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Noteasy (胡不易),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天意2-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8月05日15:32:36 星期六), 站内信件

陈小同到底玩了多少女人!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平时风光荣耀的他,哪有心思去
回想他的风流韵事,有多少女人因他的玩弄而欲哭无泪,有多少女人自饮苦酒,含
恨终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女人对他来说象什么?
只有在狱中,面对四面铁黑的墙壁,面对幽暗的灯光,周围静寂无声,只有看守员
有节奏的皮鞋声在走廊中一下一下地响起,才能唤起他对自己前半生的回顾,38年
过去了,弹指一挥间,在这38年中他都做了些什么?随着夜半的足音,他的思绪也
回到了遥远的从前,回到了他那辉煌而又肮脏的历史——你是为无耻而忏悔吧?</b>
                                第二章
                               我的自自
    陈小同到底玩了多少女人!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平时风光荣耀的他,哪有心
思去回想他的风流韵事,有多少女人因他的玩弄而欲哭无泪,有多少女自饮苦酒,
含恨终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女人对他来说象什么?
    只有在狱中,面对四面昏黑的墙壁,面对幽暗的灯光,周围静寂无声,只有看
守员有节奏的皮鞋声在走廊中一下一下地响起,才能唤起他对自己前半生的回顾,
38年过去了,弹指一挥间,在这38年中他都做、些什么?随着夜半的足音,他的思
绪也回到:遥远的从前,回到了他那辉煌而又肮脏的历史中——你是为无耻而忏悔

         一    阳光灿烂的日子
    很多人都以为我从小就在福中长大,其实不是,我小时候的生活和许多北京人
一样,生活也很苦。
    当时住在北京的人都知道,解放还没多久,生活都是处于一个较低的水平。50
年代未,我出世了,当时全国都有很高的政治热情,但经济上的困难开始凸现。我
就生活在那个时代,在那个时代出生,日子怎么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在我当时还很小,不知道苦的滋味,即使是饿了,也只能哇哇地叫。更苦的
是母亲,生下我后不久,就迎来了三年困难时期,苏联人逼我们还债,压得我们透
不过气来。听说,那时候,一只鸡只卖到了几块钱,一个蛋也只卖到了三分钱,可
是,那时工资普遍是只有几十元,要想买一早鸡吃,下的决心就像今天一个普通人
家准备买空调一样。
    我记得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吃饭,那时候,我可能有5岁了。母亲炒了几个
蔬菜,又煮了一大盆饭,我与哥哥小希,闻到饭的香味已开始流口水,于是,全部
跑到锅台旁边,看着妈妈在锅里炒菜,其热闹和兴奋,就如今天的一般青年围着明
星转一般。
    那时候,妈妈是我们心目中最好的明星,因为她会给我们煮饭、炒菜。妈妈炒
菜的一些动作至今让我记忆犹新,那些动作后来被我不知不觉地用上了。
    过三十岁生日时,我的几个朋友聚在一起,为了让我的生日过得特别一些,我
提议,自己炒几个菜给朋友们吃。朋友听了,都大吃一惊,他们没有想到我竟会炒
菜。
    “是不是真的呀,小同,你要是能炒菜,那我们以后可不上饭馆了?” 一位和
我玩得挺熟的朋友对我说。
    我说:“你们是不是不相信?那我就来个炒菜现场直播,我在厨房里炒菜,你
们坐客厅里观看,通过电视转播给你们看。”
    这个提议,显然刺激了那帮朋友,他们齐声叫道:“好·好!我们今天要看看
陈厨师的手艺,如果真的炒的不错,我们拥戴你当厨师协会主席。”
    其实,他们自己根本就不是厨师,怎么有资格拥戴我当厨师协会主席。只不过
是人闹起来,喜欢胡说八道。
    说到现场直播我炒菜,爱东果然去找电视台的哥们耀明,说要直播我炒菜的事
儿,耀明一听,便大叫道:“你他妈的疯了不是,炒菜还要现场直播,凭什么,就
凭他是陈小同,你也不想想,这事台里能同意吗,再说,就将小同那家里炒菜的事
在现场直播,叫电视观众看了,算咋回事呢?”
    “那怎么办呢,我本来想帮小同这个忙的,他说想让我们看他炒菜,而且想让
我们看现场直播,而且在客厅坐看,本来,我想我跟你挺哥儿们的,就想让你帮我
这个忙,可是你现在不肯,我真是没法子了。”
    被耀明训了一顿的爱东,听了他的话之后,知道“现场直播。是肯定不行的了
,便有些泄气。本来,这是爱东的脾气,兴子来了,什么都想干,并且马上要干好
干完,兴子没了,就一下软得像柿子。
    “你也不要急,我想小同的意思,你可能搞错了。他现场直播,是播给你们看
的,又不是要播给全市市民看的。既然·只供你们一群人看,这样的现场直播,还
是可以想办法的。”耀明见爱东心绪有些懊丧,便在送他出来的路上,对他说道。

     “真的:就是说,给客厅的人现场直播是肯定没问题啦。”
    “没问题,只要是仅供你们在客厅里现场直播,就肯定没有问题。”耀明对爱
东说。
    爱东后来告诉我,说起我生日时,炒莱要现场直播的事,耀明己答应没有问题
。我没想到他会去电视台找耀明,听了他的话之后,我便开灯〕骂他:“你真他妈
的蠢·这种事情还用得着耀明吗?我自己就可以办到。”
    爱东听了我的话,莫名其妙。不过,在我和他之间,这样骂来骂去,己无所谓
,已没有多少真正的“骂”的意义。他虽然没有生气,但对我自己能现场直播,仍
有些不解。

   “你有没有摄像机?”我问。
     “有哇,不但我有,你也有哇。”爱东答道,我们两个同时买过一架日本出的
摄像机。
    听了这话,我就知道爱东还没有用过他的摄像机。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有时心
血来潮买东西,特别是爱跟别人飞翔,生怕吃亏一般。上回和我一一起买了摄像机,
可是搬回家后,就只作了个摆设,动都没动过一下。
    “你回家学会摄像,就知道该怎么现场直播了。”我没有再骂他,而且叫他先
回去摆弄那架摄像机。

    爱东后来还是去请了耀明,摆弄那架摄像机,他怕自己弄坏了那家伙,而耀明
在电视台里混了这么多年,对那玩艺是熟极了。
    爱东摆弄了一阵后,果然在我生日那大,发挥了作用。他扛着机器站在我身边,
而我只管在灶边炒菜,由他拍摄后,接到取景器上。我的朋友就在客厅里看我炒菜。
    那天,爱东发现了我从母亲那里学到的一些炒菜动作,

    我在放油时,爱东很奇怪,他发现我放油的方法特别好笑。
    本来,那时油已不紧2张了,但我在放油时.却是在打开油瓶后,让瓶口流出细
流,然的在锅沿下面,有细细的油线在锅内画了个大圈。大圈后来慢慢变成一大片,
整个大锅都被油“浸湿”。
    “哟,你从哪儿学来的,这放油动作,还挺讲究。看来,菜炒得好不好不说了,
油放得确实是很有艺术性。”站在旁边的爱东,一边摄像,一边说道。

    其实,他都明白,这炒菜放油的技巧,是我从母亲手上学到的,为此,我还挨
了母亲一顿好揍。
    说起这话,又还得回到我小时候。
    有一阵子,父母把我们两个孩子召到一起,开了个“家庭会议”,这种会议,
在当时来讲,也挺时髦,什么事儿都要由开会来决定,是当时最有趣的现象之一。
   “同志们.现在开会了。”虽然只是个家庭会议,可母亲依然很认真,“现在
,全国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而且越来越好。我们家里的形势呢,也是越来越
好。口前,我和你爸都在革命生产的第一线,正在前方冲锋陷阵,可是后方呢,后
方在哪里,后方就是咱们的家。”
    母亲常把他们的工作地方,看成是前线,而把家,总看成是“后方”。以往,
她都认为自己是后方的“总指挥”,而今天,她把自己也摆到了前线的位置。我们
凡个都明白,这是说明,前线己有“行动”,而我们处在“后方”的同志,看来有
事要做了。
    “事情是这样的。”“总指挥”继续说道。“由于我和你爸在前线工作很紧张
,可能没有时间来照料家务,因而,有关家务的事,就要靠后方的同志来完成了。”

    一切都明白了,原来是要我们做家务事。其实,在此之前.我们也做过不少家
务的,比如:挑水、洗菜、洗米。只不过,当时做这一切,都是在”总指挥”的领
导下完成的,现在,如果“总指挥”要调往前线,我们这些“后方的同志”任务显
然更加艰巨。
    “怎么样。大家都明白了自己该干什么吧?”总指挥在我们沉默一阵后问道。
    “妈妈,你就分配任务吧,我们一定好好地完成江务。”我们说道。
    “陈小同,你的任务最重要,技术也要求最高,所以,我先给你布置任务,你
的任务就是炒菜。”母亲说道。
    随后,母亲又宣布了其他任命,比如哥哥担任洗衣的任务等。
    不过。我没想到,母亲会让我掌勺。
    “妈妈,你睡了吗?”吃过晚饭后不久,我发现母亲又在床上歪着,便走过去
,想和她说话。

    母亲确实是睡觉了,不过,在那个年代,像她这样的人,都有着特别的警觉,
一听见我的声音,她便立即从床上爬起来。
    “什么事,快说?”见我的脸色有异,母亲紧张起来。
    “不是,我只是有点小事,想和你谈一下。”见妈妈这么紧张,我更紧张了。
    “谈什么,是不是分配让你炒菜,你觉得太苦太累?”母亲问道。
    “不是太苦太累,而是我怕自己做不好。”我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小同,不要这样想,我相信你会做好的。上次你不是做得挺好吗?”母亲鼓
励道。
    “上次,哪一次?”听了母亲的话,我忽然变得有些迷茫起来。
    “上次你不是同我一起炒过桨吗、你不记得了,就在一个月前。”母亲提醒道。
    “一个月前,上次?”我自言语道。
    我终于想起来了。
    那天,我放学回家,见厨房里传来一缕香味,便自然地冲进去。母亲正在炒菜
,忙得汗珠子已掉进锅里。
    我围着看了一阵后,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叫声,一个男子在拼命地叫母亲出去。
    原来,是母亲单位有点急事,要母亲赶快去单位一趟。
    母亲向来对“前线”的事看得很重。现在,“前线”在召唤她,她自然要立即
从“后方”奔赴“前线”。
   “小同,你赶紧把菜炒一下,然后叫哥哥一起吃饭。”可能是因为当时只有我
在身边,母亲命令道。
    “可我不会炒菜啊?”见母亲把这么重大的任务交给我,我担心道。
    “不要怕,用锅铲再炒几下,就盛起来。”母亲山于走得急,已经顾不了这么
多啦,更不担心,我炒菜会带来什么后果。
    母亲走后,我只有把仍在锅里的豆腐,炒了凡下,又加了一些水。后来,就当
菜熟了,盛起来放到了桌上。
    炒完豆腐之后,还有一把青莱没有炒,于是我放了油盐,又将青菜倒人锅里,
青菜本来就很容易熟,没两下就变了色,我又将青菜盛到碗里,端到桌上。
    也许是大家以为菜是母亲炒的,也许压很大家觉得好饿,反正那天吃菜时,没
有一个人提出异议,拼命地将菜往嘴里扒。
    “那天,我就发现你会炒菜。”母亲回忆起那天的事,表扬我道。
    “那好吧,那我只有去做了。”我答道。看来,母亲之所以要我执掌锅铲,是
经过一番考察和实践之后,才作出决定的。
    “不过,有一个缺点,你必须改正,否则,将危及全家,危及整个后方的工作。
”就在我准备离开时,母亲又突然说道。
    “什么缺点?”
    “你在放油时,放得不好,放得太多,这将严重影响我们全家的生活。”母亲
说出了我的缺点,表情也很严肃。
    “那怎么办呢?”我问。
    “怎么办,改呗。”母亲见我有些紧张,便笑道,还用手摸了摸我的头。
    “好,妈,你放心,我一定改。以后,我炒菜时,一定少放油。”
我说道。
    那时候,每人的食油供应量一斤,全家人加起来,一个月也只有八斤油,一大
的平均数,也仅有二两,因而,母亲会把我放油的问题,看得这么严重。
    “这样吧,我认为,你放油大多,除了主要是心里想多吃点油的思想问题外,
在技术上也有失误,所以,我现在将放油的技术传给你。”母亲又道,“你跟我到
厨房里来。”
    母亲说完后,带着我来到厨房,走到灶台之后,她揭开锅盖,又用碗装了一碗
水。
   “你看清楚了,假如这是一碗油,你在放油时,千万不要放得太急。在倒油时,
要细细的,小小的,让油成一根细线往下流,然后让这根油细线在锅中划一个圈。
这样,油虽然放得不多,可是看上去,却是满锅都是油。”
    母亲一边说,一边示范,很快,就用水在锅里划了一根线。
    “来,你来做一次。”母亲示范完后,又将那碗水递给了我。
    我照着母亲的方法,照做了一次,但倒人的水,显然比母亲倒多了许多。
   “再来一次。”母亲又道。
   我又做了一次,但始终不能让母亲满意。
    “倒水比倒油更困难,一是水重一些,二是碗比较难倒,油瓶口较小,更容易
倒。不过,我不能用油给你做实验。”母亲道。
    母亲走后,我开始用水练习,一直练了大半天,效果非常明显,母亲见了,也
很满意。
   “小同,你做炒菜的活,可不容易,因为这将面临许多压力。”母亲见我在倒
油方面已有不少进步,便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是吗?母亲这么一说,我又紧张了。
    “你要知道,你其实在掌管我们家一个重要的部门。全家人都在注视着你,你
别看这小小的放油,关系到全家人的吃饭问题。”母亲道。
    后来,我才明白了母亲的话的意义。
    全家每月可食用的油只有八斤,而家中每个人都希望菜里多放一些油。油放少
了,大家会有意见,油放多了,大家也会有意见,因为今天放多了油,预示着来日
炒菜时,可能会没有油可放。
    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按母亲的方法去做。也许是大家都熟悉了母亲放油的
程度,所以,并没有对我的炒菜有多少异议。
    在青少年时代,最好的物质生活就是过年的年夜饭。一家围在一起,吃饺子,
吃肉。这一天,是一年中唯一不会感到肚子有欲望的一天,有时候,甚至感到油水
太多,实在有些吃不下去的感觉。
    物质生活如此,精神生活却只有一个:看电影。
    当时,我家住在一个院子里,这是一家工厂的家属区。每个月,都由厂里的电
影队,来放电影。但是,放电影的日期从来不固定,掌握放电影大权的,属于电影
公司,电影公司每个月的电影安排都是一个无序状态。对于我们这些孩子来说,可
是吃尽了苦头。
    因为天天盼着放电影,哪怕是把《地道战》、《地雷战》重放一遍,都能让我
们开心一天,可是天天盼着放电影,又常常看不到电影,就如天天盼着吃肉,可要
到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样,非常的难受。
    特别是,有关电影的情报,一直是我们伙伴中,生出最多谣言的话题。
    小孩子们的情报都来自各自的父母。父母有的是车间主任,有的是厂长,小孩
子们想得到“精神生活”,唯一的渠道,便是向自己的父母打听放电影的准确日期。
    但是,由于小孩子们也互相争斗,也学到了许多从电影中学到的“技术”,放
假情报,让对方空欢喜一场,就是手段之一。
    为看电影,我受过许多骗。
    一天,我正从学校回来,走在路上时,碰到了同班同学胡海、

    “小同,小同,你知道了吗?”胡海见到我之后,突然神秘地道。
    “知道什么?”我见胡海这么神秘,便凑上前去。
    “听说,今晚有电影,是过路片,名叫《侦察兵》。”胡海依然用一种特务接
头般的神秘口吻告诉我道。
    我一听说是过路片,兴奋起来。当时,许多电影片都是用火车运到各地,过路
片的含义就是将正在运输的电影片,扣下一晚或几个小时,在某地快速地放完之后,
让它继续运输到目的地。
    由于这种方法随机性很大,而且中间反反复复会遇到许多意想不到的问题。往
往是开始答应扣下来放一晚,后又因某种情况取消,有时候刚取消,火车又不开了。
于是,又把电影片拿出来放映。
    最让我们感到兴奋的是,过路片,一般都是新电影,更诱惑着我们去看。
    “真的吗?”我听了胡海的话后,兴奋起来,我想胡海不应该会骗我。
    “真的,不过你不要告诉别人,我们立即回家拿凳子占位子。”胡海的脸上,
显出认真的神情,并且这样告诉我,让我不要告诉别人。
    为什么不要告诉别人呢,主要是怕别人占了好场地、好位子。
    当时,电影都在空地上放映,要占个好位子看电影,必须在下午就要将自家的
凳子放在某个地方,待晚上放映时再去坐位,
    如果放电影的消息过早地披露,必然会造成大家争抢的局面。
    所以,在当时而言,得到放电影的消息很重要,但同时要对此消息进行保密。
    我对胡海发誓,一定要守住这个秘密,直至我们俩家都把凳于搬到预定位置之
后,再把这消息向所有人通报。
    所以,那天,我一回到家,没有象往常那样,光去做饭。而是先将家中的凳于
搬到球场,一般来说,电影就在那里放。
    我一搬凳,即刻引起了多人的反应,他们一起围过来,问我:“今晚放电影吗
?放什么片于?是不是《地道战》?”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发现胡海还没有将凳于摆出来,在他还没有占到有利地形
时,我绝对不能回答任何人。
    我的沉默没有让他们作出错误判断。他们见我已摆了凳于。无疑告诉他们,今
晚将在这里放电影。
    放什么电影并不重要,因为在当时来讲,放什么电影,大家都喜欢,把看电影
作为他们唯一的精神生活。
    就在我放凳于后不久,大约半个多小时.便有凡十家人开始出动,拼命地搬着
自己的凳于往外跑,直奔球场。
   “今晚有电影啦!今晚有电影啦!”这个消息因我的搬凳,便大肆传播起来。那
时候,除了涨价的消息和加工资的消息会传播得这么快之外,就是看电影的消息了。
    我放好凳后,便回家炒菜。炒好菜后,家里人陆续回来了。
    吃饭时,他们才发现凳子少了几张。我便告诉他们,凳子已经放到球场上去了,
因为今晚有电影,是过路片。
    “过路片?”大哥一听这话,即刻兴奋起来。谁都知道,过路片.一般就是最
新的电影,最好看的。
    “是过路片,叫《侦察兵》。”我有些得意地向众人宣布。
    家里人并不知道我的消息来源,他们以为是我发现了众人搬凳子,才跟风搬凳
,没想到是我先搬凳子才引发了众人搬凳。
    我对自己早就知道这种消息感到自豪,而且因为我的举动,让全家人可以占据
一个好位子看电影也感到高兴。
    不想后来出事了,原来,放电影的消息是假的,当晚,根本就没有什么过路片。
    正当我们全家准备前往球场看电影时,一伙人围到了我们家。
    “把小同叫出来,我们要揍他!”我父母和其他家人刚走出门,一群人便挡住
了他们的去路,并高声叫道。
    父母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脸上显出惊愕的表情。
    “怎么,小同有什么事吗,他干什么了,是不是偷了你们家的东西吃?”母亲
从惊愕中镇静下来,问道。
    母亲当时想,凭我的能力,是不可能打这群人的。唯一的可能是偷了人家家里
的东西吃,困而惹来了众怒。母亲反而没有想到,事情的起因是电影。
   “你叫他出来,我们要揍他,他骗了我们,你叫他出来!”喊声又响了起来。
   “他骗你们,他骗你们什么?”母亲听了,很是惊愕。
   “他自己知道,他骗我们今晚有电影看,有什么过路片,害得我们等了很久。”
一群人中,终于有人讲出真相。
    母亲正要解释,却突然听到我大哭起来。
    我在小时候,哭的时间是很少的,无论受些什么样的委屈,我都会尽力忍住自
己,不让自己哭,我一直认为,一个人哭,是件很耻辱、很无能的表现。
    可那天,我被吓坏了,面对着众多人的拳头,我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这个哭声又救了我。
    这群人本来是因为激愤,想来整整我,教训我。此刻见我吓成这样。也就没有
了心绪,便即刻散去。
    原来,他们都是见我搬凳之后,以为有电影看,就全都将自家的凳子也搬了出
来,为了这场电影,有的人去叫自己的亲戚来看,有的放弃了其他活动。有一个车
间,原来准备今晚开会学习的,因为听说有电影看,就决定改日再学习。
    没想到,他们等了很久之后,还没有发现工会电影队的人来摆桌子、挂银幕,
便起了疑心,到放映队长家里一问,才知道,今天根本就没有放电影的计划。
    于是,他们愤怒了,想来想去,终于想出是我先摆的凳子。
    我哭了一阵后,便想到了胡海,因为是他告诉我消息的,如果说我骗了人,那
么首先是胡海骗了我。
    待我来到胡海家时,发现胡更惨,原来,刚才也有一群人来围攻胡海。其中有
两个人,还分别给了他一耳光。
    我赶到胡海家时,胡正在哭。因为胡的父母正在骂他。
    第二天,我找到了胡海。
    “昨天是怎么回事,你的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我问胡海。
    “是黄小兵告诉我的,我是上了他的当。”胡海说道,“你知道,我是无心骗
你的,要不然,我自己不会也搬凳子去。”
    “我知道。”我拍了胡海一下,对他表示出无限信任。其实,昨晚,看见他挨
打和挨骂的样子,我就原谅了他,因为,他肯定是想告诉我一个好消息,而不是骗
我。“可是,黄小兵为什么要骗你呢?”
    “他是想骗我们俩个,因为我们俩个加入了红卫兵,可他一直没有加入,他这
才采取这种报复手段。”胡海说出了理由。胡海的话,提醒了我。当时,我们三个
是同班同学,又都住在一个厂,黄小兵没有加入红卫兵,也确实有我和胡海的“功
劳”,因为我和胡海都认为,他各方面表现都很差。
    “那怎么办?就让他这样骗咱们?”我说道。其实,我虽然是问,但心里早已
有答案。
    这个答案就是:打!
    当时,伙伴们许多问题,都是通过打架来解决,尽管许多人在打架之后,会在
三天至三个月内和解,但打架似乎永远是解决仇恨的必要办法。
    “打!”果然,胡海也喊出了我心中的答案,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于是,我们开始准备打架,目标就是害我们俩个的黄小兵。
    时机选在放学之后,这天,黄小兵正从学校大门走出来,已经在校门外等了一
阵的我和胡海,即刻将他拦住。
    “站住,不许动!”
    我们俩个学电影里八路军惯用的台词,像拦住一个日本鬼子一样。
    “你……你们想干什么……”黄小兵一看见这种态势,便知道不妙。他显然想
溜,但我们俩人守住了他。
    “干什么?让我告诉你吧,我现在代表人民,打你两拳!”我大声叫道,然后
俩人一起冲上去,一人一拳地打了起来。
    怎么打的,已经记不清楚,但却记得当时的心态。那时候,只要碰上这种事,
就会不自觉地把自己往电影中的情节带。当我们把黄小兵打倒在地之后,竟不知后
面该怎么发展。
    电影中,一般都是一枪将日本鬼子打死。而我们一来没有枪,如果有枪,肯定
会开枪击毙黄小兵。二来,打倒黄小兵后,按理应该喊出“缴枪不杀”之类的台词,
但是,当时,黄小兵是赤手空拳。
    想了想,只有走吧,我们不跑,不是怕,而是“跑”有“逃跑”之嫌。电影中
的“跑”多半发生鬼子逃跑时的情形。回到家后,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但吃
完饭后,情况就来了。
    后来,黄小兵父母带着他来告状,黄小兵脸上的伤无疑是最显眼的证据。
    很多年后, 当了大官的黄伯伯还拿这件事来取笑我。
    母亲没有什么可说,为了给对方出气,光打了我屁股几下。打得不疼,我知道
,这是母亲舍不得打我。但又不得不打我。
    母亲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叫黄小兵不要去告老师,因为老师要是知道了,我肯
定要挨处分,说不定还要开除呢!”
    黄小兵不肯答应,不过,他的母亲答应了。他们觉得,都是小孩子打架,不要
太认真了,何况,伤得不重。那时候,连厂里的家属都是公费医疗,所以,不存在
赔医药费的问题。母亲只好赔了三个鸡蛋。
    最奇怪的是,十几年后,我和黄小兵竟成了好朋友,和死党胡海,反而交往甚
少。一天我们在一起相聚时,又说起了这次打架。
    “那时候,我不仅想告诉老师,还有一个理想:那就是把你杀了!”黄小兵笑
道。想起来,孩子们之间的仇恨和友谊,都是那么容易忘记。

--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34.137]
[百宝箱] [返回首页] [上级目录] [根目录] [返回顶部] [刷新] [返回]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08.688毫秒