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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iao (无欲无求),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月色狰狞-10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Nov 17 19:38:05 1998), 转信
你怎么,半天也不碰酒杯?”
他勉强朝殷勤的主人笑笑:“我这阵子,不那么爱喝酒.”
“你在我这儿难道还……担心什么?”
二十年前,土匪莫天良即将被绑赴刑场砍脑袋的前夜,狱卒曾阿木冒死把他放出
死牢。隐姓埋名躲在僻冷山旮旯的狱卒,靠了土匪朋友的拉撑,成了这山里小村的首
富和绝对权威。两天前莫天良突然登门,声言要在他家小住几日。这可是破天荒第一
次。
曾阿木很乐意接待这位匪酋挚友。他煞费苦心要让莫天良在他这儿舒心又快活。
他让人上山采金针木耳,打野鸡麂子,又亲自半夜里打着火把去深谷沟捉石蛙。但他
发觉自己的土匪稀客胃口不佳,一盘鲜美无比的石蛙肉放在面前连看都没看一眼。
主人忽然想到自己想岔了,那好汉只怕是想另一种男人们都喜欢的礼物。
晚间莫天良走进卧房时,发觉床边依着帐帷斜斜地坐着个女人,水红衣衫,青莲
色宽脚裤,娇答答问过一声:“先生你来啦?”
不必问便知是老友的安排。女人约廿六、七岁,灯下看去腮红唇艳,眼珠子水汪
汪的,确有几分动人之色。熄了灯,女人便绵绵地贴过来,问她,知是曾阿木的侄儿
媳妇,丈夫在外边跑山货生意,常年不在家。
“你不怕男人回来打你?”
女人嗤地一笑:“他敢?要不靠他叔,穷的打一辈子光棍呢。”
莫天良摸着她鼓鼓的乳:“曾阿木让你干啥你都乐意吧?”
“他说你是做大生意的老板,我若服侍你开心,就送我一副金耳环。”女人一只手
在他胸口轻轻揉搓,先生是做什么生意的?看我叔公对你恭敬得很呢。”
屋顶忽有沙沙的轻响。他陡然惊跳起来,将女人猛搡一把,从枕下掏出匣子枪,
面如黑铁:“屋顶是谁?”
被搡倒床下的女人龟缩在床脚边,揉着硌伤的後腰:“会不会……是猫?”
他捏着枪出屋细察一番,除了似有猫的黑影闪过,再无别物。然而他惊魂难定,
坚决地将那女人赶走,又细细检查了门窗闩扣,才重新上床。
他再无法睡去。多日来像魔影般缠住他说不清想不透的不祥预兆又出现了。脑子
里翻来覆去地想到一句民谚:躲得初一,躲不过十五。他呆呆地望着窗外椭圆的月
亮,今晚是十四还是十五?他已记不清确切日期。月光肆虐无忌地将一个幽深的夜晚
弄得惨白如昼,而所有白天五颜六色的物体又被黑白的线条重新分割。
积年的刀枪劫杀生涯中莫天良忌恨的是这种月夜。他从不在这样月光清亮的夜晚
走出卧房或洞窟。多年前他的一个亲密盟兄死在月夜里。盟兄仰倒在一块平坦的打谷
场上,月光如水,面色如纸,身下一大摊浓血被月色浸淫着漆黑如墨。盟兄死前三天
的一次酒宴上,莫天良发觉他心神不宁,再三追问,一向爽快的盟兄才吞吞吐吐地
说,这几日总觉颈後有嗖嗖的刀削声。人在死前会有一种预感,羊角坞最年高的白须
老人告诉他,唯有这可怕的预感消失了,祸祟才算避过了。若久久不消呢?他问。老
人沉默许久,那你把该办的事先办了。
第二天清晨他的辞行使老友十分意外。“怎么就走?我已吩咐村里十几个青壮年
每日在村前村後巡查了。你住这儿只管睡坦觉。”
等迷迷蒙蒙的雾气收尽,他才动身离开村子。村口果然有两三个手持土枪火铳的
汉子懒洋洋站在树干下。他暗暗好笑,这样的防范,最笨的杀手也能避过的。那位老
兄实在是热心有余而智心不足。
他站在村外一道弯弓形的岭脊上,仰脸望望被灰薄的云翳掩得淡白如剪纸的日
头,然后择一条小径向南斜插而去。
他喜欢在林密树深的山里面独自行走。寂静的山谷仅有一两声鸟鸣伴随着他的悉
悉簌簌的脚步声。在寥无人迹的森林里他才觉出生命的自由自在。
而今他时常怀念早年贩盐巴山货的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挑一副货担悠悠地走在
爬卧着块块粉黄日光的蜿蜒山道上,峻崖边晚秋的枫叶彤红,他扯开喉咙唱起山里人
熟悉的情歌小调,远远便望见崖口边立着个俊俏女人的身影……
夕阳橙黄时,他已翻越几座高陡的山梁。他在坡上望见坳下一幢小小的茅屋在灰
蒙的暮色中寂如孤翁,心里陡然一阵莫名的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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