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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hitou (++),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无雪之冬-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Apr 26 17:01:18 1999), 转信

发信人: oldgump (forrest), 信区: mimicat
标  题: (转)无雪之冬--2
发信站: 广州蓝天站 (Thu Apr 22 01:15:20 1999), 转信

发信人: sunyansong (BENNIKE), 信区: sunyansong
标  题: 无雪之冬
发信站: 北国开心天地 (Sun Oct  4 15:47:15 1998), 转信

    “你是几床的?”他问。
    “八十八床”
    “发发,这号码吉利。要是在外头能拍卖个好价。”
    连病床号也扯上这些,住进医院里还想钱,大概是不正常
的病人唯一的正常之处了。我说:“全都是疯子的疯念头。就
算‘八’是应在‘发’上,你知道是‘发’什么?发脾气也是
‘发’,发疯也是‘发’。”
    他笑了,是那种毫不收敛、很不文雅的笑,嘴张得很大,
整个鼻子都皱起来。
    笑完了,它说:“八十八床,你是我在这儿遇见的最有意
思的人。”
    可是我自己一点都没意思。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晚上睡不着真痛苦,天花板都
快看穿了。医生说我死不了,可我总觉得自己会在晚上死掉,
没有人知道。”
    我随口问:“你几个人住一间?”
   “我一个人。多花几个钱,包了一间华侨病房。你呢?”
   “四个。前天刚死了一个,床位还没人补进来。”我说,
我可住不起一个人的房间,光房钱就要四五千块一个月。这个
人,他是干什么的?看他浑身上下,竟看不出他的职业特征。
他的气质难以分辨,像一张画,依稀看得出最初的线条,但一
层层魔上去的颜色太浓太杂,已是一团混沌。
    我们不再说话,各自看窗外。这儿可以看到医院的大门,
现在门房正在打盹,大门外有一辆车沙沙第驰过,更显得门内
坟一样的死寂。今年冬天真乏味。干冷、风大,到处是尘土,
看得人满心满意的灰。
    “今年冬天真乏味。”我身边的人说。
    我微微一惊,这个人在和我想同一件事。也难怪,大概许
多人都有这个感觉。连雪也不下,冬天就没有意思了。
    “连雪也不下。”他又说,像自言自语。我真的吃惊了。
    他是什么人?

    现在我知道他叫梁豪雨。山西人。据说出生那年老家遇上
大旱,他已经进了城的父亲不忘根本,给他起了这样祈祷般的
名字。
    他是个做生意的。做什么,问了几次,他要么岔开,要么
语焉不详,我也就不问了。看得出他并不以自己的职业为荣,
还有些难言之隐似的。他有四十岁了吧?四十岁的人,哪个心
上没有一些不得已的曲折、说不清的皱褶?
    他也问我的工作,我说我是无业游民,他说不象,“你一
看就是个乖乖女,从小三好生,大学里只学英语,然后天天朝
九晚五给资本家卖命。”
    我笑了。他说得差不多,但又都不对,因为那都是过去的
事了。我现在真的是没地方可以卖命。
    我自己也想不明白怎么会落到这一步的。

    也许我不应该出国。大学毕了业,在研究机关里上班,轻
松悠闲,安定无比。静极思动,加上和当时的男朋友分了手,
觉得再在这个城市呆着也没有味道,就去了日本。并不是我喜
欢日本,只是因为没有兴趣去“托福”、GRE,日本不需要
考试,又近,就是它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混到了现在这步田地。的确,在国外上
学、打工是够辛苦的,但并没什么支持不住的感觉。和男朋友
分手也干净利落,我们的关系就象一杯泡了七八回的茶,早就
没味道了,分手只是有些感慨,不至于成为我的心病。也许是
因为在国外没有男朋友孤独出来的?也许。遇见的男人不是有
太太兼妻管严的,就是才二十郎当岁,只想泡泡妞根本不想结
婚的。可我已经到了将谢未谢的时候,要不趁现在抓住一个男
人让他对我许下一辈子的承诺,我的麻烦就大了。我不能和他
们浪费时间。可是,那个命中的真龙天子不出现,我空等了三
年。回国时,我一无所获。除了一箱衣服,只多了只大玩具熊。
钱是挣过不少,都花在旅行、喝酒上了,还有玩“帕金宫”。
我一直相信我会找到一个有钱的白马王子,那么我自己的这点
钱算得了什么?我唯恐将来钱多得花也花不完的时候,想到曾
经省这么点钱后悔得牙疼,却没想到是事后更穷想到当初乱花
钱心疼。
    好在,我是回来工作的,不是挣够了钱回家养老。没想到
原来的单位回不去了,因为管人事的老头居然暗示说他家的电
视机又小又旧,“日本的电视机好呀,现在又出了一种画中
画……”他面部神经可能有问题,居然真的滴下了口水。想到
我出国时他握着我的手不放,也是这个表情,我突然一阵恶
心,看他没有心思和我谈办手续的事,就告辞出来了。走在街
上,我突然想:妈的,在国外我都不对人低三下四,现在这里
是自己家门口,我倒心虚了?他明目张胆地敲诈,我为什么要
满足他?让他家的彩电再等等吧。不就是失业吗?另找一份不
就得了?在国外,别的本事没有,找工作都练成熟练工了。
    我就地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拨了单位人事处的号码,我
说:“我不来了,手续不用办了。”把自己置之死地之后,我
买了一份报纸,拐进一家酒吧,要了一杯“三得利”威士忌,
开始在报上的征人启事中寻找我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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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Baggio 于 Apr 26 16:48:23 修改本文.[FROM: 10.48.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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