?

  闷啊,我要闷死了!天天除了哥哥,见不到一个别的人,我真想大叫两声!

  今天天气不太好,傍晚我们还是去游泳。哥哥最喜欢这种阴阴的天气,说水是冰
凉的,游起来很痛快,最好下点雨,在雨中游泳才显得豪迈。我是胆小鬼,不喜欢大
风大浪,不过在屋里闷了一天,还是跟着他去了。

  江边果然没有几个人,昨天才下了暴雨,水面涨了许多,江水很昏浊。昏黄的水
与淹没一半在水中的绿草,加上阴沉沉的天空,呈现出一种荒凉的景象。

  我换好衣服扑进水里,冷得一哆嗦。水有点急,一下子把我斜冲出老远,费了很
大劲才游回来,下巴上已挂了一层水胡子。一艘大轮船轰轰地开过,浪来了,我乘着
浪一次次升起来又一次次落下去,好象在一只巨大的摇篮里,一点不用费力。真的是
随波逐流呀!

  我躺在波浪上,看一江浊水翻滚着向东流去。要是江水能把烦恼和那些令人头痛
的功课都带走就好了。我仰躺在水面,任波涛轻轻拍着身体,好象被一只温柔的大手
轻轻抚摸。

  一松劲,水流就将我带到江心。天色暗了下来,哥哥也不知游到哪里去了,四周
一片昏黄与死寂。天空显得那么低,象是要压了下来,水面是那么辽阔,浩浩荡荡,
河岸是那么遥远,模模糊糊。在这广阔里,我如一片小小的树叶,如此孤寂与无助。
风来了,狂浪涛涛,每一下都似乎要将我吞没……

  力气在一点点消失,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旋涡在身边回旋,发出咕咕的声响。我大
声叫起来:"哥哥,快来救我,我游不动了!"声音消失在水面上,不留一点痕迹。

  "就这样死了罢,就这样死去罢!反正活着也没意思!"这个念头突如其来地冒
了出来,我放弃了挣扎与努力,沉入水中,呛了一口昏浊的黄水。当头又一次露出水
水面时,生的念头又强烈地抓住了我:死是多么可怕呀,我就这样变成一具肿胀的尸
体么?我才十一岁啊,不,我不能死!

  我开始奋力向岸边游去,由蛙游改为自由游,划开江水,奋勇前进。啊,对岸的
灯亮了,在暮色中一点、二点、三点……一盏盏亮了起来,闪烁着迷人而绚丽的光
芒……

  我终于踏上了坚实的大地,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袭上心头。我跪倒在沙滩上,
嚎啕大哭起来,但是心里感到无比的坚定--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1984年8月25日

 

  快开学了,我从哥哥那里回到家里。补了一个暑假的数学和英语,并没有什么进
步,只是使我对它更加厌恶。

  回家我第一句话说的是:猫咪呢?妈妈为此大发脾气,说我离开这么久,回来不
先问候父母,最关心的竟然是一只猫!可见父母在我心目中一点份量都没有。接连几
天都为这事念唠,把我说成是一个无情无义的、没心没肺的、冷漠自私的冷血动物。

  今天她好象气消了,提出给我买段布来做衣服。也许是看到我又长了一头,衣服
短了吧。我很高兴地和她出门了。

  到了商店,她看中了一段红黄花的料子,我却喜欢另一段湖绿碎花的。她说:
"小孩子正该穿鲜艳的,这个绿花的颜色暗淡,老气横秋,你怎么会喜欢呢?"

  任她好说歹说,我还是执意要绿花的,她火了:"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年纪轻轻
的这么老气,思想不对头!"

  我也很不高兴,给我买衣服,为什么非要买她喜欢的呢?她最后说:"要么买红
黄花的,要么不买!"不买拉倒!我的犟脾气发作,扭头就走。

  一路上她唠唠叨叨地鬼念,我默不作声。也许她说得有道理,我思想灰暗,才不
喜欢鲜艳的东西。我也说不出为什么,就是下意识的拒绝那鲜亮。

  走到天桥上,遇到一个失去双臂的人在乞讨,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神情萎
顿。面前放一个破烂的盆子,里面是些零碎的分币。妈妈心肠一向好,丢了好几块钱
进去。

  我在一旁喃喃说:要是我象这个样子,决不再活了!哪知被她听见,顿时大惊失
色:"你怎么会有这种思想?最近我发现你越来越悲观,越来越厌世了,这是怎么回
事?"

  我还敢说什么?说我好手好脚的都还不想活了?那她不把我训到半夜才怪,就这
样都一路念到家。唉,谁叫我多嘴来着。

  今天真倒霉,衣服没买成,还被教训了个饱。

 

             1984年9月2日

 

  到新学校我和婷儿仍在一个班,原因很简单,这个班是全年级最好的,家长好人
做到底,索性全塞进去。婷儿终于如愿以偿和徐天天在一个班,高兴得不得了。

  这个班里还有婉兰和候小亮,老同学全凑一块啦!不过婉兰是自己考进来的,侯
小亮是一毕业就被他爹弄进来的。看来他爹还是有远见一些,侯小亮到这里后成绩好
了许多,如果以他当时的成绩分在差班,现在八成和一群半大小子混在一起打架偷东
西。可见环境影响多么重要。

  今天报到,因为是住读,有许多行李,爸爸本想用小车送我,后来怕在同学中影
响不好,怕大家看我特殊不和我亲近,就亲自扛着行李挤公共汽车送我。但班主任李*
鲜θ愿裢馊惹榈嘏芾从印K且桓龈鐾凡桓叩闹心旮九桶职炙祷暗梅蚜Φ匮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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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淼粝吕础H缓笥置ψ湃ゴ蚩蚍共似薄*

  我有点手足无措,已经有人白眼了。是呀,同一个班的学生,这么明显的厚此薄
彼,叫我以后怎么相处呢?我抢着去挂好帐子,她看看没什么事做了才罢手。却又拉
过我来悄悄说:"你这个寝室六个同学,婷儿你认得就不说了。舒欣小小年纪就闹恋
爱,别跟她裹坏了。谢云雁是私生子,许琳琳家庭很复杂,都不要跟她们太近,免得
受影响。婉兰是班长,成绩又好,有什么事找她,没事也可多亲近亲近……

  多么奇怪的介绍,哪象老师说的话。偏偏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婉兰。我悄悄打量几
个室友:舒欣一头长发,穿一件粉红裙子,小巧秀气,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盯着我,
一点不怕生。胖乎乎的许琳琳哼着半生不熟的粤语歌,正忙着整理行李。高大的谢云
雁穿一身蓝色的球衣,向我"嘿"了一声算是打招呼。婉兰仍是那幅高傲的样子,顶
着厚厚的一头短发,紧抿着嘴唇,非常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决定不去理她,井水不犯
河水,大家各做各的事。

  这个学校很大很漂亮,一时没能走遍,不过来日方长,也不急这一时。晚上躺在
白色的帐子里,感觉很新奇也很……快乐。是的,快乐,因为远离了父母。噢,要是
他们看见这句话,不知多伤心。可这是真的,我从未感到这样自由,仿佛一个新天地
呈现在面前。

 

             1984年9月5日

 

  我对于三顿饭吃食堂感觉很新鲜,对于食堂的大锅菜也不嫌弃,就是中午打饭有
点拥挤,因为大家都是同一时间下课。

  班上的学生已经习已为常,一打下课铃就抓起饭盒,口中嚷着"抢饭罗!"一窝
蜂地冲向食堂。大家挤做一团,尖叫的,踩了脚的,掉了眼镜的,撒了饭菜的都有。
但人人都很兴奋,挤得有滋有味,不以为苦反以为乐。

  我的一双白球鞋接连被踩了几天,变成了黑球鞋,无论如何不能再穿。晚上我打
算把它洗一下,发现没带刷子,向婷儿借,她也没有,就对婉兰说:"把你的刷子借
给她吧!"

  婉兰从帐子中伸出头来,笑嘻嘻地说:"哟,怎么我们的公主连刷子都没有啊,
那些围着你转的人怎么不想得更周到一点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依然歪了头,笑嘻嘻地道:"你还没来,班主任就早早打了招呼,要我们好好
款待你,你说是什么意思?"

  "你…你……"我一时不知何言以对。班主任事先关照我,有这种事?

  "我,我怎么啦?"她索性跳起来,一手撑在门框,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
"本人不是硬塞进来的,也不用谁来拍马屁!"

  "你让开!"我大叫,这么当众欺辱我,太过分了!

  她并不收回手,反倒示威似的扬起了头。

  我忍耐不住,抓住她往旁边一推,半边帐子塌了下来,谁的水瓶砰的一声炸了,
水流了一地。

  她大为光火,一低头冲将过来,圆圆的头象颗炮弹直向我射来。我被撞得退到窗
边,并排在桌上的饭盒、杯子、肥皂盒等东西稀里哗啦地掉在地上,不往乱滚。

  周围的人忙七手八脚地将她拉住,劝开了:"算了,人家才来,也没怎么样嘛
!""拿我的刷子去用吧,犯不着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和气。"

  我气得头上冒烟,她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怎么可以!这又不是我的错!

 

             1984年9月21日

 

  因是插班生,我本来和婷儿同桌,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李老师看我眼睛近视,
热心地把我调到前排和一个男生同桌,并介绍说:"这是班上的学习委员何韦,成绩
很好,学习上有什么不懂可以问他。"

  何韦?我看着他依稀熟悉的大头、眉清目秀的面容、狡黠的微笑,目瞪口呆地
说:"你……你是不是那个何韦?"

  这话问得奇怪,他却不以为意,似笑非笑地答:"你不就是那个被我打哭过的摇
摇嘛!"

  呀,真的是他,我小学转学前的同桌!他长得高大多了,皮肤也黑了许多,一时
没认出来。

  他颇有微词,"你一来我就认出你了,可你这么久都没认出我来。可能当初一转
学就把以前的同学忘了吧!"

  唉,我怎么能对他说在我九岁时就决定嫁给他了呢?我怎么能对他说这些年我心
里一直把他当做一个幻想,以至现实的他怎么样反倒不重要了。

  当然,现在我知道了那是我自己瞎想,当不得真、做不得数的。但是有这一层,
使我很不好意思。我胀红了脸,心砰砰乱跳,一整天都云里雾里。以至忘了今天是中
秋节,直到晚自习后同寝室的说开个晚会,才想起来。

  我们把桌子拖到中间,摆上月饼和茶水,关了灯,点起蜡烛,小小的寝室顿时变
得十分温馨。我感到很新鲜,没有老师,没有家长,只有同龄的女孩。她们又待我这
么亲切,见我没有月饼,个个拿出来给我吃。我第一次置身在集体中而不是孤零零一
个人,感到无比温暖。

  她们一起轻轻唱起了一首歌:念故乡、念故乡,故乡真可爱,天甚清、风甚凉,
乡愁阵阵来……简单挚朴的歌词,清新优美的曲调,加上女孩子们稚嫩的声音,真是
动人极了。可惜我不会唱,可能是她们上学期音乐课教的吧。就是在一旁听着也很
美。听着听着我突然感动了,这一切多么美好啊!这一切和以前的学校是多么不同
啊!我感到十分亲切,心里的一点点恐惧也没有了。

 

             1984年10月13日

 

  秋天到了,天气真好呀,天空清澄无比,风凉爽怡人,不冷不热的。这正是出游
的好天气,同学们都很想出去玩,学校便组织了一次秋游。

  分组的时候我有点担心没有组要我,在以前学校里我和谁都不好,每次自由组合
都没我。最后往往是每个组都不要的人组成一组,这一组人人都显得灰头土脸的。

  这次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按寝室分组,我们寝室七个人为一组。婉兰是班长,组
长也理所当然是她。

  我们准备爬山,然后在山上野餐。大家都不大会做菜,山上又不方便,于是一致
决定包饺子。

  晚上大家都很兴奋,晚自习上叽叽喳喳一片。下了课快乐地说笑着回寝室,李老
师却突然叫住我,趁人不备塞给我两个煮鸡蛋,说怕我明天吃不饱。我不想要,又推
脱不得。要是让同学看到会怎么想呢?多奇怪呀,以前王老师对我特别歧视,现在李
老师对我又格外照顾,都是出于同一个原因。我都不希望,因为这样都会使我在同学
中孤立。

  我拿着两个蛋,带回去不是,偷偷吃掉也不是,尴尬极了。

  

             1984年10月14日

 

  一大早大家就出发了,坐车到山脚下。一下车就听到舒欣大叫:"看,快看那马
儿!挂着铃铛,披着红绸,多好玩!"果然,一匹小马叮叮铛铛地走来。

  "是出租的呢,我们去骑好吗?"婷儿高兴地说,拔腿便想跑过去。

  婉兰忙叫:"婷儿,别乱跑!怎么一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呢?老师叫排队了!"

  集合完毕,大家便分组爬山,到山顶再集合。

  爬至半山,雾气更浓了,一丝丝一缕缕萦绕在林间,弥漫在空中,使一切都朦朦
胧胧的。不远处有条小路,隐没在两旁的花草树木之间,又敞露在风与雾中,弯弯曲
曲地通向云雾深处,显得神密而幽深。一时大家寂然无声,都怔怔地瞧着这美景。

  我想起有一首诗说:绝代有佳人,世遗而独立,白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于是
说:"真美!好象随时都会在云雾深处走出一位着冰绡之衣的仙女,她赤着脚,头上
戴着花环,超尘脱俗地微笑着,指给我们一条光辉的路……"

  舒欣说:"她一个人住在这深林中,一定很寂寞……不过她是仙人啊,不知道仙
人有没有烦恼?"

  "仙人都睡着啦,才不指点我们迷津呢!"谢云雁抄起两手说。

  "走不走啊,我都快冻死了!"婉兰拖长声音,不耐烦地催促道:"个个发神
经,再不走我们这组是最后一名了!"

  没人睬她,许琳琳两臂一张,漫声呤道:" 望山谷的渺小,把梦幻的玉杯摔
破,笑受山风与海涛之贺!"她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圆脸上一扫平日懒洋洋的神
气,流露出慷慨豪迈,当真潇洒极了!

  我们不约而同,一起鼓起掌来。一旁婉兰气得脸发青,又不好发作。

  各组在山顶一片空地上会和后,李老师便吩咐一些人去山上人家找水,一些人捡
柴,一些人打作料,一些人包饺子。婷儿被分去找人家讨水,(因为她讨人喜欢),
徐天天分去捡柴,但他自告奋勇说自己力气大,可以提两桶水,要求也去提水。(他
是怕婷儿提不动)。婷儿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他们两人在一起真是鲜明的对比,
一个高壮,一个娇弱。不过现在我能理解婷儿为什么会喜欢这个貌不出众的徐天天,
别的不说,对她这么百般呵护,哪个女孩不感动呢?

  何韦和侯小亮去捡柴,我跟过去帮忙,他说:"你才几两力气,待会儿划破了手
倒多出些事来。不如去跟她们包饺子。"见他不愿和我在一起,我颇感失望。

  几个包饺子的同学都包得又快又好。就我笨手笨脚,半天弄不好一个。婉兰悄悄
对别人说:"瞧她笨的,成绩又不好,又不会做家务,这种人有什么用呢!"

  偏给我听见了,一时怔在那里。一旁的许琳琳见了,对我说:"你包的馅太多
了,所以暴出来,少放一点就行了。"我感激地对她笑笑,试了一下果然好多了。抬
眼见婉兰白了许琳琳一眼,许琳琳却若无其事地哼起歌来。

  不一会儿饺子好了,大家一来累了,二来是自己做的,都说好吃好吃,个个抱一
大碗吃得津津有味。只有肖杉涨红了脸不住擦头上的汗,一旁舒欣笑得东倒西歪。我
忙问怎么啦,肖杉苦笑:"她黑着心肠在我碗里放了许多辣椒!"

  舒欣娇声道:"人家一不小心放多了点嘛,你不是爱吃辣吗?多吃点没关系的
!"

  肖杉顶着一个大脑袋,裂开厚嘴唇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端起碗又大口吃起来。

我兀自在一旁傻笑,何韦过来拿杯子在我碗上碰了一下说:"为老同学重逢干杯!"
眼里笑意盈盈,还是以前那个又聪明又淘气的样子。我也笑了,拿起碗说:"为我们
又成为同桌干杯!"周围忽地围过来一群同学,争着把碗碰在一起,又笑又闹。在这
笑声中,我感到自己真正地投入到了这个集体中。置身集体中多好啊,从此我再也不
孤单了!

 

             1984年11月4日

 

  我渐渐爱上了这所学校,老师水平是一流的,很负责,教学认真。各种设备齐
全,做试验每人都有一套器具。同学都很刻苦,学习自觉,校风很好。

  而且,这所学校非常大也非常美,房子都是老式的,宽大古朴,正是我喜欢的那
种。校园内种满了花草树木,有两个大操场,还有好几个湖泊,最大的一个就在女生
宿舍后面,我们常去湖畔背书。

  我们称它为碧湖,因为它非常绿,可能是湖中长有许多浮萍的原故吧。湖面常常
有雾,飘着零落的黄叶。岸边长着许多的竹子,沿着湖岸有一溜草坪,草坪的中间有
一口长满青苔的枯井。

  每当我坐在草坪上背书,抬头望着远处起伏的群山,便会在心里生出许多感激:
能在这样美丽的地方念书,是多么大的福气呀!

  可是我的成绩并没有什么提高,婷儿就更不用说了,整天和徐天天泡在一起,哪
有心思学习。奇怪的是徐天天的成绩倒是一如既往的好。

  婷儿有时会望着天空喃喃说;不知道前世做错了什么,落到这么个下场。她的下
场很好呀,在这么个如诗如画的地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还要发这样的感叹,真是无
病呻呤。也许她是指成绩仍是不好,有可能考不上高中,考不上大学,不能继续和徐
天天在一起。不过那是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会怎么样。我认为她是为赋新词强说
愁,她不知我有多羡慕她,因为她有人宠爱,而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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