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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tonexu (霉山药[酒量今犹在,往事不可追]), 信区: Reader
标 题: “雅克·德里达就是雅克·德里达”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Wed Jan 26 15:50:10 2000)
宁一中
从图书馆的书架上找到了想要的这本书:DeconstructionIs/
inAmerica,看看目录,很合我意。再翻下页,是撰写者的简介,不妨
一看。第一位是知名教授,写了不少书;第二位名气很大,书也写过
不少;后面几位也尽是著作等身,经纶满腹,名传遐迩的大学者。再
看第六位,是JacquesDerrida,惊了,又乐了。这惊与乐来自介绍文
字的极其简单,与以上五位教授的介绍文字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还来
自这一简单与我的期待心理的极大距离。介绍是这样的:
Jacques Derrida is Jacques Derrida.(“雅克·德里达
就是雅克·德里达”)
多么新颖,多么别致,多么耐人寻味!
是啊,Jacques Derrida,还用介绍吗?你还不知道吗?这大名
鼎鼎的Jacques Derrida!你既然要借这样一本书,想来也是个行内
人吧?即如此,又何苦费这唇舌,来一番多余的介绍呢?
JacquesDerrida不已经成了一种象征了吗?要写Derrida该要费多
少笔墨?
再说,该怎么介绍Derrida?是教授吗?是哲学家吗?是的。但是
在法国,他却不是某所大学的教授,法国的同行们似乎也不怎么把他
当作“家”来对待。他只是在巴黎高等师范学校供职。在美国,他在
霍普金斯大学,耶鲁大学,哈佛大学,加州大学的讲坛上吐着他珠玉
般的思想,让多少资深教授赞叹不已,惊奇不已。谁有资格奉送他一
顶教授的帽子?他是思想家,哲学家,理论家吗?当然是的。翻翻哲
学书,理论书,少得了德里达吗?英国牛津大学还办了一个专刊,刊
名就叫Derrida,那编辑队伍可都是世界一流的社会、人文科学专家。
但反对他的人也可以把他说得一钱不值。耶鲁大学的维基·海恩(
Vicki Hearne)就一语双关地说,“我们干吗不选用某种美国犬作我
们学校的保护神,而偏偏要用一种外国犬呢?”对于德里达在法国及
在别国的种种常人认为不公平的待遇,米勒教授(J.HillisMiller)
曾对我说:“你瞧,他的学说也是以某种牺牲为代价的呀!”
这个德里达,潜心于自己的学说,执著于自己的追求。对外界的
嘈杂声,他的耳朵似乎放着长假。趁着他在厄湾加州大学进行每年一
次的讲学的机会(顺便说一句,德里达与米勒教授是密友。米勒86年
从耶鲁到厄湾加大后,德里达也就辞去耶鲁大学的聘请,随老友到加
大来讲学了。),我拜访了这位解构主义大师。谈话中我问:“现在
人们认为解构主义已经过时,您作为解构主义的创始者,对此有何看
法?”
“哈哈!过时了就过时了吧!”
瞧,打一个哈哈便过去。
过时就过时吧。哪有开不衰的花朵?那有不入波谷的浪峰?但
“过时”不等于“消失”。何况德里达正忙着在世界各地“传播”
(德里达的著作之一也题为《传播》),米勒也正穿梭于地球村里。
他们的著作正被翻译成各种文字。研究解构主义的新著不断出现。新
老“解派”们于1998年4月在戴维斯加州大学召开学术会议,专门研究
已故保罗·德曼所著《美学意识形态》。窃以为解构主义自有其真知
灼见在,而这些合理成份就是它存在的理由。轰轰烈烈的70年代中期
至80年代中期已经过去,但是否可以说,解构主义正由夏天的火热走
向秋天的澄明?
这个姓德里达名雅克的家伙,演讲起来极为投入。手舞足蹈,表
情丰富,神采飞扬,满头的银丝像白色的火苗往上一窜一窜的。而且
“工作语言”是数语并用,一会儿英语,一会儿德语,一会儿法语,
一会儿希腊语,一会儿希伯莱语。我想听众中能全听懂的怕也凤毛麟
角。但每次演讲时,人文科学大厅的178号演讲厅总是座无虚席,且听
众时时会忍俊不禁,或为他讲演的精彩,或为他的巧思奇想,或为他
的天性幽默,或为他的——天真。当他找不到适当的英文表达自己的
概念时,英语里就会冷不丁地“蹦”出法语来,然后他马上问听众:
“这个概念用英语怎么表达?”那讨教时的一脸天真,直让人觉得是
个好学生在请教老师。如果听众也找不到对应的英语时,“pardon!”
(法语,对不起。)狡黠的蓝眼睛活跃着,“只得用我的法语了!”
记得在阐述“允诺”(promise)这个“言语行为”时,他用的是《圣
经》中的例子,为了说明不同语言所传导的这种践行力(
performative force),他首先用的是英文本《圣经》中的一段文字,
接着是法文本《圣经》中的相对文字,哇啦哇啦了一阵后,他说下面
是德文《圣经》中的这一段文字,又叽哩咕噜了一阵。当最后他把希
伯莱文《圣经》中的这一段念完之后,大家都被他逗乐了。那从他嘴
里发出的啁啾之音竟都是那样的流畅动听!
讲演时,他看上去难以坐得往。心中有着太多的激情、太多的思
想要喷激。像蓄满了水的大坝,闸门一经打开,水就要争先恐后冲出
闸门,那力量势不可挡。他时而坐在椅子上,但双脚却好像是为语流
打着拍子,或是在催促着表达加速度进行,不停地点着地板,磋动着。
时而干脆站起来,走到椅子后面,人伏在椅背上,让椅子只剩两只脚
点地。这时候,他全然沉浸在他思维的世界里,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
在做着这逗人的一切。
不过也有静的时候。那时的德里达真个是“静如处子”。那是他
在解答问题的时候。他通常在接到问题后,要一手捋着下巴,作一番
思考。对于难答的问题,他甚至会陷入“长考”,直让人觉得他忘了
底下还坐着听众。他也许是真忘了。他只顾快速地走自己的“思路”
了。猛然间,他又折转回来,眼睛亮亮地开始回答听众的问题。那神
气,好像是经过探索,把藏在深山幽谷里的宝贝给找到了似的。
这一切,都让人联想起梁任公演讲时的神采。据文章介绍,任公
演讲也极为投入。那发自内心的哭和笑,那充满智慧的幽默,那高山
泄瀑式的急切和敲着脑门回忆时的沉静,都是极为“任公式”的,极
具魅力的。不同之处在于:任公太多的智慧把头发都挤掉了,而德里
达的智慧则把一头银发营养得分外茂盛。任公倘在,德里达应与他成
刎颈之交的,我想。
话说远了,再回到“德里达就是德里达”。大抵火至炽热则青,
日兼七彩则白。德里达成了德里达之后就只有德里达可言了,更多的
文字反而成了蛇足。所以,“德里达就是德里达”,这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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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天下,为永远的迷迷惑着的
是我们二十岁的紧闭的肉体,
一如那泥土做成的鸟的歌,
你们被点燃,却无处归依。
呵,光,影,声,色,都已经赤裸,
痛苦着,等待伸入新的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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