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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hitou (++),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无雪之冬-1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Apr 26 17:34:18 1999), 转信

发信人: oldgump (forrest), 信区: mimicat
标  题: (转)无雪之冬--13
发信站: 广州蓝天站 (Thu Apr 22 01:19:17 1999), 转信

发信人: sunyansong (BENNIKE), 信区: sunyansong
标  题: 无雪之冬
发信站: 北国开心天地 (Sun Oct  4 16:39:21 1998), 转信

    女孩在我的摇撼下,抖抖地止住了哭泣,说:“一定是有
人把他绑走了。”
    “谁?为什么要绑他?”
    “是以前一起做过生意的。有一笔钱出了问题,他们说是
他吞了,叫人逼了半年,他不给,结果他们就派人打他,把腿
给打断了,我求他破财消灾,他说他没干,咽不下这口气,宁
可打官司,我们就去告他们了。我就担心他们不会罢休,前几
天还接到他们的电话,我叫他先找个地方避一避,他不听,这
不,还是出事了。那伙人什么都敢干,他们会雇山上下来的人
杀了他,听说只要两万块……”她又小声抽泣起来。
    我的嘴唇突然发麻,冷汗从我的背上、额上涔涔流下。
    恐怖,像一只冰凉尖锐的手,一下子扼住了我的心。
    他现在在哪儿?会不会马上有危险?会不会已经……?
    “报警,我们应该报警。”我突然想起。
    “不,那样好吗?万一惊动了他们,会撕票的。救出来了
他也会骂我们给他乱出名的。我们还是等他们来通知吧!”他
怯怯地说。
    我想了一下,纷乱中我仿佛听见一个声音在说:“不,死
也不对他们低头!快报警!”那是他的声音。我觉得他还活着,
在某个地方焦急地等待救援。
    我顾不得和她再费口舌,跑到楼下,打了报警电话。警察
很快来了,医院保卫科的人也来了,向我们了解情况。
    那个女孩子紧张又凌乱地回答着,我这时反而说不出话
了,呆呆地听着他这个连身份都不能公开的情人在介绍着他的
点点滴滴,关于他的生意伙伴、经营情况、家庭成员、生活习
惯等等。我发现我对他的真实背景所知甚少,连对他本人也不
了解。
    我其实是个局外人,还自以为比谁都知道他,那么有把
握。
    眼下的情景其实有点可笑。我们这两个女人算怎么回事
呢?一个是被他冷落的,一个是完全蒙在鼓里的。真可笑。他
不仅瞒了我许多,还骗了我。比如他的情人,还有他住院的原
因,他的腿不是因为车祸骨折的,而是被人打的。
    还有什么?他对我还撒了多少谎?为什么?是他还有羞
耻感,还是真的想把我拐走,甚至仅仅为了把我弄上他的床?
    可惜,即使我相信了他,我还是不愿意跟他走,是冥冥中
自有神明,还是女性的第六感在保护我?要是我已经对他不可
救药,那现在该如何自处呢?也许我该感到庆幸,现在知道还
不晚——再冷酷的真相也值得了解,正如再美妙的幻觉也不值
得心醉。
    可是,这么久,我拥抱的仅仅是一个谎言吗?我看见的、
感受到的是一个幻觉?我还在心里那样地挣扎过、不舍过。
天!
    公安局还是有效率的,这是我对他们第一次产生敬意。当
天晚上十点,他们找到了他,他在一个郊区的废弃仓库里,捆
成一团地锁在里面。动手的人并不想对他下杀手,只是想吓唬
他一下,让他撤诉。
    公安局的人就在保卫科的房间里和他核对经过,因为作案
人还未抓获,必须掌握尽可能多的证据和线索。我们在走廊隔
着窗子看,灯火明亮的房间里,每个人的表情、动作都看得清
清楚楚。
    他看上去确实是经过了一番搓揉,脸上有淤伤,唇边有血
迹,神色是惊惶初定、余怒未消的。
    我身边的女孩子在那里喜极而泣。我理解她的感受,当年
的那个人出了车祸,当我知道他没有危险时,也是这样哭出声
的。我看着他柔柔的短发在轻颤中闪出光泽,突然有种想摸摸
她头发的冲动。我明白了,无论里面那个男人发生什么,她都
会与他共同分担。如果他和他妻子离婚,要认真再娶一个的
话,应该是她,而且很难有人做得像她这样好。至于我和他,
恐怕谁也给不了对方想要的。这是命,也是缘。
    最后看了他一眼,默念一声——保重。

   我终于走出了医院的大门,提着我小小的旅行袋。
    门卫在打瞌睡,否则他一定会奇怪怎么这个时候回家。都
过了十一点了。
    到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当然是没有人等,也没有人接。
自己倒笑了,不是想躲开所有人的么,这会儿又盼什么。
    一直是从门内看这里的,现在从门外回头再看时,门变小
变矮了,门上笼着的阴森之气也少了,原先觉得它沉沉的足有
几斤重,如今只能用钱论至多不过三钱的。想来是原先人的病
气加上去的缘故。
    门内并不安静,还有人声,可是隐隐约约,像在梦里听着。
那声音不叫人觉得真切,反而衬得门外的寂寂沉沉,叫人越发
心下空空洞洞起来。偶尔有一辆车经过,轮子沙沙响过,是别
有心事的,但还一径忍着,怕勾起别人的心事,因了那份委屈
倒更叫人心里酸出来。车过了又是静,却比原先静得更深更
透,无底深渊似的,哪里还挣得出去。忙忙地看出租车,偏是
没有影儿倒是不知哪里的收音机忽然醒来,没头没脑地唱起了
“苏三起解”,咿咿呀呀的,与其说是在唱不如说是在饮泣,
静夜里格外凄清断肠。
    怎么女人这样命苦,有爱没爱都是无依无靠。苏三的声音
一波一波传来,心里就一刀一刀地割,然而我如今受得住了。
从门里的世界出来,便是死过一回了,还有什么受不住的。这
才悟及坚强都是无奈作底子的,一个人若是一辈子用不着坚
强,那才真有福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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