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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ds (dan),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少女日记7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Sep  8 14:09:25 1999), 转信


             1988年12月1日

 

  冬天又来了,今年特别冷,山上都下雪了。我的衣服不够暖,鞋子也总是漏水,
一下子就病倒了。

  我没有告诉父母,也没有回去,(回去他们又要骂一通,好象生病也是我的过
错。)一个人躺了好几天。我煮了一锅稀饭,没有菜下,寡淡无味,也不想吃。更顾
不上麻妹,它跟我一起躺着,已经有气无力的了。

  今天我觉得好点儿了,就出去买菜。回来时看见邻居家的猫蹲在花台上吃一条
鱼,心里还在想回去先给麻妹做吃的,它饿坏了。走到门口却发现麻妹满脸煤灰地趴
在那里,一只眼睛已经烧瞎了,两只前爪也烧得黑乎乎的。天哪,有人把它按到热灰
里去烧!它是怎样艰难的才爬回来的啊!我看一看那只正津津有味吃鱼的猫,意识到
麻妹给它当了替罪羊。麻妹是那么的温顺老实,怎么有本事偷鱼呢!它一定是看我走
了从窗口跳到院子里等我,每次我放学回来它都要到门口来接我。

  那可恨的猫还在享受它的美餐,我怒气冲冲地扑过去抓它,它叨着鱼飞快地逃掉
了。

  想到麻妹多半活不成了,我不禁伤心地哭起来。是谁这么狠毒,为了自己一点私
利就这么残忍地对待一个活生生的生灵!可怜的麻妹,从来都那么信任人,却不防遭
了人的毒手!

  我捧着麻妹回到屋里,把它放在窝里。它还没有断气,但已经不行了,艰难地喘
息着,用微弱的目光费力地看着我,充满哀求。它是那么弱小,那么无助,那么痛
苦……

  我颤抖着找出铁榔头,喃喃说:"对不起麻妹,来世你做一只大老虎吧!"朝着
它的头上敲了一下,它就不动了。

  可怜的麻妹啊,生前跟着我没吃着几顿饱饭,临死都还是饿着肚子的,一看见它
瘪瘪的肚子我就止不住落泪。它是我唯一的陪伴啊,为什么连它也要拿去?我感到空
空荡荡的,仿佛一无所有了。我守着它血肉模糊的尸体,哭了又哭,哭了又哭,心里
的悲伤仍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涌出来……

 

             1988年12月21日

 

  今天我满十六岁,婷儿、云雁、许琳琳在我家聚会。我做了油荼,糯米元子,还
自己蒸了馒头,(其实是云雁教我做的)。

  吃饱喝足了,我们就躺在床上乱聊,要婷儿老实交待是不是移情别恋了。她扭扭
捏捏地说:"其实我还是喜欢徐天天,对他我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他不介意,愿意和
他竞争。我也说不上喜欢他,不过是觉得寂寞……"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徐天天对于我们故意伤害他说过一句话,他说:我容忍
你们,是因为觉得你们可爱。现在想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我们又一个个说了希望找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婷儿要非常宠她的,许琳琳要有才
华的,云雁要能给她安全感的。我呢,要一个不好不坏的,因为我虽然不喜欢十恶不
赦的坏人,也很讨厌一个纯粹的好人。这样的人往往是言语无味面目可憎的。(也许
是我的偏见吧。)

  后来我们又抽签看谁先嫁,结果我抽了第一。这怎么可能呢,她们都有人追求,
就我没有,再怎么也轮不到我先。(除非我发了蛮,冲到街上去拉一个。)

  晚上她们都走了,热闹了一天,蓦地静下来,愈发的冷清。怪不得林妹妹说,聚
时高兴,散时伤心,不如不聚。

  隔壁有家在办丧事,我却在过生日,一时有所感触,画了一幅画。无数的小圆重
重叠叠地围成一个大圆圈,颜色由白、浅灰、深灰过度到黑,就好象我们从白色的降
生最后没入一片黑暗之中,又从一片黑暗之中冉冉升起新的生命。生与死循环往复,
生生不息。

 

             1989年1月1日

 

  昨天开了新年晚会,开到很晚,今天一个人睡了一天。傍晚起来,百无聊耐的,
就上街看了场电影。

  散场后走回来,街上停了电,路灯全熄了,漆黑一片。偶尔有车灯一闪而过,夹
杂着一些半大小子兴奋地尖叫声。

  我冷得牙齿打颤,手脚都僵了,缩着脖子哆嗦着往家走。家里也停电,我摸索着
爬到床上,白天睡多了一时睡不着,睁着眼望着黑糊糊的窗外。越望越害怕,跳起来
把窗关上了。正在这时有人敲门,我问是谁也不回答,仍是不停的敲。

  我起来到厨房摸了一把菜刀提在手里,藏在背后,用一只手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门外是个高大的中年男人,粗声粗气地问某某的家是不是这里,我指了指对门,急忙
把门关上了。

  这时候才想起有蜡烛,找出来点上,墙上鬼影绰绰的,也叫人害怕。我这是怎么
啦,一个人都住了两年半了,停电也是经常的事,从来没有怕过,怎么这时候怕起来
了呢?

  肚子又饿了,家里只有面条,黑灯瞎火的,有点懒得做。忍了一会儿,还是起来
烧水。天燃气灶打不着火,我正凑过去看,蓬的一下火着了,顿时烧着了我额前的头
发。再一照镜子,眉毛也烧了一些,我差点没哭出来。

  这是一个多么凄凉的新年啊!

 

             1989年2月8日

 

  今天堂兄带着女友来拜年,他的女友剪短短的童花头,笑起来有两个酒涡,浑身
香喷喷的,嘴甜得不得了,哄得一屋子人心花怒放,除了我。

  妈妈一个劲夸她性格好,开朗活泼,不象我,死气沉沉,阴阳怪气。饭桌子上又
一个劲地给她挟菜,好象她才是亲生女儿。她见我拉长了脸,乖巧地挟了一块鸡给我
说:"妹妹多吃点,越长越漂亮!"我把它拨到桌子上,睬也不睬。堂兄见状挟起一
块鱼说:"摇摇不爱吃鸡,喜欢吃鱼。"

  我把那块鱼也拨到桌子上,说:"现在我不爱吃鱼了!"

  "摇摇,你怎么能这样?"妈妈大喝一声:"太没有礼貌了!"

  堂兄劝:"算了算了,小孩子嘛!过年过节的,别不高兴。"

  听听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小孩子嘛!我也不吃了,把碗一放,到自己屋子里去
了。妈妈兀自在说:"你看你看,越说她越得意,脾气怪得不得了。"

  我得意?从小到大我几时得意过?脾气怪才是真的,谁叫我老是不高兴来着。

  堂兄跟进来,拿出一个红包,"来来,别不高兴,给你压岁钱!"

  "谁要你的臭钱!"我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孩子,莫名其妙的,哭什么哭!"爸爸也发火了。他一发火我就不敢太任性
了。

  也真是的,好端端的干嘛不高兴呢。

 

        1989年2月11日

 

  春节真无聊,又冷,讨厌的冬天怎么还不过去。家里老是人来客往,象个客店。
大人们除了吃喝就是打麻将,然后又吃。我在几间屋子里走来走去,呆哪儿都显得十
分多余。

  我在一桌麻将旁坐下来看了一会儿,那个亲戚(什么关系没弄明白)很热心地为
我讲解麻将原理,说简单得很,一看就会。我看了半天也不明白,只觉索然无味,就
起身走出门去。

  昨天才下了雨,街上有些泥泞,天空惨白,稀稀拉拉的几个红汽球象在强颜欢
笑。我漫无目的地乱走,心里很迷惘,有一种想要堕落的欲望。如果这时候有个男人
上来搭话,也许我会跟他走--无论到哪里。

  走累了,我坐在一个车站歇脚,只有在这里才不显眼,别人会以为我是在等车。
但是我坐得太久了,车开来又开走,我还是一动不动,引起了旁边摆摊的老太婆的注
意,鬼头鬼脑地看了我几回。为了怕她来罗嗦,当下一班车来的时候,我就慢吞吞地
起来上了车。

  这是一辆破旧的公共汽车,好几个窗口没有玻璃,顶盖也锈得关不拢,车箱地板
有很大的裂缝,可以看见下面移动的马路。整个车象要散架似的哐铛,到处都漏风,
我身上的粗线大毛衣不挡风,冷得直哆嗦。这件衣服麻袋似的颜色,是晴纶的,看起
来挺厚,其实一点不暖和。是我自己省下伙食费买的,自从我一个人住后妈妈就不大
记得给我买衣服了。

  没开多久遇到一辆车坏了,呼啦啦一下子上来许多人。顿时拥挤不堪,挤得我差
点扑倒在坐着的人身上。

  有一个男人紧紧地贴在我背后,一只手越过我的肩头抓住座位上方的扶手,这样
就象怀抱着我一样。平日我很反感谁挨我这么近,今天却没有不适的感觉,反而觉得
很安全,也不再冷了。

  堵车了,人们燥动不安,挤来挤去。他用身体竭力为我挡开人群,我立刻感觉到
了,心里升起一种暖意。我微微侧过身子,更加舒适地靠着他,甚至感到,我一直都
在渴望着这么一个怀抱。

  车缓缓开过堵塞的地方,原来是出了车祸,有个人被撞了,地上有很大一滩血,
鲜艳的红色在阴霾灰色的天空下格外触目惊心。我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血,从未如此近
地看到车祸现场,心里充满了恐惧,又开始感到冷,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

  这时候,我感觉他的另一只手轻轻地环过来搂住了我的腰,头也伏了下来,脑后
热热的,可以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不知为什么,我一下子就不抖了。

  他的手在腰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伸进了我的毛衣里,虫子似的爬上了我的
胸。我绷紧了身子,一动不动。手停了下来,有几分迟疑。停了一会儿,又试探地动
了一下,见我没反应,开始轻轻地揉着我的胸。

  我紧张的身体突然松弛下来,软软的无比惬意,简直想就此倒下睡去。手大胆起
来,在我身上游走,伸到我的小腹上。我感到有一股热浪从那里升起,有点头昏,有
点口干舌燥……

  车开进了一个隧道,眼前一黑,他伏下来我脖子上吻了一下,更紧的贴紧我。隔
着厚厚的衣服,我感到他的下身多出一个坚硬的东西,在我身上摩擦着。他的呼吸急
促,仿佛才从运动场上下来……

  车到了终点,我紧紧抓着把杆,不敢回头看他。我怕看见他会失望。我宁可不知
道他是谁,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宁可无法回忆,无法想象。

  我最后一个才下车,人群已经走散了,不知道他往哪里去了。他留给我的全部印
象,是一只穿着棕色灯草绒外衣的手臂,手腕上戴着一只蓝色底子的手表。

  我想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他了,这样……很好很好。

 

             1989年3月26日

 

  一开学就考文化课,这一个月我们都在紧张的复习。

  我把一段段古文,一条条定义全都背了个滚瓜烂熟,数学卷子也做了一张又一
张。云雁嫌寝室太吵,常常来和我复习。每天我俩不停的抽背,做着事都会冷不丁冒
一句:幼儿的思维特征是什么?或是《天山景物记》是谁写的?物质和意识的关系怎
样?搞得人神经兮兮的。

  临考前的晚上,我拿出在教堂买的歌本,打开琴弹了一首《求莫弃我》,又唱了
《三一歌》,算是拍上帝马屁,让他保佑我。不过平时把它弃之高阁,临时抓来应
急,未免不大虔诚,但愿他老人家别计较才好。

  考完了,感觉不错。心头御下一大包袱。

 

             1989年4月27日

 

  这一个月都在幼儿园实习,累坏了。

  才去的时候,有个调皮的男孩欺我不认识人,来告状说张柯欺负他,其实他自己
就是张柯,哄得我一愣一愣的。现在想起来真是好笑。

  开始我有点厌烦,小孩子太吵了,又精力旺盛,一刻不停。我一天提心吊胆,生
怕出事,晚上尽做恶梦。后来慢慢有点喜欢他们了,他们是那么纯真,认为老师说的
都是对的。也不记仇,才被批评了转眼就忘了,跑来腻在你身上,一口一个"摇摇老
师",叫得我心花怒放。特别是要走了,一个个哭着说:"新老师不要走嘛!"叫人
不由得不心软。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实习结束了。

 

             1989年5月16日

 

  今天考了专业课。声乐唱的《摇篮曲》,风琴弹的《小奏鸣曲》,舞蹈跳的《橄
榄树》,朗颂的是《狐狸拜年》,美术画的是水彩《穿越记忆》,一张长满了眼睛的
脸撞破一个巨大的蜘蛛网。用红、黑、白三种极端的颜色。

  所在的科目都上了九十分。

  高中毕业了。

 

             1989年5月20日

 

  我因为文化课成绩上了前五名,被推荐上师范大学学前教育系。许琳琳如愿以偿
上了音乐学院,还有好几个同学被文工团选走。婷儿和云雁可能会分在市幼儿园,云
雁打算干一阵子找机会出去经商,实现发财理想。婷儿终于选择电器班那小子,徐天
天惨遭淘汰。

  要分手了,我们决定好好聚一次,玩个痛快。地点当然是在我这里。

  我准备了许多吃的,又做了一大锅酸梅汤,在冰箱里冻了许多冰。借了照相机,
买了胶卷。然后我们一起上山采回许许多多的野花,(不是过路黄,是另一种长茎的
黄花),回来把所有能装水的东西都用上,插满了整个屋子。

  在一片灿烂的黄色中,我们举杯说出共同的祝愿:友谊地久天长,期待着明天的
辉煌!

  花丛中四张青春的脸,那么娇美,那么动人!我们没有为分离而哭泣,我们欢
笑,我们歌唱,为我们共同走过的昨天,为期待的美好明天!

  我们在花丛中拍照,互相把衣服换来换去。我们眼如晨星,唇如花瓣,长发飘
飘,舞姿翩翩,纯洁美丽如同天使。

 

             1989年6月9日

 

  学校已经放假了,我因为要准备参加高考,还是一个人住在江边复习功课。

  整整半个月,我关在屋子里做数学题,没有说过一句话,因为没有人和我说话。
面对那些题单,那种要窒息的感觉又回来了,我仿佛又成了九岁时那个迷茫无助的小
女孩。

  我并不想念学前教育系,或者说,我不愿意当老师。老师是一种需要极大爱心的
职业,如果不具备,趁早不要当,以免给幼小的心灵带来伤害。我认为我不会是一个
好老师,我对老师的所有信任与幻想,在小学王老师那里全军覆没。我不愿意成为王
老师第二。

  一天又一天,我每天以面条充饥,在屋子里踱步,想着这些问题,考虑何去何
从。

  其实这种对口专业考试很容易过,招生比例很大,但是……我不热爱这一行。而
且我累了,心力交悴,不想再念书了。思来想去,我决定放弃。

  我知道这是一种非常情绪化的决定,我几乎可以预见以后会后悔的。但是,就这
样了吧!九岁时那种对学业深深的厌倦感并没有消失,它一直藏在我心中,并在这个
关健的时刻跳出来影响了我的命运。

  回家告诉父母我的决定,他们并没有竭力挽回或试图说服我。他们对我已经不抱
希望了,正如我也早已放弃了自己--在多年以前。

  人生有许多遗憾,有些看起来是偶然造成的,其实是必然的。这就是我对这事的
看法。

  我的学生生涯,就此结束了。

 

             1989年6月11日

 

  我回到江边的房子收拾行李,就要离开这里了,离开生活了三年的地方,离开这
江畔的清风明月、万家灯火。所有的悲欢离合,孤寂与热闹,都将成为记忆。

  又一次来到这挥之不去的河岸,那块我常攀登的大礁石仍忠实地守在那儿,我爬
上去躺在上面,它被太阳晒得热烘烘的,暖暖的贴着我的背。夕阳正在缓缓西沉,水
面半青半黄,天空象着了火,云似一朵朵红绵花。我五彩的长裙在石上如扇散开,象
一只艳丽的蝴蝶标本。

  不知不觉的,我就长到了十六岁,从一个小不点儿变成了一个大姑娘,没有比这
更令人惊奇的事情了,仿佛谁施了魔法似的。我想,不管明天发生什么,我不会失去
一切,不管明天发生什么,我仍得走下去。欢乐的时光走得快一些,痛苦的时光走得
慢一些,它们都会过去。生命对于我,不再显得那么漫长。

  太阳落下去,明天会升起来,我在黑夜里睡去,明天力气会重新回来。但是太阳
不是此刻的太阳,我不再是前一天的我。总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在悄悄改变,一点
点的,无声无息的。然后我会成为一个白发的老婆婆,在这已非前水的江畔温柔地怀
想一切。

  一生在想象里是那么的漫长,尤如茫茫的星空。在回忆里却是那么的短暂,辟 
如朝露。

  我向着天空伸出手,向着太阳伸出手,含着热泪呼喊:给我一个无悔的来年吧!
给我无悔的一生吧!给我无比的勇气面对将要开始的新生活吧!

 

 

 

             后 记

 

  这篇文章最初写于一九八六年夏天,那一年我十五岁,对于"小说、发表、作
家"等没有一点概念,只是本能的、朴素的把一些发生的事和感想记下来。

  甚至不知道要用稿笺纸写,是写在一个大笔记本里的,也没打算给人看。后来鼓
起勇气给哥哥看了,他对此表示了肯定,使我很受鼓舞。但是鼓舞之后,仍然把它丢
到一边搁了十年之久。

  前年遇到《红岩》杂志的编辑周火岛先生,很随意的给他看了。他在看了一小半
的时候打电话给我说很感动,希望我能把它改出来。这颇令我惊讶,也有点为他的感
动而感动。和上次一样,感动之余还是把它放了两年。直到哥哥大力赞助,支持我出
版。

  这些往事,对于我的影响非常巨大,至今我都还未能完全走出它的阴影。它整个
地改变了我的生活,我的性格,我的人生观,它使我时时感受到一种淡淡的绝望。这
种淡淡的绝望正如周先生所说的,不是某一件具体的事引起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
样。

  很多年来,我心里一直藏着深深的寂寞与自卑,除了和童年的遭遇有关,还因为
十八岁时经历了一场使我万念俱灰的恋爱。这两件事都是在我的人生才开始的时候给
我打击,从不同的角度在根本上把我否定了。我感到没有人爱我,看重我,我的存在
没有价值、没有意义……直到我抓到写作这根救命稻草。

  至今我写了五十来万字,发表了三十来万。最青春的时光就这样写过去了,它并*
挥形矣冒⒆杂伞⒆鹧希喾幢成狭瞬晃裾档淖锩5且蛭兴也趴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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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句话说:艺术出自生命受损。那么我宁可要圆满的人生也不要写作。可惜这
是无法选择的。

  其实,比起许多人波澜壮阔的一生,这些细小的烦恼什么也不算。张爱玲说,生
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它们不过是些蚤子罢了。

  我和周先生曾在电话里几小时地讨论怎么修改这篇稿子,他希望我能用一种前所
未有的写作方式,还拿最近开创了厨房文学的《恰似水于巧克力》来启发我。可是连
厨房文学都有了,总不成搞个厕所文学罢。我只好辜负他的期望,偷懒用了现成的日
记体。

  把它取名为《一生有多长》,是因为那时候非常不快乐,感到一生很漫长,不知
道怎样才可以过完一生,二十岁对我来说都那么的遥远,我觉得我活不到二十岁。这
个名字不大好,不过一时半刻也想不出更好的,只好这样了。

  一段时间来老是生病,有一天妈妈用白纸包了些钱塞到我包里。回去才发现纸上
写了一句话:好好活着,把病治好。我的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我非得了绝症,只不
过对跑医院十分厌烦。她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太担心我的悲剧性格,怕我对生活失
去信心。

  随着时光的流逝,我已不是那时的我了,一生对于我也不再是无边无际的漫长。
我会好好的活下去的,怀抱着忧伤,活下去,写下去。

  最后我想说,这本书虽然很大程度上带有个人的痕迹,但并不是完全真实的,希
望大家能把它当做小说来看。

                                           谭竹
                                                                              1997年7月 
                                    1999 年 7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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